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付松聚

從新聞范式到驅動政策：數據新聞發(fā)展的應對之策

□ 文/付松聚

本文結合我國數據新聞發(fā)展實際，提出若干應對發(fā)展之策，包括：形成良好的數據產業(yè)驅動政策；建設高品質數據庫；創(chuàng)立數據新聞寫作范式；構建數據新聞人才智庫；打造多元化數據新聞市場增值模式；以及推進設立完備的數據新聞法律法規(guī)。

數據新聞 可視化 范式 策略

當下，以數字技術、網絡技術、多媒體技術和實時傳輸技術為依托的新媒體異軍突起，以報紙、廣播、電視、雜志為主體的傳統媒體基于自身發(fā)展需求和國家政策導向呈現更加明顯的融合趨勢，一個媒介形態(tài)多元化的傳播格局正在形成。在這樣深刻的融合傳播背景下，數據新聞成為新聞傳播界新聞建構新寵，對人們生活和思維的影響日益深刻，也對媒體生產新聞的方式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數據新聞，又叫計算機輔助報道或數據驅動新聞，是指基于數據的抓取、挖掘、統計、分析和可視化呈現的新型新聞報道方式。[1]數據新聞是數據技術對新聞傳播業(yè)全面滲透、融合的必然結果，是新聞傳播生產領域中出現的一個全新的建構方式，這為日漸衰落的傳統新聞傳播業(yè)帶來了活力。

世界上最早的數據新聞實踐源自1821年5月5日《曼徹斯特衛(wèi)報》關于曼徹斯特和索爾福德地區(qū)每所學校的學生人數和年均學費的報道，[2]但從其制作技術來說，已經不同于今天關于數據新聞的概念?，F代意義上的數據新聞概念是由EveryBlock的創(chuàng)始人阿德里安·哈羅瓦提（Adrian Holovaty）在2006年提出的。近些年來，作為數據新聞的先行者即英國的《衛(wèi)報》先后對維基解密發(fā)布的阿富汗戰(zhàn)爭、伊拉克戰(zhàn)爭日志、美國大使館密電、英國國會議員開支丑聞、甚至是禽流感恐慌等進行的數據新聞報道受到普遍關注。

我國最早的數據新聞實踐來自2011年由搜狐網推出的《數字之道》，并引發(fā)國內網站跑馬式圈地運動，紛紛搶占商機，以謀發(fā)展。目前國內以中央電視臺、《新京報》《人民日報》等為代表的主流傳統媒體在媒體融合趨勢下嘗試以“數據新聞”作為改革發(fā)展突破口，取得了一定的傳播效果。此外，諸多門戶網站、傳統媒體網站都開辦了與數據新聞相關的欄目，如網易的“數讀”、新華網的“數據新聞”、騰訊網的“數據控”、搜狐網的“數字之道”、央視網的“圖解”等，也都在銳意改革中砥礪前行。由于我國數據新聞理論研究滯后、數據資源獲取受限、數據新聞人才短缺、盈利模式不清晰，這嚴重影響了我國數據新聞的良性發(fā)展。筆者認為，我國數據新聞要構建良好的發(fā)展生態(tài)，需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做起：

一、形成良好的數據產業(yè)驅動政策

當下，大數據產業(yè)日新月異，對于剛剛起步的數據新聞來說無疑是重要的發(fā)展良機。美國政府繼1993年宣布“信息高速公路”之后在2012年耗資2500萬美元推出“大數據研究與開發(fā)計劃”，這是美國搶占大數據制高點的又一重大舉措，無疑極大推動了美國傳媒業(yè)的深刻變革，也刺激了其數據新聞產業(yè)的大發(fā)展。目前，我國數據新聞產業(yè)的發(fā)展剛剛起步，需要政府的全面扶持。首先，要大力推動和落實數據產業(yè)驅動政策。2015年9月5日我國頒布《關于促進大數據發(fā)展行動綱要》，這標志著我國大數據產業(yè)已經上升至國家發(fā)展戰(zhàn)略。基于大數據的廣闊發(fā)展前景，地方部門也相應制定了適合本地實際的大數據發(fā)展規(guī)劃，積極將大數據作為提升本地發(fā)展的重要機遇。這些政策的實施，必將對我國的數據新聞發(fā)展起到良好的推動作用。對于地方政府部門，政策驅動是好事，關鍵要落實，不能將數據新聞發(fā)展政策流于形式。其次，政府應當盡快落實信息公開制度。西方很多國家數據新聞發(fā)展快的原因，在于其完善的信息公開制度建設。比如美國通過立法制定了《信息自由法》，并建立了政府信息網站Data.gov，其目的在于督促政府機構向公眾公開其所持有的檔案、文件等信息，以實現公眾對政府權力的監(jiān)督和制衡。我國從2008年5月1日起實施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信息公開條例》，但地方部門由于受傳統鴕鳥思維影響，僅僅做做表面文章，在落實方面還存在很大欠缺。為此，政府要進一步完善和實施信息公開制度，最大程度保證人人共享數據，為數據新聞發(fā)展提供相應的政策保障。再者，政府要加大資金投入。數據新聞作為一種新興產業(yè)，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我國政府應當協調國家有關部門來探索設立數據新聞產業(yè)發(fā)展的專項基金，包括對數據新聞產業(yè)項目的補助，貸款貼息、保費補貼、績效獎勵，對相應數據新聞供應商在稅收方面給予減免和優(yōu)惠，消除數據新聞供應商發(fā)展數據新聞的后顧之憂。

二、建設和利用高品質數據庫

眾所周知，數據是數據新聞發(fā)展的命脈，就好比“信息之于民主，貨幣之于經濟”。 英國2011年發(fā)布了大數據公開研究計劃，積極探索成立“大數據銀行”，發(fā)揮大數據對商業(yè)創(chuàng)新和刺激經濟發(fā)展的潛力。[3]

當前，我國數據新聞發(fā)展很難獲得高質量的國內數據，這是數據新聞發(fā)展面臨的瓶頸。首先，各級政府部門掌握和壟斷了絕大多數公共數據，因受行政壟斷和商業(yè)利益所限，使研究者獲取數據變得更加艱難。即便是公布的數據，也常常因為各行各業(yè)制定的數據標準不一致而造成無用的“信息孤島”。據不完全統計，我國各級政府部門現有各類綜合性的數據庫3000多個，但存在資源缺乏保證、更新頻率低、服務范圍窄等問題。其次，很多商業(yè)網站和數據公司受網絡安全和經濟利益等因素的驅使導致數據共享成為一個難以逾越的鴻溝。再者，我國很多媒體還沒有形成建立數據庫的思維范式。當前，我國媒體除了新華網和人民網建立了相應的數據庫，很多媒體沒有構建自己的數據庫，數據的獲取僅僅依賴外援。綜合以上分析，建構高品質的數據庫是當務之急。對于政府而言，要做好數據庫的頂層設計，做到科學規(guī)劃；對于數據供應商而言，要完善和統一數據制定行業(yè)標準。數據本身不會說話，數據新聞信息的終極價值體現在人類的使用和分析。如果數據取自政府機構公開的信息，自然可以放心使用。如果數據來源于非權威機構，則要適當進行數據可信度的評估。在獲取海量的數據信息前提下，要充分利用計算機技術和數據統計軟件，把有價值的數據信息進行挖掘和清洗，并合理運用數據本身和新聞事件之間的關聯度，找到最具新聞價值的數據新聞。如果沒有處理好數據本身的可信度或數據與新聞事件之間的關聯度，可能會產生虛假新聞。近些年來，很多媒體經常簡單而不加分析地引用統計數據，比如GDP、CPI、恩格爾系數等出現大的報道瑕疵，甚至成為笑話。

三、創(chuàng)立數據新聞寫作范式

數據新聞作為一種全新的新聞報道樣式，具有明顯的文體傳播特征。首先，從傳播形式上注重可視化（Visualization）?？梢暬ㄟ^形象生動的圖像或圖形不僅極大提升了新聞的形象性，也使受眾得到身心的愉悅感。其次，從新聞的敘事風格上看，呈現單線條的特點。單線條是通過可視化手段，將晦澀難懂的文本敘事轉化為形象生動的圖片之間的銜接與過渡，易讀性大大增強。再者，從受眾需求來看，能體現個性化和互動性。數據新聞傳遞的信息具備小眾化的特點，最大程度滿足不同受眾對個性化信息的需求，并能讓其參與到新聞創(chuàng)作當中，成為新聞報道主角。[4]

當下，我國數據新聞構建模式混亂，粗制濫造現象嚴重，比如可視化技術不過關，互動性差；選題和數據過于陳舊，圖表數據與新聞之間的必然關聯度不高，沒有足夠的說服力。除此之外，數據挖掘過度依賴網絡，容易造成虛假新聞的泛濫成災。當下媒體的新聞工作者要深知自己不僅是信息的發(fā)布者，還是文化的傳承者。有些無病呻吟的數據新聞根本承擔不了這樣的社會重任。筆者認為完全可以將傳統媒介的新聞構建經典范式嫁接在數據新聞的構建上，實現兩者更好的無縫連接，實現傳統新聞與數據新聞的深度融合。數據新聞既然屬于新聞的范疇，當然要遵循新聞的寫作報道范式，這一點很重要。如果在數據新聞報道里，過度強調技術而把新聞稿寫得花里胡哨，受眾會很不適應，因為在受眾眼中，新聞是什么樣子已經有固化的模式和套路，他們更加習慣于傳統的新聞報道樣式，并且更加相信傳統新聞的真實性。因此，如果屬于消息體裁，在結構上注重標題、導語、主體、新聞背景的有機結合。如果屬于通訊或特稿體裁，則會采用以文字為主、畫面為輔的報道風格。當然，在嫁接傳統新聞寫作方式的同時，還要注意數據新聞本身特殊的文體特征。首先要發(fā)揮圖片和數據優(yōu)勢，兼顧文字，要求精煉和簡約；在選題上要新，側重內容新鮮性和時效性。在敘事上注重簡單實效，避免雜而無序；在可視化方面注重設計，注重美觀，便于受眾閱讀。

四、構建數據新聞人才智庫

智力資源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最寶貴的資源。治國理政，必須善于集中各方面智慧、凝聚最廣泛力量。對于數據新聞發(fā)展而言，人才是先決條件。隨著社會對數據需求量的增大，與之相關的數據采集、數據存儲、數據挖掘、數據分析等數據產業(yè)必然進入發(fā)展的快車道，社會對數據新聞人才需求將會出現激增現象。據有關數據顯示，我國目前實際從事數據新聞工作的人才為30萬，而數據新聞人才的缺口達150萬人。當前，我國數據新聞教育剛剛起步，據有關統計，目前僅有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浙江大學、武漢大學等國內八所高校開設云計算與數據科學教育課程，而真正開始數據新聞專業(yè)教育的高校還處于實驗性的探索階段。2014年中國傳媒大學秋季學期率先開辦了數據新聞報道實驗班，開了數據新聞理論教育的先河，然后國內的一些大學比如清華大學、復旦大學、華中科技大學等開始跟進，數據新聞才開始成為拓展學生視野的選修課程。為搶占數據新聞發(fā)展先機，西方國家很多高校開始紛紛開展數據新聞教育，旨在構建數據新聞人才智庫，從而最大程度提升新聞工作者的數據新聞素養(yǎng)。為此，要求不僅具備人文科學的素養(yǎng)，還要注重理工科知識的培養(yǎng)，體現了人文與技術、藝術與審美的完美統一。正如2012年度英國皇家統計協會“杰出數據新聞獎”得主、英國衛(wèi)報數據博客編輯西蒙·羅杰斯（Simon Rogers）所說：“創(chuàng)作一篇好的數據新聞報道或開發(fā)一個好的數據驅動應用程序，常常更像是一種藝術，而不是科學。和攝影類似，選擇、過濾、取景、合成、強調，數據新聞頁包含了這一系列的工序。經歷了這些過程，數據開始說話，真相逐漸靠近?！?當然，數據新聞人才智庫的構建并非一日之功，這就需要高校承擔應有的培養(yǎng)人才責任，及時構建數據新聞理論架構，并開設數據新聞課程，通過業(yè)界與學界的良性互動來共同搭建數據新聞記者人才智庫。

五、打造多元化數據新聞市場增值模式

目前，我國很多數據新聞供應商看似熱鬧非凡，但未形成完整的生態(tài)鏈和盈利模式，造成其對人們的生活、工作、學習以及商業(yè)滲透力較弱。很多數據新聞供應商的盈利模式基本按照“免費+收費”的商業(yè)模式，即先通過免費的信息和服務來吸引巨量的用戶，然后再通過增值業(yè)務向某些定制用戶或者第三方收費。這種盈利模式根本無法匹配企業(yè)的正常成本消耗，出現了部分企業(yè)仍然依靠政府扶持和融資勉強維持生計的局面。數據新聞生產畢竟不同于傳統的新聞生產，如果采取同一套市場盈利體系，這就必然導致數據新聞難以與產業(yè)有機融合。西方的很多中小型數據新聞制作公司都因經營不善而倒閉，這充分說明了數據新聞生產必須構建多元化的市場增值模式，這樣才能實現與市場的無縫接軌。如何構建多元化的數據新聞市場增值模式，除了要結合媒體本身發(fā)展因素之外，還要從三個方面入手：首先，多渠道引入民間風投資金，形成利益共同體。數據新聞是未開墾的寶藏，引入民間資金可以抵御外在市場風險，也為數據新聞發(fā)展提供了相應的避風港。其次，充分挖掘數據的“增值”業(yè)務。在智能經濟時代，通過專業(yè)人士對數據進行有效的挖掘和專業(yè)化處理，為特定目標受眾服務，實現數據的“增值”，進而實現盈利。比如經濟數據新聞就最能體現數據的價值。再者，提供數據庫服務。媒體利用自己的大數據庫可以為目標客戶提供精準服務。

六、推動數據新聞法律法規(guī)完備化

當下，數據新聞發(fā)展面臨諸多法律的制度空白。首先，越來越多的數據新聞供應商依賴數據挖掘技術，可以檢測和記錄網民的每一個細微的行為，用來對用戶的消費愛好與行為進行統計分析，這很有可能對網民的隱私造成侵權。其次，很多數據供應商搭建的具備一定知識產權的數據庫，面臨的侵權風險日益加劇，這勢必導致數據供應者和使用者之間的矛盾。從當下數據新聞發(fā)展實際來看，如何規(guī)避非法數據供應商對公民隱私權的侵犯，已經成為當今數據新聞發(fā)展的頭等大事。從西方國家數據新聞的發(fā)展實際來看，他們正在通過改進消費者隱私權法案、通過有關國家數據外泄的立法、保護非美籍人士隱私、規(guī)范在校學生數據采集使用、修正電子通信隱私法等舉措以加強隱私保護。雖然我國具備一整套法律體系，但對數據新聞行業(yè)的侵權認定還存在模糊的邊緣地帶，這都為數據新聞的大發(fā)展埋下了潛在的隱患。政府應當盡快出臺相應的法律法規(guī)，最大程度避免數據新聞濫用現象對社會造成的負面影響。比如除對于重要機密信息不予公開之外，政府部門應當針對壟斷的數據信息和具有保密級別相對低的信息可以出臺相應的法規(guī)，設置權限，適度開放，便于科研者研究之用。針對濫用數據有可能侵犯網民隱私權的數據供應商，應當制定相應的預防和處罰措施，這也是政府在制定相應法規(guī)和政策時必須要考慮的一個問題。

當下，很多學者將數據視為21世紀信息化時代的“石油”。數據新聞是信息時代高度發(fā)展的產物，也是社會技術驅動使然。世界著名的媒體文化研究者尼爾·波茲曼（Neil Postman）認為，技術改變所帶來的媒體的形式變化，能夠以一種強大的隱形力量來規(guī)定現實世界。特定的形式會偏好某種特殊的內容，最終會在潛移默化中塑造整個文化的特征。

作為一名數據新聞工作者，要時刻認識到數據新聞在信息環(huán)境中扮演的重要角色，也要認識到數據新聞并不能十全十美地反映客觀世界，惟其如此，數據新聞才能煥發(fā)適應時代發(fā)展的生機與活力。

（作者是浙江越秀外國語學院網絡傳播學院新聞系主任、副教授；本文為浙江越秀外國語學院校級科研啟動項目“融合傳播視閾下的數據新聞發(fā)展方略研究”〈項目編號：2016QDA003〉，網絡傳播研究院重點研究課題〈項目編號：B2016005〉最終成果）

【注釋】

[1]郭欽.數據新聞:大數據時代新聞報道新模式[D].上海:華中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2014.

[2][5] [英] 西蒙·羅杰斯,岳躍譯，數據新聞大趨勢[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

[3][6]王忠.大數據時代個人數據隱私規(guī)則[M].北京: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

[4]金梅珍,丁邁,我國數據新聞教育的困境與對策[J],現代傳播,2016,3: 33

[7] [美] 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 [M],南寧: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

編輯 張 壘 leizhangbox@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