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以為孫長生就這樣得救時,剛剛昏死過去的孫長勝突然再次抽噎起來,這一次,他抽噎的更加嚴(yán)重,整個人幾乎要從布匹上彈起來。
作者簡介:薛漠北。黑龍江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漫畫編劇。擅長懸疑恐怖類故事創(chuàng)作,偶爾涉獵童話、搞笑以及社科作品的創(chuàng)作。累積發(fā)表短篇數(shù)百篇。漫畫編劇作品:《深夜零點整》《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
自序
我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人,不會寫文藝的故事,但喜歡開腦洞,想要寫出能夠嚇得讀者頭皮以下全部癱瘓的恐怖故事。雖然這本書不恐怖,但請未滿十八歲的同學(xué)在家長的陪同下謹(jǐn)慎閱讀,如果你不這么做,當(dāng)然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樣。
在東北農(nóng)村,幾乎每個家族都供奉著保家仙。保家仙主要有五種,分別是文中提到的狐仙、黃仙、柳仙、白仙以及灰仙,其余的保家仙也有,但多數(shù)是修為不夠的邪仙,具體都有什么其他仙家我也編不出來了。
狐黃白柳灰的說法起源于東北的薩滿教,不同家仙擅長的本領(lǐng)也不同:狐謀略、黃作戰(zhàn)、柳尋人、白醫(yī)病、灰改命?!段屣@堂》里的五大家族人設(shè)也由此而來,但因為灰仙實在太bug,沒辦法用科學(xué)的說法圓回來,所以設(shè)定里把灰家人弱化了很多,但保留了灰無痕像老鼠一樣喜歡在暗處出沒的設(shè)定。
我寫過幾個以五大家仙先為背景的故事,但我最喜歡的是《五顯堂》。這本書里的每個人,包括配角,都有自己的故事,雖然有一些我沒寫,但你可以聯(lián)系前后文想象到發(fā)生在他們身上的故事。雖然故事背景是架空,但我心里的五大家族是誕生于封建制度消亡之前,毀滅于民國初期。五大家仙只是設(shè)定的一部分,我想要塑造的是一個封建環(huán)境內(nèi),幾個大家族為了權(quán)力地位以及利益互相算計相互利用的大格局故事。
《五顯堂》里沿用了某些東北傳說中的設(shè)定和故事,說到這個,我想多提一句,玩歸玩鬧歸鬧,別拿家仙開玩笑。五大家仙是亦正亦邪的存在,如果對其存有不敬之心,很可能會遇到麻煩或者詭異的事。
在這這本書時,我就遇到過很可怕的事。
我們小區(qū)入住率不高,綠化也還沒弄好,小區(qū)里的人不多,尤其是到了晚上,樓下幾乎沒什么人。那天我寫完了《五顯堂》的最新章節(jié)下樓去扔垃圾,看到了不遠處有人在盯著我看,單元門外還沒安路燈,很黑,我看不見那個站在那里看著我的人到底是誰。我有些不舒服,轉(zhuǎn)身想要回去,但他突然朝我跑了過來。然后……
第一章:黃家少爺殺人了
“不好啦,不好啦!孫老板家的大少爺突發(fā)癔癥,整個人都抽變形了,這會兒沒了半條命!”負責(zé)傳信的小哥大喊大叫著跑進了白家大院兒。
正閑庭信步地拎著鳥籠在院子里逗鳥的白玉勇見了來人立刻嗔怪道:“打嘴!什么事大驚小怪的,嚇壞了白太奶奶你擔(dān)當(dāng)?shù)闷饐幔俊?/p>
來人一邊喘著粗氣,一邊伸手指著東方,斷斷續(xù)續(xù)道:“孫長生……在東街上……突發(fā)癔癥……整個人都蜷縮在地上……痛苦地打滾呢……孫老板心急……托我來請……白太奶奶出診?!?/p>
沒等白玉勇繼續(xù)說話,院子里突然傳出吱嘎一聲,門開了,而后一個頭發(fā)花白卻十分有精神的老太太從正房里走出來。老太太長得慈眉善目,眼里充滿了神采,行走的姿態(tài)十分輕捷靈活,她走到來人面前,也不多問,直接道:“帶我去?!?/p>
剛剛作揖向白太奶奶問好的小哥點了點頭,卻沒有帶路,他低聲道:“孫老板請的車夫沒我跑得快,車馬都還在來接您的路上,您再等一會兒,等馬車到了,您再出門。”
白老太太卻不肯:“怎么?現(xiàn)在朱家坎的人都覺得我白老太年紀(jì)大了走不動路了?這都什么時候了,還等馬車,現(xiàn)在就走,碰到馬車再坐也不遲?!?/p>
那東街離白家大院兒可不近,見老母親執(zhí)意要步行前去,白玉勇立刻放下鳥籠阻止道:“您最近身體不舒服,怎么能步行去東街呢?”
白老太太立刻惱道:“你也嫌你娘我老了?”
白玉勇立刻低下頭道:“兒子不敢?!?/p>
白老太太雖然看上去有些惱怒,但給人的感覺卻很輕松,她繼續(xù)道:“把水仙叫上,讓她跟我一起去。”
白玉勇正要叫女兒白水仙出門,這才突然想到白水仙出去找黃家的小兒子黃戰(zhàn)出去玩,還沒回來?!八蛇€沒回來?!?/p>
白老太太嘟囔了一句女大不中留,直接向門外走。
傳信的小哥接過白玉勇夫人帶過來的醫(yī)藥箱,背在背上,跑到白老太太面前領(lǐng)路。
白老太太坐著馬車來到東街時,東街早已經(jīng)被人群堵死。那些圍觀的人們紛紛議論著什么,整個場面十分混亂。
傳信小哥仰起脖子,扯著嗓子對著前方的人群大喊一聲:“白太奶奶來啦?!?/p>
剛剛還在議論紛紛的人們立刻停止了躁動,自覺向兩邊分散開來,讓出了一條路。
白太奶奶在傳信小哥的護送下,穿過圍觀的人群,來到人群正中。人群中央,傳信小哥口中的孫長生此刻正仰躺在青石磚地面上,說他仰躺在地面上倒也不是太準(zhǔn)確,因為孫長生的四肢以詭異的角度扭曲成奇怪的形狀,他的身體在四肢的支撐下,竟然脫離了地面。孫長生的脖子同樣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他口吐白沫,嘴歪眼斜,整個人還在不停地抽搐。
孫長生的父親見了白老太太,立刻跪倒在地,也顧不上敬畏白太奶奶,他連鼻涕帶眼淚全都抹在了白太奶奶的衣褲上:“白太奶奶,求您救救我兒子吧,你看這孩子這是怎么了?好好地一個人突然犯了癔癥,我們又不敢動他?!?/p>
白老太太俯下身看了一會兒,孫長生的手指因為支撐身體太長時間,已經(jīng)變成了暗紫色。
“先找?guī)讉€人把他抬起來?!卑桌咸粗鴮O長生說。
孫老板立刻叫自己家的工人合力將孫長生抬了起來,并在孫長生的背下墊上了幾匹布。孫長生的四肢這才得以解放。
白太奶奶緩緩蹲下身,將手指搭在孫長生彎曲的手腕上,換做往常,白太奶奶為別人醫(yī)病時,診脈不會超過十秒鐘,便會診斷出患者患了什么病。但今天,白太奶奶竟然診斷了足足半分鐘,最后還是沒有看出個所以然。
圍觀的人們緊張地看著這一切,沒有人敢吭聲,大家都生怕打擾到了白太奶奶醫(yī)病。
白太奶奶有些驚訝,孫長生的脈象極其紊亂,這種脈象,她行醫(yī)多年,也只遇到過一次,而且那個和孫長生脈象一樣的人她沒能救活,最后七孔流血而死。
這該不會是他們干的吧?
白太奶奶目光上移,檢查著孫長生扭曲的脖頸,她發(fā)現(xiàn)孫長生脖頸處似乎有些異樣,她伸出手抬起孫長生的下巴。就在那一瞬間,她看見有什么東西在孫長生的皮膚下,自鎖骨向頭部竄去。
白老太太在傳信小哥的攙扶下,直起了身子,她也不言語,直接開始掃視圍觀的群眾,她轉(zhuǎn)了一整圈,終于在圍觀群眾中看見了兩個熟悉的面孔。
白老太太輕咳一聲,對著人群說道:“適可而止,趕快收起你的小把戲。”
這下圍觀的人們又開始議論了,他們完全搞不懂白太奶奶在說什么,更不知道白太奶奶在說誰。
就在眾人疑惑糾結(jié)之時,一個身材高大,穿著西裝,眉清目秀的少年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和他一起走出人群來到空地的,還有一個長發(fā)披肩,皮膚白嫩,古靈精怪的年輕女孩。
這兩個人從人群走出來后,圍觀的人們立刻認出了他們。男的叫黃戰(zhàn),是朱家坎五大家族黃家當(dāng)家人黃勇的小兒子,女的叫白水仙,是五大家族中白家最年輕的繼承人,也就是白太奶奶的孫女。
白太奶奶見白水仙和黃戰(zhàn)靠得很近,瞪了白水仙一眼,白水仙立刻識趣地向右撤了兩步,小聲道:“奶奶……”
白太奶奶只是當(dāng)?shù)厝藢Π桌咸木捶Q,并不代表白太奶奶家四世同堂。五大家族中的胡家當(dāng)家人被稱為胡三太爺,這個稱呼同樣也只是敬稱,胡家最小的繼承人胡世文還沒娶妻生子,胡三太爺和白太奶奶一樣,都是祖父輩的人。
白太奶奶臉上是溫怒的表情,她沒有訓(xùn)斥孫女,反而訓(xùn)斥起黃戰(zhàn)來:“胡鬧!你怎么跟這丫頭一樣沒有分寸?本以為你能讓這丫頭學(xué)點好,卻沒想到你被她給帶壞了!”
白太奶奶在朱家坎本身就德高望重,加上她又是長輩,在五大家族里,講話很有分量,訓(xùn)斥黃家小輩也不為過。但一向老實本分的黃戰(zhàn)卻不服氣,頂嘴道:“白太奶奶,這件事真的不是我們在胡鬧,這都是孫長生活該?!?/p>
一聽自己兒子的癔癥很可能跟面前這兩個年輕人有關(guān),孫長生的父親有些急了,但對方卻偏偏是黃家當(dāng)家人黃勇的小兒子,他一個小老板,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一邊干著急,外加在心里咒罵黃戰(zhàn)這臭小子。
沒等白太奶奶說話,白水仙幫著黃戰(zhàn)說:“是啊奶奶,這件事真的不能全怪黃戰(zhàn)哥,是孫長生講話輕浮,黃戰(zhàn)哥才替我教訓(xùn)他的?!?/p>
聽了白水仙的話,白太奶奶正準(zhǔn)備出手掌捆白水仙,卻在半途停?。骸澳銈儾挥X得做得有點過分了嗎?趕快停下來!我們白家人的使命是救人,不是害人。無論是出于什么目的,直接或是間接,你回家都要接受懲罰?!?/p>
黃戰(zhàn)見白水仙受氣,正要繼續(xù)反駁,卻聽已經(jīng)痛到?jīng)]有力氣的孫長生突然叫了起來。
白水仙見孫長生生不如死的模樣,碰了碰黃戰(zhàn)的胳膊:“黃戰(zhàn)哥,我看我們的懲罰也夠了,要不你還是停手吧?”
一向待人和善的黃戰(zhàn)哪里做過這樣的事,要不是看見白水仙受委屈,他也不會出手傷人,既然白水仙開口了,他立刻順著臺階下來,拿出一支骨笛,吹奏起來。
原本寄生在孫長生皮膚下的蟲子聽到笛聲,立刻從孫長生的耳朵爬了出來,順著頭發(fā)爬到了地上,鉆進了磚縫里。
除了白太奶奶之外的其他人,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切。
黃戰(zhàn)放下骨笛的一剎那,孫長生立刻癱軟在布匹上,剛剛還扭曲變形的四肢也恢復(fù)了正常。
“白太奶奶,這……”孫長生的父親見兒子暈死過去,立刻心急地問。
“他耗費了太多體力,四肢會酸痛幾天,回家好好休養(yǎng),過個十天半個月,就可以下床了。”
白老太太說完轉(zhuǎn)過身看著黃戰(zhàn):“今天的事,我必須轉(zhuǎn)告黃勇。”她又看著白水仙,“你更應(yīng)該受罰,現(xiàn)在跟我回家?!?/p>
就在大家以為孫長生就這樣得救時,剛剛昏死過去的孫長勝突然再次抽噎起來,這一次,他抽噎的更加嚴(yán)重,整個人幾乎要從布匹上彈起來。
孫長生的父親見兒子沒有好轉(zhuǎn),立刻去求黃戰(zhàn):“黃少爺,求求你放過我兒子吧,他做錯了什么,我替他道歉,事后我登門道歉!”
黃戰(zhàn)看著這一切,緊張地搖搖頭:“這跟我沒關(guān)系了,我已經(jīng)收手了?!?/p>
黃戰(zhàn)話音剛落,圍觀的人們突然驚叫起來。
白太奶奶回頭看去,發(fā)現(xiàn)孫長生竟然再次癱軟在布匹上,七孔流血,一動不動了。
孫家的長工試探性地去探孫長生的鼻息,而后他張大嘴巴,愣愣地抬起頭,看著孫老板,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斷……斷氣了?!?/p>
孫老板抓著黃戰(zhàn)西褲的手瞬間握緊,黃戰(zhàn)被孫老板的手捏得皺起眉頭。沒等黃戰(zhàn)說話,孫老板立刻大喊道:“你們黃家欺人太甚!你們黃家無法無天??!”
圍觀的人群在這一刻徹底騷動起來,立刻驚恐四散,并大喊起來:“黃家的黃戰(zhàn)殺人啦!黃家的黃戰(zhàn)殺人啦!”
第二章:五顯堂
胡家大院兒里,胡忠正忙著驅(qū)散圍在大院兒外鬧事的人們。
胡忠是胡家的長工,職務(wù)相當(dāng)于以前的管家。除了胡三太爺胡三太奶,在胡家他說話最有分量,就連胡三太爺?shù)莫氉雍了急炔涣恕?/p>
圍在胡家大院兒外鬧事的不是別人,正是孫長生父親帶領(lǐng)的一群“反黃”志愿者。說是志愿者,其實是收了錢,來到胡家大院兒外叫喧的年輕人。
雖然朱家坎對胡黃白柳灰五大家族極為尊敬,但也有不少年輕人不把五大家族放在眼里,孫家既然愿意出錢,他們自然肯收錢出力。這不,這群人正叫喧著讓黃戰(zhàn)殺人償命。
孫長生的父親帶著孫長生的棺木,站在胡家大院兒外等著跟胡三太爺討要公道。
胡忠深吸一口氣,對孫長生的父親說:“孫老板,我知道您暮年喪子心情悲痛,但長生尸骨未寒,你把他抬到這里,聽這群人大喊大叫,是不是不太合適???”
孫老板抬眼看了胡忠一眼:“呵,你們胡家人也知道我兒子尸骨未寒?那為什么不給個說法?作為五顯堂管事人的胡三太爺,沒能力管黃家的黃戰(zhàn)殺人這件事了嗎?還是說胡三太爺護內(nèi),根本就不想管?”
一聽這話,胡忠不高興了,剛剛還客客氣氣的他立刻拉下臉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們胡三太爺一定會給您一個公正的說法。您也不用找這些人來攪合。”
“我攪合?這些人都是明理之人,他們就是為了我兒子的死抱不平?!?/p>
胡忠十分無奈地搖搖頭:“那您信不信,我有辦法讓他們立刻散去?”
孫長生的父親當(dāng)然明白胡忠的意思,這些人都是他花錢請來的,如果胡家出更多的錢,這些人一定會散去。到時候他反而顯得更加沒有面子。迅速權(quán)衡出利弊后,孫長生的父親示意那些人停止叫喊:“好,我相信胡三太爺會主持公道?!?/p>
胡忠擺平此事后,禮貌性地行了個禮,而后重新回到大院兒內(nèi),關(guān)好大門。
胡忠抬起頭,看了一眼頭上的匾額,匾額上刻著三個大字——五顯堂。
說到五顯堂,必須詳細介紹一下朱家坎的五大家族。五大家族分別是胡家、黃家、白家、柳家、灰家,五大家族以胡家為首。這五家之所以能夠成為朱家坎最大的家族,多半是因為五大家族都掌握著一種秘技,且各家秘技,只有自家人知道。
為首的胡家最擅長兵法、謀劃,當(dāng)年日軍侵華時,年輕的胡三太爺帶領(lǐng)著朱家坎當(dāng)?shù)氐娜粟s跑了一波又一波的外國佬,外國佬只要走進他設(shè)下的迷魂陣?yán)铮乇T诿曰觋嚴(yán)锂嫽陜?,無法逃出,直至體力耗盡暈倒。更可怕的是,胡家迷魂陣最厲害的地方卻不在于此,而是在于他能讓你不知不覺進入陣中卻不自知。
當(dāng)然,提到這段往事,黃家和白家同樣功不可沒。
黃家當(dāng)家人黃勇當(dāng)年才不到二十歲,便已經(jīng)練就了一身本領(lǐng),他驍勇善戰(zhàn),心狠手辣,在當(dāng)時以一己之力,殺死了好幾十個外國佬。除此之外,他還有一種十分邪門的秘技,它能讓外國佬突發(fā)癔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東北,自古就流傳著黃皮子成仙會控制人心,讓人做出奇怪舉動的傳聞,黃勇的秘技倒是和傳說中黃大仙的絕招十分相似,因此年紀(jì)輕輕的黃勇則在日軍被趕跑后,被當(dāng)?shù)厝俗鸱Q為黃大仙。
白家的白老太太和胡三太爺年齡相仿,她的秘技倒是沒有黃家黃勇那樣奇幻,她的秘技就是她醫(yī)術(shù)十分了得。從她來到朱家坎時起,朱家坎再也沒有人因為疾病而死。她被稱為在世華佗。在東北,白仙是祛病除災(zāi)的家仙,當(dāng)?shù)厝藶榱烁屑にo了她一個和白仙一樣的尊稱,白太奶奶這個稱呼從她三十多歲起一直被叫到了現(xiàn)在。
柳家的當(dāng)家人叫柳尋,年方三十,沒有娶妻生子,家里只有一個小他八歲的妹妹名為柳文君。柳尋十幾年前帶著幾歲的柳文君流落至此,當(dāng)時以行乞為生的他并不起眼,直至他破獲了幾場殺人案,大家才注意到這個觀察力極強,有破案天賦的年輕人。在那個封建迷信的年代,大家比較相信玄學(xué)。尤其是在東北,胡黃白柳灰五大家仙的傳說盛行,無論是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沒有人不知道五大家仙。加上朱家坎已經(jīng)有了三位奇人,且那三位奇人異士的姓氏也都跟五大家仙中的前三家一一對應(yīng),因此大家開始相信柳尋就是五大家仙中,擅長尋人的柳仙。就這樣,柳尋成為了朱家坎五大家族之一柳家的當(dāng)家人。
至于灰家,當(dāng)?shù)厝肆私獾牟⒉欢?。原本?dāng)?shù)匾矝]有灰家,不知哪天起,胡黃白柳四家當(dāng)家人突然對外宣布,朱家坎來了一位奇人異士,名為灰無痕,加入五大家。這位灰無痕是位中年男子,很少露面,也沒人聽說他究竟有什么本事。他十分神秘,晝伏夜出,有見過他的人,說他經(jīng)常穿著一身漆黑的袍子,帶著大大的黑帽子,帽子遮著臉,沒有人能看清他的長相。
說完了五大家族,再說說五顯堂。
胡黃白柳灰五大家仙也被稱為五顯財神,五顯堂則是專門供五大家族聚在一起商討要事的地方。五顯堂設(shè)在胡家大院兒的正院,平時其他家族的人不會來,只有在商討大事的時候,五大家族的人才會聚在一起。
胡忠走進五顯堂,繞過跪在地上的黃戰(zhàn)和白水仙,來到胡三太爺身邊,附在胡三太爺耳邊小聲說著什么。
胡三太爺點點頭,揮手示意胡忠下去。
胡三太爺坐在五顯堂的正中央,他的背后有一尊惟妙惟肖的狐貍雕像。那狐貍雕像雖說比真正的狐貍要大好多倍,但雕像的眼睛卻十分有神,如果在雕像身上披上皮毛,看上去倒和真的一樣。
五顯堂的左右兩側(cè),分別還有兩座石頭雕像,一共四座。右側(cè)緊挨著狐貍雕像的是一尊黃皮子雕像,旁邊是一尊大蟒蛇的雕像。左側(cè)緊挨著狐貍雕像的是一尊刺猬的雕像,旁邊是一尊老鼠的雕像。
除了老鼠雕像下的座位是空著的之外,其他三座雕像下的椅子上分別坐著黃家當(dāng)家人黃勇、白太奶奶、柳家當(dāng)家人柳尋。
五顯堂的正中,黃戰(zhàn)和白水仙正跪在地上,接受胡三太爺?shù)谋P問。
胡三太爺嘆了一口氣:“你們兩個究竟有沒有殺人?”
黃戰(zhàn)搖了搖頭,樣子十分誠懇:“胡三太爺,我真的沒有殺人。雖然那孫長生對水仙妹妹出言不遜,但罪不至死,這點我有分寸。”
白水仙點頭如搗蒜。
此時一個少年神情慌張地闖進五顯堂,那少年和黃戰(zhàn)年紀(jì)相仿,但看面相卻不如黃戰(zhàn)沉穩(wěn)。這儀表堂堂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胡家第三代傳人胡世文。平日里胡世文吊兒郎當(dāng),別說擅闖五顯堂,就連胡家大院兒都懶得回。今天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么藥,出去瘋玩了半個月,突然回來,還一臉著急。
胡世文氣喘吁吁地說:“爺爺,黃戰(zhàn)一定是被冤枉的,他不是那樣的人?!痹瓉硭犝f了朱家坎黃家小兒子黃戰(zhàn)殺人的事,特意從外地趕了回來。胡世文和黃戰(zhàn)從小一起長大,兩個人性格一靜一動,但卻十分要好。
胡忠隨后趕到,低聲道:“胡三太爺,我實在攔不住他?!?/p>
胡三太爺對兒子胡沉水使了個顏色,示意胡沉水把胡世文帶下去。
胡世文在被帶走時還在大喊此事另有隱情。
五顯堂重新平靜下來之后,胡三太爺繼續(xù)發(fā)問:“但是當(dāng)時所有人都看到了,是你黃戰(zhàn)在教訓(xùn)孫長生?!?/p>
黃戰(zhàn)的大哥黃驍忍不住插嘴道:“胡三太爺,我們黃家的蠱術(shù)只是小把戲,讓人難受不難,但是想要殺人,卻沒那么簡單?!?/p>
胡三太爺瞟了黃驍一眼,沉聲道:“五大家族各家的秘技只有自己人知道,你們黃家人的蠱術(shù)究竟精湛到什么程度,就連我們其他四家的人都不知道,你還指望那些圍觀的普通人能相信這件事跟黃家人完全沒關(guān)?”
聽了胡三太爺?shù)脑?,一直沒有吭聲的黃勇終于沉不住氣了:“胡三太爺?shù)囊馑?,是這件事已經(jīng)有了定論,孫長生就是小兒殺的了?”他又看了看除了胡三太爺之外,五大家族中最有威望的白太奶奶,“您怎么看?”
白太奶奶長出一口氣:“黃戰(zhàn)這孩子,平日里待人和善,此事也是因為水仙而起,按理說黃戰(zhàn)確實不會做出這種事?!卑滋棠坛了剂似蹋従彽?,“但是胡三太爺說的話也不無道理?!?/p>
黃勇冷哼一聲,繼續(xù)問柳尋道:“柳當(dāng)家也這么認為?”
柳尋搖搖頭:“在沒有經(jīng)過調(diào)查之前,我不敢妄下定論?!?/p>
黃勇聽了柳尋的話后,繼續(xù)道:“既然我們之中最擅長尋人探案的柳家都不敢妄下定論,這件事,我覺得還是暫且放一放,我先帶小兒回家,此事拜托柳家查明,如果小兒真的是殺人兇手,我黃勇無話可說?!秉S勇雖然這樣說,但他的語氣卻十分強硬,不容別人拒絕。
胡三太爺知道黃勇的心思,但卻沒有松口:“這怕是不符合規(guī)矩。”胡三太爺說著,招手將在門外待命的胡忠叫了進來,“按照規(guī)矩,沒有查清真相之前,黃戰(zhàn)要被監(jiān)禁起來,不得外出。”
聽了胡三太爺?shù)脑?,黃勇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正要發(fā)怒,但卻被黃驍攔住,這才沒有在五顯堂失控。
胡三太爺坐在椅子上,穩(wěn)如泰山,黃勇的反應(yīng)在他意料之中:“規(guī)矩既然定好了,就要遵守。當(dāng)時我們五大家族的人,每個人都沒有異議,現(xiàn)在當(dāng)然也要按照規(guī)矩辦事?!?/p>
黃勇再次冷哼一聲:“那灰家的怪人根本就沒有出席,他成為五大家族之一之后,不僅不常露面,就連有什么本事我們都不知道。要想查這件事,還是從他那里調(diào)查一下吧?!秉S勇說完,一甩袖子,氣憤地離開了五顯堂。
第三章:黃家人的算盤
黃勇剛推開門,前腳剛邁出胡家大門,一直沒吭聲的孫家人再次叫喚起來。
“黃家的小兒子黃戰(zhàn)殺人啦!黃家仗勢欺人!”
本來就在和胡三太爺置氣的黃勇聽了之后,三步并做兩步,走到孫老板面前,單手抓住孫老板的衣領(lǐng),竟然將其舉了起來:“你再說一遍試試?我讓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仗勢欺人?!?/p>
剛剛還大喊大叫的孫老板不吭聲了,他的身體在微微發(fā)抖。黃勇一把將其甩到了地上上,并罵了一聲:“滾!”
回到了黃家大院兒,黃勇進了屋,隨手就將桌子上的花瓶扔到了院子里。咔嚓一聲,花瓶落地而碎。
黃勇氣急敗壞地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而后立刻又將茶杯摔在了地上。
黃驍看著父親生氣的樣子,忍不住勸道:“爹,您先別生氣,這個時候不宜和胡家翻臉?!?/p>
黃勇瞪了黃驍一眼:“這明擺著有人陷害我們黃家,他們都瞎了看不出來?”
黃驍繼續(xù)道:“爹,既然有人蓄意陷害,那一定是做好了準(zhǔn)備,就是要讓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是我們黃家人干的。我們自己知道這件事跟我們黃家無關(guān),但是別人,甚至是另外四大家族的人,都不知道?!?/p>
黃勇并沒有因為黃驍?shù)膭窠舛麣猓钢胺?,繼續(xù)罵道:“什么其他四大家族,那個灰家的灰無痕整天跟個鬼一樣晝伏夜出,每次有事情商量,都要等他晚上能出門才能去五顯堂。這次的事情這么急,他就因為是白天,就不露面?!闭f到這里,黃勇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要不就是他心里有鬼!”
黃驍也覺得無奈,雖然黃家人的脾氣確實不好,他也繼承了父親的壞脾氣,但他打心底里覺得父親有勇無謀。他和父親相比,至少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
不過黃驍仔細思考著父親說的話,突然好奇地問道:“爹,當(dāng)初灰無痕加入五大家族成為灰家當(dāng)家人時,你們都沒了解過他有什么本事嗎?”
黃勇長出一口氣:“我怎么知道?他是胡家人推薦來的,我們其他家族的人對他根本不了解。”
黃勇說著,突然站起了身:“不行,我得去調(diào)查一下那個怪物到底有什么本事。中原一帶根本就沒有灰姓,我早年調(diào)查過,只有苗族的人姓灰的才比較多。如果他真的是苗人,那他就有嫌疑了,他多半也會用蠱?!?/p>
黃驍攔住正要出門去找灰無痕的父親,低聲道:“爹,你先別沖動,先不說我們對灰無痕的情況知之甚少,就算你說的沒錯,我們也不能去找他?!?/p>
“你怎么這么慫?你是我黃勇的兒子嗎?”黃勇氣道。
黃驍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既然能夠加入五大家族,一定有他的本事。如果他真的會用蠱,那我們更要小心,說不定,他的本事比我們黃家的人還要大?!?/p>
聽了黃驍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的話,黃勇對黃驍更加失望了:“想當(dāng)年我一個人干掉了幾十個鬼子,憑的是什么?我根本就沒用幻術(shù),我憑借的就是蠱術(shù),我們黃家能被朱家坎人尊敬,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正是因為我們黃家的這個本事,你現(xiàn)在跟我說別人用蠱比我們黃家人厲害?那為什么朱家坎是當(dāng)時東三省唯一一個沒有被日軍侵略的地方?”
黃驍實在覺得心累,他覺得黃戰(zhàn)被囚禁讓父親的腦子很不清醒。他又不敢直接這樣頂撞父親,只能再次勸說道:“爹,我們沒有證據(jù),你這樣貿(mào)然去找灰無痕算賬,我怕別的家族會厭惡我們,這樣會落人口實。你想想,是什么人想要陷害我們?”
黃勇想了想,緩緩問:“什么人?”
黃驍繼續(xù)說:“一定是有人看我們黃家不順眼。我們黃家在朱家坎雖然不如白太奶奶那般受人愛戴,但我們黃家對于這個地方而言,對于老一輩的人而言,是恩人,不會有人想要害我們的?!?/p>
黃勇再蠢,也能聽明白黃驍話里的意思,他眉頭緊皺,低聲問:“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是其他四大家族中的某一家干的?”
黃驍點點頭:“只有這個解釋最合理,所以我是同意你的猜測的,不過我們不能中了別人的圈套,我們要穩(wěn)住?!币胱岦S勇平靜下來,黃驍只能先認同黃勇的猜測,再說出自己的想法。
黃勇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左思右想,半晌后才說:“雖然除了為首的胡家之外,其他四大家族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排名,但大家心里都知道,我們黃家是在五大家族中排行第二的家族,莫非后面那三家跟我們黃家人的想法一樣,覬覦排名在前面的家族位置?”
黃驍聽了父親的話,立刻將食指,立在了唇邊,低聲提醒道:“爹,這話不要再說了。如果被人們知道我們覬覦胡家的地位,我們會惹上更大的麻煩?!?/p>
黃勇點點頭,有些茫然地問:“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靜觀其變,等待柳尋的調(diào)查結(jié)果,當(dāng)然了,也不能太相信柳尋,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黃勇點點頭,他現(xiàn)在誰都不能相信。
是夜,胡家大院兒。
端著飯菜的胡世文趁著夜色,偷偷溜到了囚禁著黃戰(zhàn)的后院。
雖說早年五大家族一起定制了規(guī)矩,犯錯的族內(nèi)人要接受囚禁,但囚禁的地點卻并不像警署里囚禁犯人的牢房那樣破舊。囚禁黃戰(zhàn)的地方,是胡家后院的一棟老房子。
胡世文鬼鬼祟祟地來到后院,而后直接朝著亮著燈的房間走去。胡世文推開門,立刻被浮起的灰塵嗆得直咳嗦。
“咳咳……我去,這破房子怎么也不打掃打掃?”他把飯菜放到桌子上,看著正躺在床上發(fā)呆的黃戰(zhàn)繼續(xù)道,“別裝死,趕緊過來吃飯。”
黃戰(zhàn)沒有應(yīng)聲。
“唉唉唉!姓黃的,別在那兒裝憂郁啊,你要是再不起來,我有理由懷疑你畏罪自殺了?!焙牢碾S手拿起一?;ㄉ讈G進了嘴里。
此時一直躺在床上的黃戰(zhàn)終于動了,他坐起身,看著悠哉的胡世文說:“你也以為那個人是我殺的?”
胡世文見黃戰(zhàn)那一臉認真的樣子,立刻湊到黃戰(zhàn)身邊安撫道:“這你就誤會我了,我要是真的以為人是你殺的,我還能給你偷偷送飯?我還能火急火燎地趕回來,替你辯護?我說你在五顯堂跪著的時候沒聽到我的聲音是吧?你生什么氣嘛,我這不是開玩笑呢么?”
黃戰(zhàn)撇開胡世文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你少拿我尋開心,這都什么時候了,我都被整個朱家坎的人罵得狗血淋頭了,現(xiàn)在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兇手,我還要在這里接受懲罰,哪有心情跟你開玩笑。”
“好好好,我錯了,我道歉。”胡世文像模像樣地站起來,鞠躬道歉,“現(xiàn)在可以吃飯了吧?”
“我不餓?!秉S戰(zhàn)的話剛說完,他的肚子便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
胡世文聽到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黃戰(zhàn)捂著肚子說:“我不吃,被關(guān)禁閉的人要絕食三天,這三天只能喝水,我不能破壞規(guī)矩?!?/p>
胡世文恨鐵不成鋼地把黃戰(zhàn)拽下床:“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要不怎么說黃家人沒有胡家人聰明呢。你以為我來給你送飯,我爺爺不知道?整個朱家坎有我爺爺不知道的事兒嗎?他要是真的那么無情,早就攔著我,不讓我來看你了?!?/p>
黃戰(zhàn)想了想,覺得胡世文說的確實有道理。胡三太爺不僅擅長謀略,頭腦更是絕頂?shù)穆斆?,沒有什么事能瞞得住他。此時此刻,黃戰(zhàn)也確實餓得前胸貼后背了,這要是讓他絕食三天,還不得要了他半條命。
黃戰(zhàn)在胡世文面前,也不再假裝正經(jīng),直接下了床,狼吞虎咽起來。他一邊吃飯一邊問:“胡世文,你這半個多月都去哪兒玩了?”
胡世文一拍手:“那我可要跟你說上三天三夜了,我這半個多月,去的地方可多了。我現(xiàn)在覺得,咱們朱家坎太小了,我在城南放個屁,不一會兒的功夫你在城北都能聞到,所以我現(xiàn)在更不愿意待在朱家坎了。對了,你猜猜我都去了什么地方?”
“那你還是別說了,我還得睡覺呢。我可不想聽你嘮叨三天三夜?!秉S戰(zhàn)知道,以胡世文的性格,過不了多大功夫,他就會自己把想說的話全說出來。
果然不出黃戰(zhàn)所料,胡世文忍不住說道:“我去了內(nèi)蒙古,那邊的羊特別肥,那邊的酥油茶特別好喝,那邊的大草原特別美特別大,騎著馬在草原上奔跑,那感覺別提有多痛快?!?/p>
黃戰(zhàn)突然嘆了口氣:“真好,要是我有機會洗脫嫌疑,我也想去看看。”
胡世文再次安慰道:“你別擔(dān)心,我爺爺那么聰明,一定會查出真兇的,就算我爺爺年紀(jì)大了,腦袋不好用了,還有柳尋大哥呢,破案是他的強項啊。”
“希望吧。”頓了頓,黃戰(zhàn)突然問,“胡世文,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辦?”
黃戰(zhàn)從小和胡世文一起長大,但胡世文的性格要比黃戰(zhàn)活潑很多。黃戰(zhàn)一直很羨慕胡世文,可以不顧一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原本以為胡世文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即使他犯了錯也有胡三太爺替他收拾殘局,但和胡世文相處得久了,黃戰(zhàn)發(fā)現(xiàn)胡世文就是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胡世文想都沒想,答道:“換了我,我肯定不會答應(yīng)被關(guān)禁閉的。你看這門都沒上鎖,你還老老實實地待在屋子里,換做是我,我早就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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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太奶奶回憶起自己幾十年前醫(yī)治過一個病人,但卻沒能救下他,那個病人和孫長生死因相同,兇手不明。孫長生的死讓所有矛頭都指向了黃戰(zhàn),當(dāng)晚胡三太奶失蹤,胡家聽差在院子里發(fā)現(xiàn)致幻藥粉,黃家人再一次被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面對滔天風(fēng)雨。黃勇在五顯堂上大發(fā)雷霆,五大家族之間的矛盾愈發(fā)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