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已隔江南
只有寫詩填詞,不用瞞天過海
◎夢已隔江南
我上小學時,《美少女戰(zhàn)士》很紅,紅到每個小女孩都想在家里拿雙筷子轉(zhuǎn)圈圈。但偏偏美少女是個很漫長的故事,不知什么原因,總之后半部分電視臺突然不播了。
好朋友有美少女的整套漫畫,這讓我非常羨慕。我父母并不認為這是一套值得購買的書,甚至反對我看這些漫畫,所以我只能向她借。
那時我偷偷看書的本事很強,躲在被子里,一邊拿手電筒照著,一邊耳聽八方。只要父母的房間里有任何響動,就迅速關(guān)掉手電、把書塞到枕頭下面,裝睡。只有姥姥可以看出我在裝睡,說我裝睡的時候呼吸不對,但她并不拆穿我。
大學的時候,有一天突然想起美少女的遺憾,于是從網(wǎng)上下載了全套的漫畫—兒時多年的遺憾,今天居然不過幾分鐘的等待。但看漫畫的小女孩已經(jīng)不再,多年未看過漫畫,居然并不想看下去。所謂遺憾,也僅僅是遺憾罷了。
而最不遺憾的,大概就是武俠小說。我媽算是金庸的粉絲,家里收藏了金庸的全套小說,一本不落,但她并不認為這是初中生應(yīng)該看的書。武俠不是什么正經(jīng)書,看了耽誤學習,這是常見的論調(diào)。
我下課比父母下班早些,每天放學回家,我會去父母房間里偷一本金庸的小說。他們的書很多,書架上擺不下,于是全部擺成里外兩層,我每次都將正在看的那套書放在里面那層,這樣少了一本,也并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晚上,繼續(xù)用從小練成的被子大法打著手電看書:成年后,我爸一直將我長不高這件事歸結(jié)為長身體的時候偷偷看小說,不睡覺。
偷書的過程中出了一些插曲,爸媽連續(xù)一個禮拜都回家很早,我完全沒有機會更換下一本。無法繼續(xù)的痛苦大過天,在忍了數(shù)天之后,終于只好自己去買一本。
那時我一個月只有100塊零花錢,正版書自然是買不起的,只得先買了盜版。而后最驚險的是如何將這本書藏起來。為了不讓父母發(fā)現(xiàn),我常常給這本書換位置,比如藏在所有書的背后,然后把一排書都抽出來,這樣從表面看去,仍然是完整一排書;或者放在抽屜里,上面蓋一層獎狀、信紙;為了能夠躲在廁所里看,還用衛(wèi)生紙包上,藏在一捆紙的后面。很多年以后,許多小說的內(nèi)容早已忘記,反而是藏書的諸多情節(jié),記憶頗深。
金庸看完了,自然是想看古龍。借來古龍的小說,壓在作業(yè)下面看,如果遇到父母路過檢查,就迅速用作業(yè)掩蓋住,假裝在認真學習。最驚險的一次是,我在書桌前偷偷看古龍,遠遠聽到高跟鞋嗒嗒的聲音,那天聲音尚遠,并不真切。但直覺告訴我必然是母親,陸小鳳那本太厚,無法用作業(yè)遮住,我就趕緊拿起來藏到書包里,再擺出認真學習的樣子。狀態(tài)剛剛調(diào)好,果然就看到母親走進來。
高中時期,喜歡古龍遠勝金庸。并非覺得金庸小說的情節(jié)不夠精彩,只是覺得古龍小說的那種江湖漂泊、浪跡天涯的氛圍,格外有吸引力。金庸的小說中,描述一個戰(zhàn)斗場面,通常需要一頁紙,但往往李尋歡一出手,敵人就死了。當時覺得這樣利落簡直太瀟灑,被迷得神魂顛倒。如今想來,覺得古龍的小說更接近詩,有些東西不必寫出來,在故事里,自然就可以感受得到,仿若大片留白。
從小在北京長大,在高中之前,從未離鄉(xiāng),亦不知鄉(xiāng)愁為何物,但浪子兩個字卻對我充滿了誘惑。少年時期,我還是頗為矯情的一個人,對浪子、遠方、鄉(xiāng)愁,滿是期待。因為古龍,喜歡柳永,看著柳永的漂泊而心向往之,年少的情緒,不會理解孤館度日如年的憂苦,滿心惦念的,盡是“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的向往。許多幼稚的年少思緒早已遠去,但那時形成的性格,冥冥中卻對今天的生活產(chǎn)生著不可忽視的影響。
我收集了柳永的各種詞集,各個版本,也收集了柳永的各種傳記,甚至一度擔任了百度柳永吧的吧主。讀柳永的作品和寫詩填詞,終于不用再瞞天過海,在父母眼里,這也終于是一個可以被接受的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