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崔麗
文人的“貪吃”
文/崔麗
老舍貪吃,尤愛吃落花生。
走路的時候吃,“口袋里裝上四個銅板的落花生,一邊走一邊吃,我開始覺得比秦始皇還驕傲。”寫文章的時候也吃,“三四個花生可以代替一支香煙,而且有益無損?!备鞣N做法的都吃,“糖餞的、炒的、煮的、炸的,各有各的風(fēng)味,都好吃。一日不見花生,胃里、連同心里都空落落的?!崩仙崽寡浴?/p>
老北京的羊頭肉,讓梁實秋魂牽夢縈,癡想了七八年。
回到北京后的一個冬夜,他忽然聽得深巷賣羊頭肉小販的吆喝聲,那吆喝聲聲聲入耳、入喉、入心,喉頭的饞蟲搔抓作癢,他登時便心癢難耐,一骨碌從被窩里爬出來,巴巴地將小販喚進(jìn)門洞。這時的梁端坐一旁,仔細(xì)觀看小販于暗淡的油燈照明之下,抽出一把雪亮的薄刀,薄刀不疾不徐、有節(jié)奏地在羊臉子上穿梭。那一片一片羊肉片得飛薄,近乎晶瑩剔透,整齊地碼在粗砂碗中,小販隨手撒上椒鹽,最后取出一只蒙著紗布的羊角,將羊肉置換到羊角中便大功告成。梁托著一只羊角,羊角里盛著羊頭肉,羊頭肉上點綴著椒鹽,復(fù)又鉆進(jìn)被窩,在枕上一片一片地將羊頭肉放進(jìn)嘴里,咂摸咀嚼,不知不覺地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這“饞”解得真是過癮。
要說“貪吃”文人,汪曾祺也絕對榜上有名。
光是談吃,他就寫了一本書。從汪老幼時在高郵、鎮(zhèn)江,到抗日時期流亡至昆明、北京,后“文革”中被“發(fā)配”到張家口,他在每處都能發(fā)現(xiàn)美食、享受美食,比如,“最存雞之本味”的昆明汽鍋雞、“鮮得連眉毛都掉了”的蝦子豆腐羹、就著薄荷葉吃的石斑魚……
但是讓汪老一直念念不忘的竟是咸菜慈姑湯。汪老幼時,一到下雪天家里人就要喝咸菜慈姑湯。咸菜是青菜腌的,腌了四五天的新咸菜很好吃,細(xì)、嫩、脆、甜,別的咸菜難可比擬。等到下雪了,將咸菜切碎、加入略帶苦味的慈姑煮了,便成了咸菜慈姑湯。自家腌的咸菜不常有,但慈姑常有。汪老晚年居住在北京,每當(dāng)在菜市場見到慈姑,必定買一些回去加肉炒了,子女都不愛吃,但是汪老固執(zhí)地保留著這個習(xí)慣。
汪老在書中寫道:“我很想喝一碗咸菜慈姑湯。我想念家鄉(xiāng)的雪?!?/p>
這時我才明白,文人的“貪吃”還有個文藝又好聽的名字,叫“鄉(xiāng)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