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昏

突然被擊殺

閃電鉆出云壤，扎根于無盡的虛空

遠(yuǎn)山略遠(yuǎn)

略蒼茫，略孤獨

從山下匍匐而過，溪水

有了難以重現(xiàn)的清澈

只有魚，游離于夢境與現(xiàn)實之間

夢境中，是一抹火未燒盡的云

夢境外

一個水泡同另一個水泡相互摩擦

摩拳擦掌的，是一朵待綻的花蕾

春天一飲而盡

在某個欲雨的黃昏，有人舉杯

于樹冠和云朵之間

完成了一場擊殺

一九九四

吹雪的黃昏，把酒杯砸碎

一本書愈讀愈厚

仿佛附上了一層，光陰的塵埃

1994年，入冬，天微涼

風(fēng)漸冷。指尖戳破云層

另一些雪花，鋪天蓋地

銀裝素裹的，是一整個黃昏

那一丸落日

透過書本的舊香，挑逗封印于墨間的羞赧

第一頁是懵懂的芽孢

第二頁，青澀的蘋果

砸在某個思考者的頭上

第三頁，情愫猶如春風(fēng)，綠了兩岸江南

第四頁，幾枝花旁逸斜出于

鄰家的墻角之上

第五頁……1994年，第一百頁婀娜而來

一聲嬰啼撕裂紙張

所有書寫，被雪花覆蓋如初

村居素描

一棵電桿樹形單影只

另一棵如影隨形

在馬路上駐足，所有風(fēng)聲被篩落

一些云朵，在破舊的天空水滴石穿

時空被扭曲，前一秒在田頭

下一刻，即在鳥兒的落腳點對酒當(dāng)歌

“這個世界啊，像一個煙頭”

扛著鋤頭的老農(nóng)，將煙頭狠狠戳在石頭上

石頭一聲尖叫，跳入水中。溪水睜開惺忪之眼

而后縫合了田野的麻袋

只有電線交叉于天際

樺樹的嘴唇，吞噬昨夜的星空

“你看不見，你只能想象”

一些快樂如子彈，穿透某個世界的胸腔

月 光

像月光一樣，風(fēng)開始柔軟

所有蒼茫被折疊

被一只舟影，帶到十萬光年的水域

一粒星辰如夢，擦亮瑣碎的往事

在人間，一堆麥垛

就是一座村莊的掠影浮光

第十二堆掩埋了一些秘密

蚯蚓不知道，它東躲西藏的世界

一具軀體正在發(fā)芽

……正在開花，正在結(jié)果。像月光一樣

從云端瀉下來的輕紗

披在了，一株老槐的身上

書 生

天的屋檐，比云還高

那時，風(fēng)是小小的書童

從一扇窗前走過

驚動落紅無數(shù)

那時，云比云更潔白

風(fēng)比風(fēng)更閑逸。執(zhí)一支筆

寫下前世今生的詩句

其中的某一句，也許與你有關(guān)

時而聽琴，時而吹簫

月亮爬上柳梢頭

把一個季節(jié)的薄涼

移到了對面的湖上

后來，書童成了書生

在赴京趕考的路上

一貧如洗的相思

教一路風(fēng)塵，溫潤如詩

從一場雪開始致敬

從一場雪開始致敬

在一朵雪花之上，尋找久違的黑暗

雪是雪的墓志銘

風(fēng)是這個世界的引路人

沒有人停止懷念

雪山，也在思考

我從風(fēng)里來，在狼群似火的悲鳴中

比一滴雨還要渾濁

現(xiàn)在在雪上，一些足跡雜亂

我隱身其中，仿佛透明

從雪中抽出冰刃

斬下一輪微涼的落日

而后化身雪蓮，與一匹受傷的狼

在彼此的對望中相互療傷

自行車

目擊了一場失蹤，并完成了一場交接

從云上走來的男子

此刻，風(fēng)一樣

睜開天空的眼睛

自行車去了哪里無人知道

自行車帶走什么無人感興趣

自行車上衣衫如雪

自行車上的鏈條，牽動滾燙的青春

曲折復(fù)曲折，綿長復(fù)綿長

下一個路口，軌跡如影隨形

在懵懂的路燈之下

閉合光陰的嘴唇

輪胎費勁地滾過一個夏天

途經(jīng)縣城時，自行車欲言又止

自行車走走停停

自行車從遠(yuǎn)方，帶走了鄉(xiāng)村的體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