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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如傾時,與君兩相顧

2017-11-24 20:05:41水生煙圖
傳奇故事(破繭成蝶) 2017年4期
關(guān)鍵詞:侍衛(wèi)裙擺臉龐

文/水生煙圖/雨 深

山河如傾時,與君兩相顧

文/水生煙
圖/雨 深

吳軍破楚那夜,月色與往日并無不同。銀光流瀉而下,明晃晃一片,落在廊前花木與水榭亭臺間。芙蕖尚未盛放,圓葉未覆滿池塘,葉間偶有錦鯉躍動,攪得一池水紋輕漾。

侍衛(wèi)巡至公主季羋寢宮窗下時,猶見燭光曳曳,映下公主的衣鬢側(cè)影。季羋正伏案托腮,大約仍執(zhí)著于白日輸于王兄的棋局。侍女奉上一盞香茶,茶煙悠然飄散,繞過黑白棋局,從銀紅色的窗紗間透了出去。

廊下花木欣然,在無風(fēng)靜夜里兀自茂盛。季羋起身時,恍然看見窗外的一角天空,如同被銀紅窗紗渲染過一般,漫上一抹隱隱的紅光。她推門而出,侍女輕聲攔阻,又忙不迭地回身取一件御寒長衣。

推門聲在靜夜里愈顯脆亮,侍衛(wèi)尚未走遠(yuǎn),聞聲回首,見是季羋公主便躬身致意。為首的侍衛(wèi)身形挺拔,一如夏木亭亭。

兵器撞擊聲與人群呼喝聲便在這時升騰在宮殿之上。天際紅光愈近愈低,青煙頃刻間籠罩了楚宮上空。季羋驀然了悟,是異族軍隊攻破了楚宮。母親與兄長對她疼愛有加,從不讓她擔(dān)憂家國之事,可聰穎如她,早就從兄長緊皺的眉宇間讀懂了來自敵國的威脅。

她來不及穿上長衣,便跟在侍衛(wèi)身后急急奔向前殿,她擔(dān)憂王兄楚昭王。年輕的侍衛(wèi)手執(zhí)長劍,隨行在她身側(cè)。她拎著裙擺跑過曲折蜿蜒的長廊,穿過精致小巧的亭榭,扶疏花木掛上她的裙衫,似不舍,似挽留。季羋扭頭看,殿頂所飾的長龍隨著瓦脊起伏,映著青煙紅光,如灼熱難耐般浮游于空。

侍衛(wèi)適時挽住她的手臂,輕聲卻堅定地說:公主莫怕,屬下鐘建誓護(hù)公主周全。

季羋看著那少年,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在鐘建的帶領(lǐng)下,季羋很快與王兄相見,而后帶幾個侍衛(wèi)逃出郢都,直奔云夢澤而去。他們打算穿過云夢澤,逃到云中去。

夜色中的云夢澤浩瀚無邊。季羋久在深宮,初見壯闊天地,深覺震撼。眼前茫茫無際,只能以雙腳丈量一寸寸土地、一條條清溪。季羋不小心踩進(jìn)泥洼里,泥巴濺上裙擺,裹纏住腳踝,一個趔趄便撲倒在泥地里。

看到季羋瘦小卻倔強(qiáng)的背影,鐘建蹲下身去。向楚昭王懇請背負(fù)公主。

楚昭王遲疑時,季羋只望見鐘建清亮又堅定的眼神。顛沛流離中,他執(zhí)意與她生死與共。他躬身在她身前,像是期待一場鄭重的托付。季羋堅定地點了點頭,趴在他的背上。

很快,天將破白。為躲避吳軍,楚昭王只得選了極為僻靜的山路來走。鐘建一路背負(fù)著季羋,竟未落于旁人,只是汗落如雨,不知不覺將季羋的衣衫也濕透了。

季羋在他耳邊輕聲道謝,而他只顧大步向前,并不應(yīng)答。這時他顧念的已不再是一己安危,也不是王上威嚴(yán)。他只想要背上的姑娘遠(yuǎn)離兇險,余生靜好無虞。

林木茂密處,他竭力矮下身,唯恐樹枝刺傷她秀美的臉龐;荊棘及腰時,他努力抬高手臂,將她往背上顛了又顛,生怕尖刺掛破她的裙擺。開著細(xì)小白花的枳實伸著長長的刺,她攥緊他的衣袖,一遍又一遍地用只有他們才聽得到的聲音呢喃:小心呵,小心。

他們在靠近水源的地方歇息,一行人累得東倒西歪,只有他循著水聲,采圓葉為杯,盛了清水而回。季羋俯身飲盡,如遇甘霖。抬頭撞見他的目光,徑自紅了臉,扯一扯染了污泥的裙衫,再撫一撫被樹枝掛亂的頭發(fā),想到自己此刻的臉龐定然憔悴骯臟,一時沮喪至極。而他在近旁百轉(zhuǎn)柔腸,卻是說不得。

他想告訴她,在他眼里,她永遠(yuǎn)都是嬌媚清麗的模樣。他在泉邊折幾枝紫色五瓣花,悄悄放在她面前的石頭上。她見了他羞澀的模樣,掩面偷笑起來,眼中重新燃起了神采,如明月星辰。

不久后,楚國大夫申氏借秦之力復(fù)楚,迎回楚昭王。楚昭王感懷申氏忠賢,欲將最心愛的妹妹季羋嫁與申氏。

但季羋無數(shù)次想起鐘建堅毅俊朗的面龐。她寧愿不要這萬人稱羨的公主身份,只想與那讓她安心、讓她心動的少年白頭到老。只是嬌羞女兒家該如何將心聲吐露?

聰穎如季羋,終于想到向王兄表明心意的辦法。她告訴王兄:“女兒家應(yīng)該守身如玉,那個侍衛(wèi)背過我,我與他有了肌膚接觸,所以不能再嫁其他人了?!?/p>

楚昭王如何不懂,這一路生死相隨,早將兩人的情態(tài)盡收眼底,這時卻有意捉弄,笑問:“王妹所說何人?”

“鐘建”二字不待出口,季羋早已紅透臉龐。楚昭王終是疼她,縱使憾然,仍舊含笑應(yīng)下兩人的婚事。

昨夜山河如傾,卻忽得兩心相顧,這何嘗不是命運的恩賜。踩過泥濘荊棘,走過湖泊山川,此后所踏之路,皆平穩(wěn)又滿布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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