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所有的夢想和才華都不被辜負(fù)
《斷腸詞》,詞集名。北宋朱淑真作。朱淑真自幼穎慧,博通經(jīng)史,能文善畫,精曉音律,尤工詩詞,素有才女之稱。其詩詞多抒寫個人愛情生活,早期筆調(diào)明快,文詞清婉,情致纏綿;后期則憂愁郁悶,頗多幽怨之音,流于感傷。其作品藝術(shù)成就頗高,后世常將她與李清照相提并論。
感情,是一個永恒的話題,從春說到夏,從綠說到黃。
千載之后,那些曾刻骨銘心的都淡去,烙于眼底的,是傳唱于街頭巷陌的瑰麗文章。
婉約詞人題盡的,恰是悲歡離合,別愁三千,爾后則是柔腸百轉(zhuǎn)。
彼時文壇流光溢彩,清麗絕俗的詞句異彩紛呈。
“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
“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fēng)愁起綠波間。”
詞里的那些景致,唯美如畫,意境臻于完美。
朱淑真的《斷腸詞》烙入眼底時,直覺“斷腸”二字,直白到毫無詩意。而觸碰到她的詞時,卻不自覺地莞爾一笑,心頭生出暖暖的歡喜。
菩薩蠻·木樨
也無梅柳新標(biāo)格,也無桃李妖嬈色。
一味惱人香,群花爭敢當(dāng)。
情知天上種,飄落深巖洞。
不管月宮寒,將枝比并看。
她的詞,恍若隔了一層若有若無的紗,唯美中帶了一絲落寞,如夢如幻,如必將破碎的水中倒影,美到蒼涼,美到頹敗。
史書說,她的才情,可與易安(李清照)比肩。易安的命運原就十分坎坷,可她至少曾經(jīng)幸運,遇到過呵護她懂得她的夫君趙明誠。
命運對朱淑真來說,幾乎是蒼白而毫無色彩的。
一個閨閣中的女子,沉湎于文字,徜徉在詩江詞海里,卻始終要被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思想所束縛,被壓制到無法抬頭。
《古詩十九首》道:不傷歌者苦,但傷知音稀。是以高山流水的故事,千年后依然傳奇。
朱淑真活得像個影子,冷眼穿過宋時風(fēng)月,錦繡回廊。出嫁前,父母禁她舞文弄墨,藏起她的詩稿和筆墨紙硯,她那于文字間游走的靈魂,不得不永世孤寂。
史書有言,父母做主,將她嫁了一個俗吏。算來那人可能也沒那樣的俗,但無疑是不懂她的文字,不支持她的作品的。可這一個“夫”字,就如天罩在頭頂。朱淑真理當(dāng)是愛過他的,她曾為他作俏皮可愛的“圈兒詞”以寄相思??蛇@終是水中月、鏡里花,那人酗酒、賭博、流連煙花之地,末了對她拳腳相加。
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清風(fēng)朗月怎堪落于紅塵,受世俗叨擾?
朱淑真作過這樣一首詞,中有詩句如是說:火樹銀花觸目紅,揭天鼓吹鬧春風(fēng)。新歡入手愁忙里,舊事驚心憶夢中。但愿暫成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
我似乎聽到,她在熱鬧的元夕里喟嘆。她從那圓了又綻的煙花里,看到年歲不永,看到繁花終將凋謝,看到煙花瞬間璀璨,謝幕時,終歸清冷。
到底是心冷,眼冷。
李碧華說,感情里最惆悵的是,人人都給你青眼,你最希望給你青眼的,卻給了你白眼。想來朱淑真,應(yīng)如是。
夜色冷,夜色涼,人空瘦,長伴的只有庭外那株海棠。更漏聲聲,滴在長夜。
其實不只是元夕,很多時候她都像透明的影子,穿過世間萬物,傾訴筆端的是滿心的不可言說。這時候,如果能有知己,能有故人,能有一只傾聽的耳朵,何以讓人不飛蛾撲火?
然而,那放縱了的無望的情,帶著末世的抵死凄涼。
減字木蘭花·春怨
獨行獨坐,獨唱獨酬還獨臥。佇立傷神,無奈輕寒著摸人。
此情誰見,淚洗殘妝無一半。愁病相仍,剔盡寒燈夢不成。
朱淑真不久后就死去了。她一生為家人所棄,為世人所棄,為時代所棄。她死不得葬骨于地下,就那樣潦草地被丟進了河里,家人將她的詩稿付之一炬。劫后余篇《斷腸詞》,也不過是后人收集下的斷章殘篇。
許多時候我都在想,朱淑真算是個明眼人,她那樣的聰慧,卻在命運和時代的驅(qū)使下,不得不步步前往,飛蛾撲火,爾后,一生涼薄。
只是千年之后,誰還在喟嘆,喟嘆整個中華民族,被烈火焚燒而去的藝術(shù)瑰寶。
而今,杭州的青芝塢,設(shè)有朱淑真的衣冠冢,那些前塵過往,都在時光中慢慢顯得頹唐和蒼涼,后來的我也便明白了:《斷腸詞》,斷腸,斷腸,原來是至悲無淚,至痛無聲。
歷史的長河緩緩東流,在這東流中無聲逝去的,又何止朱淑真一人。
愿所有的夢想與才華,都不被辜負(fù)。
(白 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