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慶香
畢摩
畢摩仰望山,
肉體行走在外,
靈魂沿著每一座山攀巖。
手里的法器,
嘴里的經(jīng)文,
陽光投射在你的背梁上。
對圣靈的虔誠,
是你唯一的信仰。
聽彝族文化學(xué)者
安東談石
一顆石頭從天而降,
把你的一束靈魂壓在雅礱江里,
你這么多年來總是失魂落魄,
處處尋覓靈魂歸體,卻總是無果。
又過了三千年,
石頭依然在江底巋然不動,
而你已經(jīng)在人世間輪回到中年。
你還是在尋找,
從南到北,
從山澗到峽谷,
從日暮到天明,
從少年長成參天大樹。
終于在你找魂的路途中和她相遇。
你從未如此興奮,
你的血液回溯到失魂落魄的三千年前,
還有比這更完美的嗎?
魂已經(jīng)找到,
目光不再游離,
此生圓滿了今世。
這束靈魂已經(jīng)找到,
另一束靈魂還等在下一個輪回里。
滴水屋檐
今夜雨水戀上屋檐,
一次滴落,
一次留戀,
水珠是回眸的眼,
你是眼上的簾。
蒲公英
你說,
一陣合適的風(fēng),
它就扎根山脊,
破土而出,
繁衍半山愛意。
一朵花,一身戎白,
賞賜于天使的笑靨。
再或者,
藤蔓一樣,
編織出浪漫的雨林。
哦,別贊美蒲公英。
它曾孤單的穿越峽谷躲避風(fēng)雨,
在黑夜等待黎明,
它曾徘徊少女的百褶裙,
顛簸的旅途中尋求慰藉,
在逆水行舟的路途中找尋自己,
一路日夜兼程,
一路風(fēng)塵仆仆。
我蹲下,
用手捧盡泥土,
填滿山川的溝溝壑壑,
溫暖路途中的你。
等待
因為時間還太早,
昨夜的路燈還在亮著,
睡眼把燈光拉扯成眼球的形狀,
像梵高畫筆下孤獨的吶喊。
時間被陰霾鎖進一只密閉的敞口瓶,
窒息之后殘喘。
有時候卻又被拉到曠漠里一陣暴曬,
奄息之后憐憫。
身體被一束光肢解,
又被另一束光復(fù)原。
艱難常有,
但也希望永生。
玉簪
長在陰涼的影子里,
你躲著陽光,
順著上升的方向攀爬出花蕾,
青蛇纏繞著穗,
紫色紗衣里美人曼妙著舞姿,
玉手抽掉簪子,
黑發(fā)如瀑,
貴妃玉奩孤在窗欞邊。
棉花雨
雨水來臨的時候,
青石板濕濕漉漉。
板面上的缺口,磨擦出的長長劃痕,
被雨滴填滿,撫平。
空氣里四處飛散的蒙蒙霧水,
裝點陰霾過后裸露的山髻。
一杯咖啡或者淡淡綠茶,
傾訴這慵懶冗長的時光。
就如老房的屋檐,
雨滴親吻甜蜜的瓦片,
被風(fēng)干的臘肉聞到雨水的甘甜。
還有,總是這個時候,
陽光鑲嵌的金燦小路,
只在你眼簾的上邊。
短歌
*
起風(fēng)了,
樹影在石板路上搖啊搖。
鬼魅的樹葉,
爪牙般猙獰狂笑。
可是它動搖不了,
樹影在石板路上搖啊搖。
夢途里相遇的風(fēng),
只會讓夢想溜入鵝卵石。
*
穿梭在日月星辰里的粉色扶桑,
滿香四溢的桂樹,
被這樣的月光照得閃亮,
嬉笑頑皮的女子,
提起雨水浸濕的裙擺,
踏過積水的路面,
一路上,
你追尋穿梭云彩里的閃電
或者,
一枚皎潔的月光。
*
我在懸崖峭壁上攀巖,
在草甸峽谷中行走,
苔蘚讓我跌倒,
膝蓋滲出鮮血,
我匍匐前行,
沒有疼痛。
樹蔭下的牧羊人,
我用你的羊皮水壺,
銘記此生剃度。
*
大地,
凌亂著割斷的麥桿。
鐮刀啃噬著切口,
唯唯諾諾。
等一把火燃盡秋風(fēng)的敷衍。
撒春天一季花籽,
收心中半畝花田。
*
大雨過后,
云和雨分離,
花和葉分離,
骨和肉分離,
疼和痛分離,
分離之后,
還有粘連的淚滴。
*
西藏和夢一樣軟綿,
天路找不到盡頭。
琉璃瓦支離破碎,
奔鹿逃在原野。
山蜿蜒,
水遙遠。
轉(zhuǎn)經(jīng)筒觸摸著愛的指尖。
左手挽著念珠,
等著右手走出荒野。
*
一首歌,
是歲月的流沙。
歌聲響起,
漫天落花飛舞,
青草長滿天涯。
沙漏里的眼眸,
隨我趟過山河,
目睹絕代芳華。
這摧枯拉朽的歌喉,
蘇醒了一樹枝椏。
最美好的景象是,
歲月一直向前,
你也依然青蔥如少年。
*
時光的帳幔里住著一只油蛉,
翅膀落在一畝青翠的水田里。
月光敲開窗戶,
放入一條紅色鯉魚。
它吐著泡泡,
卻也游在屋頂。
*
夢中醒來的時候,
落花已填滿溝渠。
黎明之中長著一棵棕櫚,
剝落的枝葉呀!
深藏著夢的記憶。
飄零的落花喲!
還有大地溫存你的軀體。
*
立在蒼茫的曠野里,
我聆聽一首頌唱的經(jīng)文。
走在撒哈拉干澀的沙粒里,
我如此愛慕駱駝的長鈴。
用了半生緣分,
雨水充沛在夏夜蒼穹的浮淼里。
眼睛里注滿一壇水,
在經(jīng)聲中歸于清貧。
*
慵懶的一宿光陰,
云層里綻放著黎明。
一束光穿透,
秋水漠然。
而你早已波光粼粼。
和盛夏訣別吧,
用你的枝繁葉茂。
詩感:
詩歌給我的安慰,
就像一把藤椅,
我可以在藤椅上安然入睡。
(責(zé)任編輯:李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