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宇
摘要:在我們的生活的世界上,時不常地上演著一樁樁令人發(fā)指的惡行。它們或許只是燦爛陽光下的斑駁陰影,但是,這些陰影足以讓善良的人們深刻得感受到心靈的悲愴與戰(zhàn)栗;他們或許只是社會健康肌體上的微小毒瘤,但是,它們所流淌出的膿液是如此刺目,逼視著人們重新面對人性本善抑或本惡這一困擾人類數(shù)千年的話題。
關鍵詞:暴力犯罪;法律制裁
2013年7月23日晚,在北京大興科技路的公交車站,兩名駕車男子韓某、李某和一位推著嬰兒車的女士發(fā)生了爭執(zhí),盛怒之下的韓某竟然把熟睡中的兩歲嬰兒舉過頭頂,狠狠摔倒在地,最終導致嬰兒無辜死亡。面對這樣的畫面,我們用喪心病狂、禽獸不如來形容他,都不為過。有人可能會問:是什么原因導致他做出這種天理難容的行為?僅僅是因為喝酒過后的沖動嗎?
我們追溯韓某的人生軌跡,就會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帶有悲劇色彩的特殊個體。據(jù)《南方周末》報道,韓某出生在航天部的大院里,父親常年在外地工作,聚少離多;由于缺乏管教,他逃學、打架,成了人們眼里的“差生”。在14歲的時候,正當青春年少之際,他因為偷了一輛自行車被送到了工讀學校,那么他偷車的原因是因為自家的自行車被別人偷了。在80年代的時候,工讀學校就是一個小型暴力社會,他在里面被欺負、被毆打,在這個過程中他也學會了報復。在22歲的時候,正是人生蓄勢待發(fā)的年紀,結果他因為和朋友一起偷了一輛二手的尼桑車,被判處無期徒刑,那時候還在“嚴打”,導致他被重判。而在監(jiān)獄里面,被毆打、被電擊是經常發(fā)生的。為了能夠減刑出獄,他瘋狂的去考文憑,最后在服刑了16年后,終于走出監(jiān)獄的大門。發(fā)生摔嬰慘案的時候,他39歲,剛出監(jiān)獄9個月,所以還屬于累犯。
那么其實在韓某的人生里面,也有過一些“亮色”,甚至是某種浪漫色彩。他喜歡古典詩詞,還喜歡寫小說、寫詩歌,在他偷了汽車以后,他還用變賣的錢買了《古琴曲集》、《中國通史》等等一些書籍。他會彈古箏、吹笛子,在監(jiān)獄里面還偶爾唱歌給獄友聽。他考試也是得心應手,用了幾年就獲得了心理學、文學、新聞學,等等五個文憑,所以他被減刑。他還在監(jiān)獄里面把自己的經歷寫了自傳體小說,希望出獄后能重獲新生。結果出獄后才9個月,就發(fā)生了摔嬰慘案,他被判處死刑。通過他的經歷我們可以看到,韓某從小就不是一個循規(guī)蹈矩的人,膽大妄為是他解決所有難題的方式,他也習慣于用“拳頭”去解決問題。在牢獄中十幾年的服刑矯治也沒有讓他學會理性,學會克制,以致最后走上了不歸路。
這起案件,讓我們感受到的是一股暴戾之氣。就像今天的社會,競爭激烈,弱肉強食,懷疑、仇視這種情緒在不斷滋生,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變得緊張脆弱,稍有矛盾就可能引發(fā)激烈沖突,用拳頭、用刀去捍衛(wèi)自己所謂的“權利”。所以怎么去消弭這種戾氣,避免類似的悲劇重演,讓人與人的相處變得友善、溫暖,這是我們必須回答的問題。從其他國家的經驗來看,營造寬容的文化氛圍,對于一個社會的和諧至關重要。
我們說對于無法用道德約束自己的人,只能讓法律來解決。對于韓某的死刑判決,支持的聲音呈現(xiàn)壓倒性的趨勢。死刑是最嚴厲的刑罰,判處韓某死刑,對于他本人和他的家庭來說都是悲劇,但在國家法律保留死刑的前提下,對“罪大惡極”的人判處死刑,彰顯了法律的公正和威嚴?!皻⑷藘斆?,這是國人眼里的自然正義。但值得我們反思的是,死刑并不是醫(yī)治惡性犯罪的靈丹妙藥。在廢除了死刑的歐洲尤其是西歐和北歐的這些國家,暴力犯罪得到了有效控制,生命價值和人性尊嚴得到了充分尊重,社會文明和人道程度也大大提高;而在保留并且大量適用死刑的美國,卻有著西方發(fā)達世界中最為嚴重的暴力文化。所以我們說從報應性司法走向恢復性司法,是人類司法走向文明和進步的必然趨勢。
在這起案件里,還有一點讓人不滿的,就是工讀學校和監(jiān)獄對未成年人和罪犯的矯治效果。韓某因為盜竊被送進了工讀學校,也不能阻止他再次盜竊,同樣,16年的監(jiān)獄服刑經歷也不能阻止他重新犯罪。工讀學校的設立解決了家長和學校對于管教“問題少年”的難題,但是在這所特殊學校里,怎么去防止“問題少年”的交叉感染,怎么對他們的暴力心理進行疏導和矯治,怎么把他們引入正常的生活軌道,需要全社會來關注。刑罰,我們說他是一種“必要的惡”,或者是一種“善良的惡”,但封閉式的執(zhí)行會對罪犯的人格、身心造成影響,在罪犯聚集的地方,怎么建立有效的改惡從善機制,提高教育改造的質量,降低罪犯重新違法的犯罪率,是監(jiān)獄工作的重中之重。所以對違法犯罪人的初次處理必須謹慎,如果處理不當,就可能演化成犯罪人情感上的反叛,導致他實施更嚴重的危害行為來回應這種“負面標簽”。應當看到,通過刑罰對行為人進行制裁并不是終極目的,更為重要的是矯正違法犯罪人的不良人格傾向,促使他棄惡從善、回歸社會。
中國古代先賢曾就人性本善與本惡展開激烈爭辯。孟子主張本善,荀子主張本惡,但在人性向善的方法上殊途同歸,均主張通過教化,培養(yǎng)善的萌芽或限制惡的趨勢,使善性得以發(fā)揚光大或者使人性之惡向善轉化。西方基督教主張原罪說,認為任何人都沒有能力解除原罪,只有靠上帝的救贖,而通向救贖的路徑就是引人向善;在基督教原罪說的基礎上衍生了法治精神,認為自然法是刻在人心中的道德戒律,而制定法用來維護人與人之間的秩序,“沒有法律,人們將無法區(qū)別于野蠻人”。現(xiàn)代犯罪學對于犯罪原因的解釋有自由意志論和因果決定論兩級主張,無論持何種主張,所欲解決的都是如何對未然犯罪和已然犯罪進行反思性監(jiān)控,如何預防和減少犯罪尤其是惡性犯罪的發(fā)生。
被摔女嬰牽動著萬千百姓的心,要求嚴懲兇手的強烈呼聲是他們仇恨罪惡、向往良善的表達。韓某的暴戾之舉,毀掉的不僅是一個幼小的生命、一個幸福的家庭,而且嚴重撕裂了人倫社會的脈脈溫情。每一期極端暴力犯罪,都是對道德、對法律的蔑視。在懲治那些極端殘忍的罪犯的同時,追問每一樁悲劇的發(fā)生邏輯,會讓我們的思考向前延伸,而這最終都與我們如何創(chuàng)造一個和諧的社會息息相關。我們的社會需要溫情和善意,需要對人性中的向善之心予以呵護和扶助。別讓人類永遠生活在“叢林世界”,別讓良善遠去,別讓溫情流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