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方

人不藏鋒，詩有隱秀
——讀李琦的詩

○高方

我從不掩飾自己對李琦和她詩歌的偏愛，她的為人所受到的諸多贊譽(yù)和她的詩歌所呈現(xiàn)的特異品質(zhì)，都是比她獲得的諸多獎項更為有力的招引。李琦是一個有鋒芒的人，只是她的鋒芒不是那種居高臨下咄咄逼人的刺傷，而常常是心直口快切中肯綮；李琦的詩有自成一格的態(tài)度和質(zhì)地，心醉其藝不屑其術(shù)，當(dāng)?shù)闷稹段男牡颀垺匪Q之“隱秀”①二字。非其鋒芒自在，亦不足以成其隱秀自然。

一、“家住北方”，詩思高貴

“家住北方，親歷蒼茫與寒冷”（《從大雪開始》）。李琦一住就是五十幾年的北方叫哈爾濱，是一個早就被喚作“東方小巴黎”“東方莫斯科”的充滿異域風(fēng)情的城市，也是20世紀(jì)東北亞重要的文化據(jù)點。在李琦的童年時代，哈爾濱生長著茂盛的歐洲僑民，直到今天還保留著大片的僑民墓地，而李琦也曾寫過“北風(fēng)，落雪/十字架，斑駁的碑文/積雪深厚的小路/只有我一行寂寥的腳印”（《外僑墓地》）。

李琦小時候的哈爾濱是“大片的櫻桃樹，大片的丁香/白色的籬笆里，一幢幢黃房子/常傳出手風(fēng)琴伴奏的歌聲/到處可見的灌木、到處可見的鳥兒/秋天，漿果累累/松花江清澈寬闊/一場雪后，滿城銀裝。那種白/一直延續(xù)到下一場大雪的降臨”，“那時，哈爾濱人優(yōu)雅、漂亮/去歌劇院、去話劇院/許多市民熟稔地談?wù)撝輪T和劇情/抒情城市，異國的情調(diào)/有許多熱愛唱歌彈琴的人/好像，住在這樣的地方/就該做這樣的事情”（《我童年的哈爾濱》）。至于那條盡人皆知的松花江，李琦說：“我在它繁華的南岸長大/江水流過我整個童年/看悠閑的舢板，看黃昏的落日/聽水鳥鳴叫，聽風(fēng)里的濤聲/如果沒有這條美麗的河流/我不會成為一個寫詩的人?！保ā段业乃苫ń罚┒约旱募摇案赣H挺拔英俊，戴著那種哥薩克的帽子/母親溫婉安靜，衣著時髦，形貌出眾”（《誰是誰的孩子》）。就是這樣的大環(huán)境和小環(huán)境給了我們一個充滿藝術(shù)氣質(zhì)的李琦，一個小時候?qū)W過舞蹈、長大后有著深情歌聲和多彩詩筆的李琦，讓這個從沒離開家鄉(xiāng)的人一直在書寫她恒久的故園之戀。

李琦的第一本詩集叫《天籟》，第一本散文集叫《從前的布拉吉》。“天籟”一詞出自《莊子·齊物論》，“汝聞人籟而未聞地籟，汝聞地籟而未聞天籟”標(biāo)稱了天籟較地籟和人籟更高的地位，也標(biāo)稱了李琦詩歌具有寓言意味的起點。而“布拉吉”是俄語連衣裙的音譯，直到今天還會有老哈爾濱人張羅著夏天要去買一條“布拉吉”，這個幾乎特屬于哈爾濱的“專有名詞”承載著李琦不肯抹去的童年記憶。因為地域和當(dāng)時的政治文化氣候，李琦比較多地受到俄羅斯文學(xué)的影響，有“俄羅斯詩歌的月亮”之稱的阿赫瑪托娃的畫像許多年都懸掛在她書桌的前方。李琦說自己此生讀到的第一本詩集是13歲時打開的普希金的《歐根·奧涅金》，對她產(chǎn)生最重要文化啟蒙的是白銀時代那些俄羅斯詩人，“他們的莊嚴(yán)、雍容、盛大、貴重，天鵝一般的精神姿態(tài)，成為我價值觀、人生信念里一塊重要的地基。我對于靈魂、自由、正義、藝術(shù)、美、愛、苦難這些神圣字眼的理解，有相當(dāng)大的比重來自俄羅斯藝術(shù)家的賜予。他們就像一群青銅雕像，經(jīng)年矗立在我心靈的廣場”②。

每一個獨立的詩人都有自己的精神立場。有些詩人的思想境界和藝術(shù)形態(tài)是慢慢找尋和成熟的結(jié)果，哈爾濱、松花江和具有貴族血統(tǒng)的俄羅斯文學(xué)卻贈予了李琦一種與生俱來的秉賦，使她的詩在靈動之外始終有著不可多得的高貴氣象?？聪蚴澜纾铉鶎憽短乩偕夼贰端鳡柸誓崆俚哪槨贰栋葜]德沃夏克墓》《在彼得堡看〈天鵝湖〉》；看向家園，李琦寫森林、草場、高原，寫《靈湖詩章》《風(fēng)起呼倫貝爾》《撫遠(yuǎn)之遠(yuǎn)》，拜謁云南騰沖國殤墓園后她一次又一次為中國抗日遠(yuǎn)征軍陣亡將士寫下令人落淚的詩行。林莽說：“我感到她的作品中放射出一束明凈的光芒。它們既有中國詩歌中的清新與和諧，也有俄羅斯文學(xué)中的沉靜與明朗。委婉而不抑郁，柔情卻不感傷?！崩铉脑娭杏兄喑鞘形幕幕?，這不是文化優(yōu)越感的炫耀，而是一種無法掩藏的真實。也有一些詩人出身鄉(xiāng)間，他們浸潤著土地的質(zhì)樸和鄉(xiāng)野的芬芳，他們的文學(xué)感受有著更為強(qiáng)悍的生命張力。城市和鄉(xiāng)村只是帶給人不同的思想優(yōu)長和身世缺憾，誰都沒什么值得炫耀。

只是，城市文化中長起來的李琦也有著并不十分單純的藝術(shù)來歷，她說“我是一個種過糧食的人”：“多年前，北方的一片稻田里/一個十五歲的少女腳踩冰茬/把水稻的秧苗插進(jìn)田里/她的腰從未經(jīng)歷過那樣的疼痛/那種徹骨的涼/像一種極具速度的小動物/飛快地，由腳底向上疾行//那個秋天，第一次/吃到自己種的大米/我的淚水竟停不下來”，“想起當(dāng)年，一起插秧的鄉(xiāng)下孩子/如今，他們手掌粗大，滿面皺紋/早已變成含辛茹苦的農(nóng)人/他們是田野里人形的樹/除了夢隨風(fēng)而飄/只能在土地上繁衍生根//我知道大米對我人生的恩情/知恩圖報，我必得做一個這樣的人/當(dāng)你看到我撿起潔白的米粒/別以為這只是節(jié)儉，不，其實不是”（《對一粒米的認(rèn)識》）。我以為，這首詩描述與感懷的重心并不是李琦自己，這首詩的本質(zhì)其實是新時代的《憫農(nóng)》，而對農(nóng)民、對底層人民的憐惜恰是李琦詩人精神中最高的高貴。寒冷的北方用至為素樸的人情溫暖了李琦，李琦則學(xué)會了用詩歌和文字熱烈或熹微的光芒去溫暖他人溫暖世界。

二、“心神安寧”，詩性高潔

我總是標(biāo)榜自己是一個多么不“勢利”的讀者，說自己總是把詩當(dāng)作純粹的詩，把詩人當(dāng)作純粹的詩人，但有時我還是會心虛地跟人說“李琦的詩曾獲過什么什么獎”。當(dāng)然，這是我的需要，不是她的需要。從二十幾歲開始讀到李琦的詩，如今我四十幾歲了，因為太多其他的事情我對李琦的閱讀只能斷斷續(xù)續(xù)，但這種斷續(xù)并不影響我發(fā)現(xiàn)我們越來越多的契合點，多到幾乎可以彌合我們之間相差著的十五六年的光陰。是她一直年輕，還是我已老去？

李琦做人的風(fēng)格是隨意的，當(dāng)別人熱衷于手捧鮮花的時候，她可以率性地執(zhí)幾根蒲草與朋友合影。因為心底的無爭無求，她詩歌的意象也是以最自然的方式“近取諸身，遠(yuǎn)取諸物”，一切皆在隨手之間毫不刻意。寫103歲的祖母，李琦眼中所見是她干凈的藍(lán)布衣衫和臉上菊花瓣一樣好看的皺紋，以及許多年前祖母用來喂我吃飯的那只搪瓷小碗（那樣的搪瓷小碗我也有）；寫76歲去世的祖父，是“我”跟他要過的鉛筆和他每天聽到教堂鐘聲都要校對的自己的懷表、家里的座鐘；寫母親的她會用一條舊圍巾以作譬喻，讓我們發(fā)現(xiàn)每一個女性褪色的青春都會著色為另一個人的頰上桃花，母親給予李琦的，李琦又給了自己的女兒；寫愛情她干脆就說“你的頭發(fā)/我的頭發(fā)/我們五歲的女兒秀發(fā)披肩”。

哈爾濱是一個一年中差不多要下6個月雪的地方，李琦詩中最引人注目的意象當(dāng)然是雪，是無邊無際隨時灑落的大雪，是從一場大雪開始的嶄新的一年，是雪上的腳印、雪中的愛情，是絕癥少女堆下的雪人，是霜雪已爬上鬢發(fā)的掃雪的人，是純白背景里拉著白底黑字條幅要求“還我工錢”的弱者，是雪落在雪上……這個盛產(chǎn)雪花的地方并不出產(chǎn)美好而香醇的“東方樹葉”，可茶同樣是李琦的熱愛。她的茶來自西子湖畔，來自大別山、阿里山，來自很多地方，但茶香不改、茶性永存。李琦早年間曾寫過一首題為《望茶》的詩，詩中的句子曾將我一舉擊中：“透明的杯子里/碧綠的葉子帶著神性/一種高雅素潔的氣質(zhì)/讓你想到漢語里/人們正逐漸淡忘的一個名詞/——君子?！敝姼柙u論家羅振亞先生說：“意象與象征聯(lián)姻，使詩情在寫實與象征間飛動，統(tǒng)一了人間煙火與形而上學(xué)，強(qiáng)化了情思力度、厚度；同時，賦予了詩歌一種‘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難以捉摸的隱性朦朧美，一種夢與真交錯的情調(diào)?！雹?/p>

李琦的詩是單純的詩，也是女性的詩。同為女性，我曾多年與自己的性別抗?fàn)?，很想活出生理性別之外的另一種性別，但李琦從不回避自己的性別，從不做這樣徒勞的掙扎。李琦為自己是一個女性而感到驕傲和自豪，卻從不曾出現(xiàn)同時代某些女性詩人那種為了證明自己的女性身份而“用力過猛”的表現(xiàn)。香水，小碎花，琥珀手鐲，項上的銀蝴蝶，羽毛、花朵、花瓶，這些女性質(zhì)素特別明顯的意象是李琦生活的一部分，她用這些來寫生離與死別、愛人與被愛，寫那些以手加額的眺望，寫那些對遠(yuǎn)方朋友們的思念與珍惜。李琦的詩也因此具有了個性化的細(xì)膩、純良與堅定。

李琦也寫自己和同為詩人的丈夫馬合省的愛情，寫過很多，幾乎沒有熾烈和濃烈的表達(dá)卻讓人讀得到筆下的波瀾心頭的潮涌?！爱?dāng)你老了，這是葉芝的詩句/輕輕一念，只這四個字/就有一種欲哭的感覺//當(dāng)你老了，羽絨一樣輕柔的句式/愛和疼惜/在字與字之間落英繽紛/當(dāng)你老了，語調(diào)柔和而充滿溫暖/是黃昏的光線，是月光下/緩緩響起的，大提琴的聲音//當(dāng)你老了，當(dāng)兩雙不再清澈的眼睛/在暮年相望，這種美感/讓人難免隱隱地心疼//當(dāng)你老了，當(dāng)你具有朝圣者的靈魂/當(dāng)你聽到愛情的鐘聲/從容地敲響最后的忠誠//當(dāng)你老了，我真希望/這首詩是寫給我的，或者/多少年后，我是寫這首詩的人”（《當(dāng)你老了》）。我曾問過這首詩的緣起，李琦說：“當(dāng)初大家在一起聊天，說都老了。就有人說，沒等老，很多說一起地老天荒的人都換了人。有點悵惘甚至酸楚，就寫了?！眴柶鹑缃袷钦l為誰寫詩，李琦如此回復(fù)：“一般是我寫給他。說到這心有不忿，但是認(rèn)了。男人的托辭一般是這樣：我在心里寫給你。哼哼?！边@語氣，這語氣詞，多像一個20歲的少女！愛情并不僅僅只是某對男女靈與肉的相偎，它還有著無邊無際的輻射意味，關(guān)乎倫理，關(guān)乎世風(fēng)。每個人都有權(quán)利不停說愛，喃喃自語或是說給誰聽，可是只有不很多的人把這個“愛”字一直只說給一個人。不去菲薄別人的感情，但我們更愛這樣的愛情，也愛李琦人到中年的生日禮物清單中還會有“早晨五點，我尚在夢中/一個相當(dāng)于偷襲性質(zhì)的親吻”（《生日敘事》）。

三、“笑容干凈”，詩格高蹈

李琦自認(rèn)為是一個“很舊的人”，這個“很舊的人”有著自己的操守與干凈的笑容，她所堅守的“是窗臺上的積雪/是站滿樺樹的森林/是視線里那些姿勢優(yōu)美的鳥/還有那永遠(yuǎn)聽不厭倦的/歌聲琴聲”（《很舊的人，很遠(yuǎn)的事情》）。當(dāng)越來越多的“知識分子”都只是作為一個缺少生命的符碼而存在的時候，李琦還堅定地站在那里，這也注定了李琦的詩只能是小眾的詩。李琦說：“寫詩是最個人化的事情。入流結(jié)派雖古已有之，但需要成熟的條件和闊大的背景。曾經(jīng)有詩友想努力形成黑土詩派，但是可能囿于各方面條件，終未形成。我個人對流派不感興趣。如今是沒有這個流派，就是有，我大概也不會與其有什么關(guān)系。我更喜歡在自己的路上無牽無掛地自由前行?！雹?/p>

不管李琦是否愿意承認(rèn)，她的更多詩都只能是寫給有一定閱歷的人看的，年輕人很難懂得其中的深情與滄桑，很難懂得那些不動聲色的詩句背后深深的憂慮和滾燙的心。對于自己全心愛著的家鄉(xiāng)，當(dāng)幼小的女兒問起“媽媽/你們到底做了什么/你說的哈爾濱/為什么不是我見到的哈爾濱”，李琦的回答只能是“孩子，我們做的太多了/以至于我真的無法，向你一一說清”（《我童年的哈爾濱》）。面對布滿“油污、垃圾、骯臟的泡沫”的松花江時，李琦說“如果沒有這么美麗的河流/我不會成為一個寫詩的人”，可是如今“我甚至不敢多望著你/你的流水，我的目光/我們會彼此碰疼”（《我的松花江》）。當(dāng)所有人的故鄉(xiāng)都在淪陷人們的心靈已漸趨麻木的時候，我們還能在詩歌中看見憂心忡忡的李琦不能不說是一種幸運(yùn)。

《拾揀昌耀詩文集》是我不忍多讀的詩章：“某次會議/你的書被當(dāng)作禮物/分送給這些來開會的人/（從未有過如此隆重的禮遇/如果你活著/肯定為此吃驚）//散會了，我在幾個房間看到/那些書像你生前一樣/寂寞在角落里/人們嫌太沉/他們總是更喜歡/那些輕的東西”，李琦一邊默默拾揀詩人的文集，一邊“想到這個被稱為盛會的大會/想到我剛在會上聽到的發(fā)言/發(fā)言者抑揚(yáng)頓挫/正在說/我們?yōu)槭裁磥G失”。透過詩句，我仿佛看到這個女性詩人躬下身去孤單的背影和她不想過多言說的落寞的心事。那些生前真實的寂寞與身后表面的“禮遇”，那些沉重的責(zé)任和輕飄的承諾，那些真正的丟失和假意的找尋，讓無邊的悲涼伴隨李琦的拾揀一直堵塞我的心胸，塊壘不散?？墒抢铉K究是一個嫉惡如仇也有著高遠(yuǎn)人文理想的人，她的詩中沒有怨恨的影子，最多是嘆息與無奈。而這嘆息與無奈卻自成其含蓄的犀利。

非?？陀^地說，李琦的詩絕不新潮，詞藻從不華美，意象并不綿密，也少有極大的跳躍性。我以為這是因為她從不故弄玄虛，也從不炫耀技巧，她的詩是出于自我精神生活的純凈的詩，沒有一句會讓人說“讀不懂”。最重要的是李琦詩中一直葆有卓越的、彌足珍貴的古樸情懷，處處彰顯著中國古典詩歌的精神氣質(zhì)：“我最喜歡的這只花瓶/永遠(yuǎn)只裝著/半瓶清水//有人奇怪它是花瓶/為什么不裝著花/我說，它裝著花的靈魂”，“我的花瓶/舉著我心中之花/在缺少美麗的現(xiàn)實中/隱姓埋名地開放”（《我最喜歡的這只花瓶》）；“我知道花朵也有骨骼/它柔弱卻倔強(qiáng)地抒情/讓人想起目光單純的詩人/開放/這是誰也不能制止的愿望/從榮到枯/一生一句圣潔的遺言/一生一場精神的大雪”（《白菊》）；“我每年都要寫到雪/對于雪的熱愛，在我/相當(dāng)于曠日持久的愛情/那種清白，那種透徹之凈/開始只是喜歡，而后逐漸迷戀/時至今日，已經(jīng)接近于崇拜//我還是會不斷地寫下去/那些關(guān)于雪的詩歌/我要慢慢寫出，那種白/那種安寧、傷感和涼意之美/那種讓人長久陷入靜默/看上去是下沉，靈魂卻緩緩/飄升起來的感覺”(《下雪的時候》)；“它執(zhí)拗地要把失去的清明和靜謐/還給人類/它要讓我們看看/和童話相連的世界/到底好不好//大雪潔白/潔白得讓人心生難過/這雪花?一朵緊跟一朵/就像冬天張口說話了/一句?一句/輕到最輕/竟然是重”（《大雪潔白》）……讀李琦的詩，我不需要去尋找什么所謂“代表作”，因為她的風(fēng)格和水準(zhǔn)總是那么一致，總會對我的情感造成一種沖擊。李琦自己說過：“詩歌寫作像擦拭銀器的過程，勞作中，那種慢慢閃耀出來的光澤，會溫和寧靜地照耀擦拭者的心靈?！雹菟牟潦靡舱找宋覀冞@些讀者的心靈。

如果說同在我們身邊的遲子建是一個有著北方邊地少數(shù)民族氣質(zhì)的漢族人，那么李琦就是一個站在現(xiàn)實主義大地上的理想主義者，是一個自覺秉承“詩人職責(zé)”的人。我讀李琦總是試圖在詩句之中尋覓每一個為她帶來生命疼痛的茬口——我所說的疼痛并不僅僅是一般意義上的疼痛，那些甜蜜、那些酸楚、那些熾烈與灼傷都是，那是一個飽含感情的詩人的所有激情與柔情，所有蜷曲與舒揚(yáng)。李琦注定是一個與中國當(dāng)代詩歌史相關(guān)的人，即使寫到80歲，她也無需與過去的自己進(jìn)行切割，無論是詩歌寫作的技法還是詩歌精神的表達(dá)。

面對面的時候我叫她“李老師”，書面交流中我喊她“姐姐”，說起她的詩的時候她只能是“李琦”。面對我們都癡迷的文字，我給她以對前輩應(yīng)有的尊重；言及瑣事交流感受時，我嬌縱自己置身于她的熱誠、親切與率真；當(dāng)她作為一個詩人我作為一個評論者的時候，我們必須是平等的，有了這份平等我才能更加客觀、直接地閱讀、欣賞和品味她的詩歌。讀李琦的詩和讀別人的詩一樣，我更喜歡說我的愛與不愛，而不是詩人詩作的好與不好，因為詩歌沒有定式，而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

（作者單位：黑龍江省科技大學(xué)人文社會科學(xué)學(xué)院）

①《文心雕龍·隱秀第四十》：“夫心術(shù)之動遠(yuǎn)矣，文情之變深矣。源奧而派生，根盛而穎峻。是以文之英蕤，有秀有隱。隱也者，文外之重旨者也；秀也者，篇中之獨拔者也。隱以復(fù)意為工，秀以卓絕為巧。斯乃舊章之懿績，才情之嘉會也?！?/p>

②李琦《詩歌寫作像擦拭銀器的過程》[J]，《人民文學(xué)》，2015年第12期。

③④羅振亞《雪夜風(fēng)燈——李琦論》[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77頁，第177頁。

⑤李琦《李琦近作選·自序》[M]，長春：時代文藝出版社，2008年版。

黑龍江科技大學(xué)決策咨詢項目“松花江哈爾濱流域文化生態(tài)環(huán)境治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