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繼任

信都縣的抗戰(zhàn)組織

陳繼任

1935年8月，應當時廣西省信都縣端南神召會負責人盧萬信女士邀請，兩廣神召會圣經(jīng)學院派遣廣東人魏云漢到信都縣端南神召會實習布道。

1936年1月7日，魏云漢與外國傳教士彼得到達信都縣扶隆鄉(xiāng)時，已是中午11點。除了扶隆的望高街、麗日街與望云樓以及周圍的景致勾起他們的興致外，最讓他們感到震撼的是當?shù)氐拿駡F與學生軍訓。魏云漢早年在廣州時，曾聽艾迪博士談到過廣西的軍訓，說“足以做全中國的模范”，當時魏云漢半信半疑。如今，親眼所見，終于讓魏云漢相信艾迪所言不虛：

“我們站在芙蓉一望，舉目都是武裝同志。男學生固然是全副武裝，女學生也穿了一套軍衣軍帽。在這一種英氣勃勃的環(huán)境里，使我們很難分辨出哪一個是男兵，哪一個是女將。近日又是嚴戒冬防，民兵要輪流出夜守衛(wèi)。軍訓學生要冒寒踏雪，露宿荒郊，預備剿匪殺敵。他們這樣不分晝夜地訓練，真有沐雨櫛風的勞苦，不過都是為著救國救民而已。我們見到這種兵馬紛紜的氣象里令人幾疑是‘草木皆兵’啊?！保〒?jù)魏云漢《芙蓉旅行布道記》）

魏云漢所見，乃是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新桂系主政廣西時所發(fā)起的民團軍訓之情景，雖然只是發(fā)生在兩廣交界的邊城小鎮(zhèn)一隅，但可以由此窺探整個廣西民團運動之全貌。

廣西民團由來已久，為與舊桂系之民團區(qū)分，新桂系組建之民團又稱為新民團。其產(chǎn)生之緣起可以追溯至蔣桂戰(zhàn)爭與中原大戰(zhàn)，桂系與閻馮聯(lián)軍慘敗，桂軍幾乎損失殆盡，蔣介石趁機令滇軍、粵軍進攻廣西，企圖將新桂系一舉殲滅。其時滇軍占據(jù)南寧，粵軍進占賓陽，新桂系三巨頭之一的白崇禧率領從前線敗退的殘軍往解南寧之圍。為阻止粵軍與滇軍會合，白崇禧令桂軍教導第一師師長梁瀚嵩，回賓陽原籍組織民團阻擊粵軍，為其解圍南寧爭取時間。這一辦法收到實效，粵軍驚疑不敢前進。隨后南寧圍解，粵軍亦敗退。事后，白崇禧覺得民團大有可為，遂向李宗仁提出建議，在全省內(nèi)普遍組建民團，以增強地方自衛(wèi)力量。

1930年秋，新桂系在南寧成立“廣西民團總指揮部”，由白崇禧任總指揮，梁瀚嵩任副指揮。新民團的軍政訓練制度隨時間推移而逐漸完善，除了有軍事學科、術科，還有政治學科，且為了便于控制民團，政治學科所占比重由原來的十分之三上升到十分之七。

1930年至1932年，民團指揮部將廣西全省按片劃分為12個民團區(qū)，隨后并為6個區(qū)，1934年9月又劃為8個分區(qū)，至1936年又劃分12個分區(qū)。各區(qū)設民團指揮部，正副指揮官各一人，下設參謀、副官等人員。

各分區(qū)下轄若干縣（當時賀縣與信都縣同屬平樂區(qū)），各縣又將民團編組為常備隊（1933年停征）、預備隊、后備隊、特種后備隊（1934年6月起征編）和冬防特編隊。至1938年，廣西全省參加民團訓練的總人數(shù)已達到100多萬人。而在平樂區(qū)11個縣內(nèi)，以富川縣排第一，訓練人數(shù)達到29500人；其次為懷集縣，訓練人數(shù)為23135人；賀縣排第三，訓練人數(shù)為23057人；信都縣排第七，訓練人數(shù)為8132人。

據(jù)1936年《信都縣志》記載，當時信都縣人口為53273人，壯丁為8522人，可見信都縣幾乎所有壯丁都參與了民團軍事訓練。由此亦可以看出，新桂系組建的民團訓練在全省各縣的執(zhí)行力度，全國“模范省”之桂冠乃實至名歸！

廣西新民團有別于軍隊，它是一種民眾組織，民團成員一邊從事生產(chǎn)，一邊參加集訓。當時民團法規(guī)定，廣西省內(nèi)壯丁凡年滿18周歲以上至46周歲以下者，無論是為農(nóng)、為商、為工、為學生，乃至政府公務人員，皆須參與民團軍事訓練，后來發(fā)展至連婦女也參與進來，可謂全民皆兵。

概言之，新桂系自蔣桂戰(zhàn)爭與中原大戰(zhàn)敗北后，為保衛(wèi)廣西實行“三自政策”，即自衛(wèi)、自治、自給。而其自衛(wèi)政策又有三策略：寓兵于團，寓將于學，寓征于募。

“寓兵于團”之策略使新民團橫空出世，并且在全國產(chǎn)生廣泛影響，而“寓將于學”使廣西學生軍應運而生，對廣西之抗戰(zhàn)起到舉足輕重之影響。

廣西學生軍乃是新桂系組織的青年學生抗日軍事化團體，創(chuàng)辦于1936年6月，主要由省內(nèi)各院校進步學生組成，任務是分赴廣西各縣開展抗日救國宣傳。至1937年10月，廣西當局組建第二屆青年學生軍近300人，奔赴由新桂系第一把手李宗仁任司令長官的第五戰(zhàn)區(qū)河南、安徽前線，參加戰(zhàn)地工作。1938年冬，廣西當局組織第三屆青年學生軍4269人，編為三個團，于1939年1月開往桂林集訓，三個月后即派往省內(nèi)各縣開展工作。為便于工作的開展，廣西當局按學生軍之籍貫將其分配到原籍工作，如第一團學生軍多來自桂東地區(qū)，團部即設在平樂，主要負責平樂、懷集、信都、賀縣、鐘山、富川、蒙山、荔浦等縣的抗日宣傳工作。

據(jù)曾貴平《回憶廣西學生軍在賀縣信都活動》一文回憶，第三屆廣西學生軍第一團第十一中隊于1939年4月開抵賀縣八步，又于6月中旬奉命開赴信都縣。

在信都縣，廣西學生軍受到了縣長羅春芳（羅孝蘭）等人的熱烈歡迎，隨后，該廣西學生軍中隊又分班下到信都縣各鄉(xiāng)進行抗日宣傳工作，他們的工作主要是街頭演講、畫漫畫、寫標語、演街頭劇等，還開展組織兒童團、歌詠隊、開設成人識字班等活動。原信都縣聚福鄉(xiāng)聶石村一處石山陡壁上書寫的“抗日必勝，建國必成”，以及黎屋村大鳳山石壁上的“殲彼倭寇，還我河山”等抗日標語，即由學生軍帶動或親自書寫，至今猶存。

“后來，分散深入農(nóng)村，一人到一村。我住五華村（在今鋪門鎮(zhèn)），向群眾講抗戰(zhàn)必勝的道理。我們逐戶進行家庭訪問，講抗擊日本，幫助抗日出征軍人家屬寫信，還幫助他們搞助耕、打柴、挑水，不要報酬。我們這樣做，群眾很感動?！保ㄔF平《回憶廣西學生軍在賀縣信都活動》）

廣西學生軍演出的抗日愛國話劇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如在聚福鄉(xiāng)（今仁義鎮(zhèn)）中心小學操場上演出時，前來觀看的群眾人山人海，演出將近結束時，突然天空雷鳴電閃，暴雨驟降，但是沒有一個群眾離開，學生軍堅持冒雨演出，直到汽燈被雨水澆滅，演員與群眾方才散去。

在中共地下黨員蘇丹的帶領下，駐信都縣學生軍還出版了油印刊物《迎擊隊》《火把》，其中《迎擊隊》為三日刊，每期印數(shù)為250份;《火把》為五日刊，每期印數(shù)為200份。這些刊物的印發(fā)，大大提高了信都縣民眾的愛國思想與抗戰(zhàn)的積極性。

除此之外，學生軍還協(xié)助當?shù)卣訌娒駡F的軍政訓練。1939年10月，在兩廣邊陲的扶隆鄉(xiāng)，曾貴平所在的班，在副班長莫國材的率領下，積極開展抗日救國宣傳、發(fā)動群眾、組織民團訓練，他們的工作得到了扶隆鄉(xiāng)稅關檢查站主任陳家福的積極配合，陳家福特意將關卡緝私專用的6支駁殼槍借給他們做上課的教具。

1940年6月，根據(jù)國民政府的規(guī)定，廣西民團制度被廢除，各縣壯丁被編入國民兵團及鄉(xiāng)保隊。1941年8月，廣西學生軍團解散，解散后的學生或回校復學，或被送往合作訓練班受訓，或留在軍隊繼續(xù)參與抗日作戰(zhàn)。

正是因為這樣，當日寇打到家門時，廣西民眾能夠積極響應政府號召，迅速轉移財產(chǎn)，避入深山，堅壁清野；壯丁則立即拿起武器，負起捍衛(wèi)家園，保護鄉(xiāng)民之責。

當日寇于1944年9月竄入信都縣鋪門鄉(xiāng)，欲強行渡過賀江往襲桂東門戶梧州時，指揮信都縣民眾阻擊日寇的信都縣長兼縣自衛(wèi)團司令黃贊明，就是第二屆學生軍出身，他曾經(jīng)前往第五戰(zhàn)區(qū)前線經(jīng)受過戰(zhàn)火洗禮。副縣長兼自衛(wèi)團副司令唐世星也曾在日軍第一次入侵廣西邕寧地區(qū)時，指揮過民團參與伏擊日軍的戰(zhàn)斗。而在鋪門前線參與阻擊日軍的自衛(wèi)隊成員，則大多是曾經(jīng)參加過民團軍訓的群眾，有些還是曾參加過一些大型戰(zhàn)役如淞滬會戰(zhàn)的退役老兵。也只因具備了這些條件，加上依托賀江這道天然屏障，信都縣自衛(wèi)隊才能夠憑借簡陋之武器，以寡敵眾，將日軍一個聯(lián)隊約三千余人阻于賀江以東三天兩夜，數(shù)次挫敗敵軍渡河陰謀，為群眾安全轉移贏得了寶貴時間。在戰(zhàn)斗中，退役老兵李德標還以其精準槍法，將一名日軍軍官擊斃于陣前，成為鋪門阻擊戰(zhàn)中最耀眼的亮點。

信都縣鋪門抗日阻擊戰(zhàn)，雖然最終以鋪門陷落而告終，鋪門街商鋪被喪心病狂的日寇付之一炬，民眾受到屠戮，財產(chǎn)受到損失，然而，烈士忠魂、英雄熱血，這段抗戰(zhàn)傳奇依然可歌可泣。

責任編輯：陳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