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過于相信歲數(shù)這個等級,如今只能扛五十斤的肩膀,支棱著一百二十斤的擔子,趔趔趄趄地前行:從接到焦紅軍書稿那一刻起,我便進入了這種力不從心的“透支”狀態(tài)。原本我以為《寫作其實并不難》是一種教寫作的技巧書,自信歲數(shù)比他大一截,給他寫個廣告詞沒啥。當年他拿著稿子到報社找編輯的樣子,我還記得,是那么謙和不張揚。沒想到,時光推進二三十年,歲數(shù)的等級改變了。當我打開《寫作其實并不難》的時候,我知道自已原來的想法太天真。這不是一本普通的寫作書,而是一片寫作理論的汪洋大海,里面除了沒有諾獎茅獎的鯨魚之外,幾乎所有的魚類貝類藻類應有盡有,甚至連海明威那條大魚的影子都在忽閃。好在我還練了幾年水性,逮住一個大大的唐冠貝,一嘗,味道真不錯。這便又有些慶幸起來。多虧當時沒懶,要不哪里撈得到如此多的寫作海鮮呢?
我跟他一起上寫作的養(yǎng)馬島,那當然是秦始皇養(yǎng)馬的地方,在他的領(lǐng)地里,找了塊好木頭,寫了一個大牌子,釘在這本書的邊界上,算做一個路標,也是一個廣而告之招牌:焦紅軍,山東省散文學會理事兼副秘書長、昆崳文化傳媒主編,開辟此園乃為一方寫作要鑒,供大小人等,凡寫作者,均可照見自己的寫作模樣,都有機會美容美發(fā),把丑的變美,把生的變熟,化腐朽為神奇。
這就是我對《寫作其實并不難》的第一感覺或者說叫認知。有了這個感覺,就照著焦紅軍的模子來畫瓢吧——他是個很不錯的文學寫作理論家,也是一個挺不錯的散文家。我很佩服他的吃苦精神,看著幾十萬字的文學評論與篩選的文章,他是怎么苦熬出來的,我真不敢想象。要知道,他這種為別人做嫁衣付出的心血,遠比自己創(chuàng)作要艱難得多。多年來,他默默地如春蠶吐絲,奉獻著自己的生命組成,玉成他人的文學創(chuàng)作成績,終于成就了可以稱之為寫作教材“教輔”的《寫作其實并不難》,這不能不讓人佩服有加。這種情感,是隨著對本書的閱讀的進深而加深的。全書共分文學評論、作品點評、主編薦語、文化講堂、散文鑒賞、主編新語六個大板塊,加上代序和代后記作圍墻,可真是一個百花齊放的春滿園了。百花,不是獨一種。正因如此,這本書就值錢了。因為它可以照見寫作的眾生相,讓人從中看到自己的寫作方向?qū)懽鲗哟螌懽骼砟顚懽鞯奶嵘臻g??梢哉f,焦紅軍用自己的心血,將這些紛雜互不相干的篇什打磨成為人人都可使用的寫作導航儀,是一個了不起的創(chuàng)造。他是一個懂寫作技巧的人,但他卻不倚重于寫作技巧?!爱斎灰鲆粋€優(yōu)秀作家并非易事,而我們也不是人人都要成為莫言和海明威。在這個網(wǎng)絡時代,關(guān)于如何寫作、如何提高寫作技巧的文章比比皆是,其中充斥了太多所謂‘技巧‘法寶‘寶典‘速成之類的方法指導,諸如:寫作過程中文學語言的錘煉、審題與擬題、文章的構(gòu)思、開拓思路、聯(lián)想的運用、主題的形成與提煉、材料的搜集與選用;乃至各種表達方式的運用、開頭結(jié)尾的技法;寫作技法的‘抑揚技法、‘擒縱技法、‘虛實技法、‘襯托技法、‘對比技法、‘巧合技法、‘動靜技法等等,無比繁多。實在是令人望而生厭,也望而生畏。”但他也不全盤否定寫作技巧的重要性?!巴艘徊街v,一個學習寫作的人,確實需要學習一定的寫作方法與技巧。梁代文藝理論家劉勰說:‘文場筆苑,有術(shù)有門。務先大體,鑒必窮源。他還說:‘執(zhí)術(shù)馭篇,似善弈之窮數(shù);棄術(shù)任心,如博塞之邀遇。他所謂‘術(shù),就是為文之‘法,強調(diào)了研究掌握‘術(shù)的重要性。不可否認,掌握寫作方法和技巧,對于寫作具有重要的意義。但是,我們?nèi)f萬不能把技巧絕對化,走到唯技巧論的極端。筆者認為,那都是急于求成、舍本逐末的路徑。”(以上兩段文字見之于書中《寫作其實并不難》的篇什)
不要以為我只會抄寫焦紅軍的書,也不要以為我是掌握不了這部書的汪洋恣肆——雖然我只能擔五十斤的肩頭壓了一百二十斤,走路亂晃當。但我還不至于眼睛昏花到哪里去——這兩段話是這本《寫作其實并不難》的鑰句。掌握了這兩段話的精髓,就像掌握了阿里巴巴芝麻開門的咒語,你會看到,洞開的大門里,滿屋子金銀財寶,耀人眼目,任你怎么花用都享受不盡。你才會看到一個真正的焦紅軍,這個文學家家中的財富是何等的“土豪”。有人才會知道,自己在見識上,在思想上,在維度上,是何等的貧乏——自以為聰明的一些人,完全以貧乏為富有,以無知當有知,在一個小圈子里,什么都懂,而在一個大圈子里,什么都不懂——焦紅軍正是這樣告訴讀者,什么叫真富有。
真富有得有貨有料。
先說有貨。
請恕我不能把他的貨全部擺出來,那樣,我寫這些就是他的翻版。我也不像俺老鄉(xiāng)牟民那樣條分縷析地爬梳,也不用焦紅軍本人那種講大課的縱橫捭闔,更不用寫論文那種密密層層的邏輯論證——我知道這樣弄,我肯定干不過焦紅軍,但有一招,我可能比他強,就是用新聞的招數(shù)(他在區(qū)宣傳部干新聞十年,且是業(yè)余的;我干新聞三四十年,且是專業(yè)的,自我感覺有優(yōu)越感)——摘桃子。謂予不信,摘幾個你嘗嘗。
文學理論需要根基。根基就叫基礎理論?;A理論是很難創(chuàng)立的。焦紅軍創(chuàng)立了“非虛構(gòu)散文”的基礎理論,且不管這個理論的站立時間能有多久,但起碼像個人一樣站立起來了。在代序的這篇《但開風氣不為先》的文章里,他講了這個散文新概念產(chǎn)生的前前后后。其實,虛構(gòu)與非虛構(gòu)文學的概念,是從西方傳過來的,也有些年日了。只是到了俄羅斯作家亞歷山大·索爾仁尼琴的非虛構(gòu)得了諾獎,我們才把人家虛構(gòu)非虛構(gòu)概念拿來。《人民文學》率先推出了“非虛構(gòu)”欄目。散文,從祖宗上講,都是寫真的寫實的,不信,你打開《古文觀止》,哪里有篇虛構(gòu)的呢。當然,那種散文的概念與我們現(xiàn)當代的概念不同,是與韻文對應的。后來,從祖宗的傳承,被有些人換了底牌,以虛構(gòu)的形式登場。這種散文的代表是何為的《第二次考試》,完全的虛構(gòu),卻堂爾皇之地占據(jù)高高的文學殿堂,為小說家們所不齒。這種炫耀自己“能虛構(gòu)”的風,一直刮,不僅不止,還大有兇猛之勢。前些年,我去參加一個省級門戶期刊的筆會,會上竟然專門叫大家研究虛構(gòu)的散文。從此后,我不再留戀那種熱忱的創(chuàng)作花園了。一個有良知的散文家,從不會把散文寫成虛構(gòu)的作品。而有些人卻樂虛構(gòu)而不疲,拿著這類貨色去得中國散文的什么最高獎。正因為如此,焦紅軍的“非虛構(gòu)散文”的理論概念,不用我說,你就知道它的分量了?!≌f家們很不服散文家,說散文沒啥;不少小說家寫的散文也不比真正的散文家差,但是,他們不承認散文是最易為又最難為好的文體。如果你不仔細吃掉“非虛構(gòu)散文”這塊基本飯食,你會不會成為一個人所不齒的以寫“虛構(gòu)”為能事的散文家,這也未可知。
一寫就長,有貨就說這一個,再說有料吧。
料是什么,當然是料物,是能讓人味蕾很舒服很享受的東西。先舉一個,就是本書的特色,是耦合性的互動能量增加。即評論與作品,各為一極,在同一振幅上,互相補充加強震顫,形成一個教人寫作的強磁場??梢云饌€名叫“寫作磁懸浮”。你把自己倒空了,把焦紅軍提供的評論與原文一并裝進去,必定會產(chǎn)生一種自然的動能。你的寫作就會起飛,起碼你的靈感會起飛,會被激發(fā)。焦紅軍每寫一篇讀后感或者評論,總是有原文附在后面,兩相對照,有厘定有分析,有指向有肯綮,有了這些批評指南,再閱讀原文,那就會插上起飛的翅膀,看一遍頂三遍的收獲,頂十遍的管用。他能夠給你分析得透心悅,使人恍然大悟,讓人馬上感覺到文章原來是這么寫的。比如,那個寫他爺爺是非黨員的篇章,焦紅軍分析得透骨般清晰,如同X光透視一樣精準。再去讀這篇原作,思想感情便被焦紅軍和作者的雙重力度牽引,那種感覺早已超過了對爺爺?shù)母星楹透锌?。爺爺那個從向往到執(zhí)著的形象,產(chǎn)生了廣延的涵蓋層面,使讀者聯(lián)想起很多的人或事跟非黨員爺爺相似,激發(fā)潛意識中的寫作熱情:這樣的文章我也會寫。對,寫文章就是這樣,不難。而這正是焦紅軍苦口婆心的目的所在。還有,對自己的女兒,焦紅軍是十分引以為豪的。自豪的原因?qū)嶋H很簡單,她寫了一篇好作文。寫她的外教英語老師。他對第一句的開頭就十分贊賞,以至于說“一句短短的陳述句‘貝克女士是我十年級的英語老師可謂‘落筆有神,頗有點大家文章的意味?!迸u精確到句子,可見非水過鴨背的泛泛之說。他是批評,不是評論。批,是批講,評是講論。這樣一批一評,文法結(jié)構(gòu)行文皆煥然跳出,若我是當年的中學生,我也會說,我也能這樣寫俺的老師。什么是料,這就是料,引人入勝,使人有用,就是好料。再如他評小說《餃子》,不僅追索了小說的歷史,而且老道地將小說《餃子》劃分為四轉(zhuǎn),也就是說,故事寫著寫著就拐彎,不拐彎就成不了有戲劇性的小說。這種標準的以傳統(tǒng)小說文化為底蘊的批評,無異于手把手地教人寫小說。他這樣連比帶劃地教演一遍,你再看小說,會說,哈哈,小說原來是這么回事,轉(zhuǎn)彎寫啊。說不定你有現(xiàn)成的積累,馬上會跳出一篇小說來呢。
當然,我只挑了這么幾個桃子,并不能代表全部。很豐富的一部書呢,我就是天才也無法把幾十萬字無漏地表現(xiàn)清楚,況且我是小肩扛大活兒。焦紅軍就是這樣,從中學生到一般普通教師、農(nóng)民工人,甚至家庭主婦,他的評論點評,都能恰到好處地引導讀者識別寫作的自然維度,從而輕松地進入寫作的境地——且不說秘境——讓我覺得他竟然有點魔法的力量。所涉及的文章,散文、詩歌、小說、公文、評論等等,不一而足,怎能不讓人流連其中而品味悠遠呢?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告訴讀者,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懂得了什么,只有一條是十分關(guān)鍵的,就是你愛不愛好寫作,如果愛,那么這本書就讓寫作愛上你,讓成功愛上你;如果你不愛,那真沒辦法:如同男追女如同女追男,總得兩情相悅時,才能花好月又圓。
本書中焦紅軍寫了不少我熟悉的名字,沒能一并提及,敬請諒解。并非我不想寫焦紅軍推薦您作品的優(yōu)秀,而是您已經(jīng)成了焦紅軍手中的文學菜肴,更加香更加有味道了。比如牟進軍的拉狗蛋,我第一次看到的和焦紅軍評了以后的感覺就不一樣;再如劉郁林,溫文爾雅的文風,北芳純粹的文學信徒般的虔誠,下崗職工蔡風自主創(chuàng)業(yè)之余寫下的大河奔流般爽直動人的文字,等等等等,都組成了焦紅軍《寫作其實并不難》的骨骼、脈絡與筋肉,豐滿了寫作本身的內(nèi)涵,揭示了寫作的真正意義,打破了寫作的神秘感:在娓娓的說東道西中,讓人感覺并穎悟到寫作乃是一個不難操作的“好工種”。這就是焦紅軍的本事!
再解釋一下開頭插在焦紅軍養(yǎng)馬島領(lǐng)地里廣告牌的意思:文學的寫作猶如照鏡子。你讀什么樣的作品,就寫什么樣的作品。從這個意義上說,焦紅軍的《寫作其實并不難》,是一個寫作通鑒的“寶庫”,無論你想寫什么樣的作品,都可以在這里“照見自己的寫作模樣”!
這很有點不可思議,但事實確實如此。謂予不信,可以一試。一試便知!
新聞講事實,一句是一句,不能講廢話,而文學恰恰相反,沒有廢話便沒有才氣?!澳阏f了這么多廢話,沒看見才氣在哪里——往哪里看,說的就是你!”
“是,我知道你說的是我?!蔽艺f:“親愛的讀者朋友,實在對不起,這篇拙文浪費了你寶貴的時間,愿你息怒,讓焦紅軍的書彌補我的過失吧,祝愿您寫作的夢想早日成真!”
吳殿彬,筆名吳俊澤,大河奔流。山東棲霞人。高級記者、作家、詩人、攝影家。省市兩級作協(xié)、攝協(xié)會員,中國散文學會、詩歌學會會員。曾任《煙臺晚報》副總編輯、《煙臺日報》編委、發(fā)展研究所主任;現(xiàn)任煙臺關(guān)工委《希望月報》總編輯,兼煙臺市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顧問。曾獲新華社全國十佳通訊員和時事報道全國十佳總編輯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