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莉
有了烏莫加這個先例,全女性村莊在桑布魯周邊地區(qū)一個接一個出現(xiàn)。它們成立的目的和職能不盡相同,但有一點是共通的:把女性從性別壓迫中解放出來,讓她們擁有和男人同等的話語權。
在肯尼亞山脈與沙漠的交界處,有一個名叫桑布魯?shù)墓爬细赶挡柯洌?00多年來,權力一直牢牢掌握在男人們手里。然而,從1990年起,那里出現(xiàn)了一個由女性和孩子組成的小小“女兒國”。她們?yōu)楹我越ù遄?,在這個被男權制度嚴格控制的非洲部落里自成一派?
走投無路的女人建起“女兒國”
烏莫加村的名字,在斯瓦希里語中意為“獨一無二”。北美青年文化平臺“VICE”的記者一走進這個村莊,就被村民包圍了。她們戴著自己手工制作的鮮艷飾品,用具有濃郁非洲特色的歌舞表示歡迎。烈日將大地曬得發(fā)白,她們黑色的皮膚和彩色珠串隨著鼓點有節(jié)奏地晃動,交織成一片夢幻的場景。
桑布魯和周邊其他部落有著相近的語言和文化,通常每5~10個家庭聚居在一起,過著半耕半牧的生活。在這些部落里,父系制度根深蒂固,商議大事時,男人們圍成一圈高談闊論,女人們坐在圈外安靜地旁聽,偶爾被允許發(fā)表意見。
烏莫加的創(chuàng)始人麗貝卡·羅勒索麗是個高大健壯的女人。這個只有婦孺的村莊,最初的15名居民都來自桑布魯,是英國駐當?shù)厥勘郧质录氖芎φ摺?3歲的薩米·卡尼亞告訴英國《衛(wèi)報》,女性一旦被強奸就成了“不干凈的人”,即使施暴者不是外國人,在父系文化里,性侵、家庭暴力、包辦婚姻也相當常見,這使得烏莫加逐漸變成了受害婦女的庇護所。
38歲的簡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許多,她腿上有一道很深的傷疤。簡告訴《衛(wèi)報》,那是她被英國士兵侵犯時留下的,當時她正在給夫家放羊、拾柴。事后,她不敢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任何人,謊稱身上有傷是因為生病。她患上了抑郁癥,婆家給她吃了些藥,但毫無起色。當她終于忍不住向丈夫坦白時,得到的回應是一頓毒打。走投無路的簡帶著孩子奔向了烏莫加。
塞塔有同樣的遭遇。她說,英國士兵的所作所為讓她再也嫁不出去了,聽村里人談起烏莫加,就來到了這里。烏莫加的人給她水喝,還給了她一只羊,讓她感受到安全和溫暖。被問及年齡時,她說不知道,因為自己毫無文化。
包辦婚姻是促使烏莫加發(fā)展壯大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梅姆希在村里負責迎賓,1998年,年僅11歲的她加入了烏莫加。那年,父親把她賣給一個57歲的男人,以換取幾頭牛,婚后第一天她就逃走了。朱迪雅也是童婚受害者,她是13歲那年從家里逃出來的?!艾F(xiàn)在,我每天醒來都會給自己一個微笑,因為在這里我得到了關愛和支持,再也不用擔心被賣給誰了?!敝斓涎耪f。
生活簡樸但滿足
在烏莫加,婦女們生活十分簡樸。所有事情都由她們自己完成,包括曾經由男人承擔的工作。她們把木頭、牛糞和草料混合在一起,建造遮風擋雨的住所。一張睡墊、一只火爐和一袋豆子往往就是一個女人的全部家當。盡管如此,她們仍然對如今的生活感到心滿意足。
除了傳統(tǒng)的放牧等工作,烏莫加的收入主要來源于旅游業(yè)。在離村莊一公里處,村里人經營著一座露營地,接待前來打獵的旅游團。很多去往自然保護區(qū)的游客經過村莊時,會順便來小有名氣的烏莫加看看。村民們會向游客收取少許門票費,并趁機兜售她們制作的手工藝品。
“在這里,我學會了做過去不被允許做的事。我能為自己掙錢,當游客買下我做的珠串時,我很有成就感?!别B(yǎng)育了5個孩子的納格斯說。
目前,烏莫加有47名婦女和200個兒童,其中已有她們的孫輩。
洛圖克是少數(shù)被允許進入烏莫加的男人之一。他白天過來為村子放羊,日落之前離開,每天如此。他說:“在這里,女人們照顧孩子、拾柴、做飯,男人照看牲畜。你在這里看不到男人,但能看到小孩,這意味著女人們在外面結交了男人。”
一名年輕婦女笑稱,村里不允許男人常駐,但不代表她們不喜歡男人,而且她們需要孩子,哪怕不再指望婚姻。另一名婦女表示,她來到烏莫加后生了好幾個孩子;在她們的文化里,未婚生子是不太好,但膝下無子更糟?!皼]有孩子,我們就什么都沒有了”。
通過旅游業(yè)賺了些錢后,烏莫加建起了一座學校,不僅培養(yǎng)自己村里的孩子,還從其他村子招生,甚至是那些傷害過她們的父系部落村莊。她們深信,教育是唯一的出路。
從家庭暴力中逃出來的簡坦言,她毫無再婚的打算,希望一直待在烏莫加掙錢,供子女讀書。“我希望我的孩子擁有婚姻自由,按照自己的意愿選擇與誰共度一生”。
女性村莊一個接一個出現(xiàn)
有了烏莫加這個先例,全女性村莊在桑布魯周邊地區(qū)一個接一個出現(xiàn)。它們成立的目的和職能不盡相同,但有一點是共通的:把女性從性別壓迫中解放出來,讓她們擁有和男人同等的話語權。
在人類最早的起源地之一肯尼亞,割禮已被法律明文禁止,但在很多地方仍然延續(xù)。此外,據(jù)英國廣播公司報道,肯尼亞2014年通過了“一夫多妻”法案,允許男人不經妻子同意迎娶多個女人。
習慣了發(fā)號施令的男人們自然把烏莫加視為眼中釘。
一位男性氣呼呼地告訴“VICE”,他恨透了烏莫加,家里應該由男人說了算,女人就得聽男人的話。過去他和妻子吵架,妻子跑回娘家后,每次她父母都會把她送回來,讓他們用“傳統(tǒng)方式”解決。如今她跑進烏莫加,再也不回來了。他可以再娶一個老婆,但他“一點兒都不開心”。
另一位男性表示,他受過教育,但認為在肯尼亞談論廢除割禮是不現(xiàn)實的;這一傳統(tǒng)遲早會徹底消失,只是還需要很久。他的母親和姐妹都接受了割禮,不過他不打算讓自己的女兒經歷這種“酷刑”。
一些來自非洲的女權主義者在《衛(wèi)報》上發(fā)表了看法。布倫達·恩喬羅格指出,女權主義并非極端思想,而是倡導兩性擁有平等的權利和機會。在非洲,男權制度根深蒂固,女性長期承受種種不公正待遇,如童婚、割禮等。而女權主義被指責為“非洲異類”,人們對呼吁平權的女性有諸多誤解,諷刺她們丑陋、缺乏女人味、嫁不出去、被西方洗腦、爭強好勝……
弗嘉伊·瑪琪羅瑞指出,在非洲,許多人誤以為女權主義等同于叛逆和激進,而且只是一種由西方提出的理論,與非洲無關。隨著網絡的普及,年輕一代的非洲女性越來越認同女權理念,但在傳統(tǒng)觀念里,女性的價值仍然只能通過婚姻和生育來體現(xiàn)。
在明娜·薩拉米看來,非洲社會的男女不平等不僅體現(xiàn)在割禮、虐待,以及工作、教育機會不平等,還體現(xiàn)在家庭生活中——女性沒有話語權,一切由男性做主。在藝術、文學等領域,男性掌握著絕對控制權,法律和習俗也由男性制定,包括一夫多妻制的合法化。幸好,很多女性開始覺醒,女權運動逐漸成為非洲歷史進程的一部分。
羅勒索麗告訴“VICE”,希拉里·克林頓也來過烏莫加,是她的“好朋友”,也是烏莫加女性的榜樣。她要像希拉里一樣,成為“越來越堅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