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 樺

青春紀事

⊙ 雨 樺

大嬸男是業(yè)余模特

分班的時候，戴醒被班主任何老師分到教室中間——她最不喜歡的地方，這個位置最兵荒馬亂，稍有小差，就會風吹草動，而老師的注意力，也多是在這個地方！她不情愿地往教室中間走去，心想，如果能與一個帥哥同桌，她還可以忍受，但是，走近了，她不由得啊了一聲，是一位標準的白面小生，男生微微一笑，露出一排好看的白牙，腮邊居然像女孩子一樣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兒。戴醒盯著白面男生的臉，真是一個活脫脫的芭比娃娃……心里這樣想，嘴里也跟著說了出來，她是藏不住話的人，心直口快，當然也就不會給眼前這位白面小生留什么情面，有人忍不住失聲大笑起來。

白面男生驚慌地站了起來，不知所措地看著麻辣美女戴醒半是害怕半是討厭的表情，哪知，小小年紀聽力一般，把芭比聽成是老鼠，他盯著戴醒的臉，用習慣性慢吞吞的語氣問道:怎么啦？有老鼠嗎？大有英雄救美的架式，只是剛勁不足,陰柔有余！

戴醒最討厭男生女版，這男生也太……也太不像男生了吧，第一，面相太白凈，第二，聲音溫柔，戴醒揚聲大笑：有啊。哪里？ 男生已經(jīng)握緊了拳頭，準備隨時為美女沖鋒陷陣，戴醒把目光直直地射在男生臉上，那眼神已經(jīng)明白無誤地告訴他是老鼠，說完，戴醒一屁股坐下來，把書本倒在課桌上，稀里嘩啦亂響，以示對此等男生如此的不滿！

靜靜的教室里，白面男生和戴醒立時成了所有目光的焦點，白面男生不明白這小女生為什么要如此這般嘲笑他？他斗志昂揚地迎了上去，

“……你……你……說我……是白面碩鼠？”

“OK！”

一陣陣爆笑，打破了教室的寧靜，井然有序的課堂立即亂作一鍋粥，戴醒在眾目睽睽之下，舉手報告何老師：我不喜歡這種大嬸男。鄭綿綿在一邊急得抓耳撓腮，一邊示意阻止戴醒，不要這樣膽大妄為，剛開學，就給老師留下不好印象，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呀？戴醒根本不理會她的眼神，她的同桌，只有兩種選擇，要么和鄭綿綿在一起，要么就是令她心跳不已的帥哥！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年輕的何老師居然笑容可掬地問她，班里男生誰最帥？戴醒沒有想到何老師這樣問她，不過，雖然還不是很熟，但通過七天軍訓戴醒也了解了大概，在她看來，本班全是丑男，沒一個帥的。

“目前還沒發(fā)現(xiàn)?！?/p>

剛開學白面男生就得到了兩個稱呼，前一分鐘他還是碩鼠，后一分鐘就變成大嬸男了，而且被公然指責不夠帥氣，簡直是欺人太甚，戴醒話音一落，白面男生立馬站了起來，滿臉通紅，用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紅框的深度近視鏡，依舊是慢吞吞的語氣，但夾雜著不滿：“你是說我不帥嗎？”

戴醒點點頭，“你想帥給我看嗎？”

語不驚人話不休，那就露一手吧，這可是絕佳的舞臺，因為自己來自郊區(qū)中學，所以，班里人應該沒有誰知道他如此身懷絕技呢，在課桌的空隙間，白面男生走起了T臺的貓步，很有節(jié)奏的腰枝，冷漠淡然而又有些迷霧般的眼神，款款走向戴醒，數(shù)秒的停擺，然后，扭腰，擺胯，雙手自如地放在腰間，瞬間，掌聲驟然響起，夾雜著口哨聲和尖叫聲。

戴醒漫不經(jīng)心地凝視了一眼白面男生，目光中有驚愕，也有淡笑，原來白面男生叫賈小玉，他在班里的人氣從最低立時升至五星級，從白面老鼠成為專業(yè)男模。

窗簾半是遮掩，半是打開，白亮亮的太陽還是從窗簾的縫隙里灑進來，照耀著賈小玉白凈如嬰兒般的面龐，戴醒看見他把頭轉向自己，彎起嘴角，然后，嘴唇里擠出仍然令賈小玉大吃一驚的話：“大嬸，你好帥！”

下課后，戴醒扔了書本，彈簧似的起身離座，沖到后排，鄭綿綿個子比她高一點，這些年，她一直在教室中占據(jù)有利位置，看著鄭綿綿身邊的空位，她用力地敲著桌子道：

“你的同桌是何許人也？為什么第一天上課就遲到？”

鄭綿綿把眼睛從書本中抬起來。

“如果他不來的話，干脆我來坐這兒好啦！”

“賈小玉夠帥的了，你別有眼不識珠。”鄭綿綿不知道是真心話還是故裝嚴肅，停了一下，又附在戴醒耳邊壓低聲音道：“不要拿豆包不當干糧！”

“那我就把大嬸讓給你好不好？”戴醒毫不掩飾那張愛憎分明的臉。

鄭綿綿立馬用眼神示意她小點聲，不要當著這么多同學的面叫人家男生大嬸，好歹人家也是有名的業(yè)余模特，戴醒才不管呢，我行我素是她的性格，一口一個大嬸，可憐的賈小玉……鄭綿綿都替他鳴不平啦，遇到戴醒這樣的麻辣女生真夠他倒霉的了！

回頭之間，賈小玉一臉笑容地湊了過來，鄭綿綿嚇了一身冷汗，拜托，他沒有聽到就好。

“你們在說什么大嬸大嬸的??？”

鄭綿綿吐吐舌頭，開始腦筋急轉彎：“她是說大蝦耶，她想吃油燜大蝦！”

“我沒說大蝦，我是說大嬸，大嬸，好聽嗎？”戴醒不領鄭綿綿的好意，眨著眼睛，沖賈小玉眉飛色舞，賈小玉的臉憋得通紅。不知道肥肥什么時候湊過來的，她在一邊笑得前仰后合，好像有意是給戴醒助陣一樣。

“大嬸，你愣著干嘛？”戴醒更加肆無忌彈地笑著，捉弄人也是她的一大特長！

“那我可以叫你大叔嗎？”好半天，賈小玉才找到用以反擊對方的話語。

“好啊，可是，你看我像你的大叔嗎？”

上課鈴聲響了，謝天謝地，總算是把賈小玉從尷尬的痛苦中解脫出來。

冤家路窄

這一節(jié)是班主任何老師的語文課。

十年前，她畢業(yè)于北京師范大學，研究生，她講的課和她的人一樣漂亮，可以這樣講，所有她教過的學生都是她的“粉絲”，去年被評為全國特級教師。

原來不喜歡語文的同學，現(xiàn)在最想上的就是語文課，以前最頭痛的作文現(xiàn)在有許多話要說，而且班里還有幾個人的文章在《萌芽》雜志上發(fā)表。何老師原來是高中一年級的班主任，兼教語文課，依照學校的慣例，高中老師不跟班走，但升到高中二年級的學生們自發(fā)到校長室強烈要求何老師跟班走，一直到他們高考結束。這是二中的一個破例，結果，何老師帶的第一屆高中學生，全班45人，考上北大清華的10人，其他人全都考上重點院校本科一批次。同學們很少叫她何老師，更多時候叫她何姐，的確，她是女同學的知心姐姐，男生們的好兄弟，不論是學習上的壓力還是青春的困惑，生活的苦惱，都愿意主動跟她說起她不會責備你。永遠有人16歲，但沒有人永遠16歲，但何老師說，她的每一天都是16歲。

后來，就形成了這樣一個慣例，何老師從高一帶到高三，然后，重新返回高一，于是，進二中的學生，想方設法成為何老師的學生。這一節(jié)是現(xiàn)代美文賞析，徐志摩的《再別康橋》。這首詩并不在課本的范圍之內，她只所以講這樣一節(jié)課，是想激發(fā)學生學習語文的樂趣和積極性，果然，課才開始不到十分鐘，就吸引了同學們的注意力，原來語文也并不是干巴巴的造詞寫句，也可以興趣盎然，課堂上也有詩和遠方。開始還有些交頭接耳的同學后來都主動閉了嘴巴，教室里，安安靜靜，只有大家的呼吸聲。

午后的日光，從窗子里斜射進來，經(jīng)過窗紗的過濾，已經(jīng)沒有那么強烈了，留下暗淡的影子，風輕柔地吹進來，帶來柔軟舒適的涼意。

除了鄭綿綿的新同桌還沒露面外，其他同學全部各就各位，而此時的鄭綿綿因為獨自一人，課桌顯得空空蕩蕩，鄭綿綿望著空蕩的課桌，想象著新同桌不知是何許人也，為什么上課了還缺席，是家里交不起學費嗎？軍訓不見蹤影，上課了還是不見人影……

砰！砰！突然而來連續(xù)的巨響，打破了安靜如水的教室，也中斷了鄭綿綿的胡思亂想，這哪里是敲門，分明就是踢門！就在大家還處于驚怔之中時，一位白衣少年一言不發(fā)，向教室里面走去！

“站??！”何老師溫柔帶剛的聲音，在少年的背后響起！

少年猶豫了片刻，停下了腳步，與剛才踢門時的狂傲判若兩人，但他依舊沒有回頭，高高的個子，站在過道中間，麥黃色的頭發(fā)，散發(fā)著時尚的光澤，冷漠的目光，有目空一切的淡然。

“解釋一下，為什么踢門，不是報告？”

“這是問題學生一貫的做法，很奇怪嗎？”一絲猶豫也沒有，好像這樣回答是他的專利一樣，依舊玩世不恭的表情，依舊玩世不恭的淡然和超脫！目空一切的少年，嘴角蕩起輕薄的笑意，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一樣，空氣也靜止下來，所有目光齊齊聚向他，他也淡然地看著大家。

“向大家介紹一下自己！”何老師再次用她一貫的溫柔口吻對他說，男生終于緩緩地抬起頭，那張英俊的臉，有一片若隱若現(xiàn)揮之不去的憂傷。為什么會是這樣的表情？為什么他要如此張揚？這是那些齊聚他臉上的目光所有的疑問。

“雖然我未必學習第一，依然希望大家在最短的時間記住我，我不是姚明，我叫姚小明，未來的姚明。”

十幾秒之后的安靜，教室里哄堂大笑，在哄笑聲中，姚小明走向座位。

這樣的男生，這樣的介紹，應該是史無前例吧。失態(tài)的女生何止是鄭綿綿呢？失態(tài)于他的帥，失態(tài)于他的囂張，失態(tài)于他的目空一切……只見鄭綿綿大張著嘴巴，連口水都流到了下巴上滴在書上，殷濕了一片。肥肥捂著嘴巴的手已經(jīng)麻木了，哪里是捂，是狠狠地捏呀，如果不是一直緊緊地捏著嘴巴，揚聲大笑的聲音一定噴薄而出，攪亂局勢！同窗三年，還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鄭綿綿有極度熱愛美男這種嗜好，而且居然失態(tài)到這種地步，又是三腳，鄭綿綿居然還是沒有反應。

平時，鄭綿綿是安靜與淑女的代名詞，即使再帥的男生，跟她都沒有任何關系，而此刻的目光釘子一樣釘在姚小明的臉上，連眨一下都不肯

教室里，剎那間的哄笑過后，便是安靜。

日光靜靜地照耀，時間靜靜地流走。

何老師居然沒有對姚小明進行批評。姚小明沉默地向自己的座位走去，直到他一屁股坐在鄭綿綿的身邊，對鄭綿綿說道：“你不是死了嗎？怎么又活了！”他的聲音又恢復了原來的冷漠和玩世不恭，所有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都莫明其妙地看著姚小明和鄭綿綿，一系列問號在目光里驚現(xiàn)……不知道他們在搞什么東東，原來他們是好朋友？雖然他的自我介紹有自戀的成份，帥還是名副其實的，而且蠻有個性的，剛下課，就有女生放出話來：鄭綿綿，不要占著茅坑不那個，我們可等不及了！

姚小明把鄭綿綿和駱嶼茂的“緋聞”帶到了二中，此消息就像原子彈爆炸一樣，以極快的速度在新同學間傳播，且經(jīng)過數(shù)個人的整理，故事的版本豐滿而理想。

“你就是為他跳海？”有一天，在操場上，當著很多人的面，姚小明突然把目光對準鄭綿綿這樣問道。

立時，所有好事者的目光一齊盯向她，鄭綿綿做夢都想不到姚小明的嘴巴會八卦到這種程度，鄭綿綿差一點氣暈，他怎么像一個瘟神一樣陰魂不散呢。

“勇氣可佳！”不等鄭綿綿說話，姚小明完全不顧鄭綿綿風雨欲來的表情，繼續(xù)道：“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要是我，才沒那么傻要死一起死，憑什么你為他死？不公平！”

“閉嘴！”

“這有什么？我上小學五年級時就喜歡上了我的老師，可惜，她一直把我當成她家的小屁孩，只知道給我糖吃，和你一樣可悲！”

“請你閉嘴！”

姚小明呵呵地笑，今天，他特別有表達欲，看他那樣，倒不像非得跟鄭綿綿過意不去，更不是有意在全班同學面前臭她，反倒是顯得要為她鳴不平，還大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所以，他并不理會鄭綿綿厭惡到極點一口能把他吃掉的眼神！

“我不覺得駱有什么好喜歡的，如果我是你，要喜歡，也應該喜歡像我這樣的校草，比他帥多了，而且比他多才多藝?！闭f罷，聳聳肩，做了一個十分自戀的表情。

周圍的男女生忍不住哄笑起來，鄭綿綿徹底讓他給搞敗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轉身就走，不過，鄭綿綿也不想輕易被他這樣欺負，已經(jīng)轉身走掉的她停下來，轉過身，擲地有聲對姚小明說：

“本來不想同你算這個賬，但你這個人實在是不識抬舉，你還欠我一千塊錢，請你在明天上課時把錢一分不少的還我?！?/p>

姚小明愣了一下，但很快他答道：“做我女朋友才可以隨便花我的錢，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憑什么亂花我的錢？”

旁邊觀戰(zhàn)的男女生很快笑得前仰后合，肥肥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戴醒也是一頭霧水，鄭綿綿什么時候認識姚小明的？她又什么時候借錢給他？她這個死黨一無所知，難道她背著自己和他……

戴醒心里陡然生出一股說不出的酸澀和失落……

戴醒有好多好朋友，但她的秘密，只有鄭綿綿可以享用，她于鄭綿綿而言，沒有一丁點的秘密，而鄭綿綿卻背著她有了屬于自己的秘密，如果不是姚小明當眾說出來，她永遠也不可能知道這個秘密，戴醒站在陽光下，咬緊嘴唇，說不出來的沮喪……

而此時的鄭綿綿欲哭無淚，如果有地縫，她會毫不猶豫地鉆進去?！皠e激動，我有女朋友，你想做我女朋友，那還要看我現(xiàn)任女朋友同意不同意！”

因為體育課老師有事，這節(jié)體育課只好改成自由活動，高一三班正在操場上自由活動的男女生，真是大開眼界，這個姚小明，給他們枯燥的學習生活帶來無以倫比的樂趣，他們緊張的神經(jīng)得以放松。

鄭綿綿臉色蒼白，轉身要走，戴醒沖過來，站在姚小明跟前：

“喂，就算你是校草，也不能這樣當眾表達你喜歡她吧？”戴醒也不知道說這句話到底是抗議鄭綿綿對她們兩小無猜友情的背叛還是覺得姚小明應該注意到她是?；壍拿琅?，全校所有男生都對她熱烈著呢，憑什么你姚小明視而不見？

是的，戴醒那一刻的心緒是混亂的，或者，兩種情況都有吧。在她看來，她和鄭綿綿的友情，一輩子，只有一次，和任何人，都不會達到這種深入骨髓般的深刻，她一直以她們之間的友情為驕傲，可是，鄭綿綿已經(jīng)背叛了她……戴醒突然想哭，那一刻，整個年華被風吹破，四分五裂。

姚小明淡淡地掃了眼前的戴醒，沒有理會她的意思，還用一句難聽的話回敬了她：

“關你P事？”

戴醒怎么也沒有想到，一向被男生眾星捧月的自己會讓這個男生貶到一無事處，不，居然用這種臟話罵了她，都是鄭綿綿惹的禍，讓我當著眾人的面好難堪！

就在戴醒準備殺個回馬槍的時候，姚小明已經(jīng)轉身離開了操場，留下高一三班的同學們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你欠我的，終究要還

鄭綿綿這幾天心情不好，都是是姚小明惹的禍，她堅決不想與新同桌姚小明有什么瓜葛，所以，放學鈴聲一響就在姚小明準備離開教室時，鄭綿綿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

“你等一下?！?/p>

姚小明回過頭，與他同時回過頭的還有同學們好奇的目光，本來已經(jīng)走出去的同學們又紛紛回過身來觀戰(zhàn)，她這句話，更讓所有同學以及戴醒相信，他們以前不僅僅是認識那么簡單。為了和姚小明一刀二斷，鄭綿綿必需和他說清楚一千塊錢的事，她不想忍下去了，她也無法忍下去了。

“你還記得7月19日，中午，你穿著輪滑飛進肯德基店……”

那天是周末，姚小明在音樂廣場玩完輪滑，回家的路上，突然想去廁所，正好經(jīng)過肯德基店，本來，周末肯德基店就人滿為患，內急的姚小明等不急了，姿勢優(yōu)美地沖了進去，也許是看到店內那幾個小女生追星一樣的熱切眼神，他想做一個漂亮的Pose，瀟灑地快速飛過去，突然姚小明覺得眼前一道炫目的白光嘩地閃過，他想收回全身用力的自己，但為時已晚，一個裝滿食物的托盤，從女孩子的手中，飛了出去。那個瞬間飛轉出去的托盤在空中如落葉般，盤旋了幾十秒過后，歪歪斜斜，嘩啦一聲，滾落下來，剎那間，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聲，還有痛苦的呻吟聲。

“哎喲，燙死我啦！”

“媽媽……”

待女生緩過神來，已經(jīng)是坐在墻角處，屁股好痛，腳也好痛，再抬眼看看，一個年輕女人的頭上灑滿了白白的熱奶，還冒著熱氣，而托盤扣在了一個男人的頭上，一個看上去只有3歲左右的小女孩，正嚇得哇哇大哭。

被撞倒的女生坐在地上，眼神愴然，忘記了身體遭遇劇烈撞擊的疼痛，只有耳邊凄涼如寒風般的聲音：“想死就跳啊！”

為什么是他？是他！

“喂！你坐那兒一臉的委屈是什么意思？”渾身污漬的女人對著坐在地上的女生生氣地大叫道，此時店內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

“你又不是小孩子，連盤子也拿不好？我告訴你，我的襯衣可是花了三百塊錢耶！”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因為憤怒，五官嚴重變形。

旁邊的女人從他頭上取下托盤。

“別裝出一臉委屈的樣兒，我的頭發(fā)可是剛剛做了離子燙，500塊呢！”頭發(fā)漂染得五顏六色的年輕女人憤憤道。那杯熱奶還扣在她的頭上，有人在一邊忍不住呵呵大笑，可憐的小女生，因驚嚇而不知所措，成了啞巴。

“你不說話就表示你是無辜的么？”

現(xiàn)場越來越亂，大家七嘴八舌，一齊對準了坐在地上的小女生，此時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她哪里見過這種群情激憤的場面，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眼淚以雷霆萬鈞之勢，嘩地沖出了眼眶，她嚎啕大哭，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地哭泣著。

“做錯了事還想賴賬，想用眼淚賺取別人的同情？”三十歲男人滿臉惡毒，不依不饒。

事情的發(fā)展已經(jīng)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經(jīng)理出面免費贈送每人100元標準的食物，可以自己挑選，事情才得以平息。小女生被帶到經(jīng)理辦公室，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小女生緊張得連眼都不敢眨一下，片刻的沉默過后，經(jīng)理抬起頭，威嚴的目光落到她的臉上。

“為什么不給顧客賠禮道歉？”

“不是我的錯！”

“顧客是上帝，這是我們的店規(guī)，難道你不明白嗎？”

“那個闖禍的人逃之夭夭，處理我，這不公平，我也是被害者！”

“好啦，去財務部，部長有話跟你說?！?/p>

財務部長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20天的工資用于賠償客人的損失，店里還要倒貼400塊，不罰她已經(jīng)是她的萬幸了，還要什么工資？不可能的事！

她就這樣被解雇了！

一千塊對于剛考上高中的鄭綿綿來說是一筆很大的錢款，平時王想給她錢如果不是交各種應該交的費用，吃飯或零用從不超過20塊錢。她最大的花銷就是上網(wǎng)買書，也多是買促銷的，有時是戴醒買的，看完了再給她看，而更重要的是第一次去見工，就被這等糗事炒魷魚，沒臉見人為了這份活兒，她騙了面試的考官，還和老媽發(fā)生了一場天翻地覆的戰(zhàn)爭，得之不易的這份工作何止是氣，現(xiàn)在，這個恨得牙根直癢癢的人居然成了她的同桌，居然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口吻。

“空口無憑，有啥證據(jù)嗎？”姚小明一臉無辜地說。

“真無恥，不給，那我們走著瞧！”

鄭綿綿說出這話實則無策，就算自己真的倒霉好了，她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轉身就走。

“等等?！币π∶髟诤竺娲蠼?，鄭綿綿不理會他，徑直往前走，她再也不想理這個自大狂

“你等不等？”他大步流星趕上來，擋在她的前面，有些惱怒地看著她。

“如果我給你一千塊，我是學雷鋒，幫那個壞蛋賠償你的損失，記著，你要感謝我的真誠幫助！”說著從包里拽出嶄新的一千塊錢，扔到鄭綿綿懷里，鄭綿綿愣愣地看著他，但也很快饑不擇食般把錢飛快地揣進包里，生怕姚小明變卦反悔，把錢裝進包里后鄭綿綿扔給他一句話：“那個壞蛋除了你，不會有第二個人！”

“喂！你這個強盜，飛賊，別以為你拿了我的錢就有理了！”

姚小明在后面大聲叫道，而鄭綿綿已經(jīng)風一樣消失在他眼前。

他在她和她之間

鄭綿綿從車棚處推出自行車以后，左右放眼，都沒有看見戴醒，如果不是怕遇見姚小明，真想重新跑到教學樓，只好騎著自行車獨自往回走，出了校門以后，過了一條斑馬線，抬頭間就看見戴醒騎著單車在前面，和一幫男生有說有笑。鄭綿綿用力蹬著單車，想趕上去，她們從來都是一起上學，一起放學，這些年，風雨無阻，從來沒有改變過。

別看鄭綿綿干瘦，但力量不小，不一會兒，她已經(jīng)趕上了戴醒，那幾個男生除了阿B之外，鄭綿綿不認識，大概是她新認識的吧，一看就知是外班的。鄭綿綿把單車靠過去，叫了一聲戴醒，戴醒聽到鄭綿綿在叫她，但足有一分鐘，她才淡淡地掃了一眼鄭綿綿，繼續(xù)和幾個男生聊著昨天晚上電視演的劇情。鄭綿綿一直在旁邊騎，沒有插話，還算是高興，想不到姚小明把錢給了她，大概是只顧著高興了，沒有注意到戴醒的表情，直到男生們從叉路口分手，鄭綿綿終于有了單獨和她在一起的時間：

“哎，也不等我一下，我差一點跑到教學樓找你?！?/p>

戴醒的車速明顯比剛才快了很多，鄭綿綿在后面跟得有些氣喘吁吁了，不管她說什么，戴醒只顧快速往前騎，好像沒聽到鄭綿綿在和她說話一樣，鄭綿綿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趕上來，突然發(fā)現(xiàn)戴醒繃著臉。

鄭綿綿說道：“放學你不等我，管顧和一幫男生瘋，把我忘到一邊，你還有理由生氣？要生氣也該是我生你的氣！”

戴醒二話不說，猛的一用力，單車一下子竄出老遠，獨自走了，鄭綿綿還以為戴醒是開玩笑，想不到，戴醒今天是跟她動真格的了，鄭綿綿想不清楚戴醒是怎么了，為什么繃著臉不理她？莫明其妙！腳踏單車，在原地停了一下，鄭綿綿望著戴醒的背影，心想：不理我拉倒，有氣你就生！鄭綿綿腳一用力，車子拐上一條叉路，她本來是和戴醒走同一條路的，但看到她生氣，鄭綿綿心里也不痛快，索性眼不見心煩，各走各的陽光道。

第二天早晨，鄭綿綿騎著自行車上路，也不見“老規(guī)矩”，以往，戴醒快走到鄭綿綿家門口時，就會用手機震她一下，然后一同上學。鄭綿特意晚了五分鐘，也不見手機響一下，只好推出自行車，獨自上學去了，一路上也不見戴醒的身影，到了教室，才來了一半的人，但戴醒已經(jīng)埋頭讀書了，好像沒看到她一樣。鄭綿綿這個人就這樣，理不虧的事，讓她先道歉，那是不可能的，她寧肯一輩子悶在肚子里，也不會主動示好，這些天，她自己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讓戴醒一直跟她別別扭扭的。

直奔自己的座位，本能地望了一眼自己的課桌，謝天謝地，姚小明還沒有來，他不來就好，最好他天天曠課，她可以安靜地看書了。時光無聲無息的流逝，安靜的教室隨著門的開合之后，就被一陣鈴聲打破，不用猜，一準是姚小明來了。

他有三多：電話多，零食多，找他的女孩子多，只要他來教室，如果不是上課時間，手機經(jīng)常會響，那么多不知其名的女孩子會趴在教室的窗戶上，偷偷地喊他：

小明，是我……

姚小明，你出來一下，有人找。

小明，你過來，有事找你。

理由五花八門，中午放學鈴剛響，他的手機就知趣地響了起來，手機的樂鈴也賊扎人眼球——北方無人的曠野，一只孤獨的狼在痛苦的嚎叫……看他那表情，顯然是女生打給他的。自從他出現(xiàn)在高一三班的教室里，女生們的眼睛再也沒有離開過他。男生分成兩派，一派恭敬，羨慕，令一派從不正眼瞧他，當然是以阿B、賈小玉一伙的好男兒派，他們學習好，崇尚知識就是力量，這兩派勢均力敵。女生也分成兩派，只有鄭綿綿為首的幾個人討厭姚小明，絕大部分女生對姚小明這樣的男生都沒有免疫力，姚小明的恐怖彩鈴在教室里肆無忌憚地叫，很多女生好奇，忍不住湊過來，瞪碎眼球般看著姚小明，女生們流連在姚小明臉上的目光，讓鄭綿綿想嘔，她絕不做這樣浮淺的女生。

“……嗯，當然是美眉，老師膽敢給我一個丑八怪的同桌……”

聽姚小明的語氣，這女生和他的關系頗為親近，鄭綿綿氣得眼珠烏溜溜地轉，就是找不到報復的機會。湊過來的女生們最關心電話中的女生和姚小明是什么關系？漂亮程度與否？在哪個班？是不是同校？一連串的問號，姚小明答記者問般，一臉無可奉告的表情。

鄭綿綿和戴醒別扭了足足有十天。

超過歷史同期水平的三倍，直到第十一天也沒有合好的跡象，其實，這十一天，鄭綿綿是想主動跟戴醒和好的，也一直做著種種努力，但是，戴醒鐵了心似的不理她，鄭綿綿也只好忍受著不痛快，第十三天的時候，鄭綿綿很想告訴戴醒，雖然不在一起，但是，想和她在一起的快樂，她決定相逢一笑泯恩仇，在一節(jié)午后的自習課上，她把一張紙條卷在一只棒棒糖上，趁其不備，炸彈似的扔到戴醒眼前，戴醒正趴在課桌上睡覺，剛要發(fā)作，發(fā)現(xiàn)是一塊棒棒糖，哈，她最喜歡吃糖了，打開棒棒糖，發(fā)現(xiàn)上面的字條兒：晚上放學，我等你。

雖然沒有署名，但戴醒一看那楊柳細腰的字，就知道是鄭綿綿寫給她的，看著那一行字，戴醒想，鄭綿綿，你終于想招供了，好，我戴某就大度地原諒你一回。

鄭綿綿去了老師辦公室。

機會來了，時不我待，放學鈴聲一響，戴醒一改往日的懶散，不管三七二十一，書頁都沒來得及合上，卷成一，一齊往書包里塞去。

“啊，你的書！”

賈小玉在一邊看著被扯碎的書頁，心疼地張大了嘴巴。

管不了那么多，別說一張書頁，就是一本書撕碎了，戴醒的眼也不會眨一下，繼續(xù)往書包里塞，都怪書包太小，書本太多，塞起來這么不方便，老媽就是小摳，為了省錢，給買了這么小而便宜的書包！

“跟誰相親這么急呀？”賈小玉在一邊不知深淺地問。

“跟誰也輪不到你，這輩子你只有看熱鬧和單相思的份兒?！?/p>

“你以為你是金枝玉葉？”賈小玉憤憤地說。

“大嬸！滾開！”

戴醒裝好書本，從座位上彈簧似的站起來，麻利如風，往前沖去，差一點把賈小玉撞倒！

鄭綿綿推門進來，戴醒說：“……那個，你先走吧，我沒騎單車，壞了。”

“我也沒騎。”

好像事先約定了似的，經(jīng)過十幾天的冷戰(zhàn)，雖然在一起走了，但，從走出教室、校園以后一句話也沒有說，肩并肩心事重重地走著，沉默地走著。

西斜的太陽，發(fā)出紅暈的光澤，布滿半個天空，散發(fā)著溫熱的氣息，雖然不像八月那樣悶熱了，但也沒有涼爽多少。

是誰說的，沉默意味著暴發(fā)，就像暴風雨來之前，天空一般會烏云低垂，樹葉安靜，小鳥一動不動躲在樹林里，連螞蟻也會鉆進洞穴里，可怕的沉默。

鄭綿綿本想舊話重提，問戴醒這么多天為什么不理她，想不到，就在她想著怎么樣說出來時，戴醒提前打破沉默，問了一句讓她差一點驚掉下巴的話！

“姚小明喜歡你？”

“我用得著他喜歡？”鄭綿綿有力地回了一句。

戴醒笑了笑，停頓了有幾秒，繼續(xù)往下講：

“那你喜歡姚小明？”再次被戴醒犀利而直白地問住了。

“你腦子長禾苗了還是腎功能不全無法排水，造成大腦內澇？”

“我腦子沒進水，你如實回答好了?！?/p>

“我喜歡上他的機率是太陽得從西邊出來?！?/p>

“別跟我撒謊！”此時的戴醒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鬧騰著對方，不死不休，她不知道，鄭綿綿怎么會認識姚小明？為什么她要隱瞞得這么久，藏而不露？

上幼兒園積攢下的友情就這樣葬送在一個來歷不明白的男生手里嗎？戴醒不想這樣，但她管不了那個桀驁不馴的自己。

鄭綿綿伸手摸了一下戴醒的額頭，確定她沒發(fā)燒，再看看太陽，也沒有從東邊落下去的跡象，直到鄭綿綿再一次舉起右手向她保證：“如果我鄭綿綿喜歡上姚小明，愿意接受上帝的任何懲罰，變成丑八怪，一輩子沒人愛，沒人喜歡，呆呆，這下，你滿意了吧?！?/p>

“……真的？”

“我若撒謊……”

“好！”

戴醒打斷鄭綿綿，從郁悶中咧開嘴，努力露出一點笑容給鄭綿綿。

與鄭綿綿重歸于好，走在路上的她們重又勾肩搭背。鄭綿綿覺得戴醒很可笑，姚小明有什么資格讓她心甘情愿地喜歡？難道就因為他是傳說中富豪的兒子？

鄭綿綿與戴醒每天依舊形影不離地在一起為了慶祝友情重新回到她們中間，戴醒請客，去吃火鍋。

鄭綿綿與姚小明幾乎不說話，說話也是姚小明沒事找事，平時，只要姚小明來上課，鄭綿綿通常一句話也不會說。有次姚小明說了好幾句話她也沒有回應，姚小明不耐煩了，問她是不是啞巴，鄭綿綿還是不說話，她對付姚小明這種男生只有兩個字：沉默。她越是這樣，姚小明越是沒事找事，主動挑起事端，尤其是人多的時候，他總是看鄭綿綿不順眼，有次上體育課，他竟然當著老師和同學的面奚落鄭綿綿發(fā)育不良，難怪00米長跑不及格，說著，就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拿出水果，塞到鄭綿綿手里，鄭綿綿像拿到正在燃燒的火碳一樣扔掉了，氣得姚小明大叫：那是進口的甜橙！

“就是金子我也不稀得吃！”鄭綿綿回答得斬釘截鐵。

“真是不要臉了?！?/p>

鄭綿綿的眼淚就要決堤而出，幸好戴醒沖了過來，往鄭綿綿身前一站，儼然是江湖大姐大的姿態(tài)：“姚小明，不要欺人太甚。”

鄭綿綿拉住戴醒，戴醒甩掉鄭綿綿拉她的手，決意為她討個公道。姚小明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純真：“久不吃水果，膚色會黯淡無光，這不是不要臉是什么？”姚小明還想往下解釋，戴醒一擺手止住了，破啼為笑，轉過頭她也對鄭綿綿說：“小明說對了，你真是不要臉的！”

姚小明走過來，揀起被鄭綿綿扔掉的橙子，連皮也沒扒，狠狠咬了一口，緊接著，又把咬下的皮吐到了手上，然后，把橙子送到鄭綿綿嘴邊，不耐煩地說：“吃吧?！?/p>

鄭綿綿本能地躲閃，但姚小明已經(jīng)把橙子塞到她嘴里了，鄭綿綿想不吃也無法拒絕，一個大橙子，已經(jīng)硬生生把她的嘴巴堵住了。大腦嗡嗡的，鄭綿綿的嘴巴和牙齒動了一下、兩下……幾乎連嚼一下都沒有，囫圇吞棗式地咽了下去……當那口新鮮的空氣隨著橙子送到身體各個器官的時候，鄭綿綿感覺舒服了許多，因為咬的不得當，橙汁順著嘴角流到了下巴處，姚小明又一副不煩的表情：“看你這副吃相，就沒見過世面。”

鄭綿綿覺得世間沒有什么比遇到姚小明更痛苦淋漓的事了，以前，王想讓她窒息得不知所措，與姚小明比，王想那點兒壓迫簡直就是小兒科，更可笑的是，話傳出去就成了另外一個版本，姚小明當眾喂鄭綿綿橙子，話越描越豐富，連戴醒也這樣認為，鄭綿綿欲哭無淚，跳進大海也洗不清與姚小明藕斷絲連的事。

很多好事女生背地里研究姚小明會不會把鄭綿綿納入未來女友的范疇，不過，這個結局很快就給否了，因為一個叫李多多女生的出現(xiàn)。

她是外校的，扎著兩條朝天辮，經(jīng)常在校門口等姚小明一起放學。姚小明與那個經(jīng)常在門口等他的李多多的確比別的女生要親密，從他們一言一行中，可以看出，即使他們不說話，也是很默契的。與對鄭綿綿那種大喊大叫完全是兩個人，在李多多面前，姚小明簡直就是一只溫順的小綿羊，在鄭綿綿面前，又變成了一只桀驁不馴的狼。姚小明可以隨便與鄭綿綿發(fā)脾氣，看不順眼就會當眾恥笑一翻，但從來看不見他對李多多大吼大叫，相反，與她在一起談笑風生，他和她，手牽手，像姐弟那樣，開心的笑，有時，靜靜地坐在海邊，望著海面不說一句話，有時，比肩騎著自行車，他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平時，自稱姚小明女朋友的人太多，所以，對于李多多，也被認為是女朋友之一，僅此而已。

時間就像流水一樣，樹葉由青變黃，再到無聲地飄落，秋天不知不覺地逝去，冬天靜靜的來臨。這一天的午后，少有的冬日艷陽天，在同學們的強烈要求下，整個下午，都是體育課，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戴醒非得拉鄭綿綿去打羽毛球。

“你是不是看姚小明在操場上打球呢，想借此表現(xiàn)讓她注意你？”

戴醒手撫弄著球拍，轉過頭來，神色淡然地看著鄭綿綿：

“是又怎么樣，難道不可以嗎？”

鄭綿綿一直認為戴醒不過是三分鐘熱度，有那么多優(yōu)秀的男生，隨便喜歡誰都成，就是不能喜歡姚小明這種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

“我和他早就是好朋友！”鄭綿綿一臉認真的表情。

支離破碎的疼在戴醒的每一個細胞里散開來，原來，她所有的發(fā)誓不過是騙自己而己，戴醒忍住潮紅的雙眼，腦子強烈的劇痛，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jīng)碎了，從來沒有這么痛過，這么凄涼過，失望過。她寧愿相信鄭綿綿是同她開玩笑，這不是真的，可是，沒有，鄭綿綿的聲音是堅定的。

戴醒呆呆地看著鄭綿綿，幾天前她還告訴自己，一切都是一場誤會，她根本不認識姚小明，現(xiàn)在，她又鄭重聲明，原來，是她在演雙簧戲。她們彼此真摯的感情，一輩子，只有一次，不會有第二次了。戴醒以為，經(jīng)過上一次的風波，她們會更加珍惜彼此，原來只是她的一廂情愿。

微風帶來冬日的微涼打在戴醒的臉上，她卻覺得足有零下十幾度那樣冷！

不遠處隱約地傳來浪花拍打防浪堤的聲音，要漲潮了，夕陽把她們的影子映得斜長而纖細。

沉默的鄭綿綿咬緊嘴唇，目光沉沉，哪一種理由都難以說出口，可是，她是必需回答的！

“其實，我一直在騙你！”

“原來……你從來不曾討厭過他？怕他不喜歡你才做出那樣的假象？”

“是！”

這句話仿佛一個老練的刺客，向毫無準備的戴醒猛地揮出寒光閃閃的冷劍，刺向她的全身，將她所有的堅強擊潰，也不知道就這樣過了多久，戴醒哭著跑開了！

鄭綿綿一動不動，站在空無一人的小巷深處，不知所措，這樣的時刻，她看不到曾經(jīng)在一起那么用力友好過的痕跡，而她的內心深處，有著太多關于彼此溫暖的事情……

鄭綿綿閉上眼睛，一滴淚水無聲地落下來，化成了淡淡的心痛。

他教會我成長，她教會我愛

足足有一個星期，杳無音信。

課堂上沒有戴醒，校園里沒有戴醒，發(fā)微信沒有消息，打電話，關機，那她去了哪里？ 去過她家，敲門無人應聲。每天早晨上學的時間，鄭綿綿會等在她必經(jīng)的路上，依舊失望而去。

賈小玉每天一下課就跑到鄭綿綿那里，所有的話題只想和戴醒有關，鄭綿綿看出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字不提戴醒，直到第六天，賈小玉忍不住了，“不會被人綁架了吧？”鄭綿綿用白眼翻他，而心里卻是吊了水桶一樣，七上八下，她比誰都想知道戴醒去了哪里，這幾天過得好不好？

“狗嘴吐不出象牙?！?/p>

雖然嘴上這樣刻薄地對待賈小玉，心里卻緊張得要命，每一天、每一個小時，對于鄭綿綿來說都是煎熬，姚小明像看透她的心思一樣，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那死黨不是私奔到火星跟誰約會去了吧？”

鄭綿綿把頭埋在書本中，不理姚小明，但姚小明沒有不理鄭綿綿的意思。

“不說話能把你當啞巴賣了？”

“狗咬呂洞賓，我這不是關心她嗎，要不，你關心關心我??！”

鄭綿綿朝姚小明使勁地翻著白眼，恨不能用眼皮夾死他。

“還不是因為你！”鄭綿綿是氣得失去理智，話落地才知道說走了嘴，姚小明蒼蠅一樣盯著她不放：

“我又沒讓她失戀！”

看在他乖乖給了一千塊錢的份兒上，鄭綿綿可以放他一馬，低頭不語，看自己的書，可是姚小明一副困惑的眼神看著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此刻，是一節(jié)自習課，姚小明正無聊著呢，他破例沒睡覺，見姚小明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鄭綿綿以守為攻，雙眼圓睜：

“給我滾一邊去，別煩我！”

姚小明有些惱意，還沒有女生敢對他這樣呼來喚去， 姚小明用手指敲著桌子，不滿地抗議道：“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以為你是我的什么什么什么嗎？”

鄭綿綿一張雪白的臉憋得通紅：“喂，你有臉嗎？”

“知道我為什么看見你心情就不好嗎？”

鄭綿綿即困惑又憤怒地看著姚小明，就在她討要答案時，姚小明又說：“因為你長了一張實在無法讓人喜歡的臉?！?/p>

鄭綿綿有種被人推下懸崖的感覺，就在她還沒有從痛苦的深淵中清醒過來時，姚小明還在繼續(xù)打擊她僅有的一點自尊：“我唯一的心愿是希望你不快樂！”

鄭綿綿無法做一個沉默的羔羊了，她把書本拍到桌子上，瞪著眼睛看著姚小明，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以前希望我一死了之，我不死，又希望我不快樂，姚小明，我前世欠你的嗎？”

姚小明的眼神略微怔了怔，但很快又恢復了常有的不屑一顧：

“我也不快樂，與其一個人不快樂，不如我們一起不快樂！”

鄭綿綿說不出是笑好還是哭好，準確地描述應該是欲哭無淚吧，最后，她無奈地說：

“就算我求你，姚小明，求你饒了我好不好？”

姚小明幸災樂禍地大笑：“好啊，那要看我的心情。”

鄭綿綿只好把姚小明當成是一堆臭得不可聞的豬糞，遠遠地躲著，但這并不表示她的日子就可以安靜無事，時不時，鄭綿綿就得想想如何對付姚小明這個瘟神，因為，姚小明經(jīng)常在她意想不到時讓她當眾出丑。

戴醒失聯(lián)的這些天，鄭綿綿一個人騎著單車上學放學，一直陪伴她的只有忽輕忽重的呼吸聲以及影子，她多希望戴醒突然在她放學的路上從天而降。

家里還是老樣子，鄭永男回來過幾次，鄭綿綿和她的關系沒有更親近也沒有更疏遠，鄭永男永遠一副忙碌的樣子，他在忙什么，鄭綿綿從來不問，權當他真的很忙?？吹剿诩依镉肋h是一副客人的樣子，鄭綿綿心里的怒意就會油然而生，真想當著王想的面把事情戳穿，看他怎么收拾下場，但鄭綿綿想來想去，還是沒有，她決定先跟鄭永男單獨談一次。這個想法跳出腦海很久了，鄭綿綿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他們家的晚飯通常是三缺一，鄭綿綿早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在她看來，她家的每一個人都像一架鐵制的機器，在各自的崗位上不停地運轉著，毫無溫度可言。王想每天一進家門先忙她的熟食，晚飯經(jīng)常是隨便對付一下，盡管如此，也要忙到十點以后，生意也時好時壞，總體上講，每個月去了各種費用最多也就三四千塊錢的賺頭，雖然不多，王想已經(jīng)很知足。

鄭綿綿每天吃完飯都要洗碗，收拾一下家里的衛(wèi)生，然后才能開始一天的功課，這是上小學時就養(yǎng)成的習慣，久了，鄭綿綿洗碗做家務的技術突飛猛進，又快又好，每次去戴醒家，見她的房間亂得跟狗窩，鄭綿綿二話不說動手收拾，戴醒躺在被鄭綿綿收拾得妥帖的床上，就會說：“將來你給人當老婆肯定合格?！?/p>

鄭綿綿拿枕頭砸到戴醒臉上，戴醒滾到床邊依舊不依不饒：“我實話實說嘛?！?/p>

鄭綿綿將臉靜靜地埋在枕頭里，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出來，對于她沉悶的心情，王想是覺察不到的。長久生活在這種環(huán)境中，鄭綿綿習慣了掩飾自己的情緒，心里不痛快時，唯一的傾訴就是日記，從上小學開始，她就養(yǎng)成了記日記的習慣，厚厚的三大本，如實地記錄著她的失落與得到，喜悅與憂傷。

快期末考試了，鄭綿綿從床上起身，拿出課本，看了一會兒，可是，心里亂七八糟的，什么都沒看進去，隨手翻開日記，她才發(fā)現(xiàn)，好多天沒寫日記了，就像一個辛勤的農(nóng)民忘了給莊稼施肥一樣，那就寫日記吧。

呆呆，現(xiàn)在一切都好嗎？此時的我很無助，想你，你信嗎？不管你信與不信，想念都在那里，就像每一次我們鬧了別扭一樣，嘴上比誰都硬，心里比誰都軟，都想著彼此，又不肯主動開口說出來。我們是彼此的影子，而每一次鬧別扭之后，又讓我們更能珍惜彼此的感情，情同手足的友情，這一輩子，只有這一次了，而且是和你的。

呆呆，有些緣分是注定的，不是主觀想有就可以有的，有的時候，就算你不經(jīng)意間擁有了，到頭來，因為某種原因，也會在不經(jīng)意間失去。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會擦肩而過，就這樣在一起，快樂，高興，失望，生氣，憧憬，希望……不在一起，也像在一起時那樣。我知道你在跟我賭氣，甚至會恨我，我不怪你，呆呆，對不起，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你不會知道，你難過時，我一樣傷心。

你不相信吧，那些記憶深處的痕跡，是你一路鮮亮的笑聲，照亮了我黯淡的青春年華，因為有你，我才可以開心地過著每一天，這一生遇到你，真的是我的一種幸運呢。

因為你，我覺得我的青春過得比別人要豐富而燦爛，我們可以無拘無束地享受彼此的心事，你教會我成長，教會我堅強，即使是最卑微的家庭，也不要因此比別人卑微，只要理想不卑微，就有成為鷹的可能性。

從小學一年級在一起，至今已經(jīng)十年了。

我也還記得你說過：如果你不高興，我也無法快樂，現(xiàn)在，我不高興，也不快樂，呆呆，是因為你的突然不知去向。

為我們十年的友情說碎就碎而傷心，而不是單單因為這樣一個人，攪亂了我們平常安靜的內心，攪亂了我們十年的友情。就像你曾經(jīng)說過我和駱，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愛，因為，我從來沒有愛過，不知道愛一個人真正的滋味，只覺得和他在一起，可以開心地說笑，可以無拘無束，可以天真，可以像孩子一樣略帶撒嬌……就像我們在一起時一樣。

駱不是一個一生氣就會板起面孔教訓人的老師，他帶給我的是心靈的沐浴，就像雨水之于花朵，陽光之于春天的小草一樣……很多時候，他給了我鄭永男都不曾給過我的感覺。呆呆，我一個人靜下來時也會經(jīng)常想起他，想起他教會我的很多事情，想起他令我溫暖而甜蜜的笑容。

不，確切的說，他教會我的成長是與你不同的成長，你教會我的是友情，他教會我的是愛，是包容。

因為他懂得如何寬容正在成長中的我不斷犯下的錯誤，他也教會我原諒，也教會如何做自己，如何飛翔，哪怕遇到再大的挫折，也不會迷失方向。我總覺得他不是在教課，而帶著迷茫的我，年幼的我，一路探索著未知的人生和道路，我因此而感激和他的相遇，相遇是人生最美的事情。

呆呆，就像我遇到你也一樣。

一想到你莫名其妙地失聯(lián)，我心里就會發(fā)酸，甚至很疼，我每天走在你走過的路上，呼吸著同樣的空氣，看同樣的風景，仍然有那些和你很熟的男孩打打鬧鬧，他們經(jīng)過我的身邊總會把單車的速度放慢，會歪著頭問：

“嗨，戴醒呢？”

戴醒，你到底在哪里？有那么多想你的人，你應該想想，你不辭而別，有多少人為你的不辭而別難過？

就算我有心不想和你在一起，連記憶也不會原諒我……

直到一個星期以后，戴醒又突然出現(xiàn)在班里，一個星期的功課，對于戴醒這樣的聰明女生，不會有什么問題，開三個夜車就可以全部弄懂！戴醒出現(xiàn)在鄭綿綿面前，嘴角撕開一縷暗笑，沉默地注視過后，扔給鄭綿綿一句話：“不想知道我為什么缺課一周嗎？”

當然想，可是，如果戴醒不想說，鄭綿綿也不想主動問。

鄭綿綿真誠地點點頭。

“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壞，跟我爸媽去大草原了?！?/p>

“哦?！编嵕d綿淡淡地應了一聲。

“你們……好嗎？”

“啊？……嗯……嗯?！?/p>

“為什么不問問我，過得好不好？”

鄭綿綿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時，戴醒已經(jīng)麻利地轉身，走掉。這是課間操解散以后發(fā)生的事情，很多同學莫明其妙地看著兩個死黨說著莫明其妙的話。天空晴朗，一絲云也沒有鄭綿綿一個人站在偌大的校園操場上，她孤獨地站在那里，想喊住戴醒，但她的喉嚨就是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黑白分明的眼珠滿是迷惑和茫然。

他來到世間是一場誤會

那個秘密是姚小明上初一的上半學期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這之前，不論誰罵他是“野崽”，他都從來沒有懷疑過媽媽的話，爸爸死了，生病死的，在他還沒有出生時就死掉了，他來到這世間，是媽媽對爸爸愛的紀念。

但他漸漸長大以后才明白，他來到世間，并不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的紀念，而是一個天大的誤會，是一粒被風吹落的種子，又被陽光雨露遺忘，獨自生長。

若說陽光，16年來，媽媽是他唯一的陽光。從他上幼兒園那天起，他就知道，他的生命比別人少了什么，他是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經(jīng)常被人罵“野崽”，是媽媽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他他們不懂禮貌，是壞孩子，欺負別人，我們是好孩子，好孩子怎么能跟壞孩子一般見識呢？

從幼兒園一直到小學六年級畢業(yè)，他的確是一個好孩子，喜歡樂于助人，學習不是第一就是第二，當了六年的班長，同學喜歡，老師寵愛直到那個很平常的早晨，他對媽媽講同學過生日，晚飯不回去吃，去同學家慶生，媽媽給了他一百塊錢，他不要。媽媽很少一次給他這么多錢在超市打工的媽媽一個月只有三千塊錢的工資一千塊錢房租，剩下的錢要供他上學，要吃飯，穿衣，所以，他和媽媽的日子，從他記事以來就很苦，那天媽媽的慷慨讓他很吃驚，但懂事的姚小明還是把錢給了媽媽。

“不是慶生嗎？”

“不需要我花錢?！?/p>

“你留著中午買好一點的午飯，現(xiàn)在長身體，吃好一點，身體才能好！”

“媽媽，我沒事，您很辛苦，您要吃得好一點，才能掙錢給我花啊。”

姚小明盡管一再婉拒，媽媽還是把錢塞進他的衣兜里，姚小明也發(fā)現(xiàn)，最近，家里的飯菜明顯的比以前好很多，媽媽給他的零花錢也比往日多了起來，有一次，他還問過媽媽，是不是因為老板看她又辛苦又努力，忽然良心發(fā)現(xiàn)，獎了她錢啊，媽媽愣了一下，隨即附和道，是啊，老板良心發(fā)現(xiàn)。

“那您的老板會不會獎勵我們一套房子啊?！?/p>

“要是媽媽做得足夠好，也說不定呢?！?/p>

姚小明已經(jīng)十一歲了，還和媽媽擠在一張床上，他的家是媽媽與別人合租的，確切地說，是別人租的房子，嫌房租高，就另外租出一間朝北的臥室，姚小明的媽媽呂倩玉同樣是為了省房租，兩個人一拍既合，如果單獨租套房，每月最少也要二千塊錢。

呂倩玉雖然只租了一間朝北的房間，但比過年發(fā)獎金還很高興，省了一大筆錢呢。

節(jié)約習慣了的姚小明很不習慣兜里揣著這樣一筆巨款，是的，一百元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是一筆巨款了，每天中午媽媽給他十塊錢飯錢，但他只會花掉五塊錢，剩下五塊錢全都被他存了起來，小學畢業(yè)他整整存了一千塊，在媽媽生日那天給了她，當時呂倩玉手拿那一千塊錢摟著兒子，哭成了淚人。

“媽媽，以后，我會掙好多錢給您，會給您買最大的房子，有四張大床，冬天睡一個房間，夏天睡一個房間，秋天睡一個房間，春天睡一個房間，想睡哪兒就睡哪兒?！?/p>

呂倩玉一邊哭，一邊點頭。

按原定計劃，李多多邀請同學去家里的，可是，那天，媽媽公司有急事，她只好把此項任務給了爸爸，李多多的爸爸李項傾就領著李多多及她的小朋友們一路浩浩蕩蕩去了酒店。李多多要求老爸自己單獨一張桌子，她和小朋友一張桌子，李項傾對于女兒的意見不敢有半點違背，絕對服從。李多多是主角，高興地對著大家說，想吃什么盡管說，今天她全程買單，怕大家不好意思，又補充道：“過了這個村沒那個店，不吃白不吃哦！”

以姚小明為首的男女生開心大笑，那就使勁兒吃吧，姚小明率先吃了只大螃蟹。每個人準備了禮物，姚小明擔心多多不喜歡，手一直背在身后，不敢輕易拿出來，李多多的眼神挑剔而高貴，她也從不掩飾自己的性格，喜歡的會喜形于色，不喜歡的，掃一眼丟在一邊，姚小明眼見黃楷的布娃娃給丟在一邊，緊張得不知所措，借口想上側所，直奔衛(wèi)生間。姚小明第一次來這種富麗堂皇的酒店，衛(wèi)生間在哪兒，他根本不知道，穿過大廳，里面坐著很多食客，不停地張望著，他的緊張被一名服務員發(fā)現(xiàn)，用手指了指右側，姚小明逃也似的跑進去，才發(fā)現(xiàn)，手里的芭比娃娃包裝已經(jīng)破損，汗水濕了包裝，但是，再去選別的禮物一是來不及，二是也沒有這個財力了，這個錢是他提前半年對飯錢“開源節(jié)留”才有的。姚小明很懊惱，李多多不悅地甩開黃楷的布娃娃的表情一直在他眼前：

“你看我是三歲的小女生嗎？”

“多多，你不是說你晚上就喜歡摟著布娃娃睡覺嗎？”黃楷一臉的委屈。

“我是說過，但那是6歲以前的我，不是6歲以后的我，算了，既然你是好心，我也不說你了?！?/p>

姚小明從衛(wèi)生間出來的時候，路過一個包間，那個包間原本也很普通，和姚小明并沒有關系，但包間的門半遮半掩，里面?zhèn)鞒鲆荒幸慌畡×业臓幊陈曇幌伦影岩π∶鞯囊暰€吸了過去。光線有點暗，他看不清男人女人的面孔，但他們的爭執(zhí)聲特別大，夾雜著女人嚶嚶的哭泣聲：

“好，你既然不承認他是你的兒子，那么，就去做DNA呀，如果我撒半句謊，走路車壓死，喝水嗆死！姚偉，算我看走眼，五年的等待不及一個女人的耳邊風……你不是認為她是絕代佳人嗎？沒錯，她是絕代佳人，絕了你們姚家的后代，你不是一直想讓她給你生個兒子嗎？可惜，她給你生了三個千金，你寧愿去福利院領養(yǎng)一個兒子，也不愿意承認小明是你的兒子！你不承認也罷，我也不想讓你承認，看在我們曾經(jīng)愛過的份上，請你一次性付我三百萬，做為兒子的教育費用，如果你把錢劃到賬上，我們從此兩清，我不會再來找你，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你威脅我？”

“我從來沒有威脅你，在你和那些人花天酒地，在電視上風光無限的時候，可曾想到過，你唯一的兒子姚小明他過著一種怎樣貧困的生活，還好，孩子懂事，從來不亂花錢，學習好，放心，姚大董事長，如果你真的不想認你這個唯一的兒子，我也不會把你怎么樣，相信，我會把兒子培養(yǎng)成才，你會有后悔的那一天！”

女人說完，轉身離開，姚小明手疾眼快地躲進旁邊的樓梯處，他看著那個如此熟悉的身影，像聽天書一樣，等女人走到門口時，身后響起一個凝重的聲音：

“等等！”

女人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停了下來，但她沒有轉身。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話……”男人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也許我會考慮！”

“謝謝，不過，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改變主意，姚大董事長，姚小明是我兒子，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何況這么多年我都苦過了，還在乎這幾年么？”

女人已經(jīng)不知道暗地里找過姚偉多少次，但每一次她和他都是在爭吵中度過的，也許，誠如她所說，這是最后一次了，她不會再來煩他了，而當初她的想法是多么的單純，看在孩子的份上，他會回心轉意。事實上呢，愛沒有了，孩子只能是拖油瓶，是煩惱的源泉。

多多發(fā)現(xiàn)姚小明去WC很久沒有回來，有些奇怪，去個WC不會用這么長時間吧，轉頭對黃楷說：

“小明怎么還不回來？去WC看一下他，算是將功贖罪吧?！?/p>

黃楷很不情愿，但也不好拒絕，只好恭敬地去了衛(wèi)生間，所有的單間全都敞著，里面一個客人也沒有，所有的角落都看個遍，也不見姚小明的影子，正疑惑著，從衛(wèi)生間出來，經(jīng)過暗淡的走廊，差一點被什么東西絆倒，腳下一滑，低頭細看，原來是一個已經(jīng)被踩掉了胳膊的芭比娃娃。黃楷彎腰拾了起來，地上還有包裝盒，看來是新的。黃楷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時，都一齊看向他手里已經(jīng)掉了胳膊的芭比娃娃。

“喂，人呢?！崩疃喽嘁苫蟮貑枴?/p>

黃楷聳聳肩：“鬼知道他跑哪兒去了，就差掘地三尺了！”

“多多，姚小明這家伙不是看大家都準備了禮物，而他拿不出買禮物的錢，臨陣逃脫了吧?！敝芏鳚刹痪o不慢地說。

李多多雖然嘴上說姚小明為人仗義，不是那號人，但也不敢強逞，姚小明不辭而別在她心里是一個謎不說，也讓她的生日失去了應有的歡樂氣氛。吃飯時大家見李多多不怎么說話，也就知趣地收緊了嘴巴，不到八點，李多多他們就撤了，連老爸也不知道女兒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不是要去唱歌嗎？怎么不去了？”李項傾走出酒店，小心地問女兒，

“這不是給你省銀子嗎？考慮你賺錢辛苦所以，我也知趣點兒吧?！边@是事先同老爸商量好的，她突然變卦，老爸也莫明其妙，莫非女兒真的長大懂事了？

“可你一年才一次生日，老爸就是破費點兒也高興啊?！?/p>

李多多心情不爽，不想多說話，只好說：“我不想唱！”

其實，黃楷，周恩澤他們早就嚷著要在李多多生日時去唱歌了，李多多一說不去，幾個人的眼睛都長得變了形……

“多多，我們三個帥哥都不如一個姚小明重要嗎？”周恩澤不疾不徐地說。

“周恩澤，你討不討厭啊?！?/p>

“敢情我們原來都是陪襯！可是，沒有綠葉，哪有紅花？”黃楷不滿道。

畢竟人家是為自己慶生的，李多多也不好太讓人家失望，只好改口道：

“改天，改天我請你們好不好？”

“改天是哪天？”黃楷咬定青山不放松。

“你說哪天就哪天?！?/p>

“好，一言為定。”

這個生日，寂靜寡歡，多多的心里突然亂成一團麻，其他人見主人不高興也沒心情玩，臨分手時，黃楷把芭比娃娃的斷肢安上，把有點臟黑的芭比給了李多多，李多多沒好氣地接過來。不論黃楷和周恩澤怎么陪上一副笑臉，李多多今晚這個女皇就是落落寡歡，也只好如她所說，改天再去快樂，于是幾個人兵分幾路，各走各的橋

李多多，第二天早晨，比平時早出門了半個小時，經(jīng)過鴨脖子胡同那個破舊的大門時，不停地按車鈴，引得鄰居們咧開門縫同她瞪眼睛，見她是個長相甜美的小姑娘，也不好同她大發(fā)雷霆，任她去好了，但關門時聲音明顯的有些不滿動靜很大。這個時候的姚小明正剛剛吃了一半早飯，匆匆放下，背起書包轉頭對她媽媽說，忘了今天值日，要早半個小時，從院子里推出單車，往門外走去，他媽媽在門里喊：

“小明，把奶拿著。”

“來不及了！”

等呂倩玉走出門外時，姚小明已經(jīng)騎上單車飛也似的走了。

他遠遠地看見了等在胡同邊的李多多，李多多也不說話，一直盯著姚小明的臉，他的眼睛里有血絲，昨晚沒睡好。姚小明很意外淡淡地說了一句這么早啊，李多多不說話，知道這個時間姚小正準備吃飯，她這一叫，連早飯也吃不成，李多多從書包里拿出一袋奶、一個雞蛋和一根香辣腸。

“吃吧，不然餓暈在操場上，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p>

姚小明也不客氣。李多多不是第一次給他拿好吃的，這樣的事情于他而言，已經(jīng)習以為常，差不多一周有三天給他拿好吃的，而這些好吃的通常是姚小明家里吃不到的，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李多多，這讓李多多的心里充盈了無數(shù)的溫暖，她微微一笑：

“知道我好，昨天晚上最重要的時刻你怎么臨陣逃脫了？”

姚小明快速喝掉了奶，吃掉了雞蛋和香辣腸，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李多多，這個問題與她無關，他不想回答，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見他不說話，李多多說：

“昨天晚上沒去唱歌，周恩澤他們有些不高興，小明，我想知道你后來為什么不聲不響地走了？”

姚小明有些發(fā)愣。

“小明，我問你話呢，愣什么呀愣？”李多多用手在姚小明眼前晃了晃。

“想誰呢？”

“是的，我在想一個人，想了很多年，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我?！?/p>

姚小明的這一句話差一點讓李多多從小小的單車上掉下來，真是吃驚不小，他居然有了喜歡的人，而她和他從小在一起玩大，又一起上學放學，卻從來不知道他內心里還有第二個人！姚小明，這是真的嗎，你不是在同我開玩笑吧？！

“她是誰？”沉默了片刻，李多多小心地問。

“你不認識?！?/p>

姚小明悶悶不樂的樣子使李多多相信，他沒有說半句假話，也沒有同她開玩笑。

“就是不認識才想認識嘛。”。

姚小明依舊沉默地往前騎著單車，沉默地低著頭。

“姚小明，你要是不說，我這一輩子都不想理你了！”說完，李多多騎上單車用力往前蹬去，她生氣是因為她對姚小明從來沒有任何秘密，而姚小明憑什么對她有秘密？不公平！這也是她對姚小明發(fā)出的最嚴重的警告和抗議，很快，就把姚小明落下了一段距離。姚小明看著李多多遠去的背影，心里說不出來的亂，他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他太熟悉媽媽的聲音了，可是，媽媽從小告訴他，爸爸死于車禍，他從不懷疑媽媽說的任何話，媽媽也從沒有騙過他，而這個驚天秘密如果不是李多多過生日，如果不是黃楷買了一件李多多不喜歡的生日禮物……

李多多本想騎到學校都不理他，可是，第一個敗下陣來的卻是自己，勉強撐到學校門口，她從單車上下來，鞋帶開了，這個鞋帶，她系了5分多鐘，直到姚小明的單車來到她眼前：“怎么了？”

對于他的關心，多多低頭不語，直到姚小明從單車下來，在她面前蹲下來，看到她的眼圈一片潮紅……

“我又沒得罪你，問你又不說，再不說我走了……”

姚小明站起來，轉身要走，李多多無限凄美地說：

“小明，可不可以告訴我，那個人是誰？”見姚小明不說話，李多多又立即補充道：“放心，只要你如實告訴我，我不會嫉妒她，也不會吃醋，還會努力成為她的好朋友！”

姚小明欲言又止地看著李多多。

李多多只好舉起右手，莊嚴地向姚小明發(fā)誓：“我李多多一定如自己所說那樣，愿意為這件事守口如瓶，如有泄秘，愿意承擔一切后果?！眱蓚€人還拉了勾，對天盟誓。

“我爸爸根本沒死！”

李多多愣了好半天，一時以為，不是姚小明說錯了，就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直到姚小明再次向他重復了一句，李多多才相信自己沒有聽錯，原來，他想念的人……是他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爸爸，生日那天，他不高興，都是因為一個叫爸爸的男人……以前李多多聽姚小明的媽媽說過，爸爸在小明還沒出生時就死掉了，難道人死了還能復生？李多多用手摸了一下姚小明的額頭，也不見發(fā)燒的跡象。

“誰告訴你的，你怎么知道對方說的是真實的？說不定人家是騙你玩的！”

“多多，是真的！”

姚小明把昨天晚上看到的一幕跟李多多如實說了一遍，雖然沒有看到那個女人的臉，但是，他不會聽錯，說話的人是他媽媽呂倩玉，媽媽的聲音于他而言，再熟悉不過了。

“什么？你爸是姚偉？”李多多驚得差一點下巴掉在地上。

姚偉誰不熟悉？誰不知道他是一家年產(chǎn)值上百億的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她很難把這樣一個聲振四方的企業(yè)家與姚小明聯(lián)系在一起。

李多多說不出是喜是憂，繼續(xù)驚訝道：“啊，你確定你爸爸就是他嗎？他還是我們校董耶，聽說，去年，他為我們學校捐了一百萬?！?/p>

“如果不是的話，為什么我不跟媽媽姓呂也姓姚？難道是一種巧合？再說了，我媽跟那個人的爭吵，我都聽得一清二楚，不會錯，我媽她不會追著一個陌生人對他說，我是他兒子，除非我真的是這個人的兒子。這些年，我一直有種預感，媽媽和爸爸有一段不平常的故事，每次我提起爸爸，媽媽都借故把話題引開，但又告訴我，爸爸活著的時候，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讓我要以他為榜樣，將來成為一個有用的人，但是，每次回姥姥家，我問姥姥，爸爸為什么死的，得的什么病，姥姥每一次都氣不打一處來，讓我少跟她提那個死人，她不想聽到他的名字，包括他的任何事情，我也曾偷偷問過舅舅，他也是一副瘟神的面孔，我感覺，姥姥家所有的人都不喜歡爸爸，除了媽媽以外。有一次，姥姥還對我發(fā)了火：“死了的人老提他干嘛？晦氣！”后來，我不再向姥姥求證這個問題，既然媽媽和姥姥都告訴我，爸爸死了，我也只能當他死了！多多，你還記得上幼兒園時，別人欺負我，罵我是野崽，每次哭著回家，媽媽就會把我摟在懷里，鄭重地告訴我，我不是野崽，我有爸爸，只是在我還沒出生時生病死了，于是，再見到那些孩子，我就握緊拳頭，對他們說，我有爸爸，他生病死了！現(xiàn)在想來，他們的話不是空穴來風，一定有人知道媽媽和爸爸的底細，媽媽為什么要一直瞞我？她要瞞我到什么時候？每次，我想問她時，都沒有說出口，我不想再傷害媽媽，她不愿意的事，我也不會勉強知道！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多多，你知道嗎？我并不高興，相反，我很恨那個男人，他拋棄了我和媽媽，他可以幫助那些素不相識的人，但對我和媽媽不聞不問，就算有一天，他主動站在我面前，對我說他是我爸爸，我也不會理他，我瞧不起他，雖然我和媽媽生活得不富裕，但很充實，快樂，我有一個世界上最疼我，最愛我的媽媽，她是我生命里最自豪的人！

李多多根本無法緩過神來，這個事情也太傳奇了，李多多說， “你不是經(jīng)常對我說，最盼望的事就是快一點長大，大學畢業(yè)，掙好多的錢，這樣你媽媽就可以不用辛苦地工作了嘛！”

“沒錯！我是這樣想的，這個想法永遠也不會改變，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我想自己靠雙手去掙！”

“小明，你真的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嗎？還是你無法一下子接受你突然有了那么多的錢？一輩子不讀書也花不完啊。”

姚小明搖搖頭。

“我高興不起來，我不認為愛比錢重要，一個人沒有愛心，再多的錢有什么用？”

李多多一時也不知道是為姚小明高興還是為他憂傷，這是大人們的事情，卻要把他們強加進來，讓他們年輕而稚嫩的心靈受到強烈的沖擊使他們原有的世界觀承受著突然的變化而不知所措，是的，姚小明不知所措，李多多也不知所措

這些天，呂倩玉仍舊像什么事都沒有一樣，早早為兒子準備早餐，然后上班，如果遇到加班她會事先打電話給兒子，要他回家自己準備飯菜大概是因為媽媽經(jīng)常加班的原因，姚小明7歲就已經(jīng)能夠自己做飯，買菜做家務了，而且做些事情一點兒也不比女孩子遜色。突然有一天課間操的時候，他被一個年輕男人帶出了學校，他自稱是媽媽的朋友，他告訴姚小明，單位為每個職工做體檢，免費，順便也為單親家庭的孩子做體檢姚小明問媽媽為什么不來，男人回答他，媽媽正忙，他要管單位很多家員工的孩子，姚小明想也沒想就上車了，車上真的有很多與他同齡的孩子那個年輕男人開著一輛小巴車，車上有很多零食每個孩子都有一份，算是對既將到來的兒童節(jié)的一點禮物，哈，全是姚小明喜歡吃的，既然如此他也沒什么好客氣的。叔叔沒有騙他，的確是做各項體檢，做完之后，姚小明歡天喜地地出來了然后，那位叔叔開車一一把孩子們送回了學校。半年以后，也就是他小學畢業(yè)，升入初中一年級的夏天，他平靜而美好的生活突然被打破。

晚上放學，姚小明剛從教室里走出來，去取單車的路上。

“嗨，小明，”

王叔叔叔站在樹蔭下，笑容可掬地朝他擺手

姚小明四下看看，沒有別人，再一細看，有些眼熟，微愣了片刻，才想起叫他的人是半年以前帶他去醫(yī)院做體檢的王叔叔，他已經(jīng)快要把這個人忘記了。

“王叔叔?！币π∶鞫Y貌而熱情地打著招呼。

王叔叔對他也格外客氣，友好，這一次，王叔叔不是帶姚小明去醫(yī)院，而是去吃肯德基。姚小明一聽是去吃KFC，高興得跳了起來，長這么大，他從來沒有主動去吃過肯德基，多多和她老爸去，多要一些，然后，第二天多多會帶給他。

“王叔叔，那我可以帶一個人去嗎？”姚小明覺得多多對他太好了，他去吃肯德基，如果不帶她去，心里有些不忍。

“今天不方便，改天你想去叔叔可以帶你去，你隨便請誰都沒關系，叔叔一定會盡力滿足你的要求，好不好？”

姚小明不明白，他們兩個人有什么不方便？不過，因為是人家掏錢，他也不好再堅持，姚小明和同學打了招呼，轉身往校外走去，一輛黑色轎車停在校園門外，王叔叔半跑過去為他打開車門，恭候他坐進車里，姚小明很不習慣王叔叔這樣。拐過兩個街角就是肯德基店，車子在一處停車場停了下來，他們進了肯德基店，王叔叔對姚小明說，想吃什么隨便點，姚小明不相信地看著王叔叔，不明白王叔叔怎么會對他這樣好，隨口問：“媽媽知道嗎？”

王叔叔笑笑：“我們是好朋友了，我請你難道不可以嗎？”

“可是，我有什么理由隨便讓您花錢呢？”

“我當你是朋友，難道你不當我是朋友？叔叔是真心喜歡你，這么說吧，叔叔喜歡有上進心，學習好，懂禮貌的孩子，這回知道叔叔為啥帶你來這里了吧?！?/p>

姚小明第一次被人這樣夸，摸摸頭，不好意思地笑了。落座以后，姚小明真的不客氣，點了自己最想吃的東西，他想省下一點給李多多，來而不往非禮也！

“叔叔，謝謝您，我還是第一次來這里呢?！?/p>

王叔叔親切地撫摸著姚小明的頭，此刻，姚小明對他已經(jīng)沒有半點戒備，高興得如同過年一樣。

“王叔叔，我還沒有告訴媽媽，要是晚回去她會擔心的，我可以借用您的手機給媽媽打一個電話嗎？”

王叔叔點點頭。

在姚小明伸手準備拿王叔叔的手機時，王叔叔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盒，推到姚小明跟前，示意他打開來看看，姚小明不知道盒子里裝的是什么，伸手拿來打開，新款白色蘋果手機。

姚小明驚訝地看著王叔叔。

“喜歡嗎？”

姚小明半天說不出話，當然喜歡，但是，媽媽從小告訴他，不可以隨便要別人的東西，這么貴重的東西，他不可以……他收回了羨慕的眼神。

“送你的?！?/p>

“為什么？”姚小明仍然處于驚訝之中，對于只有兩面之交的人，出手如此大方，這時服務生送來了他要的香辣雞翅、熱奶、漢堡，他一邊吃一邊靜靜地聽王叔叔說下去……

王叔叔后來告訴姚小明，他是姚偉的司機，而他確實是姚偉的兒子。

“那他為什么這么多年不要我和媽媽呢？”

“這是一個誤會，而且你爸爸和你媽媽分手以后，不知道你媽媽已經(jīng)……”

“不！他是騙人的！”

“小明，請相信王叔叔，也相信你爸爸，他沒有拋棄你和媽媽，今天，我來就是希望你能原諒爸爸 ，如果你愿意，可以和他生活在一起。”

“不！我不會離開媽媽的，她是世上最疼我的媽媽！”

“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不等于你不愛媽媽！你說對嗎？”

“不對，愛就要在一起，不愛才不在一起，爸爸不愛媽媽，所以，他們就分開了，難道不是嗎？！”

王叔叔沒想到小小年紀的姚小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一時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語言，只有用手溫柔地撫摸著他的小腦袋。姚小明也不知道怎么走出肯德基的，只知道，當他走出來時，從黑色轎車里走出來一個個子高高的中年男人，身體微微有些發(fā)福，但依然紅光滿面，沒錯，這個男人他見過多次，在電視上看他和風光無限，現(xiàn)實中，他也見到過這個中年男人，他是做為校董被請來的。姚小明從來沒想到過，主席臺上那個錢多得要去福布斯排行榜上去查尋的男人跟他有什么關系，現(xiàn)在，這個男人正微笑著站在自己面前，他就是自己死去多年又突然活在他眼前的爸爸。雖然有預感，但姚小明在這一刻還是本能拒絕，不，爸爸死了，他沒有爸爸，只有媽媽，是那個中年男人認錯人了。姚小明轉身離開，王叔叔溫柔地拉住了姚小明的胳膊：“小明，相信王叔叔，我知道你一時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但他，的確是你爸爸，半年前，那次醫(yī)院，名義上是體檢，事實上是做DNA鑒定，醫(yī)學上證明，你們的確是父子。”

“小明，你長大了，希望你能明白，大人的事不是誰對誰非的問題，但不管怎么樣，請你原諒爸爸以前對你的疏忽好不好？”姚偉細細地打量著兒子。

是的，他做夢都想有一個兒子，做為傳統(tǒng)的中國男人，他信奉“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陳悅一連為他生了三個千金，各個像她媽一樣漂亮，個子高挑，繼承了陳悅模特的優(yōu)點，也兼具姚偉生意人的精明和能干。姚偉對三個女兒寵愛有加，但膝下天倫之中，也有種隱約地遺憾。三個女兒中，老大姚千依從小對舞蹈和藝術有著強烈的喜歡，對生意不屑一顧，從5歲開始學習長笛和鋼琴，去年，代表學校去北京參加大賽得過亞軍，小學畢業(yè)時，就開過個人鋼琴演奏會，她的夢想是考取北京電影學院表演戲。二女兒姚紫微立志做一名內地版的大S，處處麻辣作風。老三姚鳳凰喜歡畫畫，對“掙錢”很感興趣，從記事起，就會和父母討價還價，比如，她會主動對爸爸說，今天是星期天，我把家里的衛(wèi)生全包了，你要扣掉保姆李阿姨一天的工資，把錢給我。

姚偉樂得合不攏嘴，女兒小小年紀就懂得和他做生意，連連說好，待到上學以后，她會跟姚偉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她會用手中玩夠了的布娃娃換取別人家孩子手中她喜歡的東西，但因為她的玩具是進口的，她會主動要求人家找她錢，小朋友不干，她就會找到人家的父母，據(jù)理力爭，最后，不得不找父親“擺平這件事”?？磥?，這三個女兒中，也只有姚鳳凰隨父親，但姚偉還是隱約地覺得缺了點什么，也許是潛意識里，希望有個兒子的緣故。

也許是從小經(jīng)常和父親出席這種場合，所以，姚鳳凰上了學以后，就表現(xiàn)出一股男孩子一樣的性格，跟她在一起玩，她必須稱王，凡事聽她的。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他和呂倩玉在一起，每次，他都采取了措施，他不會只為一時激情糊涂到那種地步，對于突然冒出一個兒子來，在他看來是呂倩玉對他的欺騙，想以此來向他要錢，后來，姚偉找過當年他和呂倩玉共同的朋友——徐婉，她一語道破天機，是呂倩玉用他丟棄的避孕套中的精子使自己順利懷孕。姚偉沒有想到，他千真萬確擁有了自己的兒子，而且已經(jīng)上初中了，從老師那里得來的信息是品學兼優(yōu)，吃苦耐勞，聰明上進，團結同學，從小學一年級一直到現(xiàn)在連續(xù)七年的班長！

姚偉有了把他接回姚家的決定。

當然，陳悅心有不悅，也心有不甘，她最近正辦理美國國籍，這樣，雖然40歲高齡的她也可以要她的第四個孩子——

她希望自己能給姚偉生一個兒子，她可不想姚家的事業(yè)落到外人的手里。在姚偉對她說起這件事情以后，陳悅心里一直窩著一股火，她怎么能心甘情愿？

姚偉知道DNA的結果以后，他多次到學校，看過姚小明，當學校組織的大型活動中，姚小明自然是老師校長器重的人物，上學期他被評為優(yōu)秀學生，姚偉以校董的名義獎勵給他五千塊錢，還有了他們如下的對話。

“小明同學，你是所有同學的榜樣，希望你能珍惜這個榮譽，好好學習，不辜負老師和家長的期望，未來是你們的，這是第一屆學生獎勵基金，以后，我希望會有多個同學像你一樣走上領獎臺，成為榜樣的力量?！?/p>

“謝謝姚董事長，我不會辜負老師和同學們的期望，我會以優(yōu)異的成績回報老師，以及所有關心我的人！”然后，他行了一個標準的中隊禮。

在姚小明看來，所有這一切都是陰謀。

姚偉親切地拉住姚小明的手，姚小明愣了片刻，但很快他甩掉了姚偉的手，他不習慣這個男人對他如此親切，他和他非親非故，姚小明寧愿相信，這是一場誤會，天大的誤會。

“爸爸沒有別的意思，只想讓你生活得好一點?！比绱诉尺屣L云商場幾十年的姚偉，此時在一個十幾歲的小毛孩子面前，不得不笑容可掬語氣謙卑。

姚小明覺得自己現(xiàn)在生活得很好，媽媽愛他，這就足夠了，足夠他快樂，足夠他好好學習姚小明無法原諒中年男人，如果他真是他爸爸的話。

“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死了?！币π∶饕贿呎f，一邊哭著跑開了。

王叔叔后來又給多要了一份肯德基，也被他扔在了地上，散落的到處都是，姚偉呆呆地看著姚小明遠去的背影，司機把他拉上了車，一路跟著姚小明的背影緩慢地行駛在車流中。只顧流淚的姚小明根本不知道，走在人行道上的他，在左側的車行道中，有一雙眼睛正落在他的背影上，直到半個小時以后，他走進胡同，關上自家的院門，也不知道，那雙眼睛一直看著他……

姚小明是初中一年級下半年在媽媽的勸說下到爸爸的家里生活的。

那個家不知道比自己和媽媽的家豪華多少倍，現(xiàn)在想來，他和媽媽的家哪里是家啊。爸爸和新媽媽有三個女兒，老大姚千依跟他同歲，老二姚紫微比他小兩歲，老三姚鳳凰比他小四歲。她們都在二中的高中部、初中部讀書。說起來，姚小明與老大姚千依早就認識，而且第一次見面就打了一架，那是在一場球賽中，姚千依指著一個對著姚小明發(fā)狂的女生說了一句，他的球技爛得跟牛糞一樣，他有什么好崇拜的？

那個女生是她的死黨尹立立，就在姚千依對著尹立立大罵姚小明的時候，不知道場上的姚小明聽得一清二楚，他回頭看了一眼，興奮得尹立立跳起來，直對姚千依大叫：

“小明看我啦，知道嘛，這叫心靈感應?！?/p>

姚千依哼了一聲，十分鐘后散場，走在路上依然興奮不止的尹立立不停地對姚千依說著什么，卻被背后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站住！”

姚千依和尹立立本能地回過頭，姚千依拉了一把尹立立：“你的偶像來了?！?/p>

“我找你！”姚小明的聲音透著十足的霸氣。

“放心，我不是尹立立，不會把你當成偶像，你的球技爛得跟狗屎一樣還想成為未來的姚明？你大概是做夢吧，我知道，像你這種男生不但自戀還自作多情，所以，請你不要對我說，你喜歡我，OK！”

姚千依高挑的身姿透著富家女的不可一世和高貴。

“你再說一遍！”

“你的球技爛得跟狗屎一樣……”沒等說完，姚小明的拳頭破空而來，但是，就在那個錘子一樣的拳頭快樂要落到姚千依的臉上的時候，卻戛然而止，姚千依纖細的手輕松地握住了姚小明的拳頭，他卻動不得，這是姚千依平時跟爸爸的保鏢學的，沒等姚小明反應過來，她又往外用力，他的手就狠狠地甩了出去。

“想跟我動手，沒看看你自己是誰！”姚千依一聲冷笑。

“好男不跟女斗，姚千依，你等著！”

“不用等?！币ηб缆柭柤纾l(fā)出挑戰(zhàn)。“你不就是覺得我對場邊的啦啦隊說你的球技是臭狗屎，讓你這個自封的校草威風掃地，來找我的碴，那么，請你告訴我，你想把我怎么樣？”

“姚千依！”姚小明氣得臉色烏青，但他又怎么能跟一個女孩子用拳頭死拼？被同學拉開以后，他也只能生悶氣而已。姚小明沒想到，他和姚千依成了一家人，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這個家其實并不歡迎他，只有姚偉在家時，大家對他才會有禮貌和客氣，而那樣的禮貌和客氣是透著怎樣拒人于千里的生疏和冷漠？姚偉不在家的時候，以陳悅為首的姚千依、姚紫微、姚鳳凰，對他這個不速之客，一點兒也不歡迎，說話當然是冷嘲熱諷，姚小明開始時以牙還牙，但后來，他也摸索出了一套作戰(zhàn)經(jīng)驗：熟視無睹！

到底是誰的錯？

一切都變了。

姚小明努力恢復原樣，想像從前一樣快樂的生活，像從前一樣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現(xiàn)在，他不能，他所有的一切都被人安排好，他不能有自己的主張，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他終究無法愛上那個闊氣的姚家，他回到了和媽媽在一起生活在胡同的大雜院，他懷念和李多多一起上學一起放學瘋騎單車的快樂，他懷念和胡同里的伙伴下河摸魚，上樹打鳥，一齊躺在沙灘上看天空大而圓的月亮，他懷念背著媽媽去洗海澡，回家被媽媽發(fā)現(xiàn)時的有驚無險，他的成績一落千丈。

他被姚偉逮回姚家時，那個闊氣的家對于他來說不是樂園，姚千依、姚紫微、姚鳳凰她們姐妹三人以捉弄、奚落他為快樂，她們嘲笑他沒去過麥當勞，沒坐過摩天輪，穿地攤上二十塊錢一雙的耐克鞋，假裝闊氣，她們嘲笑他飯量大，竟然不知道榴蓮是要剝開吃。有一次，姚千依居然當著姚偉的面罵姚小明是豬，因為她在洗浴室洗澡，而他在外面玩得滿身是汗，回到家太想沖涼，一頭扎進衛(wèi)生間后，只聽啊的一聲大叫，姚小明滿臉通紅地跑出來，驚動了正在睡午覺的陳悅，她從樓上披著睡衣走下來，當著保姆李阿姨的面把姚小明罵了個狗血噴頭：

“喂！你男女不分還是神經(jīng)有?。坎恢狼б涝谙词?？”

陳悅用的是千依，而不是你妹妹！

“告訴你多少次，你就是不長記性，完全一個豬腦子，這點小事都記不好，就你將來也能考上大學，也能接你老爸的班？”

“對不起，阿姨，我錯了！”

姚小明低頭向陳悅道歉。

“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你還會說什么？你看看你，個子倒是不少長，哪還有姚家長子的樣子？姚家的長子怎么會是你這樣一個沒有家教不懂禮貌的人，真看不出你是怎么當班長，你是如何優(yōu)秀的！”

保姆李阿姨不敢插話，姚家夫人訓話她從來是畢恭畢敬地站在一邊，如果不是老三姚鳳凰說了一句話陳悅這火也不知道發(fā)到何時能結束。

“媽，算了，饒了這個電線桿吧?！币驗樗麄€子高，姚鳳凰就給他起了一個外號電線桿，轉頭又對把頭埋在胸間的姚小明說：“電線桿，看在你也姓姚的份兒上，饒你一回，不過，我得罰你為我寫一篇作文。”

姚小明抬起頭對姚鳳凰態(tài)度堅決地說：“不！”

“你竟然不知恩圖報，敢頂嘴，”姚紫微憤然地插過話來。

“我為什么要給你寫作文？”

“你做錯了事還敢如此囂張？”

“我沒有錯，我根本不知道她在里面，要說有錯，她也有錯，明明在里面……為什么不關門……”

“喂，野崽，看在我爸的面上，你不要覺得你是他唯一的兒子就可以如此態(tài)度對待我們，我告訴你野崽，如果你膽敢……”

姚小明握著拳頭沖上來，如果不是李阿姨走過來，這場戰(zhàn)爭不知道會打到什么程度，姚小明悻悻地走了。這件事，傳到姚偉的耳朵里就變成了姚小明偷看妹妹姚千依洗澡。姚偉以前對姚小明的小錯誤可以視而不見，但是，對于這件事，他火冒三丈，當即把正在做功課的姚小明從他的房間里揪了出來，要他交待是怎么回事。姚小明看著與平時和藹的姚偉判若兩人，知道他心臟不好，兜里一直揣著速效救心丸，只好說自己錯了姚偉那個氣啊，“這是你自己承認的！”

“算了，他畢竟是個孩子?！标悙偛恢螘r走了進來，如果不是陳悅拉著，姚偉準會把巴掌打到姚小明的臉上，巴掌沒打，不等于他的氣已經(jīng)消了。

“你是姚家唯一的男孩子，長子，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讓我姚偉的臉往哪兒擱？”

“他畢竟這十幾年來沒規(guī)沒矩的生活慣了哪有什么家教？下層人家，又跟一個沒有品位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她能教育出什么好孩子！”陳悅在一邊添油加醋道。

“您住嘴，不允許您這樣污辱我媽媽，她比您強百倍，千倍，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最有愛心的媽媽，她不會像您人模狗樣，道貌岸然！

姚小明憤然道，她們可以罵自己是狗屎，是任何東西，但是，就是不能說媽媽一個不字。

“哎呀……”陳悅氣呼呼地說：“姚偉，你看他非但不知恩圖報，竟然罵我是狗，這下，不是我撒謊，有意說他不好，何況我沒有不對的地方他怎么可以……可以這樣對我不敬？”

盡管姚偉忍了又忍，還是把巴掌打向了姚小明的臉。做出了這種讓人無法原諒的錯事還居然敢罵人？這不是姚家后代的風范，也不是姚偉眼中兒子的形象，如此這般野蠻，不嚴加管教還了得？這一巴掌來得如此突然和猛烈，以至于姚小明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他的身體本能地趔趄了一下，他望著憤怒的父親。

“既然這個家容不下我，我走好了！”說完姚小明奪門而出。

外面正下著雨。

這個寧靜的雨夜，萬家燈火，所有的孩子都幸福地呆在自己的房間里，或寫作業(yè)，或進入夢鄉(xiāng)，而姚小明，這個億萬富豪的唯一兒子，此時，正在漆黑的雨夜里狂奔。雨啊，來得兇猛而滂沱，是一場百年不遇的暴雨，姚小明在雨中跌跌撞撞，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跌倒，爬起來，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漆黑的雨夜，他想回家，想回到媽媽的身邊，但是，他這樣怎么可以見媽媽？他不要媽媽擔心。

在別人眼中，他是幸福的，人人羨慕，老爸有花不完的錢，就是學習不好，考不上大學也沒有關系，一樣是最年輕的富豪，可是，誰又知道這樣一個青春年少的男生，他的內心承受著普通孩子無法承受的酸甜苦辣，在他看來，有錢并不幸福，相反，他和媽媽沒有錢，但每一天的日子都過得開心，充實，快樂。媽媽一天下班回到家中，會給他講單位發(fā)生的事，講同事之間的競爭，講做出成績被老板表揚的開心。媽媽背不好，受點涼，吹點風會疼，做功課累了，他就給媽媽按摩，那哪里是按摩？簡直就是揪，不過，久而久之，他自己真的悟出一套按摩的理論，治好了媽媽的背痛。過中秋節(jié)時買半斤蝦，他會和媽媽偷偷地埋到對方碗中，你謙我讓，雖然家徒四壁，但是，其樂融融。爸爸的家，比媽媽的家不知要闊氣幾百倍，美食美衣，可是，他感覺不到愛，人人冷著一張臉，居高臨下，他深切的感受到被人施舍的滋味，他哪里是姚偉唯一的兒子，而是他家一塊多余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這個雨夜。少年的姚小明第一次體會到什么是世態(tài)炎涼，什么是痛苦，13年來，雖然他的生活中只有媽媽，但他從來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今天晚上，僅僅是一個晚上，他好像一下子又長大了十幾歲。

此時，姚家一片大亂，司機和保鏢都沖進雨夜，尋找姚小明，姚偉被氣得休了克，還好，他的保健醫(yī)生很快來到家里，經(jīng)過一翻簡單施救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姚千依看見爸爸青紫的臉，媽媽生氣的表情，也都知趣地收緊了嘴巴，姚紫微見大姐不說話，也很知趣，唯有老三姚鳳凰天不怕地不怕。

“媽媽，小明是從糞坑里揀來的嗎？他說話好臭！”

一家人被她天真的模樣逗笑了，連姚偉的眉頭因生氣而緊鎖的皺紋也都舒展了。

“鳳凰，不說話能把你當啞巴賣了？他是爸爸的心肝寶貝，以后，你不要這樣有眼無珠說他，免得惹爸爸不高興，吃不了兜著走?！币ηб涝谝贿吚涑盁嶂S地說。

“千依，”姚偉睜開了眼睛，此時，他已經(jīng)平靜了很多：“他是你哥哥，不論他做了什么，他都是你的哥哥，希望你能帶一個頭，與他友好相處。”

“爸，您說這話好像我不歡迎他來似的，您做出的決定，連媽媽都不能更改，我敢嗎？再說，這么多年來，您不是一直希望有一個兒子嗎？女兒早晚是人家的人，所以，我巴結你兒子還來不及呢，他是姚家集團未來的少董，我有那么不知趣，不把一個未來的棟梁不放在眼里？這不是自找苦吃！”姚千依不冷不熱地說。

“姐姐說得對?！币ψ衔⒃谝贿吀胶偷溃骸白詮哪莻€……電線桿來到我們家，爸爸很少正眼看我們，可惜，流水有情落花無意，他根本不是爸爸您希望的那塊料，任您對他千好萬好，他都石頭一樣不開竅，也就怪不得我們，就說今天晚上，他明明知道姐姐在里面洗澡……錯了也就罷了，還敢罵人，還以離家出走要脅，他在外面就是這樣一副野孩子的習慣，是狗改不了吃屎……”姚紫微的話被生母陳悅適時打斷：“行了，姑奶奶們，你們的爸爸多活兩年是我們的福份，少說點讓他生氣的話，至于小明的事情，有爸爸和媽媽，你們不要跟著亂插言，他畢竟是你們的哥哥，誰還沒有錯的時候，以后，不許你們在爸爸面前說哥哥的不是！”

“吃里扒外?！币ψ衔G下一句話悻悻地走了。

姚千依向老三姚鳳凰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也不約而同地離開了。

房間里，只剩下了姚偉和陳悅。陳悅的手輕輕撫摸著姚偉的額頭，像以往一樣，又用臉在他額上輕輕貼了貼，她在試他的體溫高不高。

“姚偉，以后，孩子們的事隨他們去吧，有些事情不是我們強求就能夠可以的，還好，千依，紫微，鳳凰她們功課都很棒，平時也不用我們操心什么，至于小明呢，不是我說你，他十幾年養(yǎng)成的壞習慣，不是我們一天兩天能管得過來的，你不要動氣，你身體不好，要好好保養(yǎng)，這個家不能沒有你?！标悙傇谝ザ呡p聲呢喃道：“你知道嗎？剛才你暈過去時，把我嚇壞了，茫茫人海，我們能夠相遇，是老天對我們的恩賜，所以，我真的害怕有一天，小明這個孩子，讓你的心臟不堪重負……”

姚偉輕輕地拍了拍陳悅受驚的身體，像安慰一個受驚的孩子一樣，輕聲道：

“不會，不會……”

“還說不會呢，你不知道，你剛才犯病時臉色青紫，好嚇人，虧得阿正，我話都說不出來了?！标悙偺痤^，此時姚偉半躺在沙發(fā)上，陳悅坐在他一邊，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不肯松開。

“這個孩子，我也沒想到他……”姚偉一邊說一邊輕輕地嘆息著：“阿悅，謝謝你的包容……”

“姚偉，我們都老夫老妻了，還說這些干什么，只要你能健康地活在我身邊，比什么都好?！彼蝗辉挿逡晦D：“我跟千依談過，要她學好數(shù)理化，不要只管唱啊跳的，你年紀也大了，小明那孩子也不爭氣，現(xiàn)在就得讓千依明白，她必需好好學習，考上一所名牌大學，將來才能幫你打理生意場上的事情，還好，千依這孩子就是聰明，她數(shù)學和英語不如語文理想，她愿意學，我就給她請了兩個在讀研究生的家教，已經(jīng)開始一個月了，效果還是比較理想的?！?/p>

“阿悅，孩子們的事我操心得少，孩子、家里都多虧你了，千依她要是有這個興趣和愿望，那就好好培養(yǎng)她，我不是重男輕女，讓小明回到這個家只是覺得千依和紫微興趣都不在這個上面，鳳凰倒是從小展露經(jīng)商的智慧，但她還小，想不到，小明這孩子，這么讓我失望。”

“我相信，千依不會比小明差，你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她的聰明和號召力是一般孩子不具備的。”

“好吧，我依你，以后，千依沒有功課時，我會在外出項目考察論證時帶著她，讓她在潛移默化中接受商業(yè)的影響力。”

“姚偉，你身體好點了嗎？我讓李阿姨煲了湯給你?！标悙傒p輕在他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然后起身，吩咐李阿姨把做好的湯端過來。

與此同時，陳悅與女兒姚千依吵得不可開交，原因是陳悅擅自給姚千依請了兩個家教，她根本就對這樣的家教不屑一顧，而當她知道媽媽是因為要她考理工類大學將來取代姚小明成為姚家新一代掌門人時，姚千依大聲對陳悅說：“我才不稀罕呢，他姚小明有本事現(xiàn)在就去當董事長??！”

陳悅氣得面色蒼白，差一點吐血，但她并不氣餒，繼續(xù)苦口婆心。

“千依，你就懂點事吧，為了讓你爸重視你，你知道我在背后做了多少工作？聽說，那個野女人的兒子在學校品學兼優(yōu)，如果現(xiàn)在我不為你的將來做準備，再過幾年，他大學畢業(yè)進入公司，凡事都走在你前面，你爸自然器重他，而不是你，那么，公司，以及媽媽半輩子拼下的江山和億萬財富，就要落入野女人的手里，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所以，就算你覺得媽媽不盡情理，不理解你，可是，反過來你想想，媽媽是為誰好？你擁有了集團，也就等于你擁有了一生的榮華富貴，千依，如果你覺得媽媽不愛你，那你就悉聽尊便吧?！?/p>

就在陳悅不知道怎么說服姚千依時，姚千依一個星期以后忽然主動對陳悅說：“好，我答應您，就算我們倆個做一筆交易。”

不管是什么交易，只要女兒能學習就好，陳悅會無條件答應。

姚千依說：“你請的人必需經(jīng)過我面試?！?/p>

一個星期以后，姚千依面試了十個前來應聘的，才中意兩個人，一個是研究生二年級，一個是研究生一年級。兩個人均有一個特點：帥，討女孩子喜歡。

陳悅卻覺得不合適，她相中的姚千依相不中，姚千依相中的她相不中，陳悅不想給女兒找這么帥的家教，是因為她對女兒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但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她去好了。

從優(yōu)秀少年到問題學生

自從姚小明進入這個家庭以后，以往的寧靜被打破，他的行為成了姚千依她們越來越不歡迎的人，為此，姚小明偷偷跑回來好幾次，都讓呂倩玉給送回去了。呂倩玉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她一直單純地想，讓兒子與姚偉生活，也是為兒子好，只要對兒子有好處，她委屈一點有什么關系呢？姚家以陳悅為首的母女四人本能拒絕也是人之常情。

呂倩玉是為兒子活著的人，為了兒子她什么都可以做到。

她甚至主動約了陳悅，不過，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樣，她們的談話不歡而散。陳悅不是一個軟柿子，何況她對姚小明的到來有種本能的反感，她不想被別人的想法牽著走！

“我們能接受他已經(jīng)是對你的高看了，但我沒想到你們母子也太不識抬舉了。”陳悅玩弄著手里的一杯清茶，居高臨下地說。

“小明他不是那種孩子?！?/p>

“難道我是撒謊？如果你覺得我是在給你抹黑，添油加醋說你兒子不好，你可以去問姚偉問問他是不是有這么一回事，問問他是不是我在污辱你兒子的人格！”頓了一下繼續(xù)道：“不過像你這種出身養(yǎng)出這樣的兒子也不足為怪，有其母必有其子?！标悙傉f完，不給呂倩玉辯解的機會拂袖而去，在她拂袖而去時，不忘順手拍在桌子上一百塊錢，服務員微笑著對她說：“請你拿好零錢?！?/p>

陳悅擺擺手，示意她不用找了，走到門口，她又停下來，回過身對呂倩玉大聲說道：“請以后嚴加管教你兒子！”

“陳悅，我們都是女人，請你不要做得太過份，不要以為我忍了這么多年，不敢怎么樣？”呂倩玉追上來，仍想與陳悅好好談談兒子的問題，她不想把問題搞得太僵，都是女人，都是母親，就算以母親的心情理解母親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但呂倩玉可以自己低頭，她不希望兒子在最關健的成長時候，過早的體驗人生的世態(tài)炎涼，這對他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的形成很不好，會直接影響到后半生，兩個人越說越不投機，竟然吵了起來。

“你終于實話實說，那你說，你想怎么樣？”

“不想怎么樣，只要你對我兒子好一點，否則，別說我不客氣！”

“哼！威脅我？”

“不！是警告你明一點事理，逼急眼，狗也會跳墻！”

“他做不出讓人喜歡的事，你也不能怨我，要怪就怪你生了一個不爭氣的兒子！不要以為他是姚家唯一的兒子，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你打錯算盤了！”

陳悅說完，轉身消失在門外。

午后的陽光，淡淡的光暈，灑在空中，使她渾身籠罩在金色的光暈中，她打開不遠處一輛白色的敞蓬跑車門，發(fā)動，加速遠去。呂倩玉則孤獨地站在午后的光影中，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自從離家出走被北京收容遣送站送回來以后，姚小明變了一個人似的，打架，曠課，上課睡覺，大家漸漸習慣了他的來無影去無蹤，習慣了他進教室從不喊報告，而是一腳踹開教室的門，習慣了他對人兇巴巴的樣子，習慣了他在體育課上，從不站隊，而是獨自投籃。

他一直是?；@球隊的主力。

因為個子高，站在那些已經(jīng)很高的男生中間，依然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他不但籃球打得好，足球、羽毛球，總之，所有的球，以及體育的東西，他都是信手拈來，曾經(jīng)代表市少年隊參加過全國比賽，拿過第一。

他在體育上，有著與生俱來的天賦，省隊的教練早已經(jīng)相中他，但是，誰都知道，姚小明有一個功成名就，可以到福布斯富豪榜上查尋的老爸，最重要的是，他的老爸知道兒子想終生搞體育，放棄文化課的時候，氣得心臟病復發(fā)，他是當年哈佛畢業(yè)的高材生，在他看來，搞競技體育，是特別殘忍的一件事情，搞體育的人很多，但最終搞出名堂的人很少，奧運會冠軍四年也只有那么幾個人，就算姚小明能在體育上搞出點兒什么名堂，姚偉也不稀罕，他已經(jīng)年過半百，希望兒子能學習工科，幫助他打理企業(yè)，他不想這些家業(yè)落入旁人手中。

姚家的人沒有一個搞體育，也沒有一個人愛好體育的。

姚小明搞體育不是呂倩玉的選擇和安排，而是，姚小明一進小學，因為他個子高，紛紛被體育老師看好，可以說，呂倩玉對體育一竅不通，她唯一的心愿是兒子好好學習，考上一所好大學，將來有一份好工作，僅此而己，她也不認為體育能給兒子帶來什么榮耀，但是，這些事情都是姚小明在學校的事，他從小是一個非常有主意的孩子，認定的事就去做，而呂倩玉知道兒子練體育也沒有多想，她只是想，兒子學習優(yōu)秀，體育棒，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殊不知姚小明高高的個子和身手敏捷的動作都成了體校老師眼中的搶手貨。

不過，小學六年間，盡管市體校的老師多次找過他，希望他從事田徑，百米跨欄，老師還預言，他是未來的世界飛人，但姚小明只答應老師，周末去練，平時不可耽誤功課。姚小明并不否認對于體育的熱愛和喜歡，而且他的確在這方面表現(xiàn)出非常人的天賦，10歲參加全市運動會就拿了少年組三個冠軍。

以前姚小明反對專職訓練體育，他希望自己全面發(fā)展。

離家出走事件發(fā)生以后，他的態(tài)度突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雖然他回歸了姚家這個大家庭，他主動找到老師，要求一整天都在學習有關體育方面的知識，除了打球，踢球，跨欄幾乎在教室很少看到他。姚偉是通過班主任才知道姚小明在學校的情況，當他的成績從第一到倒數(shù)第一時，姚偉和其他家長一樣，被召到了學校。

而姚小明對于父親憤怒的眼神置之不理——

小小年紀的他在想，姚偉，我可以不依靠您，一樣成才，你的那個爛女人不是怕我成為未來的少董嗎，那好，我不稀罕，我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站在奧運會冠軍的領獎臺上，您等著瞧！我會掙到好多錢，讓媽媽過上好日子！

初中這三年，是在姚小明與姚偉雙方的抗戰(zhàn)中度過的，不過，這三年中，姚小明在體育界的確成了冉冉升起的新星，多次在全國比賽拿冠軍，如果不是在升入高中一年級時，姚偉動用了關系，切斷了姚小明同有關體校的任何接觸往來，恐怕姚小明有一天真的就要站在奧運會冠軍的領獎臺上了，而這件事也成了他和姚偉無法化解和調和的矛盾。姚家因為一個姚小明的到來，經(jīng)常會在出其不意間發(fā)生一場戰(zhàn)爭也就是正常不過的事了，可以用雞飛狗跳來形容，為此，姚偉還住過一次院。

事實上，姚小明與姚偉的矛盾還有不為人所知的一面，那就是姚小明到了姚家豪宅以后，他的思想本身也發(fā)生了深刻的變化——當他看到爸爸，不，是姚偉與另外一個女人還有那個女人的孩子生活在這樣的豪宅大院，吃美味，穿華服時，就會想到他和媽媽住的那間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想到他和媽媽為省錢經(jīng)常會去附近的菜市場揀菜販子丟棄的剩菜。姚小明不是嫌貧愛富，他是不能理解，對于媽媽和他，為什么姚偉要這樣斤斤計較呢？姚小明也并不羨慕姚家的錢，更不會因為他終于找到了有錢的爸爸而沾沾自喜！

他要的是爸爸，是父愛，不是一個集團的董事長，他要的是親情，不是用金錢買來的關系，他要的是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姚小明回到了姚家，姚家有了兒子，但姚小明并沒有因為新生活的開始而過上更加美好的生活，相反，他在矛盾的漩渦中，做事向來胸有成竹的姚小明忽然喪失了某種主動權，他夾在其中，左右不是，畢竟，他才剛剛開始他的16歲。大人間的恩怨，落到他的身上，在他心里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以前，他是那樣一個陽光而有主見的孩子，現(xiàn)在，他是一個沉默寡言，又如此反復無常的人。

看到兒子變成這樣一個人，呂倩玉很后悔當初沒有聽小明的話，不如讓他回到自己身邊，像從前一樣開始他們母子平靜的生活，但現(xiàn)在，姚小明在哪兒生活，已經(jīng)由不得她了。

做女朋友的資格

春天來時，蒼涼的大地立馬變成了另外的樣子，山坡上的小草露出毛絨絨的臉，太陽一整天都暖得叫人直想躺在地上打滾，撒歡，迎春花金黃的色澤在路邊搖曳生姿。

姚小明與姚家人的矛盾依然沒有化解。

姚小明的巨變是姚偉事先沒有想到的，他可以締造一個商業(yè)帝國，但卻栽倒在一個16歲的孩子身上，他搞不懂，姚小明在想什么，他想同姚小明談談，卻被拒之門外。姚小明冷若冰霜地回答他說：“你沒有資格同我談！”

姚偉氣得臉色慘白，手握成拳頭，牙齒咬得咯咯響，一個小毛孩子居然敢這樣氣焰囂張。

“小明，你爸爸是為你好，你要是這樣不懂事，也別怪我這個繼母不客氣！”

姚小明冷笑一聲：“好！走著瞧！”說完，丟下陳悅和姚偉背起書包往外走去。

“給我站?。　币ルm然氣得臉色慘白，還是忍住了脾氣。

姚小明隨即停下腳步，身體筆直地站在那里，聲音冷漠：

“想跟我談也可以，在談話之前，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為什么拋棄我媽這么多年，你不聞不問？”

“姚小明，你這不是純心想氣死我……”

姚小明不理會陳悅的叫囂，摔門而去，身后的姚家，這個寧靜而平和的早晨，又是一陣大亂，還沒走出門口，后面?zhèn)鱽磉诉说哪_步聲，直到有人擋在了他的前面，他才抬眼看一下?lián)踉谘矍暗娜?，是姚鳳凰！

“姓呂的，你如果敬酒不吃罰酒，再同我媽我爸大喊大叫，我就把你趕出去，看在你和那個野女人可憐的份兒上，媽媽收留了你，你不但不感恩戴德，還欺負我媽媽，我跟你拼了！”說著對姚小明是又踢又打，但無奈，她人小，盡管使出全身的力氣，也不會把姚小明怎么樣，倒是站在他們面前看熱鬧的姚千依對姚鳳凰一擺手說：

“不理那個野崽，鳳凰，我們走，司機在門口等我們上學?！?/p>

姚千依拉著姚鳳凰，身后跟著一臉輕視的姚紫微，她們走了。

姚小明就像沒有聽到她們的話一樣獨自出了姚家大門，以往，他和她們一起由司機送往學校從這一天開始，姚小明再也沒有坐過專車，他又開始了騎山地車的日子，他曾經(jīng)喜歡的山地車，從小學三年級開始，他擁有了第一輛山地車，而買山地車的錢一半是他揀菜葉省下的菜金錢，另外一半是他利用星期天幫家門口的胡阿姨開的超市打掃衛(wèi)生，給樓上人家送大桶水所得。那輛車騎了好幾年，依然像新的一樣，他騎得很愛惜。

這一天，姚小明的心情壞到了極點，他一整天都沒有到教室，而是一個人一直在操場上獨自瘋狂的投籃。下午第一節(jié)課是體育課，王勵勤老師命他歸入隊列，他嘴角輕笑，掃了一眼王老師，“如果你投籃的技術贏過我，我就去站隊，如果贏不過我，你就沒有管我的資格！”

王老師是北京體育學院畢業(yè)三年的研究生，曾經(jīng)是省隊的主力，學校里的才子，人人尊敬的好老師，如果不是傷病在身，他可能早就去國家隊，成為一名職業(yè)球員了。

“好，如果我贏不過你，你就是我的老師！”

王勵勤笑容可掬地說，一個十分陽光的年輕男人，不，他是一個比同學也大不了多少的大男生，一張英俊的臉，此刻，在午后的天空下，煜煜生輝。，同學們沒有想到王老師這樣回答，似乎他也成了異類，大家開始交頭接耳，被他們兩個人的對奕充滿了興趣。隨著哨聲的吹響，比賽開始。姚小明的確很活躍，場上的他反應敏捷，動如脫兔，一個躍步，投球，進了！女生們大喊，但是，喊聲還沒有落下，眼看進去的球反彈出來，王老師大步跨過去，又見他如風吹云起般，躍起，雙腳輕盈如翅膀般飛離地面，瀟灑地把球投進籃網(wǎng)，進了，0：1輸?shù)粢痪帧５诙鲩_始的時候，姚小明又以同樣的速度輸?shù)簦瑘錾陷p松的氣氛已經(jīng)緊張起來，兩局對奕，女生們真為姚小明捏了一把汗，姚小明盡管身手不凡，但是，總是落后王老師一個點。安靜的操場一片沸騰，紛紛為王老師加油吶喊助威，只有女生們?yōu)橐π∶鞔驓饨泻?，拍手稱快，還有最后兩局，如果姚小明不能反敗為勝的話，那么，他將威風掃地！

戴醒緊張得大張著嘴巴，她的目光一直跟隨姚小明的身影在跳動，就在她凝神不動時，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姚小明進球了，耶！緊接著，又是第二個扣籃，局勢已經(jīng)發(fā)生驚天大逆轉！姚小明再次扣籃，扣籃成功！一連串的扣籃，一連串優(yōu)美的動作，讓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安靜的操場突然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這件事，讓姚小明在二中瞬間成為當紅人物。

據(jù)說，投籃事件之后，自愿為他做作業(yè)的女生數(shù)不過來，每天，姚小明，不是在課堂上睡覺，來無影去無蹤，就是在操場上扣籃，踢球，有時是和?；@球隊的人在一起，有時，干脆就他自己一個人。

鄭綿綿這些天來一直注視戴醒的行蹤，據(jù)她的表情和眼神透露，時刻都在尋找機會對姚小明采取實際行動，所以，踢花樣毽子比賽時，鄭綿綿心神不寧，幾乎一個分數(shù)也沒得到，也害得同組的人得了零分。

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片刻的發(fā)呆之后，突然，她的眼珠詭秘地轉動了一下。下半場自由活動時，大家仍然在踢花毽，鄭綿綿此時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她與姚小明踢花毽是對組，所以，她干脆不離姚小明左右，給他講解踢花毽比賽的要領，對于鄭綿綿突然的友好，姚小明一時無法適應，他驚訝得以為她是不是發(fā)燒了，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用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鄭綿綿居然沒有像以往觸電一樣跳起來大罵姚小明流氓，而是笑吟吟地全部領受，這也使得全班同學為之目瞪口呆，這兩個冤家，只要在一起，就會打架，而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目瞪口呆的人中，當然也包括正在朝姚小明走來的戴醒。

戴醒望著姚小明和鄭綿綿，鄭綿綿對姚小明笑得眉眼彎彎，她居然在討好姚小明。而此時的姚小明也望著鄭綿綿，眼中驚異的光芒漸漸閃現(xiàn)，那個憂郁厭世的鄭綿綿呢，那個整天繃著臉的鄭綿綿呢，那個兇巴巴的鄭綿綿呢？姚小明依舊用玩世不恭的眼神看著鄭綿綿，而鄭綿綿，依然笑靨如花，恐怕只有女朋友才可以這樣看他，才可以有這樣明媚的笑容，才可以這樣笑得眉眼彎彎。

靜靜的陽光，靜靜的空氣，靜靜的瞳仁，靜靜地凝望。

姚小明一直沒有說話，他用玩世不恭的眼神望著她，嘴角現(xiàn)出一絲冷笑，然后，他向鄭綿綿走去，鄭綿綿莫名其妙地看著姚小明，他的目光帶著點燃的烈焰，閃爍著的火花，仿佛也有一絲純美的天真，只是，這絲天真很快被玩世不恭淹沒。姚小明與鄭綿綿相隔得那么近，突然，姚小明低下頭來，直視著鄭綿綿，某種氣息呼之欲出，鄭綿綿忽然意識到了一種潛在的危險，閃身急退，但是，已晚，姚小明捉住了鄭綿綿稚嫩的肩膀，然后俯下身……

那一刻，操場上，陽光一如既往的燦爛，如同同學注視的眼睛和心情，如斯的美景，電視劇里的事情，居然發(fā)生在體育課上，居然發(fā)生在眾目睽睽之下。就在大家等著看好戲時，忽見姚小明又一把把鄭綿綿搡開，大聲道：“想做我的女朋友，就得乖乖聽話，我不喜歡跟我對著干的人！”

所有的人驚得下巴都掉了下來，更驚人的還在后頭，只聽鄭綿綿干脆地回答姚小明。

“是！”

“不能因為我答應你做我的女朋友，就可隨便管我的事！”

“是！”

“不能因為你是我的女朋友，就可以向我提出這樣或那樣的要求！”

“是！”

“不能因為你得到了我，就可以做我不愿意而你十分想做的事！”

“是！”

“不能因為我當眾吻了你，就可以四處宣揚你是我的女朋友！”

“是！” 乖乖地答。

“也不能因為我答應你做我女朋友，就以為，你是全校最美的女生，因為，我隨時都有可能厭煩你！”

“是！” 乖乖地點頭。

滿堂驚呆，滿堂爆笑！

鄭綿綿什么都不管，好像那噴薄而出的笑聲不是笑她一樣，好象所有驚煞人的目光不是因她而發(fā)出的一樣，她一直從容地說著是，笑容可掬地說著是，無怨無悔地說著是。

“更不能因為我不喜歡你，你就可以不喜歡我！”

哈哈，簡直笑破了肚皮！

這是什么破理論？既然你不喜歡人家，你明明白白告訴人家，你討厭人家，為什么要強迫人家喜歡你？難道你是溫香軟玉還是閃閃發(fā)光的鉆石？也太夜郎自大了吧，就在同學們大跌眼鏡之時，鄭綿綿依然毫不猶豫，清脆地說出了那個肯定又肯定的字——是。

“如果你做不到，或者，你違反了其中的一條呢？”

“隨你！”

隨即，姚小明把頭轉向聚精會神看他的同學：“你們聽到了么？”

好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樣，大家不約而同地回答：“聽到了。”

如果不是靠在球樁上，戴醒的身體軟的會一頭倒在地上，姚小明與鄭綿綿之間的對話，她都聽得清清楚楚，每句話都像破空而來的亂箭，讓她防不勝防，陽光晴朗，在她眼中卻是天昏地暗的寂靜，戴醒握緊雙手，一時間，失去了語言思維，大腦一片空白。

事實上，鄭綿綿也想不到事情發(fā)生得讓她如此措手不及，她不知道姚小明怎么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吻了她，真的不知道……鄭綿綿好后悔，姚小明吻了她，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他，也不會喜歡上他，她怎么能成為姚小明這樣男生的女朋友呢？就算他能成為未來的姚明，可他現(xiàn)在不是——依他現(xiàn)在上課睡覺，缺課，逃課，偶爾打架，就算他是天才，他又怎么可以成為未來的姚明呢？

天才，來自99%的努力，1%的天賦，姚小明的努力在哪里？如果沒有99%的努力，1%的天賦也會因缺少汗水的澆灌而枯萎，而姚小明在鄭綿綿眼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小子，這樣一個男生，他有什么理由讓戴醒喜歡上他呢？不她不可以成為這樣一個問題男生的女朋友，他不夠資格！這樣一想，鄭綿綿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恥辱。

姚小明在眾人靜靜的屏吸中，轉過身，很帥地離去，只是，他走了幾步，不得不站住，眼前一片暗影罩住了他，沒有抬頭，但依然可以從她聚然緊縮的背影當中看出他很生氣，有人擋住他的路！

大膽，何許人也，正要怒吼，忽然一聲清脆的聲音，把他快要沖出喉嚨的話給咽了回去，他慢慢地抬起傲慢而冷漠的臉，將玩世不恭的眼神從遠處收回落在對方的臉上。一個女生，短發(fā)黃色T恤，肥腿褲，板鞋，白凈的臉蛋，彎彎上翹的眉角，甜美的笑容。

片刻的寂靜，姚小明的嘴角彎起一絲笑意，但那笑意就像夜空燦爛至極優(yōu)美絕倫的煙花，就在很多人為這樣的優(yōu)美絕倫而感嘆時，已經(jīng)是轉瞬既逝的黑暗，他又恢復了招牌式的表情——玩世不恭的眼神，帶著些許的冷漠和嘲諷的神色！

“閃開！”聲音里帶著冷冷的寒意，淡漠的疏離與憤怒！

“可你，還沒有問問我為什么擋了你的路！”對方也發(fā)出了挑釁。

姚小明輕蔑地，甚至是若有若無地看了一眼擋在他前面的女生，生硬的嘴角擠出三個字：“為什么？”

天空是一望無際的蔚藍色，風溫柔地吹，已經(jīng)過了春節(jié)，天空早已經(jīng)有了春天的色彩。草地發(fā)出綠綠的嫩芽。盡管有高一三班三十幾名同學站在那里，但依然顯得空曠，而此時同學們哪會有心思在操場上撒歡呢？他們都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姚小明和他面前的女生。

“因為，我比她更有資格喜歡你?！?/p>

四周安靜極了，持續(xù)的靜默，靜默之后的緊張，然后，姚小明的嘴角咧了咧，無聲的笑，帶著一貫的嘲諷和不屑！

“那你為什么不問問我，是不是給你喜歡的機會？”姚小明的聲音聽起來像從太空傳來一樣遙遠，但結實而清楚！

“你會喜歡上我！”

姚小明聳聳肩膀，盡管表情淡定，但心里還是暗暗吃了一驚，從來沒有女生如此大膽這樣跟自己宣戰(zhàn)，他掃了一眼眼前的女生，隱約地記得，她叫戴什么，嗯，的確不難看，不過，姚小明的語氣沒有半點兒改變，依舊帶著不屑一顧與輕蔑。

“你以為你是誰！”

“與眾不同的我！”

“你不過是高估了自己！”

“優(yōu)秀的人總是與優(yōu)秀的人在一起。”

“我已經(jīng)有了女朋友！”姚小明說的擲地有聲，他玩世不恭的目光漸漸變得淡漠而鎮(zhèn)定。望著眼前十分自信的女生，沉默了片刻又說 ：“不過你勇氣可嘉，如果好好表現(xiàn)，可以封你個才人?！?/p>

同學們再一次爆笑。此時的鄭綿綿幾次沖動地想把女生拉到自己身邊，但她也被女生的行為驚呆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就在鄭綿綿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時，忽然，一個聲音再次在眼前響起：“告訴她，你是我的女朋友！” 說這話時，姚小明半側著身，一副完全不容商量的口吻，然后，揚了揚頭，看向身后——鄭綿綿依然站在原地，她已經(jīng)傻了，沒有了思維與分辨能力。

高一三班的全體同學，哪里見過這么精彩的八卦事件，他們癡怔地望著不遠處的鄭綿綿、姚小明、戴醒，時間仿佛凝固了！當鄭綿綿的目光漸漸移向戴醒的臉，并與對方的目光交織在一起時，眾人也同樣聽到了一個斬釘截鐵的回答：“是！”

“總有一天你會發(fā)現(xiàn)，我比她更讓人喜歡?！绷硗庖粋€清脆的聲音從戴醒的胸腔里迫不及待地沖出來！

“好啊，告訴我，你和她怎么樣爭？”姚小明的嘴角彎起一絲冷漠的笑意！

“她怎么努力你也不會喜歡上她，你不過是以捉弄她來發(fā)泄自己心中的痛苦罷了！”

說完，戴醒轉身，笑著離開，把姚小明、鄭綿綿，以及全體高一三班的同學扔在操場，走在路上的戴醒，說不出來高興，也說不出來不高興，獨自回味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她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最想做的事……

對不起，不是你想的那樣

對不起，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

鄭綿綿不知道默念了多少遍這句話，仍然不能讓她心里的負擔減輕，但她并不后悔，她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最偉大的事，再大的誤會和傷痛也不及她與戴醒的心心相念之情。青春也如這春夏之間的交替一樣短暫，每天都在書本、題海中度過，心情壓抑是難免的事，每個人都用足了力氣，學習學習，再學習，天昏地暗，仿佛考試少得一分，自己的人生就要比別人差一截。初夏來了，樹綠成了一片濃蔭，花朵開得妖嬈而嫵媚，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覺間。

高二的生活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氣氛比以前凝重了很多，自習課上打鬧的時間明顯的少了，但不管怎么樣忙碌，鄭綿綿的心里稍有空隙就會漾起微微的酸楚，甚至，有時會莫明其妙地難過，難過的時侯，會發(fā)呆，會想駱老師，駱老師鼓勵鄭綿綿，要為理想而努力，理想和幸福都需要用腳步實地丈量的，腳步就是你飛翔的翅膀，是你的詩與遠方。

駱老師的每一句話都帶著從前一樣的溫暖。

自從姚小明出現(xiàn)在鄭綿綿的生活里，鄭綿綿的快樂生活早已經(jīng)讓姚小明破壞得煙消云散，因為他，鄭綿綿與戴醒這對死黨一直別別扭扭，她一直努力縫補這種心靈的間隙，但是，越是努力修補，鄭綿綿和戴醒之間的誤會越是像千層餅一樣，一層一層在不斷地往上疊加，她不知道要到何時才可以云消霧散？就算鄭綿綿逢人就講，就算她有一萬張嘴，有一萬個解釋的理由說她不喜歡姚小明，在別人眼中都是不足為信。

出了這件事以后，鄭綿綿本來朋友就不多，這下可好了，每天上學放學，都形只單影的，從死黨到死敵，她沒有有想到一個姚小明會讓兩個人之間弄成這樣，但不管如何苦悶，鄭綿綿都選擇了沉默，她不會逮到朋友不管三七二十一，哇啦哇啦地說出來，包括每天遇到戴醒，鄭綿綿除了主動打一聲招呼，也不會有第二句話，因為戴醒的表情告訴她，招呼一聲都是多余。打完招呼以后，鄭綿綿用力蹬一下單車，她與戴醒間的距離也就拉開了，鄭綿綿騎的不算快，戴醒在后面與男生有說有笑的聲音時不時傳入她的耳朵里。

班里同學都知道一對死黨變成了死敵。

麻煩的制造者姚小明站不但不站出來平息，還站在一邊看熱鬧。

一個午后的自習課，何老師把鄭綿綿叫到了辦公室，鄭綿綿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從喊報告時，她的心就虛得要命，心跳不停地加快，好像可以預感到何老師要跟她談什么，還好，辦公室只有何老師一個人，但也沒有想到何老師會這樣問她：

“你覺得小明是怎樣的一個男生？”

鄭綿綿片刻的微怔過后，脫口而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他真的有你想象的那么壞嗎？”何老師輕輕抿了一口茶，笑著反問鄭綿綿。

“那你覺得他有多好？”

鄭綿綿把這個答案像踢球一樣踢給了何老師，這種反問可以看成是肯定和陳述的另外一種表達。

“聽說你們兩個人很投緣？”

鄭綿綿的臉騰地紅了，憋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心想，好事不出門，壞事頂風也能傳千里，是誰嘴這么快，到何老師這里參她一本？鄭綿綿就差咬牙切齒了！

“鳳凰怎么能跟追腥逐臭的蒼蠅投緣？”在鄭綿綿眼中，根本就是不共戴天。

“小明原來成績很好，現(xiàn)在，因為家庭原因，導致他思想和情感的波動，學習成績一時下滑，你是班里的尖子生，又是同桌，是不是可以進行一對一的幫扶？”

“??！”鄭綿綿大張嘴巴叫道，臉色慘白，快要急哭的樣子：“為什么是我，而不是別人？”因為急于表白，鄭綿綿都不知道，一邊說話，一邊抓住何老師的手，搖晃著。

“他是一個很有潛力的男生，只要找對支點……”何老師用肯定的眼神看著鄭綿綿，鄭綿綿卻是一副噩夢般的表情。

“綿綿，你是個品學兼優(yōu)的學生，我從不聽別人道聽途說……”

“何老師，我可以對天發(fā)誓，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不是……”

“人在年輕的時候，都可能會犯各種各樣的錯誤，不犯錯誤不一定是好事，犯錯誤不一定是壞事，如果不知道錯了，對也就失去了意義！綿綿，我看過小明小學，初中的檔案，跟他初中的班主任長時間地交流過，與他爸爸談了很多，還有他本人，我覺得你能夠讓他有一個全新的自己?！?/p>

鄭綿綿張了張嘴巴，什么也說不出來但態(tài)度不會改變，別的什么事都可以，幫扶姚小明的事，她做不來！鄭綿綿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轉身就往辦公室外走去。

“可是，綿綿，你這樣等于毀了他?！焙卫蠋煹穆曇粼谒澈箜懫?。

鄭綿綿被這句話一下子給嚇住了，她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何老師，無助的眼神不知所措，躲不行，不躲也不行，到底要怎樣？

“他自甘墮落跟我有何關系？”

正說著，突然覺得眼前一黑，眼前被一個高大的黑影罩住，鄭綿綿抬起頭，就見姚小明瘟神一樣站在門口，差一點撞到人家的懷里，難道姚小明長了電子眼了嗎？還是他有定位儀的功能？自己走到哪兒他都一目了然，鄭綿綿只好當作沒看見他一樣徑直往外走去，沒成想，姚小明伸手就握住了鄭綿綿的肩膀，他的力道，足以讓她用力也無法掙脫。

“鄭綿綿，我知道你討厭我，那我就讓你討厭到底！”

鄭綿綿氣急敗壞，也不忘有力地回了一句：“知道就好！”

姚小明怒瞪著鄭綿綿，“你再說一遍！”

“姚小明，我就是討厭你，這一輩子討厭你下一輩子也討厭你！”

姚小明氣急敗壞地看著鄭綿綿：“你有資格討厭我嗎？”

討厭也需要資格？什么理論，鄭綿綿朝姚小明的臉呸了一聲。

何老師當著鄭綿綿的面批評了姚小明，但在鄭綿綿眼中，何老師的批評太過溫柔，對姚小明來說，如同耳旁風，雖然姚小明止住了怒意，向鄭綿綿道了歉，但鄭綿綿看得出都不是姚小明的本意。

鄭綿綿也不想跟他較真，順坡下驢，姚小明這幾天的臉總是烏云翻滾，隨時都有電閃雷鳴的可能。班里有幾個學習不錯的女生都主動向何老師請戰(zhàn)，主動幫扶姚小明，都被姚小明給拒絕了,這其中也包括戴醒。原本，姚偉讓姚小明每天按時放學回家，和姚千依的家教老師共同學習，但姚小明回家時，家教老師已經(jīng)離開了。姚小明一度是想改善他和姚家三個千金的關系的，但無奈，她們幾個人一見面，不是掐架就是冷嘲熱諷，

“哈哈，我們家出了一個人才，倒數(shù)第一……”

姚小明被逼無奈，扔給姚千依一句話：

“姚千依，我總有一天會讓你刮目相看！”

姚千依哈哈大笑：

“你當然令我刮目相看，當眾追人家女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人家只是哄你玩呢，哈哈……”

“你給我閉嘴！”

哈哈哈……姚紫微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鉆了出來，在一邊拍手稱快，跟著起哄。

“姚大帥哥，吃不著葡萄，葡萄也一樣酸倒牙，那女生不買你的賬不要無能到跟我們發(fā)火，好歹你也吃我們家飯，怎么能吃里扒外！”

姚小明只好不理她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如果一會兒姚鳳凰再出來，他就成了“斗地主”的主角，可是她們并沒有放過他：“倒數(shù)第一也是第一呀，不錯！”

“別欺人太甚！”

“你都有勇氣考出來，我們說說都不行？”

姚小明發(fā)現(xiàn)，他在學校的表現(xiàn)用不到第二天就會傳到家里，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里，讓他顏面掃盡，所以，姚小明幾次提出要搬出去住，姚偉是堅決不允許！

事情就這么僵持著，姚小明一聲不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一夜，他再次失眠。

自從他入主姚家豪宅以來，他再也沒有做過一個香甜的夢，睡過一個安穩(wěn)的覺，這幢多少人都羨慕的豪宅對他來說，不是天堂，所以，他每一天的心情都壓抑而沉悶。

鄭綿綿和戴醒，這對死黨的關系不是時好時壞，而是很壞了，鄭綿綿幾次示好，戴醒都是愛理不理，兩個人的關系會弄成這樣，都是姚小明惹的禍。在幾次示好被拒絕后，鄭綿綿哭了，那是她最傷心的一次哭泣。戴醒看見那張傷心欲絕的臉，心里片刻間也有過微微的一酸，她想念過去……每天放學，上學，一如繼往地走在那條熟悉的路上，熟悉的人流，熟悉的街景，此刻，少年的她竟然有種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的感覺，曾經(jīng)好到連情書也要資源共享，曾經(jīng)發(fā)誓，要喜歡上同一個男生，可是，當這樣一個英俊的男生來到她們面前時，卻是面目全非，好像夕陽沉落般，永遠地關上了那道門，那道隔開了青春和友誼的大門，在17歲既將到來的夏天轟然緊閉。在這條熟悉的路上，不停地朝過去回望，傷心欲絕的眼淚，從她的眼角順流而下。

戴醒突然撫住了胸口，痛得驟然無法呼吸，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后輕輕地響起。

“不是你想的那樣……”

溫柔的語氣，心疼的目光，擔心的表情，一如從前，緩慢地抬起頭，是她！很久，戴醒看著著鄭綿綿，有些惱意但又很復雜的眼神。鄭綿綿也看著著戴醒，沉靜慨然，鄭綿綿蠕動著嘴唇，欲言又止，心里一遍一遍地求著戴醒，嘴上卻說不出話來。

“解釋有意義嗎？”

“我沒有想到他會……”

“你跟我說這些是證明你的無辜，還是想用這一套對我現(xiàn)場說服，姚小明是一個壞蛋？不值得我喜歡？”

鄭綿綿瞠目結舌地看著戴醒，良久，她說：

“呆呆，我永遠都是你第一次認識的綿綿?！?/p>

“虛偽！”

戴醒從鼻子里哼哼出兩個字！

鄭綿綿感覺到自己的眼角有水濕的冰涼潤過，“我知道你一直在誤解我?！?/p>

“是嗎？吃了葡萄也說葡萄酸！”

“呆呆！”鄭綿綿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我是為了你好，真的是為了你好！”

“謝謝，不需要！” 戴醒一聲冷笑，說完，漠然而絕決地走掉。

鄭綿綿追在戴醒的身后，沒有放棄的意思，戴醒無視鄭綿綿的存在，命令她滾開，鄭綿擋在她的前面：“呆呆，你別這樣好不好？”

“走開！我不認識你！”

鄭綿綿不依不饒，伸手用力抓住戴醒的肩膀：“戴醒，不是你想的那樣……”

“道貌岸然！”戴醒的嘴角滿是嘲弄的笑。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對天發(fā)誓，如果兩年后，姚小明能考上北大或清華，你喜歡她，我心甘情愿把他拱手讓給你?！?/p>

“不需要你的施舍，我喜歡的我會自己搞定。”

戴醒頭也不回地走了。

人的不良情緒也跟天氣一樣，晴朗幾天就會下雨，刮風，然后，再晴朗，冬天過后是春天，春天之后是夏天，永遠也不會改變，周而復始。但人和天氣又不一樣，天氣有云就陰，有雨就下，人會忍耐，不良情緒在內心積聚一些天以后，得不到釋放，就會郁悶，當郁悶來臨時，姚小明通常在放學以后，騎著單車，在車流中，像一個自行車運動員在馬拉松賽事中那樣，穿城而過。

利落的身體和絕對優(yōu)美的姿勢，風一般的速度，像是在空氣中飛走的塵埃，不留一絲痕跡，惹來那么多羨慕和擔心的眼珠，在他身后哇哇大叫，有些男孩兒，干脆跟蹤而至，拜他為師。他喜歡把車騎得飛快，那種瘋狂的快感，與風擦肩而過，讓人瞬間忘掉所有的煩惱，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飛啊飛，飛向沒有煩惱的地方。10歲以前，柯受良是他的偶像，他想成為世界第一飛人，12歲時，他的偶像是成龍，一只拳頭打遍好萊塢，15歲時，他的偶像是貝克漢姆，一只皮球踢得全世界的男人都為之歡呼，可是，一個男人的出現(xiàn)，改變了一切。

這個男人是姚偉。

姚偉信奉學好數(shù)理化，可以走遍全天下，他就是當年清華的高材生，靠著數(shù)理化，種地的父親把他從農(nóng)村送到省城，他又從省城來到了美國，20年后，他成了華人囑目的富豪，然后，他又回到了中國。

前面的那堵墻是突然出現(xiàn)在視野里，姚小明想改變路線，但是，已經(jīng)沒有可能，好，那就飛過去，在姚小明的眼中，從來就沒有失敗二字，騎飛車的時候，是他最自信的時候，甚至帶著一點小小的得意，快速對準目標，他握緊車把，從車子上站了起來，小小的車子和他瞬間飛了出去，就像世界飛人柯受良那樣，期待以往勝利的快感，不同的是，幾秒鐘后，只聽砰的一聲，他結結實實地躺在了地上。

腦袋一陣轟鳴，眼前一黑，痛感掠過全身。

有那么一瞬，意識與思維全部空白，但很快他睜開眼睛，一群人圍了過來，一張張和他一樣年輕而稚嫩的臉，一雙雙羨慕又贊嘆的眼神，這是哪里？學校嗎？被這么多人圍攏，觀看，丟份！盡管疼痛還在全身跟他戰(zhàn)斗，他還是掙扎著站了起來，那些圍攏而來的年輕的面孔，居然沒有嘲笑，沒有不屑一顧，而是仰慕。敗者為寇，姚小明卻瞬間成了少年英雄，那么多的男生，都來扶他，關心他是不是傷著了身體，想送他去醫(yī)院，姚小明對他們笑笑，擺擺手，謝了。

“喂，哪班的，怎么以前沒見到你呀？”人群中一個英俊少年，探出頭來，努力向姚小明笑出友好的模樣，伸出大拇指。

“二班的?！?/p>

“二班？我就是二班的！”

姚小明這才想起，自己是二中的，而眼前的陌生面孔全來自另外一所學校。

梁雨微拉著李多多的手，走出了教學樓，今天，她心情很好，有猛料要向李多多炫耀，最近，她在大街上認識了一個男生，簡直是酷斃了梁雨微頓了頓，繼續(xù)眉飛色舞道：“我做夢都想給他當女朋友！”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人家根本不知道你的芳名！”李多多揭穿老底。

在李多多看來，梁雨微偶遇的那個男生再酷也酷不過她心中的男生。

“哪天給我介紹一下你的大帥哥，我請你吃肯德基?！?/p>

“想用一頓肯德基賄賂我？也太簡單了吧?！?/p>

“那你想怎么樣？”梁雨微最大的樂趣是認識帥哥。

“你不是認識了一個嗎，把你認識的那個帥哥拿給我看，如果沒有我認識的帥，我就給你介紹，這樣公平了吧。”

“那你得告訴我，你那個帥哥是不是喜歡上你了？如果沒有的話我當然愿意啦?！绷河晡⒏疃喽嘀v起條件，李多多有些微怔，一提到他內心卻是千般滋味，一時失去了語言。

他和她，從小在一起長大，從幼兒園起，就是朋友。

他喜歡和她玩，直到初中才分開，在不同的中學，上同樣的年級，那時候，總覺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那么快樂，而現(xiàn)在，功課越接來越忙，李多多也不像以前，可以天天放學后去找姚小明，最多一周二次。他平時會因為一件小事和她嘔上一天的氣，第二天見面，又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樣，用手揉亂她的頭發(fā)，一邊揉一邊大聲喊她：喂，小尾巴，怎么又生氣了？

哈，小尾巴，李多多喜歡這個稱呼，他叫了她很多年，現(xiàn)在，她還是他的小尾巴嗎？如果放學后她不去校門口等他，他很少去找她了。每天放學，李多多都故意磨蹭到最后，實則是想到大門口，他有沒有來，曾經(jīng)，他經(jīng)常給她意外的驚喜，進入高二以后，這種驚喜一次比一次少，到最后，干脆沒有了，怎么就忽然想起了這些了呢？想起這些時，忽然有些微微的傷感。

梁雨微把李多多微怔的表情看在眼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最近不?？吹叫∶髁??！?/p>

“進入高二，功課都忙了?！崩疃喽嘌圆挥芍缘卣f。

“你那么相信小明？”

“梁雨微，你怎么也喜歡八卦了？”李多多的語氣里有些不高興。

“擔心你嘛。”

兩個人說話間，不知不覺來到了校門口。

一大群男生女生圍在一起，擋住了她們的去路，李多多不喜歡湊熱鬧，這種事，她向來繞過去，但是，那群人擋在路中間，過不去，其中，最為惹眼的是一胖一瘦的女生，她們的對話膽大而無所顧忌，惹得旁邊的人不時對她們兩個小女生刮目相看。

“好帥?！迸峙謸嵝目冢桓毙膩y如麻狀。

瘦女生伸了伸舌頭，一臉失望的表情：“可惜，我們不是美女！”

“追嗎？！”胖女生不服氣道。

“怎么追？”

李多多和梁雨微當了一回好事者，擠進人群去看個究竟，可惜，很擠，前面的男生個子高高的，像一棵粗壯的樹，擋住了自己的視線，李多多只好往旁邊的地方挪了一下，伸長了脖子再次往前擠過去，就看到了人群中間的地上，坐著一個少年，頭盔滾落一邊，另外一邊是歪歪扭扭的山地車，像是受了傷，她望向男生的時候，恰巧男生也正抬頭，他們的目光在空中意外地交織在一起，靜靜的，毫無準備的，然后，只聽梁雨微啊的大叫了一聲，驚得下巴差一點掉在地上，“是他！”說著用力抓住李多多的肩膀，“多多，我跟你說的帥哥就是他……”

李多多顧不得梁雨微跟她說什么，甩開她奔向人群之中坐在地上的少年而去，喧嘩的人群立時安靜下來，只見李多多站在男生面前，緩緩俯下身，伸出白嫩的手指，輕柔地撫摸著男生的臉，撫摸著他臉上青紫的傷痕。

“疼嗎？”

輕得像是微風的囈語，軟得像是流水的波紋，柔柔地刮過男生的臉龐、眼神、肌膚，他的所有觸覺細胞，男生的嘴角再次露出俏皮的輕笑，搖搖頭。

“血！”李多多驚叫。

他蠻不再乎地用手一抹，拉著她站了起來，戴上頭盔，左手扶起山地車，右手牽住她的手，輕笑俏皮的嘴角，這樣的笑容，也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會流露出來。

“我們走吧。”

隨著這句話落地，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忽然閃開一條縫隙，繼爾是一條路，目送著男生和李多多離去。

梁雨微好半天才從失態(tài)中緩過神來，跺著腳，沖著他們的背影大叫道：“李多多，重色輕友！”

李多多和姚小明停下腳步，一起回過頭，一起向梁雨微擺擺手，俏皮地笑著，梁雨微紅著眼睛，咬著嘴唇，那個陽光的自己在這一瞬間仿佛經(jīng)歷了冬天，整個身體冷得蒼白。

進入高二以來，這是姚小明與李多多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見面，有時走在一起，也是一路無語，

姚小明回過頭，在金色的夕陽中，就看見了剛才令自己出丑的那撞墻，墻上有六個燙金的大字——玉樹中學，李多多就讀的學校。

玉樹中學坐落在城鄉(xiāng)結合部，很多農(nóng)民工的子女都在這所學校就讀，學生流動性很大。

放學時分的校園，熙來攘往，打打鬧鬧，清脆的笑聲連掛在樹枝上的小鳥也被感染，一起鳴叫，有幾個男女生你追我打，誰也不服誰，這樣的快樂，姚小明也有過，可是，那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遠得仿佛已經(jīng)模糊。李多多隨著姚小明的目光望過去，望著校園，望著黃昏下的城市，眼中卻是一片茫然……此時，書包斜斜地挎在李多多的肩上，夕陽像金色的火焰一樣跳動著，因此，她整個人都滿身的光芒，若隱若現(xiàn)地走在青春的時光中。她的麻花辮很漂亮，蕩在肩上，如她臉腮上那兩個好看的酒窩一樣迷人，仿佛初夏，妖嬈的蓮花，身后，有無數(shù)雙眼睛望著這朵正盛開的蓮花。

李多多看到了那群正在打鬧的少年，她認識他們。

逃課，糾纏漂亮女生，欺負年輕的女老師，是他們的拿手絕活，身后永遠有一群心甘情愿跟隨他們的不諳世事的小女生。其實，其中很多男生想認識她，李多多對這些男生并無好感，只有采取敬而遠之的態(tài)度。李多多收回落在遠處的目光，轉向姚小明，他一直沉默著，姚小明沉默的時候，空氣也像被感染了似的沉默著，心情也沉默了，一切都是沉默的，目光所及處，利落的肩線、棱角分明的臉、青青的有了胡茬的下巴，也有瞬間撲進鼻子里的年輕男生的味道，心跳忽然加快。

李多多沉默地凝望著姚小明，半仰著臉，緊緊咬住嘴唇，這樣，從胸腔里發(fā)出的激動就可以被不動聲色地鎖住，就可以讓眼底突然綻放出的少女的嫵媚，變得若有若無，就可以讓臉頰的紅暈，慢慢散開。隔了整整一個夏天，對于李多多來說，那不是一季的歲月，而是一生般遙遠，遙遠得來不及回首，遙遠得看不到未來，這個夏天，那么純厚的友誼，說淡就淡了下去。

就像姚小明的笑容還是原來的笑容，眼神還是原來的眼神，可是，他卻不是原來的他了，李多多在他的笑容里感覺到了一絲絲的陌生和疏遠，在他的眼神神里感受到了淡漠，她不懂的淡漠。到底是哪里不一樣了呢？李多多一時也找不出正確的答案，心里微微地泛著酸意。

今天，意外地在這里遇到姚小明，她以為，她再也見不到他了呢，對于此刻，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想大聲笑出來，也想大聲地哭出來，有很多東西一齊聚涌在胸腔，忽然好懷念中學里和他在一起發(fā)生的那些事情，懷念被他牽著手在陽光下奔跑的情景，懷念一起逃課的午后，在無人的山坡上，曬太陽，睡大覺，用MP4看《流星花園》。

往事一幕一幕，涌上心頭。

有時，真說不清，是不是因為彼此的友情才感覺到世界的美好，是不是因為彼此的牽掛才溫暖而快樂，否則的話，中考考場上，那樣的想法也不會突然跳進腦子里……寫好的英語答案用紙條傳過去，結果，雷鋒沒有做成，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jīng)被監(jiān)考老師發(fā)現(xiàn)，英語考試資格被取消，150分的滿分，她太有把握拿到140分，最后是零分。

李多多還記得那天從考場出來，姚小明站在她面前，要她解釋，考場上為什么要那樣做，連猶豫都沒有：“有幾道題不會，想請人幫忙，結果……”

“真的是這樣嗎？”

“那你以為會怎么樣啊？”

李多多歪著頭，俏皮地回他道，輕描淡寫的語氣，輕描淡寫的笑，輕描淡寫的聲音，一切都是輕描淡寫的，但事情的發(fā)展遠不是李多多想的那樣簡單，分數(shù)出來后，老師來找她談話，老師的用意很明顯，就是要她直截了當承認，是不是因為感情的事影響了考試，李多多當即否定。

“這么多年成績從來沒有掉過年級前三名成績突然這么差，請你給我解釋出讓人信服的原因來?！?/p>

李多多只有一句話，不會做，求助別人幫助，結果被發(fā)現(xiàn)……得知寶貝女兒去了那樣一所鳥不拉屎的中學是為了一個臭男生，李多多的老爸，那個憤怒啊，大罵一場女兒還是不足以發(fā)泄心中的憤怒，經(jīng)過幾天的偵察以后，終于在校門口逮住了騎在單車上忘乎所以的男生，二話不說一把把他扯下來，一記響亮的耳光，電光火石般劈到了對方的臉上，對方?jīng)]有準備，被這一巴掌劈得暈頭轉向，但是，英俊而強健的體魄，這一記耳光算得了什么？很快，兩個人在地上滾做一團，幾番較量以后，李多多老爸畢竟中年，怎么抵過一個初生牛犢的力量，男生漸漸占了上風，直到李多多出現(xiàn)，他們才停止打斗。不管李多多怎么解釋，男生自始自終一直用憤怒的眼神看著她，不！他殺人般的眼神一直閃著幽藍的寒光，滿腔悲怒，李多多的心像是被刀子戳上千遍萬遍撕裂般的痛！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整個對峙的過程，這句話，李多多不知道說了多少遍！

姚小明不需要別人施舍，他會通過自己的能力證明自己，從上幼兒園起，他就這樣，因為沒有爸爸，媽媽教他，做什么事都要像一個男子漢一樣頂天立地。所以，不管李多多的眼神如何柔軟和心碎，姚小明都沒有半點猶豫，轉身離去！他的背影透著如此的義無反顧和絕決！

夏天在姚小明與李多多的對峙中悄無聲息結束了。

李多多以為她和姚小明再也不會見面了。她和他，不過是兩粒永遠也不會相遇的塵埃，她和他，是不同星球上的人。她已經(jīng)不去奢望什么了，幻想和希望，在這個夏天已經(jīng)死掉了，如同花朵腐爛在豐沛的雨水里，云丟失在風中，河水被溫度蒸發(fā)一樣，可是，當她和他再一次肩并肩走在放學的路上，走在以往熟悉的街景中，那曾經(jīng)的溫暖，那曾經(jīng)熟悉的氣息又一點點在她的心房里起死回生……

依舊是麥黃色的頭發(fā)，一張白凈的面容，雖然，有一股說不出的怨意，流轉在她的眼底，但怨意中，也夾雜著某種淺淡的欣喜，不露聲色，心跳，在緩慢間加快了一格，就像夏日漲潮的海，在最初的時候，永遠是無聲無息的，永遠是輕柔地聚涌，漫無邊際地涌來，覆蓋……

李多多輕描淡寫地看了姚小明一眼，肩并肩，繼續(xù)往前走，夕陽把他們重疊在一起的影子映在地面上，姚小明低著頭，隨便踢著腳下已經(jīng)喝空了的礦泉水瓶，這樣的動作一路上就在不停地重復著。李多多不經(jīng)意間轉過頭，就看到他臉上青紫的傷痕，她望著那傷，空茫而淡然的目光柔軟了許多。

“不要這樣折磨自己好不好？”低低的聲音里夾雜著心疼。

“不要你管！”

“你這樣，受傷的不只是你自己！”

“那又怎么樣？”

此刻的李多多除了無可奈何，還有一臉的無助。

“也好，”沉默良久，李多多說：“終于沒有人煩你要你按時寫作業(yè)，沒有人要你做原來的那個自己，沒有人因為一點小事和你慪氣，也沒有人束縛你?！?/p>

李多多能感覺到自己的臉蒼白而冰涼，他也討厭眼前的自己，可是，已經(jīng)無法回到從前那個陽光的自己了。

李多多微怔地看著姚小明，內心的悲涼在無聲地漫延。

對于傷痕，任何良藥都無法堪比時間這個偉大的治療師，她可以讓你的傷痕沒有絲毫的痕跡，從原來的撕心裂肺到熟視無睹，就像你不再是從前的你一樣，任何的疼痛，誤會、怨意，也包括愛恨，輕輕如流水一樣掩埋起來。

愛恨交加

真是太陽從東邊升起，上課時間的姚小明，一改往日睡覺的習慣，偶爾也會聽課，也會在心情大好時交作業(yè)，記筆記，畫畫。沒見他學畫，他的素描居然很好，一張A4紙上凌亂的線條，黑白分明的圖案，畫著畫著就睡著了，窗子開著，風刮進來，把紙刮到了地上，被毛手毛腳的肥肥踩了一下，紙皺了，紙上的線條也被踩得凌亂不堪，姚小明心疼地看著紙上的線條，抬起頭，怒目而視地看著肥肥。

肥肥不以為然。

不就是一張隨便畫了一些線條的白宣紙嗎，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賠你。

可是，姚小明就是為這樣一件在別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事和肥肥動起了怒，好像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樣，那破空而來的拳頭，帶著不容商量的恨！

找死不長眼睛！

肥肥毫無半點準備，眨眼的一瞬可以發(fā)生多少事情，剛才還花枝亂顫的笑，一秒鐘之后，肥肥完全被姚小明這個樣子嚇傻了，大張著嘴巴，就見那朝著自己破空而來的拳頭，落在了戴醒舉起的手掌中。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喜歡上你么？”姚小明想抽出戴醒手中的腕，但被她攥得緊緊的，甚至有些生生的疼，看來，她的跆拳道和拳擊真的是沒有白練。

就在大家準備繼續(xù)看猛料時，姚小明突然甩開戴醒的手，他的目光里重新恢復了以往的玩世不恭，嘴角蕩起一絲不屑一顧的笑，充滿挑釁地看著戴醒： “想和我一比高低？”

“用什么做賭注？”戴醒盯緊姚小明。

“如果你贏了，我假裝喜歡你，不過，檔期只有一周，多一天也不行！如果你輸了，怎么處置？”

“在你面前永遠消失?！?/p>

“好，一言為定！”

喧嘩的教室立馬安靜下來。

所有的桌椅在一瞬間就被其他同學歸攏到一處，擁擠的教室變得空曠起來，大家退到角落里，瞪大眼睛看著一場江湖惡戰(zhàn)就要開始，大家最關心的不是過程，而是結局。

當然，男生們才不希望戴醒贏呢，如果那樣的話，姚小明就成了她的“檔期”男友，大家豈不是失去了和她在一起的機會？戴醒是班級的班花，憑什么讓他一人獨自占有？

女生們呢，最希望姚小明贏，她們巴不得姚小明一輩子沒有女朋友，這樣的話，她們就有希望和期盼。

時間一秒一秒地飛逝。比賽開始，戴醒完全是專業(yè)跆拳道的一招一式，臨危不亂，再看姚小明，雖然球踢得風生水起，飛車也騎得令人驚嘆叫絕，但打起跆拳道就不那么專業(yè)了，戴醒飛起的一腳差一點踢到姚小明的下巴，幸虧他反應靈敏，躲閃及時，幾個回合下來，姚小明雖然還沒有到落花流水的地步，但也只是以防守為主，功力顯然不及戴醒，正在大家為姚小明擔心時，戴醒幾個有力的回擊突然襲擊了姚小明的軟肋，差點倒在地上！

眾目睽睽之下，姚小明得到這樣的結局是絕對丟份的事！

“如果真想跟我玩，改天我們去跆拳道館，我們來一個真正的比賽！”

“喂，輸了還想反悔？！”

這個結局是姚小明自己也意想不到的，當初打這個賭只想到戴醒會輸?shù)?，結果……

“那有什么？我不過是又多了一個女朋友，沒關系，反正我也不習慣只有一個女朋友！”

大家瞠目結舌！

這種話，也只有姚小明才可以說出來，也只有他說出來，女生們才會乖乖地接受，但是，戴醒不是其它女生，也就意味著，她不滿意姚小明這樣的解釋！

忽然聽到眾人啊的失聲尖叫。

四大名捕的“捕頭”——化學老師來了！在他面前，最好都夾起尾巴做人，否則，一旦上了他的“花名冊”，便永無出頭之日。畢竟是一班之長，戴醒二話不說，一個眼色瞟過去，男生們立馬心領神會，擠在一起的桌椅奇跡般地恢復了常態(tài)。

心還在亂跳，幸好“捕頭”今天心情不錯，大家是不幸之中的萬幸，繼續(xù)上課。

姚小明的桌子上，潔白的宣紙一天比一天多了起來，直到有一天，那些凌亂的線條，黑白分明的圖案，漸漸變成一張臉，一張年輕略帶稚嫩的臉的時候，所有的人也都恍然大悟，那次姚小明為什么對肥肥動了怒。紙上的女孩子，有張會笑的眼睛，調皮的麻花辮，淺淺的酒窩，眉眼彎彎的笑容，因此，她看上去笑容可掬，更加溫順甜美，也更加羞澀了。每張宣紙上都是女生不同的姿勢和側面，看起來很美，有時下課鈴響了他依然不變畫畫的姿勢，偶爾會開心地笑起來。

“是他女朋友么？”

姚小明的所有舉動都逃不過女生們的火眼金睛，喜歡八卦的女生，而這個問題是她們最關心的焦點，下了課，就會躲在一邊竊竊私語，研究紙上的那個女生和他的關系。

“我怎么知道啊？”

“一定是他最喜歡的人，否則的話，他不會把她畫得跟天使一樣漂亮?！?/p>

“天啊，那我們怎么辦?。　迸鸁o比哀嘆

鄭綿綿當然也看到了紙上那個有著甜美笑容的女孩子，兩只俏皮的麻花辮和那張臉一樣可愛，也不知道為什么，竟然趁姚小明不注意時，用筆頭把那張女孩子的臉給扎爛了?？粗菑埍辉鸂€的女孩子的臉，鄭綿綿覺得心里的壓抑一掃而光，正當鄭綿綿為自己的杰作歡呼時，她的余光看到了刀子一樣的目光。鄭綿綿正要收回目光姚小明的手指突然敲在她的腦袋上，鄭綿綿痛得啊的叫了一聲，由大笑突然變成了鬼哭狼嚎，緊接著，鄭綿綿的兩只手被他擰到后背，她疼得啊啊直叫，不敢動。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币π∶靼涯菑埉嫾埶さ剿矍?。

鄭綿綿拒不承認是自己所為，姚小明也只好“放虎歸山”。第二天早自習開始時，鄭綿綿一進教室就發(fā)現(xiàn)，一群人圍著黑板，竊竊私語，看她走進來，大家立即鴉雀無聲，作鳥獸散。

鄭綿綿覺得有些怪異，無意間抬頭看了一眼黑板，不知是誰在黑板上畫了一幅關于她的漫畫，旁有一行小字：美到極點就是丑。

不消說，這定是姚小明報復自己。

奇怪的是鄭綿綿非但沒生氣，還用手機將自己的漫畫像拍攝進來，存在自己的手機中，莫明其妙，她竟然有點喜歡那個細瞇眼，大嘴巴，楊柳細腰的自己，有種強烈的喜劇反差效果。鄭綿綿拍完，也沒有用黑板擦擦掉黑板上的自畫像本來很多人都等著看好戲呢，結果，當事人卻悄無聲息，連戴醒也覺得這里面藏著什么貓膩，難道是暗渡陳倉？戴醒悻悻地回了自己的座位，賈小玉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嗨，大帥哥在你眼前你都看不見啊?！?/p>

自從第一天上課排座，弄出那段風波以后，戴醒一直管賈小玉叫大嬸，賈小玉經(jīng)過兩年多來艱苦卓絕的奮斗也沒有甩掉這個高貴的稱呼，也只好自認倒霉，不過，也只限戴醒可以這樣稱呼，別人不可以。賈小玉和戴醒，這對死敵，后來真成了一對明星搭檔，誰也離不了誰……班級舉辦文藝活動，賈小玉都要給大家來一段模特表演，當然，不再是他自己，而是和戴醒兩人共同表演的時裝秀，兩個人在臺上，一唱一和，絕對登對，常常引得臺下的人投來羨慕的眼光。

戴醒也發(fā)現(xiàn)，只要她和大嬸站在一起，渾身都是藝術細胞，常常令人捧腹大笑，從唱歌到舞蹈，從小品到時裝秀，都是兩個人的“拿手絕活”，所以，盡管是緊張的高中生活，但學校的文藝活動一樣豐富多彩，戴醒承認，是賈小玉激發(fā)了她身上的表演藝術細胞的成長。

從高一開始。很多同學文化課成績不是很理想，考藝校就成了他們上大學的一種捷徑，怕考不好，很多同學紛紛在課外尋找藝術老師，舞蹈、鋼琴，各種各樣，賈小玉文化課成績數(shù)一數(shù)二，他文藝功底厚，具有表演天賦，北京電影學院表演戲是他的夢想，他夢想畢業(yè)以后，成為中國的喜劇大師，或者像成龍一樣成為紅遍好萊塢的中國演員，而這也激發(fā)了戴醒內心深處潛在的某種喜歡和理想，她也決定報考北京電影學院表演戲。賈小玉說，那得有一個條件，賈小玉說，還得同桌，戴醒眼不睜地答應了，她也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依然叫大嬸。

“哎，你倆一個大叔一個大嬸，怎么看都像一家人?！?/p>

“狗嘴吐不出象牙！”戴醒嗔怪肥肥多事。

肥肥也不甘示弱：“你們做都做了，我說一下都不成嗎？”

“好好，以后見面你就大叔大叔地叫我。”賈小玉回她說。

“你想占我便宜？”肥肥一陣哇哇亂叫。

課外，賈小玉通過關系找了北京電影學院的一位知名教授給自己做全方位的輔導，每個月來青島三次，賈小玉家全程報銷費用，這點錢對于經(jīng)商的賈小玉家不算什么，他爸爸在最好的地段開了好幾間酒吧，年收入幾百萬。賈小玉的爸爸當年不過是一個進城打工做調酒師，后來，在一次全國調酒師大賽上，得了第一，許多大城市酒吧年薪十萬請他去做調酒師，經(jīng)過一番打拼，賈小玉的爸爸終于有了自己的酒吧，并把老婆兒子從農(nóng)村接到城里，從租房到別墅，天翻地覆的變化，但是，這個男人，這個賈小玉稱之為爸爸的男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也很少回家了，再后來，媽媽告訴他，他們離婚了。

戴醒因為和賈小玉同桌，近水樓臺先得月，每次方教授來青島時，她都會跟著賈小玉去他的家——位于大麥島附近的一處三層別墅。原本方教授是帶一個收一個錢，但見戴醒人機靈，愛才心切的方教授也就免收了戴醒的一切費用。

他對戴醒說：十年之后，你未必不是當今的鞏俐、湯唯，戴醒笑著對方教授說，她不要十年以后，她要現(xiàn)在，她渴望過星光燦爛的生活，渴望飛翔，是啊，17歲，本來就是一個充滿陽光亮色的季節(jié)。

后來，是一個很久以后的星期天，李多多一個人躺在公園的草地上，無所事事地看著天上隨風而走的白云，腦子里空空蕩蕩的，她喜歡躺在夏天的草地上，毛絨絨的，仰頭望著藍天、清風、白云，公園的林間有一塊僻靜的草地，周圍有筆直的杉樹，有各種各樣的花草，從春天一直開到冬天，有很多小孩子在草地上踢足球，相互追逐，嬉戲。

對于未來，她不是不想，而是與其憑添煩惱不如努力過好每一天，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就能實現(xiàn)或者擁有的。她不知道這樣的選擇是對是錯，但有一點，她并不后悔，她也愿意把那次考試看成自己小小人生命運的開始，那是她自己選擇的，她十分愿意為他那樣，只要他也能和自己一樣進入二中……

誰能想到，落榜的卻是自己？她并不傷心，只是想起這件事時，想起他不解的眼神時，有些微微地難過。

起風了，樹葉沙沙地響，天空依舊蔚藍一片，李多多翻了一下身，她使勁地眨了一下眼睛，她看著他，俊美的臉如一團黑暗之中的光束，風輕輕掠過她和他之間的大片空隙，帶來彼此身體熟悉的味道，他也凝望著她。

“順便路過?！币π∶鞑缓靡馑嫉孛艘幌卤亲?，依舊俏皮，眼珠黑白分明，像是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見李多多不說話，姚小明又說：“不認識我了嗎？”

“未來的少董，我敢冒然講話嗎？”

“別煩我。”說著就伸出手臂，胡亂地揉著她的頭發(fā)。

“哎呀，你好討厭！”李多多叫道。

姚小明的手驚懼地停了下來，李多多注視著姚小明的臉，對于他表情的絲毫變化看在眼里。

“哎呀，還是從前的嘴巴，從前的眼神，從前的鼻子，從前的頭發(fā)，從前的胳膊，從前的大腿，”李多多笑到，“我以為你真是孫悟空呢！”

“傻啦？”姚小明用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我愿意這樣傻下去，你愿意嗎？” 李多多突然伸出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

“所以呀，我才覺得你比那些女孩子都好?！?/p>

“怎么個好法？”

“嗯……就像媽媽那種好！”

結果，姚小明的腦袋遭到了一陣爆敲，他捂著腦袋，痛得哇哇亂叫：“像姐姐那樣好，總行了吧?！?/p>

李多多再次瞪起眼睛，舉起了帶著力量的手指！

姚小明嚇得孩子一樣乖乖地把頭埋進她的懷里，皮膚的馨香，一點一點吸進鼻孔里，好甜蜜的味道。

“哪天，我可以為你相親嗎？”連李多多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說。

“相親？”姚小明從她懷中抬起頭，無所顧忌地笑起來。

這一刻的姚小明，有著單純明凈的眼神，嘹亮的笑聲，陽光般的笑臉，友好的脾氣，接著他又補上一句：“你想當我的媒婆？”

“不可以嗎？”

姚小明點點頭，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萬一她們真的喜歡上我怎么辦??？我不過是騙她們玩??！”

“那你就順理成章地喜歡她們啊?！?/p>

“不行，那可不行！”姚小明急著否認：“多多，你不知道，她們有多煩人，簡直就是花癡，再說了，她們有什么好喜歡的！”

“又裝傻，剛剛還說，兩個女生當著眾同學的面要做你的正牌女友，是不是怕我嫉妒??？”

“小心眼了？”

“我沒有！”

“你有！”

“我說了我沒有就沒有嘛，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

“什么？”李多多止住笑，神情凝重地望著姚小明。

“她們比你漂亮?。　?/p>

李多多眼神寧靜地望著姚小明：“世上還有比我李多多更漂亮的女生嗎？”

“那當然，你不知道，那兩個美眉，一個安靜如霧，若有若無，一個麻辣美女，別名野蠻女生，追她們的男生多著呢！”

“那……你為什么不喜歡她們呢？”好像有種窺視對方隱私的意味，李多多的臉刷地紅了起來。

“騙她們玩多有意思啊！”

“你當著眾人的面開這種不可以原諒的玩笑？”

“一個是我的冤家，我讓她嘗嘗和我作對的好處，另外一個嘛，太自戀，你知道，我最討厭自戀的女生，所以就用這種方式變相教育嘛！

李多多望著姚小明，欲言又止。

（未完待續(xù)）

責任編輯 阿 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