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悅

摘 要：卡夫卡的代表作《變形記》中的妹妹葛蕾特的形象十分引人注目，在格里高爾變形的過程中，妹妹的形象也經(jīng)歷了一次變化，她對哥哥的態(tài)度在變形前后也顯示出了由熱到冷的轉(zhuǎn)向。格里高爾對妹妹一直有著特殊的感情，在他心目中妹妹有著非同尋常的地位。正是由于妹妹的拋棄，格里高爾最終走向死亡。但從細節(jié)人們可以發(fā)現(xiàn)，根本上妹妹對哥哥還是充滿愛意的，她對哥哥的感情十分復雜，是一種無奈的親情。

關(guān)鍵詞：《變形記》 妹妹形象 情感 俄狄浦斯情結(jié)

一、導言

弗蘭茨·卡夫卡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著名德語作家，其作品內(nèi)容荒誕，寫作手法獨特，因此他被譽為西方現(xiàn)代文學的鼻祖。短篇小說《變形記》是卡夫卡的代表作，曾被國內(nèi)外許許多多文學研究者從多個方面進行評論和闡釋。一般來說，人們對《變形記》這部小說研究的重點都放在小說主人公格里高爾的變形上。而對于格里高爾變形的原因以及卡夫卡為何采用變形這一主題，研究者常結(jié)合卡夫卡的生平及個人經(jīng)歷，得出結(jié)論，即卡夫卡將個人的遭遇和困惑投射到小說主人公身上。此外，研究界還常常運用馬克思的“異化”理論對格里高爾的變形進行分析，得出資本主義背景下的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全面異化的結(jié)論。這些切入點都是理解《變形記》的重要角度。

但卡夫卡的作品具有多義性，人們往往能從中找到不同的切入點進行解讀?？ǚ蚩欠庵摹吨赂赣H的信》，使得人們注意到了卡夫卡與父親的關(guān)系，而這一父子關(guān)系再次被卡夫卡投射到了《變形記》中。隨著對《變形記》中父親形象的解讀，小說中其他人物的形象也開始引起研究界的注意。其中，格里高爾的妹妹葛蕾特是一個值得探究的人物，她的形象隨著小說情節(jié)發(fā)展逐漸明晰并愈加豐滿，整個人物形象經(jīng)歷了一個由弱到強、由幼稚走向成熟的變化過程。此外，她的行動對于推動整個小說情節(jié)更是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而格里高爾對妹妹的一些別樣的感情，更是從一個全新的角度，即在弗洛伊德的心理學層面上為我們揭示了兄妹之間的關(guān)系。

本文試圖以文本分析為基礎(chǔ)，立足原文，結(jié)合卡夫卡生平經(jīng)歷，并運用弗洛伊德心理學中的“俄狄浦斯情結(jié)”的變體，即兄妹之間隱藏的愛戀之情對格里高爾兄妹之間的關(guān)系進行分析，以此探究“妹妹”形象對小說情節(jié)發(fā)展的作用。

二、從關(guān)心到冷漠到復雜——妹妹態(tài)度的變化

從小說情節(jié)的發(fā)展過程中人們能發(fā)現(xiàn)，格里高爾的妹妹對于格里高爾變形前后的態(tài)度反差是最大的。當別人，比如父母，從一開始便是冷漠、恐懼乃至仇視地對待格里高爾時，讀者能清楚地感覺到，妹妹的第一次出場、她所說的第一句話，都是對哥哥的關(guān)懷：“而在另一扇側(cè)門旁邊妹妹則輕聲悲嘆①道：‘格里高爾？你不舒服嗎？你需要什么東西嗎？”②109這一態(tài)度同一上來毫不關(guān)心格里高爾身體、只關(guān)心他什么時候起床離開的母親以及只知道用拳頭敲打房門催促的父親形成了鮮明對比。而對于格里高爾的無動于衷，妹妹也只是悄聲請求。此外當格里高爾因變形而無法打開房門時，妹妹同格里高爾說話時的態(tài)度總是“悄聲”和“耳語”的，使人能從中感覺到一絲柔情。此時的妹妹對哥哥無疑是滿含親情和愛意的，她會因為哥哥沒有打開房門而啜泣，雖然可能僅僅因為哥哥作為養(yǎng)家糊口的人會因此丟掉飯碗而斷了全家人的生路，還會在已經(jīng)變形后的格里高爾房里“嘆息”、“向圣者祈求”②126，從這一點可以看出，妹妹似乎是讓格里高爾“在家里感到唯一有親情的人”③，不論是變形前還是變形后。

妹妹對兄長的關(guān)愛之情還體現(xiàn)在另一方面，即妹妹是家庭成員中第一個有勇氣踏入已經(jīng)變?yōu)榧紫x的格里高爾的房間里，并擔負起照顧格里高爾的重擔。她知道格里高爾最喜歡的食物是浸有小白面包片的甜牛奶，并為已經(jīng)變?yōu)榧紫x的格里高爾準備了這樣一份食物，仿佛格里高爾還是一個正常人一般。而當妹妹發(fā)現(xiàn)甲蟲格里高爾不愛喝牛奶后，又精心為他準備了許多符合蟲子口味的食物，看上去十分細心?？扇绻藗兗毿亩嗽敱銜l(fā)現(xiàn)，這時候的妹妹心態(tài)已經(jīng)有所不一樣了：“她立刻把盆拿起來，不過不是直接用手，而是用一塊破布，把它端走了。”②125而且她還“用一把掃帚不光把吃剩的，而且也把格里高爾根本沒有碰過的食物掃成一堆，仿佛這些沒碰過的食物也不再可以食用了似的”，“急急忙忙將這一切倒進一只桶里，蓋上木蓋，提著它走了。”②126妹妹的這些表現(xiàn)或許是無意識的，但已經(jīng)讓別人尤其是格里高爾本人感覺到，變成蟲子的格里高爾仿佛成了某種骯臟的東西，是不可觸碰的，格里高爾逐漸開始成為家人尤其是妹妹眼中的怪物。更重要的是，妹妹已經(jīng)開始不把格里高爾當人看了，因為她不再認為格里高爾能夠聽懂人話?？墒谴藭r的妹妹，至少在格里高爾的眼中，對哥哥還是關(guān)懷的，因為她還會因為格里高爾是否有好胃口而開心或憂傷。

如果說格里高爾變形第二天妹妹的心態(tài)只是有了一些細微的差別，那隨著時間的推移，妹妹似乎已經(jīng)有些不太能忍受格里高爾了。她在進屋時會趕緊將房門緊閉，生怕被別人看見甲蟲格里高爾，但又怕窒息似的迅速打開窗戶進行深呼吸，仿佛房間中的空氣因為這只大甲蟲而變得十分污濁一般……對于妹妹來說，和格里高爾共處一室已經(jīng)開始難以忍受。而在格里高爾變成甲蟲大約一個月后，原本理應(yīng)習慣格里高爾甲蟲形態(tài)的妹妹卻似乎表現(xiàn)得比最初更恐懼，使得“一個陌生人見了簡直會以為格里高爾是埋伏在那里等候她并且想咬她一口呢”。②131無疑，這時的妹妹在情感上已經(jīng)對自己的哥哥產(chǎn)生了疏離，甚至可能對哥哥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厭惡之感。

兄妹關(guān)系的一次巨大轉(zhuǎn)折則是妹妹同母親一同移走格里高爾房間里的家具。妹妹移走家具的出發(fā)點初看去是好的，是為了給格里高爾留出更多地方以便爬行，但很快格里高爾便從母親的話中意識到，人們會把“這間溫暖的、配備著舒適的祖?zhèn)骷揖叩姆块g變成一個洞窟，他在這個洞窟里雖然可以向四面八方、不受阻攔地爬行，可是同時也得迅速、完全地忘記自己以往的人性”②134。房間的家具代表的正是格里高爾作為人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一個象征；而移走家具，便意味著格里高爾的境地變得更加非人，更加如同蟲豸一般?？墒敲妹媒z毫不在意母親的顧慮，儼然以格里高爾專家的身份堅持自己的想法，執(zhí)意要將房間中的所有家具全都搬走。她的這一舉動無疑加劇了格里高爾的非人狀態(tài)，進一步將格里高爾排除出家庭生活，乃至人的世界。正是在這一次爆發(fā)了兄妹倆的第一次正面沖突。在這次沖突中格里高爾為了保護墻上的一幅畫而將母親嚇暈過去，而妹妹同哥哥的第一次對話便是妹妹揮舞著拳頭充滿敵意地說：“你，格里高爾！”②136而在搶救母親的過程中，妹妹失手摔壞一個藥瓶，玻璃渣和瓶中的一些有腐蝕性的藥物使格里高爾受傷，但妹妹全然不顧及哥哥，而是慌忙之中用腳將門踢上，把格里高爾和母親隔開，就此，格里高爾被徹底排除在家庭親情之外。

很快，妹妹對于格里高爾的照顧已經(jīng)完全疏忽了。她不再花心思為哥哥準備什么合口味的飯食，而是“上班前急急忙忙忙用腳往格里高爾的房間里隨便推進一點吃的”②142，打掃的時候也只是“一揮掃帚將其掃了出去”②143；對于房間里的污穢她也一律視而不見。而正是因為這一系列的疏忽，加上格里高爾身上的傷，格里高爾似乎一天比一天不再活躍，常常數(shù)小時一動不動趴在房間，了無生氣。最后，矛盾爆發(fā)，格里高爾出現(xiàn)在家里的三個房客面前，使房客要求退租，妹妹再也無法忍受，向父母提出，應(yīng)該設(shè)法擺脫這個“怪物”。她甚至不承認這是她的哥哥，當著格里高爾的面說他是“一頭動物”。也許正是聽到這樣一番從自己最深愛的妹妹口中說出的話，格里高爾當晚便在黑暗的屋子里斷了氣。是自己最摯愛的人，妹妹，給了格里高爾最后一次、也是最沉重的一次打擊，于是格里高爾自己自動選擇了死亡，這既是格里高爾絕望的表現(xiàn)，也是格里高爾對自己所愛的人的成全。

但有趣的是，即使在妹妹后來已經(jīng)對格里高爾厭惡不堪的時候，她依然對哥哥有著較為復雜的情緒。雖然她自己疏于打掃格里高爾的房間，但她絕對不容許別人插手這件事。母親只是用了幾桶水打掃了格里高爾的房間，妹妹便激動地號啕大哭，認為這是父母對她的責備，她受到了侮辱。她似乎將照顧格里高爾的事情當做自己的專屬領(lǐng)域，絕不容他人侵犯，否則就是侵犯了她的領(lǐng)地、她的權(quán)利。也就是說，即使哥哥已經(jīng)成了一頭怪物，他仍然是自己的私有財產(chǎn)，他人無權(quán)觸碰，即使最終將哥哥趕走乃至逼死，也只有妹妹有這一權(quán)利。最后，格里高爾死去，大家都看著尸體，妹妹的表現(xiàn)非常耐人尋味。她“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那尸體說：‘你們看，他多瘦啊。這么長時間里他什么東西也沒吃。食物拿進去了，又原封不動地拿了出來。”②153她離開房間時仍 “依依地回頭看了看那尸體”。②153雖然妹妹嘴上說哥哥是一頭動物，是怪物，要將他趕走，但畢竟骨肉親情，難以割舍，當哥哥真的離她而去時，她的這些表現(xiàn)無疑折射出了內(nèi)心柔軟的一面。不論是不舍，還是感激，妹妹對哥哥的最終還是有感情的，哪怕十分微弱。因此我們或許可以說，妹妹對哥哥的態(tài)度的變化，不能一概而論為逐漸冷漠乃至無情，因為表面上的無情實際上夾雜著無奈，對妹妹來說現(xiàn)實是無力的，她只得為了自己和家人的利益拋棄哥哥。只有當哥哥死后，妹妹心中隱藏的感情才會流露出些許。

三、從幼稚到成熟——妹妹形象的變化

格里高爾的變形并非《變形記》中唯一的變形，妹妹的形象也經(jīng)歷了一個變形的過程，只是妹妹的變形是一個隱性的過程，她所經(jīng)歷的不是外形的變化，而是本質(zhì)的變化。格里高爾從變形到死去的過程，也是妹妹由幼稚走向成熟的過程。

妹妹的一出場不像格里高爾那樣讓讀者立即知道名字，那時的她還躲在房間里輕聲呼喚哥哥開門已經(jīng)低聲啜泣。但后來當母親叫她去請醫(yī)生時，妹妹的名字才第一次出現(xiàn)：葛蕾特，而且此時妹妹第一次從房間里走出，換句話說，當妹妹開始擔負責任的時候，她就擁有了自己的名字。很快，妹妹獨立擔負起照顧格里高爾的責任。從父母的口中可以得知，昔日的她只是一個十七歲的“沒多大用處的女孩子”②131。她“應(yīng)該安享她迄今為止的這種生活方式，穿得漂漂亮亮，睡得安安穩(wěn)穩(wěn)，幫忙做做家務(wù)，參加一些不太花錢的娛樂活動，尤其是要拉拉小提琴。”②130而格里高爾變形后，妹妹迅速成熟。在格里高爾的問題上，她儼然成為專家。全家只有她敢于踏進格里高爾的房間。而在搬走格里高爾房間家具的問題上，妹妹的意志戰(zhàn)勝了母親，堅持要將家具搬走。此外通過搬走家具，格里高爾的房間變得更加嚇人，除了妹妹再沒有第二個人敢于踏入，這無疑是宣示了妹妹的權(quán)威，她從此成為家中的一個重要人物。

妹妹的成長還不僅體現(xiàn)在對格里高爾的照料，還體現(xiàn)在妹妹開始擔負起了賺錢貼補家用的責任，并且為了將來能有更好的職業(yè)發(fā)展，學習起了速記和法語。隨著格里高爾愈見衰弱，妹妹變得越來越強大，越來越成熟，她已然不再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女，而是成了一個干練的職業(yè)女性。她在家中的地位也變得十分重要，不容許別人侵犯她的權(quán)利，如照顧格里高爾的權(quán)利。最終是她的話赤裸裸地點破了實情：格里高爾必須離開。

最終格里高爾死去了，全家人從變形的陰霾中走出，去往郊區(qū)散步。此時的父母也注意到，妹妹葛蕾特最終長成了“一個美麗、豐滿的少女”②156，她“第一個站起來并舒展她那富有青春魅力的身體”。她的完全成熟，是格里高爾的死換來的。當格里高爾還是一家之主時，妹妹只是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格里高爾變形后，她愈加成熟；當格里高爾死后，妹妹才真正成長為一個成熟的女性，真正意義上擁有了自己的獨立人格。格里高爾和妹妹之間呈現(xiàn)出一種此消彼長的關(guān)系，格里高爾不在后，妹妹代表了一家人新的希望，新的夢想。

四、妹妹還是戀人——格里高爾對妹妹的情感

如果仔細探究，會發(fā)現(xiàn)格里高爾和妹妹之間的關(guān)系有些耐人尋味。小說大部分是從格里高爾的視角來描繪情節(jié)，格里高爾眼中妹妹的表現(xiàn)許多都夾雜了自己的情緒，以至于很難分辨出哪些是妹妹真實的想法，哪些僅僅是格里高爾的一廂情愿。在格里高爾的眼中，妹妹常常是為他著想的，妹妹對自己應(yīng)該是充滿了感情。如妹妹給格里高爾送飯時，是因為“考慮周到”，不想打擾他進食，才離開房間；為了不嚇到妹妹，格里高爾將自己藏在床單下面，并且認為自己在妹妹那里“看到了一絲感激的目光”；而妹妹搬走房間家具，都是為了使格里高爾能更舒適地在房里自由爬行……對于這一切格里高爾都天真地解讀為妹妹對自己的愛，而常常意識不到妹妹可能實際上對他的態(tài)度已今非昔比。

格里高爾會對妹妹產(chǎn)生這樣的誤解，恐怕同他對妹妹的依戀不無關(guān)系。在格里高爾心目中，“只有妹妹還令格里高爾感到十分親近”。①154對于格里高爾這樣一個年輕人，他沒有戀人，將自己完全奉獻給了自己的家庭，自己最心愛的妹妹便成了全部寄托。從字里行間人們能讀出，格里高爾對妹妹的感情或許不完全只是兄妹之情那么簡單。妹妹善于拉小提琴，格里高爾便希望將來有一天能送妹妹去音樂學院，哪怕花一大筆錢也在所不惜。而德語中的“音樂學院”（Konservatorium）來源于另一個詞“Konserve”，中文意為“罐頭”，這就十分明顯能讓人看出，格里高爾要將妹妹放入罐頭這樣一個封閉的不和外界接觸的空間，將妹妹包裹、束縛起來，這樣妹妹就只屬于他一人。而后來當妹妹拉起小提琴時，格里高爾“決心要一直推進到妹妹跟前，去扯她的衣裙，”要妹妹到他房間來拉琴，“他不愿意再讓她離開他的房間，”并且要守衛(wèi)各個房門，“向來犯者怒吼，”②147并且“格里高爾就會直向她的肩膀直起身來，去吻她的（光著的）脖子?！雹?48這種過分的親密似乎不像一對兄妹之間的表現(xiàn)，更像一對戀人，至少從格里高爾的視角來看是這樣，而且在他眼里，妹妹這樣做是心甘情愿的，哪怕她執(zhí)意要搬走自己房里的家具，也是為了使他人更加害怕進入房間，這樣她就可以獨占自己的哥哥。弗洛伊德筆下的俄狄浦斯情結(jié)的對象在《變形記》中由母親轉(zhuǎn)移到了妹妹的身上，兄妹之間的親密成為俄狄浦斯情結(jié)的一種變體。

如果探究作者卡夫卡的生活經(jīng)歷，人們不難看出，《變形記》中的妹妹有卡夫卡本人最小的妹妹奧特拉的影子。卡夫卡在寫給未婚妻菲莉斯·鮑爾的信中曾說：“我最小的妹妹（也已經(jīng)二十多歲了）是我在布拉格最好的女朋友。”④據(jù)說奧特拉本人對音樂頗有造詣，曾教過哥哥唱歌。⑤187她給哥哥卡夫卡提供的是沒有危險的親密，遲到的母愛，總是給他最無私、不求回報的幫助。而卡夫卡在他的妹妹面前的狀態(tài)也如同進行他最熱愛的寫作時一樣，“無所畏懼，暴露無遺，強大有力，令人驚異，心情激動”⑥，這是他自己所喜愛的狀態(tài)?！蹲冃斡洝反蠹s創(chuàng)作于11月17日至12月7日之間，而一個多月前，即10月份，卡夫卡因為家中的石棉廠管理問題同家人發(fā)生爭執(zhí)，而以往總是站在卡夫卡一邊的妹妹奧特拉竟然“懷著巨大的不理解當著母親的面”離卡夫卡而去，⑦146使得卡夫卡十分絕望，甚至想要從窗戶跳下去。這種被摯愛的人所拋棄造成的孤獨心情給卡夫卡創(chuàng)作《變形記》帶來了靈感，他在塑造妹妹這一形象時將自己的妹妹奧特拉的形象糅合進去，因此對妹妹這一人物傾注了又愛又恨的復雜情緒，更多地是一種孤獨絕望之感。但或許正是這一原因，卡夫卡描繪小說結(jié)局給妹妹涂上了一層溫情的色彩。雖然妹妹拋棄了哥哥，但哥哥卻是在 “十分平靜的、諒解了所有的人的心情中死去的?！雹?93主人公最終還是和家人和解，致死都對家人滿懷愛意，尤其對妹妹更是如此。

五、結(jié)語

卡夫卡筆下的格里高爾有著自己的影子，而他對文中妹妹的形象也傾注了對自己妹妹的感情。《變形記》中的妹妹并非是一個無情的人，她自始至終都愛著自己的哥哥，但是迫于家庭和生活的壓力，她不得不拋棄自己的哥哥，以維護自己和家庭其他成員的利益。妹妹就像奧特拉一樣，并不完全理解自己的哥哥，只是懷著對哥哥天真的感情，如同哥哥的戀人一般。但總有一天人心會變化，妹妹掙脫了哥哥的束縛成長起來，而代價便是對哥哥的拋棄。格里高爾從深愛的妹妹那里得到了致命一擊，自愿為了妹妹選擇死亡，他對家人已經(jīng)沒有恨，對妹妹他依然是滿含愛意地注視著她逐漸變得成熟。對于哥哥的犧牲，妹妹心底是感激的；對于哥哥的離去，妹妹心底是不舍的。迫于生活的壓力她無法做到對哥哥無私奉獻，因此妹妹對哥哥的愛是一份至始至終都存在的、無奈的親情。

注釋

① 這里原譯文為“責怪”，筆者以為不妥，應(yīng)譯為“悲嘆”.

② 卡夫卡，弗蘭茨.卡夫卡全集·第1卷 [M].葉廷芳，主編.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

③ 李渝鳳.一個陌生人的世界——《變形記》的人物關(guān)系分析[J].海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7，15：90.

④ 卡夫卡，弗蘭茨.卡夫卡全集.第9卷 [M].葉廷芳，主編.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51.

⑤ 曾艷兵.卡夫卡研究[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9：188.

⑥ 布羅德，馬克斯.灰色的寒鴉——卡夫卡傳[M]. 張榮昌，譯. 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0：140.

⑦ 卡夫卡，弗蘭茨.卡夫卡書信日記選[M].鄭法清，謝大光，主編.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9：146.

參考文獻

[1] 卡夫卡，弗蘭茨.《卡夫卡全集》第1卷 [M].葉廷芳，主編.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

[2] 李渝鳳.一個陌生人的世界——《變形記》的人物關(guān)系分析 [J].海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7（15）：88-91.

[3] 卡夫卡，弗蘭茨.卡夫卡全集第9卷 [M].葉廷芳，主編.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

[4] 曾艷兵.卡夫卡研究[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9.

[5] 布羅德，馬克斯.灰色的寒鴉——卡夫卡傳[M].張榮昌，譯.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0.

[6] 卡夫卡，弗蘭茨.卡夫卡書信日記選[M].鄭法清，謝大光，主編.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