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畫
浮生記
在這座城市住著,我總喜歡去酒吧小憩
去看奢華吊頂燈潑灑出一個宏大阿凡宮殿
去看猩紅的葡萄酒像孕婦的血液,它柔軟
又雪亮撕扯我的臉,不銹鋼的椅子扶手
照舊冰涼滲透我的肌膚入心,其實
我就算窮盡一生的力精,也不可能將一截鐵
焐熱,你說是吧
這該死的身體穿慣了西裝竟
突然想穿:民國的長衫、唐代的洋裝
甚至無限懷念,對襟、琵琶襟、大襟
斜襟裹體的民國的小家碧玉,如今
這些也只有在派對或戲臺上才能穿
上街必須脫掉
回家必須脫掉
工作必須脫掉
當然,若真的想穿,那只能一個人關上防盜門
在城市堅硬的水泥房子里,自己做自己的君王
紙上放一堆烈火,將所有俗事流放邊境
天生麗質(zhì)
女人的最高境界是妖,次此成為狐貍精
喜歡妖的男人為極品
喜歡狐的男人為上品
比如商紂王比如聊齋里進京趕考的書生
那曠野深處的墓府與驛館夜半的陪讀
正品皆為凡夫俗子、普羅大眾
妖總是奢靡
狐猶如罌粟
以前的妖喜歡蠱惑、帝王之玉璽
以前的狐喜歡題名金榜的士子、舉子
如今,妖已經(jīng)香消玉殞
而狐依然出沒市井、巷同里
只是如今癡迷妖的男人我不知還有沒有
只知道被狐纏上的男人如今叫“金龜婿”
我們認為人可以缺這缺那,只要不缺錢
圈子、宴會、家族,父子之間的相濡
中學、大學,參加工作——
于是乎,姥姥的話成了真理
我漸漸被淹沒在水深火熱的城市里
于是乎,提到錢,我就眼睛發(fā)亮
十面寂寥
突兀長出一峭仞險崖,灌滿我疲憊視閾
席卷落葉之風煞氣暴漲,烈日狩獵云氏十代
逝之音,像父賦予我血肉之軀里的血漿奔流之聲
父猶如祖先,祖制的村社里僅剩一面裂碑了
我還好還能找到一條河流?;疖?、高鐵、鐵鳥
這近代、現(xiàn)代、當代鋼鐵利器,它們高產(chǎn)
片甲不留的村社廢墟。瘋狂稗草權傾朝野
抱住娘溫熱身體,中年的我熱淚長流
今天我自己頒詔,我是一無所有的
今天我自己頒詔,我是風聲鶴唳的
江河日下,眾生日上
其實少年的我能走進石頭心里去的
現(xiàn)已不可能了,石之門不知何年已被堵死
注滿時光淤泥,這銅鑄之春秋
絕崖上攔腰而出的白鳥,安徒生的劇本腳本
這是我完全沒有意料到的,我如獲金礦
我甚至還期望它長鳴,在這內(nèi)心的屋脊
只需一聲即可,你不妨想想
這將是世界上怎樣攝魂的一種魔光
她沿著戈壁深處的紫氣
——上帝,這是賜予我肉骨的偏僻地
無論你在與不在,我都喜叫“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