陳益林
坐在客廳里,天天可以面對我的“三生石”。
林黛玉前身是絳珠仙草時,依傍著西方靈河岸邊三生石。
林清玄則寫過《三生石上舊精魂》一文。
而我說的自家的“三生石”,其實是某年九月上旬得之于西域的“三塊陌生的石頭”。
第一塊石頭,我將它命名為“墨趣”,來自青海海西州哈里哈圖國家森林公園。
哈里哈圖,在蒙古語中意為“松柏很多”。哈里哈圖國家森林公園位于青海省海西州烏蘭縣城東北部約25公里處,距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州府德令哈市165公里。結束了德令哈市送教任務后,9月6日上午10點,我們浙江西部送教團一行十幾人來到哈里哈圖國家森林公園。
前些天從西寧8小時驅500公里赴德令哈,一路看去,大多是干燥灰黃的童山濯嶺。誰知哈里哈圖竟有世外桃源,老天對此多偏愛,青山著意顯蔥蘢。放眼望去,松柏森森,芳草萋萋,更有潺潺流水,好鳥相鳴。哈里哈圖國家森林公園位于柴達木盆地荒漠區(qū),是西北干旱地區(qū)海拔最高的森林公園,園內(nèi)森林是青海省海西州保存最完好的天然林之一。森林以圓柏、云杉為主,云杉綴滿枝頭的長卵形果子令人嘖嘖稱奇。林中有蒙古包,更有豪華木質(zhì)餐廳、豪華木質(zhì)別墅。
眾人在爬坡登山賞景。作為觀賞石愛好者,我的心早到了山間的嘩嘩清流之中。西部偏遠,游人不多,我料想此處應多奇石。但是情況出乎意料,與我同好的三兩人士在石灘清流中翻撿搜尋良久,也沒發(fā)現(xiàn)合意稱心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直到時近12點,有人喊吃飯之際,我才發(fā)現(xiàn)了一塊一掌見方的石頭。此石白質(zhì)黑章,浸在水中,有墨灑宣紙,淋漓酣暢之感。待離水干燥后,黑白對比稍遜。帶回家去打蠟拋光一番,當可恢復黑白分明、水潤瑩澤之觀。
第二塊石頭,我取名為“天書”,依然出自哈里哈圖國家森林公園之小溪內(nèi)。
吃罷中飯,趁著眾人暢聊歡談余興未盡之際,我又獨自摸向溪邊。運用腦髓,放出眼光,在亂石叢中,水流淺處,一節(jié)節(jié)一寸寸,尋尋覓覓,翻翻撿撿,用眼光將行經(jīng)之處的溪流石灘摩挲個遍。功夫不負有心人,突然在一處水中發(fā)現(xiàn)一塊黑底白斑、長約20厘米的扁平黑色石頭。此石立著看,下平上尖,中間有一白色斑紋。從不同角度看,白色斑紋各有奇趣,有時是天然的“山”字(尤為難得的是,“山”字古意盎然,底部的一橫,圓轉樸茂,大有篆味),有時呈白色蘑菇狀,有時又如一只白色的船錨。
帶石回餐廳,我手托黑石,請一個十來歲的當?shù)厣贁?shù)民族女孩辨認白色斑紋,女孩看了一眼,即脫口而出“山”字。小女孩都認得出是“山”字,那么石頭上面的“山”字,顯然是天然的“天書”無疑,而不是我一廂情愿的先入為主了。我再將石頭拿給眾人觀賞,大家齊呼我撿到寶物了。
第三塊石頭,我稱之為“疊[山][獻]”,是事隔4天后昆侖山口之行所得。
在完成格爾木的送教任務之后,9月10日上午9點,我們從格爾木出發(fā),到昆侖山口一走。返程途中,在昆侖山腳的太極龍鳳宮用中餐。趁眾人下車歇腳閑聊之際,我在太極龍鳳宮景區(qū)的山腳到處溜達。偶然發(fā)現(xiàn)腳底下有一塊三角形石頭,潔白的底色,棕褐的斑紋,似值一觀。只是它嵌在泥地里,難以立取。我找了塊尖石,將它身邊的泥土鏟空,再用力一扳,終于把它起了出來。直立一看,此石呈三角形,高達20多厘米,寬約10厘米,形體飽滿,質(zhì)地不壞,斑紋可取,只是灰頭土臉,難睹真容。想覓水清洗,找遍偌大的龍鳳宮,竟找不到一處自來水龍頭。地上只有一些污濁的積水,令人難以下手。
將此石帶回格爾木市下榻的中山賓館,用自來水清洗干凈,此石的形質(zhì)之美立時呈現(xiàn)出來。白色的質(zhì)地瑩白如玉,紅褐色的斑紋鮮明美艷,整體酷肖山峰造型,前峰后面又有高峰挺立。遠觀此石,頗有點北宋范寬《溪山行旅圖》的意境。此石直立,有重巒疊[山][獻]之態(tài);石上斑斑點點,似范寬細密的點子皴,點染出林木崢嶸氣象。斑點之下,白質(zhì)隱現(xiàn),如清溪瀉玉。此石遠取其勢,近取其質(zhì),巍峨的山峰,蔥蘢的林木,噴濺的溪水,合成一種雄武靜穆的整體美感。
回家之后,經(jīng)拋光打蠟,三塊石頭愈發(fā)奇異可賞。當然,也許在某些人士看來,只是幾塊亂石而已,何足道哉?;蛘咴谝恍┢媸p玩道行很深的人士看來,我的這幾塊石頭根本算不上什么奇石,也不值一哂。但幸福是一種感覺,對于石頭,自撿自觀自賞自樂,即便類似于敝帚自珍,亦自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