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生樹

懷念我的父母親

慕生樹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父母離世已有整整十個年頭了，十年來，許多往事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頭。父母是2004年1月3日同時上山、入土為安的。十年來，每回想起父母生前身后的許多奇異之事，真令人稱奇和不解。

十年前的那個隆冬季節(jié)，先是母親病重、隨后父親也臥床不起，誰料想反而是父親先撒手西去，享年87歲，母親病情隨之更加嚴(yán)重，父親定于臘月初十中午遷靈，可就在臘月初十（陽歷二00四年元月一日）凌晨一時零十分，母親竟也長嘆一聲隨仙父而去，享年86歲，故有父母同日遷靈、同時出殯之曠古奇聞罕事，更令人稱奇的是父母成婚于七十多年前的臘月，又在七十一年后的臘月里同日上山，人常言：人生七十古來稀，可父母竟能同窗共室生活長達(dá)七十一年之久，古今中外，確實少有。父母一生養(yǎng)育我們兄弟姊妹九人，父母辭世時，我們兄弟姊妹九人又齊跪在父母床前。父母生前，親戚朋友、左鄰右舍，常以楊老令公、佘太君比喻二老，以楊家滿門忠孝比喻我們一家老小，母親沒有文化，斗大的字不識一升，常常因之而高興，可父親卻意味深長地對母親說：“楊家男人都走的早，我不想當(dāng)什么楊老令公、你也再不要讓人說你是佘太君”，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陰陽相隔，生死兩界，這是人們常用來描述人世間生離死別的說法，活人永遠(yuǎn)都無法見證自己的離去，正是自己至親的離去，才讓人們一次次深深地體會到了生離死別的痛割心肝。人常言：羔羊有跪乳之情，烏鴉有反哺之愛，滴水之恩自當(dāng)涌泉相報，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父母生前為我們兄弟姊妹的成長操碎了心，費(fèi)盡了情。臨終之際，又對我們照顧的無微不至，據(jù)玉英我姐事后講，有一次，她曾無意中在門外聽到過二老的這樣一次啦話，父親說：“這一次你我病的都很重，咱最好一塊上山走吧！”母親長嘆一聲說：“唉，只怕咱老兩口沒有這個福分，要是咱同時走了，能給后人們省好多麻煩。”父親卻又說：“咱們還是分開走得好，聽老輩人流傳說，兩個人一年里過世，對后人們不好?！蹦赣H又說：“那如果咱倆能隔年去世，同時上山，那該有多好?！甭牭竭@里，玉英我姐早已情不自禁、淚流滿面，可她在父母生前卻一直沒有對任何人講過這件事，因為壓根她就不相信世上會發(fā)生這么奇異的事情，直到您二老永遠(yuǎn)的上山走后，她才對眾人說起這件事。

父母對兒女們照顧得竟然這么周到，考慮得這么周全，從而給我們留下了無限的遺憾和悔恨。也許是二老生前致力于修橋補(bǔ)路、濟(jì)困扶貧的善舉得到了回報，也許是冥冥之中有天神照應(yīng)，更可能是父母的誠心感動了天地神靈，事后的一切竟都如父母所愿。父親辭世在公元二○○三年農(nóng)歷十一月十六日，當(dāng)時母親也已昏迷不醒。我們的哭聲把母親驚醒了過來，母親雖已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眼眶里卻充滿了淚水，兒女們要背她到另一間窯洞里去，母親卻死活不肯，眼瞅著父親的遺體，“嗚嗚”地嗚咽著、呻吟著、呼喚著，眼里、臉上的表情痛苦至極，母親的心里一定很清楚這才是真正的生離死別。母親是公元二○○四年元月一日農(nóng)歷十二月初十凌晨一時十分走的。這中間的二十多天里，她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當(dāng)時的愿望一定是最盼望能與父親早日在另一個世界里相聚。這樣既遂了心愿，又給兒女們省卻了許多麻煩，可為了那句“一年里去世，對后人們不好”的傳言，又讓她忍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在生死線上苦苦煎熬了二十多個日日夜夜，父親在黃泉路上、奈何橋邊也一定徘徊彷徨久久不肯離去，等待著母親的到來，母親直熬到“第二年”的一時零十分才撒手離去，與父親一塊踏上奈何橋，站在望鄉(xiāng)臺上永遠(yuǎn)地離我們而去，實現(xiàn)了“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人生夢想。此等奇異怪誕之事，如果不是發(fā)生在真實的世界里，我們的親生經(jīng)歷，說出來有幾個人能夠相信？可這一切又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每當(dāng)想起這些，我們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父母的恩情才好，雖然我們明白“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的道理，可父母同時離去的事實仍令我們難以接受，睡夢中我們無數(shù)次圍坐在父母身邊，把酒話滄桑，夢醒時卻早已淚濕衣枕，長吁短嘆。倘若有來世，我們真盼望下一輩子父母還是我們的爹還是我們的娘，還是我們永遠(yuǎn)的牽掛。

父親生前曾在石城的興文書院教過幾年書，他多次對我們說過“要多宣傳古城”，并說他“常常夢見舊城”，還給我們兄弟姐妹講過許多有關(guān)石城的故事，可惜我們當(dāng)時全不在意，竟把許多故事都給忘掉了，為了彌補(bǔ)此遺憾，我們父女倆積多年之工作經(jīng)驗編寫了《吳堡石城》一書，并由陜西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發(fā)行。令人稱奇的是我還在父親工作居住過的窯洞里發(fā)現(xiàn)了一塊原本豎立在孔廟旁邊，已遺失多年不知蹤影人稱“下馬碑”的“文武官員軍民人等至此下馬”石刻?；蛟S這塊石碑原本就是父親故意壘放在辦公室墻壁間，等待他的后人來讓其重見天日的吧？不然事情真的能有那么巧嗎？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卻在燈火闌珊處？幾十年間，多少人在此居住，又有多少人在尋覓這塊石碑？可最終還是讓我和我的同事找到了，這雖值不得大書特書，但卻畢竟是奇事一樁。

十年過去了，父母的恩情永遠(yuǎn)難以忘懷，寫下這些文字，聊以安慰。愿天下父母永遠(yuǎn)平安。

◆慕生樹，現(xiàn)供職于吳堡縣石城管理所，與人合著《吳堡石城》《銅吳堡》《光輝的足跡》《毛主席東渡黃河》《吳堡石城故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