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松爽
霜跡(外一首)
薛松爽
我們在燈底蹙眉,歡笑
父親回來,帶來了山巒的
身影,也帶來一場融雪般的哭泣
母親在漆黑的灶上熬煮著小米
用父親半個月打來的堅實木柴
父親連夜將木柴從車上卸下來
在院中一根根壘成方正的柴垛
我們兄妹整夜都在被窩里說話
這一夕門面的北風也沒了聲響
父親的棉襖搭在我們身上
豁口處露出黃色的棉絮
瓦上霜在深夜降下,又在白天消失……
這一個身份的確定
要等上四十年
四十年內(nèi),你只是兒子
一個,兩個人的兒子
四十年后,你才真正成為父親
一個人的父親
無數(shù)人的父親
一件蓑衣的父親
楊樹和蟲子的父親
冒煙的火車和一粒
種子的父親
就像再過四十年
你會成為墓碑的父親
顏體字跡的父親
你遺落人世的子孫
也終于長大成為父親
所有的父親都眼淚混濁
都只有寒風中的一顆心
所有的父親都是棉花,骨頭,灰燼
和風中起伏的根系龐大的
白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