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講
安東尼·吉登斯在其不朽的名著《現(xiàn)代性的后果》中強調了個體化和私人化對于傳統(tǒng)生活的沖擊,同時也告訴我們那些不可捉摸的不確定性和現(xiàn)代社會的紛亂,實際上只是一種更加隱晦的內在一致性。掉書袋與公關何干?公關是負責通過制造意義和體驗塑造認知的行業(yè)。對于我們而言,從意義到認知的過程,就是我們價值之路的全部。人們總是試圖通過某種方式將自己的感受摻雜進對世界的描述中,以便制造意義并且安然地生活于其中,吉爾茨(Clifford Geertz)對于文化的解釋在今天看來特別毀三觀——其實簡單說,就是人們總在樂此不疲地自欺欺人——對于公關而言,卻是無可辯駁的真理。最近,對于公關行業(yè)的精英們而言,這種樂此不疲的意義創(chuàng)造變得越來越困難,以專業(yè)和固定平臺為保護傘的新聞解說世界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信息生活進入了一種布朗運動的狀態(tài)。這似乎是對馬爾庫塞的消費社會理論的一種現(xiàn)實性顛覆,人們不再被某些消費信息牽著走了,開始了“自主”的形象塑造。
在一個自媒體泛濫的年代,傳播渠道的碎片化和信息的冗余、出人意料和稍縱即逝的的熱點,人人都是創(chuàng)意家的喧嘩時代,公關何為?不得不承認,公關行業(yè)處于一種雙重的焦慮中:一方面,越來越多的創(chuàng)意內容實際上提供了更便捷的傳播載體和高效的熱點,追熱點成為公關行業(yè)的根本焦慮和第一任務;另一方面,失去內容和熱點化的主導權的焦慮也不斷升溫,在移動互聯(lián)和自媒體的全民狂歡中,依然固執(zhí)己見、堅持自說自話式的高聲喧嘩的似乎只剩下“頑固的客戶”了——越混亂的江湖,客戶們就越執(zhí)著于說自己的故事。這是一幅奇怪的畫面,客戶堅持在眾聲喧嘩中自說自話,而我們則是自言自語者的傳聲筒和聲量放大器。因此,公關專業(yè)人士曾經(jīng)念茲在茲、堅持不懈的金科玉律——講品牌的故事,塑造公眾認知——無論如何趕不上難以捉摸且轉瞬即逝的熱點和全民皆創(chuàng)意的焦慮,趕不上短視頻和直播的熱鬧。自然而然地,“金科玉律”成了陳詞濫調的代名詞,曾經(jīng)的真理成了Cliché,在忙碌的工作和無休止的挑戰(zhàn)中,“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感嘆都成多余的傷感。
然而,這些肯定都是假象,對世界的話語權似乎被散戶們接管了,然而慢慢地就可以看到主流的觀點和話語仍然是大戶們產(chǎn)生的。我們每天刷朋友圈,就是因為你總不知道下一條圈帖是什么,更為有趣的是,你并不是完全被動的,你也可以隨時嚇圈一跳??此齐S機和自由的過程,無時不刻不隱藏著一種難以捉摸的確定性和趨勢——無論我們的視野和趣味多么個體化,我們每天關注的東西實際上都是差不多的。
不妨舉個例子。沒有干過Alpha狗的柯潔哭了,倒感動了無數(shù)人,與此同時,被追債的孔令輝發(fā)動了“危機公關”,收獲了很多罵聲。DeepMind的兩個老外去給李首富講課去了,據(jù)說李首富激動得站起來好幾次???阿米爾· 汗這位印度極品大叔在中國收割了10億級的票房和無數(shù)升的眼淚。看過上述的新聞是你在2017年5月的中國生活過的很重要的證據(jù)——換言之,信息的冗余是一個有趣的假象,我們的認知仍然是被少數(shù)主流信息壟斷的。
數(shù)字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第一和第二的數(shù)量級差異在新聞方面也絕不例外。即使在獵奇即正義的信息態(tài)度中,我們也能發(fā)現(xiàn),絕大多數(shù)人獵的奇都是大同小異的。信息的一致性可以歸結為信息渠道的單一和雷同,然而,更深一層次看,這種情況揭示了兩個根本的真理,即人接受信息的渠道和容量實際上是十分有限的,與此同時,對于每一個具體時間的情感反應閾值也是相對接近的。不妨說,在數(shù)字時代的喧囂中,我們仍然活在“人同此心”的時代中,打動人、惹怒人的東西往往都是固定的,吸引人、凝聚關注的東西往往也是固定的,看似在進行布朗運動的消費眼球實際上正在遵循著更加隱秘的秩序。
如果我們追求的不是熱鬧,而是嚴肅的態(tài)度和有溫度的形象,那么熱鬧對于我們而言才是真正的Cliché;如果我們追求的不是某種內容形式,而是有說服力和觸動人心的主題與信息,那么富媒體只是工具,對視頻時代的焦慮才是真正的冗余。
套用時尚界的一句超級陳詞濫調——所有的時尚不過是向曾經(jīng)的經(jīng)典致敬——所有的熱鬧不過是為第N次證明“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越熱鬧的時代越需要堅守“Cliché般”的真理,創(chuàng)新即正義的時代才需要公關的“復古主義”和“經(jīng)典態(tài)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