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永烈
1921年,中國共產(chǎn)黨剛剛誕生,黨內(nèi)還談不上嚴格的“座次”。如今在回述這一歷史的時候,人們習(xí)慣于以今日的目光看待過去,也就給中共“一大”的代表們排起“座次”來了。
“座次”問題,實際上反映如何評價十三位中共“一大”代表的歷史作用。在設(shè)計《紅色的起點》的封面時,就遇上了這個棘手的“座次”問題。
《紅色的起點》一書,打算印上十三位中共“一大”代表的照片。上海的中共“一大”紀念館,提供了這批珍貴照片。在著手設(shè)計封面時,遇上了“座次”問題。照片依照什么原則順序排列呢?
當時,黨尚處于初創(chuàng)時期。按職務(wù),難以論高低,中共“一大”只選出總書記一人(陳獨秀)和委員兩人(宣傳李達、組織張國燾)。何況陳獨秀未到會,不在中共“一大”代表之列。李達和張國燾,該誰排在前?余下十一位代表,又該怎么排呢?
如果按照歷史的真實面貌定“座次”,在十三位中共“一大”代表之中,“第一號”人物,倒是可以定下來的,即張國燾,因為他是大會的主持人。不過,把張國燾排在“第一號”,是今日的中共黨史專家們?nèi)f萬不能接受的。因為張國燾后來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的叛徒,無論如何,不能把他捧在“第一號”。
我向上海中共“一大”紀念館請教他們怎樣排列這十三張照片,供我參考。
他們說起中共“一大”紀念館中十三位代表照片的“陳列史”。建館之初,只掛毛澤東一人的照片;后來,增加了董必武;然后,又增加陳潭秋、何叔衡、王盡美、鄧恩銘(這四位均為烈士);近年來,再增一張照片,即李達;目前,他們陳列的中共“一大”代表照片,共七張。
看來,我只能按照自己的見解,為中共“一大”代表排定“座次”。我定下了這樣幾條原則:
第一,對建黨所作的貢獻; 第二,兼及后來的政治表現(xiàn); 第三,盡可能把同一地區(qū)所派出的兩位代表排在一起(當時,除日本留學(xué)生代表周佛海一人外,其余地區(qū)均派兩位代表)。
另外,我認為對創(chuàng)立中國共產(chǎn)黨作出巨大貢獻的陳獨秀、李大釗,雖然因事忙,未能出席中共“一大”,但他們的照片應(yīng)印在書的封面上。
還有列寧派出的共產(chǎn)國際執(zhí)行委員馬林(荷蘭人)、共產(chǎn)國際遠東書記處派出的尼科爾斯基(俄國人),出席了中共“一大”,他們對中共的創(chuàng)立起到了重要作用,也應(yīng)刊登照片。只是尼科爾斯基的照片,迄今為止連中共“一大”紀念館都沒有,不得不暫缺。
這樣,我把中共“一大”代表加上陳獨秀、李大釗、馬林共十六位,分四排,每排四位,依次排列于封面上:
陳獨秀、李大釗、馬 林、毛澤東
何叔衡、董必武、陳潭秋、王盡美
鄧恩銘、李 達、李漢俊、包惠僧
劉仁靜、張國燾、周佛海、陳公博
其中,毛澤東、何叔衡為長沙共產(chǎn)主義小組代表; 董必武、陳潭秋為武漢共產(chǎn)主義小組代表;王盡美、鄧恩銘為濟南共產(chǎn)主義小組代表;李達、李漢俊為上海共產(chǎn)主義小組代表;包惠僧、陳公博為廣州共產(chǎn)主義小組代表(其中,包惠僧屬武漢共產(chǎn)主義成員,赴廣州向陳獨秀匯報工作,被陳派往上海,出席中共“一大”);劉仁靜、張國燾為北京共產(chǎn)主義小組代表。
鄧恩銘之后的七位代表,是按后來的政治表現(xiàn)排列的。 李達曾脫黨,但是一直堅持馬列主義理論研究,解放后重新入黨; 李漢俊脫黨,但是死于敵人刑場;包惠僧脫黨后,在國民黨政府做官,解放初回到北京,后來成為國務(wù)院參事;劉仁靜加入托派,解放后,在《人民日報》發(fā)表聲明,承認錯誤,后來擔任國務(wù)院參事;張國燾后來成為叛徒、特務(wù);周佛海后來成為大漢奸,死于獄中;陳公博后來成為僅次于汪精衛(wèi)的“第二號大漢奸”,被槍決。
我終于排定以上“座次”,請教中共黨史專家,他們覺得這“座次”排得合理,于是照此“座次”設(shè)計封面付印。
照片的排列順序,變得如此錯綜復(fù)雜,其實反映了人們對這些歷史人物如何評價,見解不一。
(摘自《出沒風波里》,該書于2007年11月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