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 藍
藍藍的詩
藍 藍
在被新肉縫住的裂口處你能
找到我。
我是薔薇在五月。
我是十個夜晚倒進情歌的酒。
是用筆尖接回的人。
我是月光擁抱大海時對你涌起
潮汐的不夠。
讓出租車開走
——給我你荒涼的房屋。
房子里傳出人說話的聲音。還是第九棟
她七歲,和弟弟一起為豆角澆水。
她種了一棵向日葵,在窗臺下
隔壁鄰居的吵架聲震得玻璃發(fā)抖。
門開了,出來的是陌生人。
她唯一能明白的是
那個扎羊角辮的女孩也是陌生人
和她有同樣的名字。
還有她年輕的母親,高大健康
父親在下雪的時候回家,肩上落著雪
一家人就在這屋里吃晚飯。
如今那碗是空的,一個大洞。
而她早已失去了它們。
天又黑了。告別
我和我身上的另一個人。
曾經(jīng)存在的和正在誕生的。
夜空亮起了微弱的航標燈。
去哪里尋找一條船?
在這無人的世界的渡口。
你在自己失敗的懸崖上垂下
繩索,為了捆住
吊在半空中的希望。
下一個瞬間,你伸手
扒住曙光的窗臺。
所有曾經(jīng)從那邊回來的人都知道
你可以哭了——
為了配得上你經(jīng)歷的痛苦。
一到過年,城市的大街
空空蕩蕩。只有樹,站成兩排
仿佛剛剛從山里跑過來,氣喘吁吁
更多的時候你不會注意它們
也不會注意頭頂?shù)穆槿?/p>
這些小東西,脫離了理性囚牢的解放者
在一座空城里游蕩,就像你
在一把椅子里游蕩,從不站起。
只有在過年時
你才意識到,你鐵屋里的形而上
你的思索空蕩蕩的——
但這些樹是什么?還有那個
舉著氣球走過的姑娘?
尤其,當(dāng)那些樹肅立不動的時候
尤其,當(dāng)那個姑娘邁動踏碎一切的
年輕步伐的時候。
傷害使我們在一起。分離將我們
焊牢在分離之處。
一只伸向海底的手
在記憶里把我們抓住。
我留下過吻,在那把鐵鎖上。
最溫柔的愛,痛擊我的鼻梁!
在無聲蔓延的往事的大火中
我的臉第二次被燒傷——就在
成為一個人所能走到的
最高的懸崖旁。
幽暗的日子啃噬它的木門檻。
高原陽光燒著它陳舊的
唐卡。牛羊在這里吃草
情侶松開他們挽著的臂膀。
你感覺到金蓮花在注視你。
酥油燈似乎就要熄滅?;牟菡紦?jù)了院子
而寂靜沉沉蓋住它的臉。
你認為這里沒有佛像,沒有無聲的
喇嘛。沒有夜晚和鐘表的走動——
這座寺廟像寺廟一樣烏有,
信仰像大地般不存在偶像。
只有一個藏族婦女背著蔬菜
踏進這首詩——像個產(chǎn)婦
在你那詞語的、被陌生打開的驚愕中。
繼續(xù)愛,繼續(xù)從埋在雪下面的枯草
拽出更多。
繼續(xù)逃進無知去愛無知的奧秘。
愛就是絕不傷害自己。
就是花兒到了秋天就落。
對熟知的,保持活下去
所必需的陌生;
對敢于拋棄道路的勇氣
那新的劈山大斧的天真獻上贊美。
不在別處
就在心的雙手向外伸出的勞作中
你接生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