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jiān)娙?/p>
故劍情深,不忘微寒
張?jiān)娙?/p>
落筆清麗唯美,哀婉沉涼,如江南流水,訴說著舊日纏綿。
喜歡躲避車馬喧囂,鋪雪種字;與芳草為鄰,聽風(fēng)絮語。
那時(shí),年少的許平君緊緊牽著父親的手走入幽閉的掖庭,在墻角一隅,見到了那個(gè)瘦弱的少年。她不知道此后絢如煙花的命運(yùn),竟在那一刻埋下了伏筆。
少年名叫劉病已。彼時(shí),他迎著許平君純澈如水的目光,心頭涌起溫?zé)岬呐?。雖有皇家血統(tǒng),他卻不敢奢望愛情,即便眼前的少女出身微寒,她父親只是掖庭里的差役。
算來,在掖庭的生活,是他十七年來最愉悅的一段時(shí)日了。巫蠱之禍血染漢宮時(shí),他尚是襁褓中的嬰兒。他的太子爺爺劉據(jù)遭讒言構(gòu)陷,被迫起兵,武帝派兵鎮(zhèn)壓之后誅滅數(shù)萬人,長安城血流成河,他卻如有神助逃過一劫,被收押于郡邸獄,成了一名最小的囚徒。兩年后,病中的武帝要?dú)⒈M獄中囚犯,只因望氣者言,長安獄中另有王者之氣。所幸廷尉監(jiān)邴吉冒死拒絕使者入內(nèi),他才又一次刀口脫險(xiǎn)。在暗無天日的牢獄里,他像一粒被風(fēng)吹落的草籽,饒是一天天發(fā)芽長大,卻從未擁有陽光雨露。
直到暮年,雷霆震怒后的漢武帝才悔不當(dāng)初,下詔將年少的劉病已收于掖庭,這棵飽經(jīng)風(fēng)寒的野草才終于重歸皇籍。但緊隨其后,武帝駕崩,在托孤之臣霍光的掌控下,大漢江山輪番易主。未央宮里忙著改弦更張,沒人再想起掖庭里的劉病已。這株移入宮廷的野草,轉(zhuǎn)眼又被遺忘在角落。對他而言,漢宮的血雨腥風(fēng)、刀光劍影不過是與己無關(guān)的一幕幕皮影戲,他只眷戀掖庭里最樸素的溫情,只期盼看見許平君旋進(jìn)宮門時(shí)輕盈的羅裙。
與他的皇家血統(tǒng)相比,許平君出身微寒。她父親許廣漢因?qū)曳附墒苓^宮刑,這劫后余生之人卻讓劉病已感到溫暖。他們同處一室,從陌生到熟悉,從許廣漢提及女兒的言語中,他仿佛看到年幼的許平君與他一樣,驚恐和無助曾襲掠過幼小的心靈。許平君恬淡的笑容,還有艱辛生活磨礪出的溫潤性情,都讓他內(nèi)心恬淡平和。于是,在故人的撮合下,他們成了長安城中一對平凡的小夫妻。他們彼此憐惜,柴米油鹽的凡俗生活,每一刻都是幸福的。
他從未想過,他會(huì)被霍光選中,成為西漢王朝第十任皇帝。
他成了未央宮里的王,要不了多久,虛席以待的椒房殿也將迎來母儀天下的皇后。許平君的目光掠過椒房殿琉金的檐瓦,她從不奢望踏入那椒花涂壁的殿門,只求上蒼許可她陪伴在他身旁,就像過去布衣粗食的日子一樣。
就在朝中大臣有意推選霍光之女霍成君為皇后時(shí),劉病已忽然下了一道詔書:朕難忘昔日貧賤之時(shí)的一把劍,眾愛卿能否替朕尋回來?
善于揣摩圣意的大臣終于恍悟,龍椅上的少年天子,是借詔尋故劍訴情深,他念念不忘的,是發(fā)妻許平君。
這是一道最浪漫的圣旨,多像王子與灰姑娘的另一個(gè)版本,一個(gè)歷經(jīng)磨難的天子,執(zhí)意要把尊榮留給他出身寒微的愛人。其中沉甸甸的情意足以讓許平君幸福落淚,雖然這幸福那么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