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開墾土地,也是修理自己。挖煤和當農(nóng)民是如此不同。他不再有工友,妻子、兒女跟土地、荊棘一樣,都是對手,對他的人生都是一種瓦解?!?/p>
這是劉云芳在《大山之子》里對姥爺?shù)呐袛唷?/p>
小說家陳年在《長夜》里這樣刻畫母親的形象:“母親的性格怪僻乖張,討厭別人打擾她的生活。我小時候家里從來沒有親戚朋友來做客,當然她也很少帶著我走親戚。她一個人坐在小院里看一本叫做《中國青年》的雜志,有時候就是坐在那兒看天上飄來飄去的云。云里面藏著什么?鬼才知道?!?/p>
當我們的散文、我們的小說,日復(fù)一日書寫著親人,書寫著家庭,書寫著倫理,真正的企圖是什么?他們觀察、甄別,在這不厭其煩的敘述中,試圖接近真相,去理解一個人。那些活在痛苦中的人,遭受接二連三的打擊,窮困、疾病、失敗、恥辱,人生中的一切艱難困苦鑄就了他們的沉默,好像認定社交就是一場無聊的表演。他們乖戾、無趣,似與這個時代似乎格格不入,內(nèi)心的柔軟和華美不易察覺地沉淀在日常細節(jié)里。
大量筆墨若是僅僅披掛在他們的困境中,寫下的這一切,也不值得人為之動容。也是看到他者的人生被對手瓦解,被書寫者泥沙俱下地重建,會想起亞里士多德說過的一句話:“賢哲所追求的不是享樂,而是源于痛苦的自由?!?/p>
遺憾的是,在無數(shù)書寫者的筆下,能看到生活的辛酸,歷史洪流中個人的無能為力,甚至是社會的荒謬,與貧窮斗爭帶來的尊重與莊嚴,仍然無法重建被書寫者的精神生活。我們沉迷于往事,醉心于情感的搜扒剔羅,對他者的想象,是過于單薄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