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志凌

海棠

大風經(jīng)過的地方，一片狼藉

秋海棠，悲悲戚戚的名字

一臉夏天的我，能否給你溫暖，能否

來年，開一樹粉紅，結(jié)一樹冰糖

三棵拇指粗細的糖心海棠

來自呼圖壁。四百里顛簸，流失多少水分

怎么我丟失話語的嘴唇，干澀異常

翠綠的葉子，隨著秋天一起萎靡

——它瘦瘦瘦瘦的小手，掙脫不開

風的糾纏。我說：到家了孩子，看你

渾身顫栗，就像昨夜的風。咋就不能

松開，攥了一路的陽光

好讓我，帶著潮氣的呼吸

把你，擁進懷里

海棠！就把你，安置在窗前吧

那是我的書房，寒夜里還有燈光

還有我，有我不曾冷卻的文字

持續(xù)沸騰的夢想……

把黑夜敲出更大的聲響

被一盞路燈尾隨

被一盞路燈在黑夜盯上

就仿佛接近了家門

就仿佛有一雙手，在背后輕輕一推

就仿佛黎明和幸福，結(jié)伴而出

就仿佛一雙有力的手臂

把我，箍得喘不上氣

——過于寂靜了

偶爾一聲蟲鳴，都能讓星空紊亂

掛在空中的月亮

像一面銅鑼。我巴望自己

就是一個打更的人

把黑夜敲出更大的聲響

把黎明喊出來

初夏

就聽見“刺啦”一聲，風

把夏天的裙裾，扯開一道口子

揚起來的塵土，重新回到土里

一場陣雨及時地，把撕裂的傷口粘合

就仿佛沒有大風，就仿佛沒有陣雨

鳥兒拽著我，在空中搭起彩虹

我像個孩子一樣迷戀童話

曾經(jīng)的童年，沒有色彩

如此我開始收集夏天所有的顏色

花還是草，土還是水

節(jié)點很高。色澤充沛

我看見大樹的軀干

留下扎眼的疤痕。盡管被新發(fā)的枝葉

覆蓋。對著一棵有思想的樹

我開始發(fā)怔。好像有過一場愛

轟轟烈烈。上溯到幾十年前

沒有想要的結(jié)果，花都沒有開全

還沒過渡到艷麗，就蔫了

揚起的塵土，迷離了一個時代

至今都留下了一個不好的習慣

每次刮風，我都會不停地揉動眼睛

直到紅腫、干澀——

清晨美妙

就是想深呼吸

讓浸滿莊稼的空氣和黎明，慢慢消化

很久沒有享受這種待遇

開門見花，推門見樹

就連調(diào)情的鳥兒，都忘了回避

剛開始入夏。我就迫不及待，想讓

一棵穿戴鮮艷的李子樹，渾身捆滿

紫色的果實。凍結(jié)一池子繽紛的月季

把整個北疆的花期，拉得

與南方一樣長

北疆的春天短，夏天就不能再短

我就不信，憑我的想象

這樣一個美妙的清晨，不會

與我們長此相守

這樣一個絢麗的憧憬，不會

被現(xiàn)實一次性買斷

城里太堵。除了水泥和鋼鐵

我找不到土壤。一棵拱破泥土的草

都能讓我，聯(lián)想到漫無邊際的綠洲

其實，綠洲和花海，都靠水滋養(yǎng)

鳥兒啁啾，雞鳴和犬吠，誰說催生它們的

不是一再錯過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