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艷鳴

說起羅歷歌，你也許會問她是誰？她就是上世紀80年代電視劇《末代皇帝》中婉容的扮演者。想當年，她是戲劇梅花獎得主，北京人民藝術劇院響當當?shù)那嘁屡_柱。1983年話劇《吳王金戈越王劍》在北京上演，當時飾演西施的女主角羅歷歌被稱為“人藝大美女”。她一出場，臺下人都在想：天下竟有如此閉月羞花的大美女。羅歷歌當時是很成功的女演員，沒想到不久她就為了愛情而急流勇退，在最紅的時候選擇了隱退。

如今，56歲的羅歷歌是生活在美國的一名成功的商人，她的華麗轉身背后有著許多的故事……

她曾經(jīng)是

北京人藝的大美女

羅歷歌的名字由來頗有歷史的意義，她父親是空政歌舞團的演員，曾參加過大型歷史歌舞演唱會，周總理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后改編為大型歌舞劇《東方紅》。羅歷歌姐妹出生于這一時期，所以姐姐叫“歷歌”，妹妹叫“東紅”，名字里留下了鮮明的歷史印記。

小時候的經(jīng)歷給羅歷歌打下了很好的基礎。家庭的藝術氛圍使羅歷歌從小喜歡文藝，在學校中一直是出類拔萃的活躍分子，當主持人、唱歌、跳舞、擔任迎賓鮮花隊等，曾為外國元首獻花，為中央臺錄制少兒節(jié)目《火車向著韶山跑》《學習雷鋒好榜樣》等。1980年，羅歷歌與當時已獲得電影“百花獎”的演員陳沖一起參加北京語言學院錄拍的教學片《中國話》，這是外國人學講中國話的樣板教材。

1981年高中畢業(yè)，羅歷歌報考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演員班，當時有1300多人報考，最后挑了14個人（9男5女）。羅歷歌自認為在考生中不算太出眾，眼睛還小，怎么就考上了呢？事后她問負責招考的藍天野老師，藍老師說：“我看中你身上樸實、自然、靚麗的氣質(zhì)，這是人藝最需要的?！本瓦@樣，羅歷歌與宋丹丹、王姬等五名女生脫穎而出，如愿以償?shù)乜既肓硕嗌偃藟裘乱郧蟮谋本┤嗣袼囆g劇院演員班，從此開始了她艱辛而輝煌的專業(yè)演員生涯。

羅歷歌還未畢業(yè)就被藍天野老師選中，在他執(zhí)導的《吳王金戈越王劍》劇中扮演女主角西施。用一個還沒畢業(yè)的學生當主角，那時人藝里反對聲音不少，領導和很多老師都認為這戲會失敗。藍天野老師頂著巨大的壓力，他說，就是需要年輕、質(zhì)樸的演員來演，而且為劇院培養(yǎng)新人也迫在眉睫。

羅歷歌也為老師捏把汗，好在她的天性就屬于不服輸?shù)哪穷惾?，于是，暗暗下決心要好好演。羅歷歌做了大量案頭工作，閱讀了很多春秋戰(zhàn)國時的文章。西施在中國是個家喻戶曉的人物，古代四大美女，有著沉魚落雁之貌。劇本是白樺老師寫的，對白如詩一般精彩。羅歷歌一開始就把西施想象成一個仙女，排練時，西施出場是一個背影，撐著船出來了。羅歷歌那時年輕，身材也好，就使勁演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唯美意境，飄來飄去的感覺。撐船上岸后，還是做仙女狀，在一片詩情畫意中，羅歷歌鬧得自己連路都不知怎么走了。

“打住，打?。　彼{天野老師喊道，“西施就是一個普通農(nóng)家女，浣紗女！她上岸后拉纜繩、系船，怎么自然怎么演?！彼{天野老師的話一下子把羅歷歌打回“原形”，讓她茅塞頓開。很快，羅歷歌就抓住了人物的基調(diào)，演得相當順利。后來，羅歷歌還因這出戲獲了個新編劇目表演獎。

到了演畢業(yè)作品《家》的時候，羅歷歌就成熟多了。那個戲全班同學都上，羅歷歌演女主角瑞玨，王姬演梅表姐。這個戲還是藍天野老師執(zhí)導，他教他們舞臺上怎么表演，才能更自然。藍天野老師常說，演員在舞臺上，每時每刻都要有戲，哪怕是當觀眾的目光沒有在你身上時。這句話讓羅歷歌琢磨了好久。人藝還特別強調(diào)舞臺上的表演要自然，不是表演的表演，那才是表演的最高境界。

1984年，羅歷歌因飾演瑞玨，奪得中國戲劇最高獎——戲劇表演梅花獎。羅歷歌在人藝的那段時間，從老師、老一輩藝術家那里學到了很多，以至于她現(xiàn)在還常常在想，倘若自己一直待在人藝，是不是會做得更好？

之后，羅歷歌在話劇《流浪藝人》中一人分飾兩角，出演母親與女兒，在《北京人》中飾演素芳等。羅歷歌也“觸電”，拍過電影、電視劇。在電視連續(xù)劇《末代皇帝》中，她和陳道明搭檔，她飾演的是女主角婉容皇后，這是羅歷歌拍戲時候最為成功的一個角色，但她的心中略略還有些遺憾。

《末代皇帝》后期制作時，羅歷歌已經(jīng)赴美國，由于簽證、學業(yè)等原因，她無法回國做后期配音。因此，電視劇里的婉容不是她的聲音。眾所周知后期配音也是一種藝術創(chuàng)作，不僅能彌補前期拍攝中的一些不足，還能重塑形象。后來，攝制組把《末代皇帝》的錄影帶寄給羅歷歌，她發(fā)現(xiàn)陳道明在后期配音時做了許多改變，那種抑揚頓挫把人物處理得更好了。羅歷歌心里想，如果是自己為婉容配音的話，這個角色肯定也會變得更加精彩，但沒辦法了，遺憾就是遺憾！

為了愛情

她選擇遠走他鄉(xiāng)從零開始

在那段時間，羅歷歌的演藝事業(yè)可謂如日中天，然而她也察覺到自身的表演陷入了一個瓶頸——大家把她給定位了，就是一個“大青衣”。在人藝，羅歷歌好想演現(xiàn)代戲，可大家都不敢用她。為了能上現(xiàn)代戲，最后，羅歷歌跟導演說：“讓我當群眾演員都成！”雖然羅歷歌的群眾演員演得非常出彩，被導演認同，但羅歷歌覺得這不是辦法，于是她決定要突破瓶頸。擺在她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到電影學院或戲劇學院進修，二是出國深造。當時羅歷歌的朋友圈子里有出國的氛圍，陳沖走了，王姬走了，她們的選擇對羅歷歌影響挺大的。

那時羅歷歌挺自負的，覺得自己在國內(nèi)是頂級的，就憑著自己在國內(nèi)的成就，闖百老匯、好萊塢沒問題。1987年，在男友的幫助下，羅歷歌得到了到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戲劇系當訪問學者的機會。

到美國前，羅歷歌躊躇滿志，對王姬發(fā)誓說：“我們好萊塢見！”沒想到，到美國后，一進課堂，羅歷歌就暈了，老師的話她一句都聽不懂。教授以為剛開始有個適應過程，沒想到，兩個月過去了，羅歷歌還是聽不懂。羅歷歌所讀的戲劇系系主任對羅歷歌很不滿意，覺得是被騙了。上表演課，美國人特別喜歡叫羅歷歌表演，但是，她不會交流，只會說一句“我很好”。好幾次，上完課后，她從教室里走出來，就沖進廁所大哭。她的同學都挺好的，一個勁安慰她說：“你不會說，那就寫出來吧?！笨闪_歷歌也不會寫，她成了一個聾啞人！endprint

回想出國前，男友曾經(jīng)對她說：“多學英語，有多少英文就能做多少事，哪怕多記幾個單詞都好?！碑敃r的羅歷歌根本聽不進去，還與男友斗嘴說：“我是演員，模仿能力強，再憑我的聰明勁，到了美國，沒幾天，英文就‘嘰里呱啦了！趁我還在國內(nèi)，還是多拍幾部戲，多演幾場戲吧。”現(xiàn)實是殘酷的，三個月后，學校取消了原來提供給羅歷歌的生活費，她的生活跌到了谷底。

男友建議羅歷歌先去上語言課，至少要學會點英文。剛進班時，寫作老師發(fā)愁了，羅歷歌什么都不會，到時怎么畢業(yè)??？但結果是學期結束時，羅歷歌竟然通過了考試。老師直夸獎她：“中國人就是能吃苦！”從學英語的過程中羅歷歌發(fā)現(xiàn)，責任、用功比聰明重要多了。

到美國后的第二年，羅歷歌和男友結婚。1991年美國移民法作出調(diào)整，藝術類杰出人才可獲得綠卡身份。老公很快速地了解了這個信息，并且?guī)土_歷歌申請了杰出人才的移民。羅歷歌的申請非常順利，四個月就批準了，她是全美藝術杰出人才中第二個拿到綠卡身份的，編號為NO.2。這全都要歸功于羅歷歌的老公，所有材料都是他幫著準備和翻譯的。

杰出人才需要美國本土知名專家的推薦信，當時羅歷歌想到《推銷員之死》的劇作者、美國著名劇作家阿瑟·米勒。1982年，米勒應北京人藝邀請，到人藝導演他的作品《推銷員之死》。由于米勒到過中國，他知道梅花獎是怎么一回事，因此，羅歷歌決定試一試，找他幫忙。羅歷歌的丈夫先起草了一封推薦信，給米勒寄去。很快，米勒就簽字寄回來了，夫妻倆拿到信后欣喜若狂！特別有意思的是，當羅歷歌把這些材料展現(xiàn)在移民官面前時，移民官看到了米勒的親筆簽名信，也認為羅歷歌是位成就巨大的中國明星，面試結束時還讓羅歷歌給他簽名留念。

先生經(jīng)商

羅歷歌夫唱婦隨

有了身份后，本來羅歷歌還打算繼續(xù)讀書，但因發(fā)現(xiàn)懷孕了，讀書計劃就擱置了。大女兒出生后，由于羅歷歌的丈夫還在攻讀博士學位，家中經(jīng)濟緊張，羅歷歌不得不到離學校不遠的一家餐廳打工，做服務生。羅歷歌覺得自己的適應能力還是挺強的，不管面對什么困難，她都能樂觀地對待，找到安慰與快樂。

餐廳里的侍應生都是俄亥俄大學的學生，羅歷歌想著去餐館打工，一可以減肥，二可以多接觸社會，學習一些美國文化。剛開始工作時，羅歷歌見到客人唯一的想法就是“少點一些呀”，因為羅歷歌的英語聽力不是太好，怕搞錯菜單。所以每次客人點單前，她總是會說一句：“我英文不好，麻煩您說得慢一點。”客人們也很好，不會為難她，客氣地回答說：“英文不好沒關系，只要您面帶微笑服務就行了?！本瓦@樣，經(jīng)過一年多，羅歷歌竟成了餐廳的領班，幫助老板訓練起新店員了。

羅歷歌工作的餐館是當?shù)睾苡忻囊患姨﹪停綍r一個人要招呼3～4桌，到了周末更忙，進進出出大家都是一溜小跑。有一天，羅歷歌的丈夫和一個朋友來餐廳吃飯，看到妻子這么忙碌，丈夫特別心疼。晚上回到家后，丈夫拉著羅歷歌的手表決心說：“以后我不想讓你再受苦?！?/p>

羅歷歌的丈夫?qū)ι虣C有天生的敏銳，博士畢業(yè)后，他自己開了公司，羅歷歌就夫唱婦隨，開始一點點學著經(jīng)商。夫妻倆的生意從來料加工開始做起，一步步做大，后來他們創(chuàng)建了資產(chǎn)雄厚的公司，旗下業(yè)務包括了投資并購、房地產(chǎn)開發(fā)、國際貿(mào)易等。除了位于紐約的總公司之外，2001年之后，他們還在國內(nèi)陸續(xù)成立了多家公司，事業(yè)的版圖越來越廣。

回想起來，從商的這些年，羅歷歌走過的路也是充滿了艱辛。其中讓她最難忘的是公司轉型從貿(mào)易到汽車原配件生產(chǎn)后不久，就被客戶告上了法庭。

事情是這樣的，當時羅歷歌夫婦為位于俄亥俄州的一家汽車配件工廠供貨，他們把接來的圖紙、樣品、訂單在中國找工廠定制，而后，中國的工廠直接把貨發(fā)到他們客戶手中。有一次，客戶欠了他們幾十萬貨款，經(jīng)過多次催促后，對方仍然拒絕付款。后來欠款太多了，客戶還無中生有挑一些小毛病來扣貨款。無奈中，羅歷歌和丈夫只好警告對方，再不付款就斷貨?？蛻粢宦犝f他們要斷貨，馬上急了，因為那是給一些大牌子的汽車廠商供應的配件，像通用汽車這樣的流水線是不能停的。于是他們惡人先告狀，先將羅歷歌夫婦告上了法庭。

那天，羅歷歌在家接到法院的傳票，上面說把公司的運作資金全都凍結了，而且后天就要開庭。她急了，丈夫那兩天正好去了中國，等他回來的話恐怕就來不及了，如果到時上不了庭，藐視法庭的罪可不輕?。×_歷歌聽了朋友的建議，馬上去找律師。她在俄亥俄州找到了當?shù)刈詈玫囊患衣蓭熓聞账?，律師費每小時600美元。這樣一個星期下來，羅歷歌就花掉了7萬美元的律師費。

雖然律師費很昂貴，但羅歷歌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只能先這么做。律師樓接案后，馬上向法庭陳情，說因為業(yè)主在中國，無法在后天到庭，可否暫緩上庭，這燃眉之急算是解了。一周后，丈夫回來了，為了這個官司，他們收集了所有的材料，給律師提供的材料整整一個箱子。最后，對方主動提出和解，滿足他們的訴求。官司和解之后，羅歷歌與先生還跟這個客戶合作了幾年。后來，羅歷歌才知道，很多時候在美國打官司是件平常的事，生意場上，常常用打官司作為緩解矛盾，尋找重新合作的一種手段。

如今的羅歷歌除了相夫教子之外，還親自擔任公司的運營總監(jiān)，生活充實而忙碌著。在商業(yè)上的成功，是她最初想不到的，但這或許也是她作為表演藝術家的一種合乎現(xiàn)實邏輯的延伸。

羅歷歌常常會想到在北京人藝時，班主任蘇民教授說過：“要學演戲，先要學做人?！边@句話讓她受益終身。羅歷歌說，她在演藝和生意上的成功，都得益于自己的真誠。盡管羅歷歌現(xiàn)在忙于商務，但對藝術仍情有獨鐘，當?shù)厝A人文藝晚會上經(jīng)?？梢砸姷剿m不年輕，但仍美麗的身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