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皓婷
好工作在哪里
●姬皓婷
讀書的時候,我特別盼著能早點參加工作?,F(xiàn)在回想起來,概因我當時無限放大了發(fā)薪后的快感。拿著自己掙來的工資,想吃什么吃什么,想買什么買什么,不用跟任何人商量匯報,這種腰桿子直起來的硬氣和自由裁量的快意沖昏了我的頭腦,使我迫不及待地想離開學(xué)校,甚至罔顧學(xué)校一片深情厚意,放棄了人人羨慕的博士保送和留校任教資格,歡天喜地地混社會去了。
走上社會真正工作后,我才漸漸體會到那每月到手薪水的沉重。薪水總覺得少,而花錢的地方總那么多。加班的時間總那么多,屬于自己的時間總那么少。工作十年的時候,我遇到了事業(yè)的瓶頸期。職務(wù)提不上去,薪水自然也長不了,那么多年省吃儉用下來連套屬于自己的小房子也買不起。再加上長期從事內(nèi)容相似的工作,新鮮感和激情早已蕩然無存,我非常想跳槽。
有一次我出差去海南,漫長的飛行中同坐在我旁邊的阿姨聊了起來。阿姨說她是去海南旅游過冬的,在海南買的房子。兒子在北京工作,兒媳不上班,他家在北京也買了100多平米的大房子,她在北京幫兒子看小孩。北京100多平米的房子,現(xiàn)在可相當于近千萬的資產(chǎn)啊。我小心地打聽她兒子工資多少。阿姨說,兒子一年掙五六十萬吧。
五六十萬?這對于我來說簡直是個天文數(shù)字。盡管有些不禮貌,我還是按捺不住,既艷羨又好奇地問,她兒子究竟做什么工作。阿姨說:他呀,是房產(chǎn)經(jīng)紀人。
房產(chǎn)經(jīng)紀人?用咱老百姓的話說,不就是中介嗎?就是那天天穿著白襯衣西褲在路邊發(fā)傳單的中介嗎?就是每天接到的電話中上來就問“姐,新出了一套房子你考慮下嗎”的中介嗎?搞了半天,人家中介比我們這種想買房轉(zhuǎn)悠好多年都買不起的人有錢多了。我甚至當時都產(chǎn)生了下飛機后馬上就跳槽到中介公司的沖動。
想是那么想,頭腦一熱之后,回到北京,我依然還是每天坐在辦公室,揣著永遠跟不上房價的薪水,跟著中介到處去看總是也買不起的房子。直到有一天,中午37度的高溫下,中介騎著電動車拉著我轉(zhuǎn)了2套房子后,還要帶我再去轉(zhuǎn)。我早都餓得頭暈眼花,又被馬路蒸騰起來的熱氣炙烤得感覺要中暑,所以堅決不去了。中介是個小姑娘,遞給我一瓶水和一根火腿腸,讓我坐在樹蔭下喘口氣,墊吧墊吧肚子。她自己什么也沒吃,接了個看房電話,又急匆匆地走了。
因了這根火腿腸,我和這個中介小姑娘熟絡(luò)了起來。她后來跟我講,不吃午飯對她來說是常事。因為都要先緊著房主和客戶有空的時間,他們經(jīng)常一早就出門,很晚才能回家,沒有周末和節(jié)假日。趕上年景好掙得很多,大環(huán)境不好時也會三五個月入不敷出。她剛?cè)胄袝r,連著一個月一個客戶沒帶成。終于有套出租的房子,她辛苦地自己動手打掃衛(wèi)生三小時,晚上帶客戶看了終于要付定金。可是打電話給房東,房東說別家中介已經(jīng)租掉了。而此時她還在房子里,看著打掃得干干凈凈的房間,特別想大哭一場。
原來中介這五六十萬的年薪拿起來這么燙手。
網(wǎng)上曾經(jīng)熱傳一段小視頻,一名外賣小哥因為送餐超時,在電梯里邊看手機上的表邊看著顯示的樓層數(shù),急得跺腳痛哭,樣子著實讓人心酸。之前媒體曾經(jīng)報道,外賣小哥和快遞小哥做得好,一個月能夠月入上萬。其實這都是風里來雨里去換回來的辛苦錢。天太熱了,我們不想出去吃飯,訂個外賣;下雨了,路上都是積水,走路不方便,訂個外賣;下雪了,凍手凍腳的,擔心滑倒,訂個外賣。在我們貪圖舒適不愿出門的時候,想起了訂外賣。可他們卻沒法選擇天氣,甚至收入大都依賴于壞天氣衍生的大量訂單。為了趕時間,常常是拿著餐品飛奔,有時送慢了,飯菜變溫了,客戶不理解,給個差評,這單就算白干了。
有個朋友,在非洲某國做外交官,大家都很羨慕她。外交工作看起來似乎很容易也很風光。直到有一天她回國,我們一起吃飯時,聊到孩子時仿佛戳到她的痛處,她竟然哭起來,說在國外時很多次想孩子想得要發(fā)瘋。她反問我們:不說環(huán)境的艱苦和可能面臨的危險,單只是和家人孩子的聚少離多,和國內(nèi)的嚴重脫節(jié)你受得了嗎?這種四海為家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
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么完美的工作。其實我們很多人,也只不過是在朋友圈里活得比較好,或者在旁人眼里過得比較好而已。
每份工作都有煩惱苦痛的一面,有的人能破繭化蝶,有的人在抱怨中蹉跎歲月。這是心智力量的差距,和具體做什么工作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