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健軍
小情詩(組詩)
■樊健軍
來吧,陽光,我打開窗簾,放你們進來
你們盡管放肆,盡管在我的書頁上奔跑
我允許你們頑皮,允許你們?nèi)鰵g
我熱愛你們的撫摸
我貪戀你們的萬丈光芒
我像你們一樣沉醉那細(xì)葉的植物
那是你們的草原,你們的大海
我就是只懶蟲,一個心懷幻想的歹人
我情愿迷失在你們遼闊的腹部
我突然遇上了漿果,陌生的漿果
挑著新婚的紅燈籠
簇?fù)碓谀莾?,簇?fù)碓诔霭l(fā)或回歸的路上
我挽著愛人的手走過一樹紅亮的漿果
走過黃葉的銀杏和沉睡了的水草
我們要到我們的秋天去
我漿果般的愛人啊,她說哪兒也不去了
她情愿睡在這棵漿果樹下
睡在那些新鮮的伙伴中央
誰這時走過曠野都是犯罪
你聽,金櫻子的花香帶著刺
在曠野的心臟上漫游,兩只金龜子
結(jié)伴飛過叢林,它們的私語
連山棗樹都無法破譯,巨大的蛙鳴
驚落了桐花,潔白的春天撒滿一地
幾只螞蟻爬上了我的手臂,這些天真的
信使,徑直鉆進了我的身體深處
……親愛的,不管你來與不來
我都將車泊在月光的邊緣
你說,走這兒,走這個夜晚
草地空曠得僅僅剩下心跳,銀河燦爛
多年不見的星光,像裙裾的蕾絲
近在指尖
你說,走這兒,走那樹林,去那黃竹的身邊
那兒靜寂,遠(yuǎn)離人煙
草叢中的石蒜正在抽苔
正要盛開成我們希冀的模樣
你說,我們走那湖上吧,走成一雙白鴨
和我們的子女走成一湖潔白的精靈
你說,讓我們?nèi)ツ堑毓系?/p>
看那地瓜一只只飽滿,破土而出
你說……你說的已成風(fēng),我悲哀地咀嚼
我情愿是只蜂,一身花粉
那是別人的愛情,一瓣花
才是我全部的世界
我為什么不能在你的手心寫首詩
它那么干凈,宛如被露珠清洗過的三葉草
你為什么不接納它,像接納天池里的一尾游魚
像接納喜馬拉雅山的雪
它誕生時就那么干凈,纖塵不染
你為什么不接納它,像接納少女時的第一個吻
像接納母親的第一滴乳汁
像接納曾祖父額頭飛動的一根白發(fā)
我想過把它寫在芭蕉葉上,也想過
把它寫上云朵
剛蛻殼的蟬翼多么透明,又是多么單薄
一個詞語就會砸出一個窟窿
敞開你的手心好不好?
讓我把詩寫在你的手心好不好?
你就忍心看見它成為無家可歸的孩子嗎?
干凈不是它的罪過,也不是我的罪過
我多么渴望給它找個干凈的地方,除了你的手心
沒有別的地方會是它的天堂
如果我是個鎖匠,傾其一生
我就鑄造一把鎖
鎖住每一個你在的春天
以及你脫落的牙齒,蒼白的發(fā)絲
讓鐵扣穿透你我的信仰
我要與你一起做這個試驗
我不會打造鑰匙
就連鎖孔也不存在
我愛煞了通往田園的小徑
愛煞了菊開萬朵的田園
我愛煞了每一朵菊
愛煞了誕生她的秋天
我愛煞了那潔白的,純黃的
所有丟不開的顏色
愛煞了她在水中飽滿的身體
我愛煞了她腹部的萬縷紋身
我愛煞了她婉轉(zhuǎn)的舌尖
愛煞了她舌尖上淺淺的甜
我愛煞了那讓我沉戀的毒
她不讓我生,也不讓我死
樊健軍,江西修水人,中國作協(xié)會員,魯迅文學(xué)院第十五屆高研班學(xué)員,江西省文聯(lián)滕王閣文學(xué)院特聘作家。在《人民文學(xué)》《當(dāng)代》《小說界》《天涯》等雜志發(fā)表小說,有小說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大字版)》《北京文學(xué)·中篇小說月報》《中華文學(xué)選刊》《作品與爭鳴》《長江文藝(選刊版)好小說》等刊物轉(zhuǎn)載,并入選多種選本。出版有長篇小說《誅金記》《桃花癢》,小說集《行善記》《有花出售》《水門世相》等,曾獲江西省優(yōu)秀長篇小說獎,第二屆《飛天》十年文學(xué)獎,第二屆林語堂文學(xué)獎(小說),首屆《星火》優(yōu)秀小說獎,入選加拿大列治文公共圖書館最受歡迎的中文小說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