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興勤
淺談紅樓夢二尤形象設置藝術
◎楊興勤
紅樓夢第64至69回,寫了紅樓二尤的故事,表面看似乎游離于《紅樓夢》的主線之外,但通過對比二尤的愛情悲劇更深一步揭露出賈府掌權(quán)者的貪婪與罪惡及封建社會下平民女兒的無奈。
在《紅樓夢》眾多形象中,二尤是個獨特的存在,她們所占篇幅甚少,然而在這短短篇幅中,作者卻塑造了兩個性格全然不同,命運如出一轍的平民女兒形象,概括了在封建制度下平民階層的思想風貌和命運。
汪寶釵在《論〈紅樓夢〉的真假結(jié)構(gòu)所顯示的意義》中認為:《紅樓夢》的作者似乎有意將整個創(chuàng)作結(jié)構(gòu)建立在二元思考的基礎上。如榮寧二府的對比,在這我們可以說二尤也是一組對比,這恰與真假,清濁《紅樓夢》的整體構(gòu)思形成了二元化價值對應關系。
這兩個形象若只塑造一個,這個人物形象會變得扁平化,因為這兩個形象在思想上和藝術上的意義只有在對比中才能更加清晰顯現(xiàn)。尤二姐的軟弱忍受對照出了尤三姐的頑強反抗,而尤三姐對于賈府腐朽的明察,則襯托出尤二姐對于賈府的無望幻想。
尤二姐模樣長得標致和悅,引得賈府中的男人趨之若鶩,先是賈珍賈蓉,后是賈璉。面對這種寄人籬下而又受騷擾的情況,她真心想找個歸宿,來幫她跳出寧國府這個陷阱。她對于婚姻期望不高,加上缺少見識,急于嫁人,所以賈蓉當媒將她說給賈璉當二房時,她大喜過望。賈璉本就是個喜新厭舊的紈绔子弟,但二姐卻把他當做后半生的依靠,殊不知卻由此陷入險惡深淵,最后錯用的癡情一刀斬斷,帶著悔恨吞金而歿。
她的人生和愛情悲劇,是既無抗爭之心,又無還手力的被侮辱者的悲劇。原因還有諸多方面:首先她是抱著僥幸的心理與賈璉交往;在進入賈府時,她是心存僥幸的,她以為入賈府就能苦盡甘來;對不堪的過往心存僥幸,對孕育子嗣心存僥幸,卻不曾想這些也僅僅是僥幸而已。其悲劇在于她卷進了賈府內(nèi)部權(quán)利地位之爭,她嫁給賈璉就意味著要和王熙鳳對決,王熙鳳是個代表著趨于沒落的封建階級的人物,有手腕且毒辣。在封建社會,規(guī)定了長子繼承,并產(chǎn)生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子嗣觀,所以說其悲劇比單純棄婦的悲劇要復雜得多,同時也從側(cè)面暴露了賈府內(nèi)部的黑暗與齷齪。
“二尤”雖是姐妹,卻有截然不同的人生選擇,尤三姐即使依賴于賈家生存,也毫不掩飾剛烈豪爽的性格,連賈珍等也為之費神。在與賈珍等的對抗中,她故意揮霍無度,更不惜以佯作放蕩來維護自己的貞操。
這個敢想敢為的奇女子,在婚姻觀上也與二姐形成了強烈反差。不同尤二姐,她是追求自由戀愛的,這一擇偶標準,完全超越了世俗之見和功利目的,回歸到了性愛本身。她選中了誰也沒能猜到的柳湘蓮,這個人在她心里已裝近五年,為了他她愿意永遠等下去,這雖是一廂情愿的癡情,但癡得如此執(zhí)著、矢志不移。但柳湘蓮未能了解尤三姐的癡情于一二,“當?shù)弥热阍钤趯巼?,懷疑那是個淫窩,沒有干凈的人”,就提出了悔約。這對于性情剛烈的尤三姐來說無疑是致命一擊,在還鴛鴦劍給柳湘蓮時,她趁人不防橫劍自刎。
其愛情悲劇有自身原因還有社會原因。尤三姐這種有剛烈人格的人,具有極強的自我意識和原則性,但同時也會因為剛烈過頭,沖動之下魯莽行事。面對柳湘蓮的猜忌,她絕望,但她不替自己辯解,而是以極端行為去證明自己。在封建社會尤為看重女子貞潔,在女性心理長時間也形成了這樣一種認知,貞潔比命還重要。說到底,尤三姐之死最根本的還是封建禮教對于女子的束縛,即使尤三姐是名奇女子,但也不免受到這種文化的浸染,自己不知道,可是它卻真實存在著。
二尤作為同一階層的人物,她們與賈府的大家閨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文中眾多形象中秦可卿和尤二姐,都是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了,讓人惋惜,可對秦可卿的描寫褒中有貶,從表面上看她是行為賢淑,但背后卻是她的不齒行為;而對于尤二姐卻是貶中有褒,從字面上看她品行有虧,但之后明白她其實受盡欺侮卻無淫穢。
作者在全書開篇就通過寶玉之口提出“女人是水做的骨肉”這一超世俗觀念,在前文刻畫了“水做骨肉”的女性系列,也通過許多蠢婦的描寫,向我們展現(xiàn)了封建婚姻禮教的毒害,但之后卻塑造了二尤這兩個出乎意料的形象,進一步拓展了全書的社會景觀和思想內(nèi)涵。
二尤性格如此不同,對于富貴階層的態(tài)度又不同,但最后她們的愛情卻以悲劇收場,讓人嘆惋,作者以對比藝術,對以孔孟之道為朝政國綱的虛偽性,進行了無情的批判和揭露。作者充分認識到在封建禮教下女子的無奈與不幸,卻也沒有可能為她們找到出路。二尤的愛情悲劇與賈府內(nèi)部的矛盾以及衰落有著內(nèi)在聯(lián)系,其悲劇,是當時封建社會的悲劇。
作者單位:延安大學 716000
楊興勤(1994—)女,漢族,陜西省榆林市橫山區(qū)人,碩士研究生,延安大學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先秦文學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