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 雨 岳陽市文學(xué)藝術(shù)研究所

風(fēng)雨城陵磯

■ 曹 雨 岳陽市文學(xué)藝術(shù)研究所

主要人物

現(xiàn)實中的人物：

老鐵頭—— 男，一百歲。城陵磯港老職工，年輕時跑貨輪，經(jīng)歷宜昌大撤退，做過船長?；钤诂F(xiàn)實與記憶中。

徐港生—— 男，五十歲左右。老鐵頭的孫子，城陵磯港務(wù)集團老總。

徐 航—— 男，二十歲左右。老鐵頭的曾孫，立志長江的生態(tài)保護。

回憶中的人物：

鐵 頭—— 男，年輕時代的老鐵頭，年齡段分別在二十歲、四十多歲、六十多歲。（可由一個演員扮演）

郭大志—— 男，三十歲左右。民生號貨輪船長。

阿 蓮—— 女，十八歲左右。鐵頭的戀人，郭大志的妹妹。

秋 蘭—— 女，年齡段分別在二十多，四十多、六十多歲。郭大志未亡妻，后改嫁鐵頭。

小 志—— 男，四十歲左右，郭大志和秋蘭的兒子，由鐵頭撫養(yǎng)。幼年小志—— 男，三歲左右。

年輕徐港生—— 男，十六歲左右。

盧作孚—— 男，四十五歲。中國船王，民族實業(yè)家。

龍 云—— 男，二十多歲，民生號貨輪大副。

邱 冬—— 男，二十多歲，民生號貨輪輪機長。

船工、歌者若干。

時 間 上世紀(jì)三十年代至今?，F(xiàn)實與回憶隨時切換、并行。

地 點 城陵磯老港口、城陵磯新港口、船上、長江上、夢幻里。

形 式 話劇與歌舞等多種藝術(shù)樣式相結(jié)合的舞臺劇形式。

音 樂 以江南漁歌、船工號子等民間歌調(diào)為基礎(chǔ)，編曲多元拓展。

舞 臺 寫意、大氣，虛實結(jié)合。由燈光控制區(qū)域，劃分年代。

序 幕

【幕啟。

【薄霧如紗，水汽氤氳，南方清晨獨有的氣息。

【清冷的老港口碼頭，一條陳舊的船泊在岸邊。

【蘆葦掩映下一間破舊的小屋，徐航推著輪椅上的老鐵頭從屋子里出來往碼頭走去。

【老鐵頭上身繃得緊且直，兩只手死死抱著一個木盒子，一臉急切。

老鐵頭 下水了？

徐 航 下了。

老鐵頭 不漏？

徐 航 不漏。

老鐵頭 能動？

徐 航 能動。

老鐵頭 （得意）我就知道！一點問題沒有！

徐 航 （有點擔(dān)心）船是沒問題，可我們……

老鐵頭 （歪著頭瞪了一眼徐航）沒出息！

徐 航 這事太大了！

老鐵頭 能有多大！想當(dāng)年我們是頂著日本鬼子的轟炸在這江上航行……

徐 航 那是當(dāng)年！……還是跟我爸說一聲好。

老鐵頭 你爸你爸，就是他，關(guān)犯人一樣把我關(guān)了這么多年，……（忽而興奮起來）水！江水！我聞到長江水的味道了！（深呼吸）就是這味道，一股子草腥味，像剛蒸出來的老谷酒，比老谷酒還帶勁……

徐 航 我媽這會兒肯定是奪命連環(huán)CALL，搞不好已經(jīng)CALL到警局去了……

老鐵頭 這些年，聞不到這股子江水味，我這心里悶得啊，這兒，（捶胸）就是這兒，堵了塊鐵似的，出不來氣……

徐 航 您那是肺氣腫！哮喘！……該死，忘帶藥了！

【徐航猛然站住。

老鐵頭 （急了）磨蹭什么，快點?。?/p>

徐 航 不行，我越想越覺得冒險。太爺爺，我們還是回家吧！

【老鐵頭一陣激烈的咳嗽。

老鐵頭 （艱難的）咱爺倆，說好了的，走一遍，長江！

徐 航 （手忙腳亂的拍打著）我是想，可是你看你這樣，……我就不該答應(yīng)你，什么重走長江什么鬼！您都100歲了！100歲啊，這把年紀(jì)還要出航！太瘋狂了，我這腦子怎么就那么容易熱，跟著發(fā)瘋！

【趁著老鐵頭咳嗽間隙，徐航猛地調(diào)轉(zhuǎn)輪椅往回走。

老鐵頭 臭小子，反了！

【老鐵頭使勁拽著輪椅試圖掉頭，用力很大，僵持中，一陣更猛烈的咳嗽。

徐 航 （焦急）你這身體，不等離開這個碼頭你就會，就會……

【老鐵頭怒目，反手推開徐航，固執(zhí)的扳轉(zhuǎn)輪椅，劇烈的咳嗽，喘。

徐 航 會死的！……（懇求）太爺爺！

【老鐵頭一邊咳嗽喘氣一邊用不服氣的眼神看著徐航。

【遠(yuǎn)處忽而傳來幾聲長長短短的輪船汽笛，劃破清冷的晨曦。

【老鐵頭在熟悉的聲音中慢慢止住咳嗽。

老鐵頭 （蒼老的聲音）一聲長，離開碼頭或泊位，

二聲長，通過船閘或靠泊，

一聲短，請從東船左舷會船，

二聲短，請從東船右舷會船，

一長一短聲，向右轉(zhuǎn)彎或掉頭，

一長兩短聲，……

【嗚嗚咽咽的汽笛聲中，薄霧散去，晨光灑在岸邊那艘舊船上，泛著濃重的繡紅色的光。

【歌聲悠悠然響起，光漸暗。

【兩束追光，一束打在老鐵頭身上，一束打在銹紅色的舊輪船上。意念中的老鐵頭顫顫巍巍地起身，走近舊輪船。

【仿佛是歷經(jīng)歲月滄桑的百年對峙，無言，深情。

女 聲 （唱）日月指間繞

煙波江上縈

鋼筋鐵骨筑一身

風(fēng)里浪里走一程

三江交匯口

四水繞港城

千帆過盡城陵磯

萬般情愫水上行

生，為你生

死，為你死

生生死死只為與你相逢

船兒啊

今夜帶我來入夢

【暗場。

第 一 場

【燈起。

【潔白干凈的病房。

【舞臺右側(cè)，老鐵頭半躺在一把睡椅上，頭往后靠著，身上蓋著一張薄毯，手無意識的在空中抓著什么。

【放大的呼吸聲。

【舞臺一側(cè)，追光中出現(xiàn)了年輕的鐵頭，慢慢走向床邊，不無輕蔑的看著睡椅上的老鐵頭。

鐵 頭 起來啊，孬種！

【老鐵頭的手仍然在徒勞地抓著什么。

【年輕的鐵頭端詳著他，忽然一把將薄毯揭起扔掉。

【老鐵頭沉重的喘息聲。

鐵 頭 老鐵頭啊老鐵頭，你怎么老成這樣了，想當(dāng)年，你一口氣能扛下幾百袋沙子，大冷的天光身子跳水里能沏出煙來，從江這頭游到江那頭都不帶喘氣的！……說起這長江啊，你是有日子沒走過了，哪兒有險灘哪兒有礁石，哪兒水深哪兒水淺，哪兒拐個彎就進了陽關(guān)，哪兒上個岸能喝杯熱酒，你還記得不？想想那些日子哦，天是被子江是床，那滋味，你說你躺這兒像什么話！

【老鐵頭愈發(fā)沉重的呼吸。

鐵 頭 （湊近老鐵頭）想出航嗎？想那些日子嗎？想嗎？想嗎……

阿 蓮 （脆生生的）嗨，扛包的！

【年輕的鐵頭猛然回頭，只見打扮利落俊俏、扎著大辮子的阿蓮站在一束光下。

【年輕的鐵頭被充滿活力的阿蓮吸引著，不由自主的走過去。

【舞臺右側(cè)的光漸漸暗了下去。

【舞臺左側(cè)的光亮了起來，背景為長江邊上的小碼頭，三三兩兩的貨船，岸邊陡峭的石頭山包上堆滿貨物。

【上世紀(jì)30年代。

阿 蓮 （清脆的川音）看到?jīng)]，山包包高頭的那個，那個，還有那個，都給我扛船上去唄！

鐵 頭 （愣愣的看著阿蓮）真好聽。

阿 蓮 什么？

鐵 頭 （故意的）要扛哪個??？

阿 蓮 就是山包包高頭的那個，那個，還有那個——

鐵 頭 哪個啊？

阿 蓮 哎呀，憨子，山包包高頭的那個，那個……（意識到鐵頭在逗自己，氣惱）不要你扛了！

鐵 頭 哎，我扛，我扛！

阿 蓮 不要！

鐵 頭 我的力氣特別大，真的，就你說的，（別扭的川音）山包包高頭的那個，那個，還有那個……

【阿蓮忍不住撲哧一笑。

鐵 頭 （憨笑）保證一袋煙的功夫就都給你扛上去！

阿 蓮 我又不抽煙。

鐵 頭 那你就在這里打個盹，來，我給你墊上……

【鐵頭將上衣脫下，墊在一塊石頭上。

【阿蓮看著鐵頭光著上身，露出健壯的肌肉，不禁嬌羞的背過去。

阿 蓮 我不坐！

鐵 頭 （拿起衣服披在阿蓮身上）那你披上，江邊風(fēng)大。

【阿蓮扭了下身子，但沒有拒絕。

鐵 頭 我叫鐵頭，你，叫什么？

阿 蓮 （嬌羞）你問那么多干嘛？

鐵 頭 你聲音這么好聽，我猜你叫陽雀子，布谷鳥……

【阿蓮又是撲哧一笑。

阿 蓮 你再不去我叫別個扛了！

鐵 頭 我去，我去！

【大志內(nèi)喊。

大 志 阿蓮——

阿 蓮 誒，哥！

鐵 頭 阿蓮，阿蓮，嗯，比陽雀子、布谷鳥都好聽！

阿 蓮 （嬌嗔）你還不去！

【鐵頭一邊念叨著阿蓮的名字傻笑著跑到岸邊，動作瀟灑的扛起大包。

【阿蓮不禁笑了，大志走過來。

大 志 什么事這么開心？

阿 蓮 沒有啊……

大 志 還沒有，臉上都笑出紅花花了。

阿 蓮 太陽曬的……

大 志 鬼扯，太陽都要落山了，曬得到你！……貨怎么還沒搬完？我們要趕在太陽落山前出發(fā)。

阿 蓮 （看了看在碼頭邊忙碌的鐵頭）很快的，一袋煙功夫！

大 志 你當(dāng)是扛棉花呢，全是河沙，重得很！

阿 蓮 反正，就是很快。

【鐵頭滿頭大汗跑過來。

鐵 頭 阿蓮，都搬完了！

阿 蓮 （沖大志）我說了吧。

大 志 （狐疑的）你們認(rèn)識？

阿 蓮 不認(rèn)識不認(rèn)識！

鐵 頭 （幾乎同時）認(rèn)識認(rèn)識！

【大志疑惑的看著他們倆。

阿 蓮 （垂著頭）哥，趕緊走吧，太陽落山了……

鐵 頭 我的衣服！

【阿蓮隔出幾步遠(yuǎn)將衣服脫下扔給鐵頭。

【鐵頭情不自禁的將衣服湊鼻子底下聞了聞。

【大志一直看著兩人。

鐵 頭 呵呵，哥……

阿 蓮 誰是你哥，亂叫?！熳甙。?。大 志 等等，阿蓮，你們到底怎么回事？阿 蓮 （跺腳）他一扛包的，能有什么事?。?/p>

大 志 那你急什么，扛包的工錢總要給人家吧？

【阿蓮只好走過來，仍然低垂著頭，從荷包里掏錢。

阿 蓮 你說，你要多少錢？

【鐵頭不說話，只是癡癡的看著阿蓮。

阿 蓮 說呀！

鐵 頭 你，沒有對象吧？

阿 蓮 哥！你看他?。▽⒑砂咏o大志）我

不管了，我走了！

【大志不禁哈哈一笑。

【內(nèi)喊：不好，船艙漏水，要沉了！

【三人一驚，迅速往碼頭邊跑去。

【背景上的船體明顯傾斜下沉。

【鐵頭跑過去，想都沒想跳進江水中，試圖用身子頂住船體。

鐵 頭 我先頂住船，哥，你快叫人幫忙！

阿 蓮 你瘋了，這怎么可以！快上來！

鐵 頭 （使勁頂著，大喊）快??！快去叫人！

【趕過來幾個救援的人。

【大志將纜繩牢牢拴住船體，幾個人幫忙一起將船往岸上拉。

【船體往鐵頭這邊傾斜，將他壓在下面。

阿 蓮 鐵頭，鐵頭！你給我上來！

鐵 頭 （微弱的聲音）你記得我的名字了，阿蓮……

阿 蓮 （急切）你上來??！鐵頭！

【船體依然傾斜，鐵頭吃力的頂著。

【阿蓮急了，竟然也跳了下去跟他一起頂住船體。

鐵 頭 你上去！阿蓮！

阿 蓮 閉嘴！

【鐵頭和阿蓮都死死頂住傾斜的船體，大志帶著眾人在岸上使勁。

【船體終于慢慢扶正，被拖到了岸邊，大家伙手忙腳亂的修補船體。

【大志趕緊將阿蓮和鐵頭拉上岸。

【鐵頭和阿蓮都疲倦的靠在岸邊石頭上。

鐵 頭 你沒事吧，阿蓮？

阿 蓮 你個瘋子！

鐵 頭 你才是瘋子！就沒見過女人跑碼頭……

阿 蓮 （不服的）女人怎么了？！

大 志 （低吼）還嘴犟！下次再跟來打斷你的腿！

【阿蓮畏懼大志，不敢吱聲。

大 志 （看向鐵頭）你叫鐵頭？

鐵 頭 嗯，徐鐵，大家都叫我鐵頭。

大 志 家在這里？

鐵 頭 嗯，幾輩都住在這城陵磯。

大 志 父母呢？

鐵 頭 打漁的，沒了。

阿 蓮 怎么沒了？

大 志 沒讓你問！

鐵 頭 跟今天一樣，漁船漏水，沉了。

【阿蓮不禁同情的望向鐵頭。

【沉默。靜場。

【夕陽落山，背景上呈現(xiàn)出夕陽下的洞庭湖，祥和，卻有些憂傷。

【輕柔的漁歌聲。

女 聲 （唱）嗚喂

天是湖

云是舟

撒下絲網(wǎng)垂金斗漁歌當(dāng)香餌啊

魚群追著走

……

大 志 （打破沉默）鐵頭，我看你一身好力

氣，跟我一起跑貨輪怎么樣？

鐵 頭 （看向阿蓮）可以嗎？

阿 蓮 你看我干嘛？又不是我邀你……

大 志 我叫大志，四川的，盧作孚盧老板的民生公司曉得吧？我這條船就是他手下的。

鐵 頭 曉得曉得，我們城陵磯碼頭一天要接好多趟你們民生的船。

大 志 我船上正好缺一個水手，你來？

鐵 頭 （不禁又看向阿蓮）可以嗎？

阿 蓮 又看我！真是個鐵頭，鐵腦殼……【內(nèi)喊：大志哥，船修好了，可以出發(fā)啦！

大 志 （起身）走啦！

【阿蓮也起身走。

【鐵頭愣愣的站在原地。

大 志 鐵頭，走不走?。?/p>

鐵 頭 （反應(yīng)過來，追上去）我來了！

阿 蓮 鐵腦殼！

【三人哼著小調(diào)往江邊走去。

【舞臺右側(cè)燈漸亮。

【老鐵頭兀然站了起來，手伸了出去。

老鐵頭 等我！

【舞臺左側(cè)燈漸暗，年輕的鐵頭和阿蓮，還有大志一起隱沒在黑暗中。

老鐵頭 （踉蹌兩步，悲哀的）阿蓮，等我……

【徐港生和徐航急急跑上。

徐 航 太爺爺……

徐港生 爺爺！你怎么起來了？快，躺下！呼

吸機戴上！

【徐港生趕緊給老鐵頭戴上呼吸機，蓋上薄毯。

【老鐵頭氣惱的將呼吸機面罩摘下扔到一邊。

老鐵頭 什么鬼東西，拿走！

徐港生 好好好，不戴不戴，你莫激動，先躺下可以吧？

老鐵頭 讓我出去！

徐港生 那不行！

老鐵頭 （痛苦的看著徐港生）你爺爺，你爺爺叫我，我得跟他們一起走啊……

徐港生 （跟徐航面面相覷）我爺爺？我爺爺不就是您嗎？

老鐵頭 港生啊……

【燈暗。

第 二 場

【黑暗中，燈光突起。

【滾滾長江。

【激烈的音樂，船工號子。

男 聲 （唱）么哦么哦么

嗬嗬西左嗬左嗬西左嗬西左

穿惡浪哦，踏險灘吶，

船工一身都是膽羅

闖漩渦喲，迎激流嗬，

水飛千里船似箭羅

乘風(fēng)破浪奔大海呀嘛

齊心協(xié)力把船扳哪

么嗬么嗬！嗨！嗨！喲嗬嗬！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

【舞臺中間，是一塊巨大的船甲板（可移動），象征著一條大船。

【1938年．年輕的鐵頭一身精干的船員裝扮，親手將一面寫有“民生”的旗幡插在船頭，準(zhǔn)備出航。

【阿蓮?fù)低瞪?，輕巧地跳上甲板，剛想藏起來，被鐵頭發(fā)現(xiàn)，一把揪住。

鐵 頭 又想跑上來，下去！

阿 蓮 （懇求的）帶上我吧，悶在家里一點也不好玩。

鐵 頭 出航是好玩的事嗎？再說女人是不能上船的！

阿 蓮 又來了！女人怎么了！

鐵 頭 你忘了在城陵磯那天船艙漏水？你哥說，那天就是因為你偷偷上了船，以前可從來沒漏過……

阿 蓮 （怒，捶打鐵頭）胡說！叫你胡說！【鐵頭四處躲藏，追打中一把將阿蓮摟在懷里。

鐵 頭 其實，那天要不是你偷偷上了船，我哪能碰到你！不碰到你，我又哪來的機會跟著你哥在這船上跑？！

阿 蓮 那你還信我哥的鬼話，不讓我上船！

鐵 頭 我當(dāng)然不信，可是船上的日子太苦了，風(fēng)里來浪里去的，到處都有危險，我舍不得讓你受苦。

阿 蓮 才不苦呢！我就喜歡跟著船在水上一路行走，從咱們這兒下去，峨眉、三峽，洞庭湖、鄱陽湖，岳陽樓、黃鶴樓……一路上看不完的風(fēng)景！白天，吆喝著船工的號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過險灘下碼頭。晚上躺甲板上，聽著波浪一下一下地拍打著船舷，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數(shù)著天上的星星，風(fēng)吹過來，是長江水淡淡的草腥味，岸上飄來的花香，還有你身上散發(fā)的汗水，一切都是那么的好聞，那么醉人……

【鐵頭隨著阿蓮的描述陶醉其中。

【甲板輕輕搖晃，柔美的音樂。

【忽而，頭頂有飛機飛過，幾聲巨大的轟炸，背景上的長江被炸起幾團黑霧。

鐵 頭 （連忙護著阿蓮，驚呼）轟炸！

【大志帶著兩個船員（大副龍云，輪機長邱冬）匆忙上，跳上甲板。

大 志 緊急！緊急！

鐵 頭 日軍轟炸？

大 志 （沉痛地）是的，我剛剛接到電報，日軍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武漢，宜昌危在旦夕！

阿 蓮 宜昌？

大 志 你怎么又上船了？

【阿蓮趕緊縮在鐵頭身后。

大 志 （無暇顧及）宜昌雖然遠(yuǎn)在湖北，但此刻關(guān)系著我們整個國家的安危！武漢淪陷后，成千上萬的難民、師生、軍政要員都被困在宜昌，最重要的是，大批的工業(yè)機器設(shè)備和武裝彈藥都擁塞在那里。

鐵 頭 那得轉(zhuǎn)移??！

大 志 是的，如果不盡快轉(zhuǎn)移撤退到大后方，萬一日軍直接殺到宜昌，那就會遭遇南京大屠殺和沈陽兵工廠那樣的滅頂之災(zāi)！

龍 云 不保住這些家底，抗戰(zhàn)還打個屁啊。

鐵 頭 （憤慨）把日本鬼子轟出中國！

【一個沉穩(wěn)有力的聲音：抗日戰(zhàn)爭開始了，我們民生的戰(zhàn)爭也要打響了！

【眾人回頭。

【一身精煉短衫，瘦小但很精神的盧作孚帶領(lǐng)一個助手走上來。

大 志 （激動）是盧老板！

眾 人 盧老板好！

盧作孚 （含笑示意）大家好！我是盧作孚。剛才你們都說得很對，現(xiàn)在日軍已經(jīng)占領(lǐng)了我國工業(yè)相對發(fā)達(dá)的華東、華南大片地區(qū)，如何將這些人員和機器武裝盡快運往大后方，關(guān)系到國民經(jīng)濟命脈的保存，關(guān)系到能否與日軍打持久戰(zhàn)，情況確實十分危急！

大 志 盧老板，我們要怎么做，聽您的！

眾 人 聽您的！

盧作孚 為了阻止日海軍沿江而上，不少海船已經(jīng)在要塞處自沉……

大 志 自沉？！

盧作孚 是的，我們都是船員，深知船就是我們的命，這是多么屈辱又悲壯的英雄壯舉！……此時，海軍已無運力可言，因此我們民生，義不容辭的要擔(dān)起宜昌大撤退的重任！

眾 人 （同仇敵愾）有我們在，決不讓我們

的同胞和機器落入日本鬼子手里！

盧作孚 我剛從宜昌過來，據(jù)保守估計，現(xiàn)在

擁塞在宜昌的待運人員有三萬以上，機器武裝有九萬噸以上！

眾 人 （驚呼）這么多！

盧作孚 而且，這些滯留人員大多是從各地撤

下來的教師、醫(yī)生、工程師等各界精英，機器設(shè)備也有很多兵工工業(yè)、航空工業(yè)、重工業(yè)、輕工業(yè)的精華家產(chǎn)。也就是說，全中國的生命和未來，就交付給我們了！

【眾人深感責(zé)任重大，相互鼓勁。

龍 云 我們民生公司目前有24艘輪船，每艘船載重不過200噸到500噸，單程需要4天時間，按照這個速度，就算這24艘輪船玩了命的跑，要把這些人和機器運到大后方，至少也需要1年時間。

大 志 問題是，馬上就要到長江枯水期了！

盧作孚 是的，40天，距離長江枯水期只有40

天！就是說，我們有40天時間來運輸

這么多人員和機器設(shè)備。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鐵 頭 這怎么可能！

大 志 是啊，就算豁出命也辦不到啊！

盧作孚 （堅毅自信）辦不到也要辦到，因為這是戰(zhàn)爭！——40天，要么生存，要么毀滅！

【眾人沉思，期待的看著盧作孚。

【盧作孚振臂一揮，將大家圍攏給大家講解自己的運輸撤退計劃?！炯装迓{(diào)轉(zhuǎn)方向，轉(zhuǎn)場。

【背景，日軍的飛機再次從長江水飛過，轟炸。

【LED資料，字幕：1938年10月，侵華日軍進逼武漢。為將滯留在宜昌的3萬余人員和近10萬噸民族工業(yè)精華、戰(zhàn)時物資搶運進川，保存好長期抗戰(zhàn)實力，民生輪船公司總經(jīng)理、愛國實業(yè)家盧作孚挺身而出，以大無畏的犧牲精神和過人膽識，傾力組織民生公司的職工和船只，冒著日軍的狂轟濫炸，采取三段航行優(yōu)化流程的運輸方式，并緊急征召了大量水手、碼頭搬運工人以及纖夫，征用850艘民間大木船，2000多艘小木船，白天航行，夜間裝卸，一時間，長江中上游上千艘船只穿梭往返，日夜不息！宜昌大撤退就此拉開帷幕！

【隨著甲板旋轉(zhuǎn)，插著“民生”旗幡的船頭再次轉(zhuǎn)向觀眾。

【大志、鐵頭以及龍云、邱冬等值班船員嚴(yán)陣以待。

【汽笛一聲長鳴。

【輪船起航的一瞬間，阿蓮再次偷偷的跳上甲板。

鐵 頭 阿蓮，讓你走怎么還沒走，趕緊下去！

阿 蓮 （輕巧地躍上輪船高處）就不下去！

鐵 頭 這次不比平常，阿蓮，聽話！

阿 蓮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zé)，我一個女子也

可以盡我的力！

【鐵頭一把將阿蓮拉下，欲將她推下船。

【阿蓮反身一把抱住鐵頭。

阿 蓮 別讓我走！

鐵 頭 可是這一去，九死……

阿 蓮 就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鐵頭不禁將阿蓮緊緊摟在懷里。

【大志抱著一個電報機走過來。

大 志 既然來了，你就負(fù)責(zé)報務(wù)！

阿 蓮 （欣然接過）是，船長！

龍 云 報告船長，水位30米，貨艙已封好，艙口水密性良好、裝卸單證齊全、各崗位船員都已各就各位！

大 志 出發(fā)！

【汽笛再次長鳴。

【激昂的音樂。

【甲板激昂的音樂中運行，背景是繁忙而危機四伏的滾滾長江。

【老鐵頭出現(xiàn)在舞臺一側(cè)，深沉的猩紅色光打在他身上。

老鐵頭 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長江，密密麻麻的船只穿梭來往，人聲蓋過濤聲，轟炸隨時可能發(fā)生，在江面上卷起一團團黑霧，成片的魚泛著魚肚漂在水面上，江水赤黃、猩紅，漫天散發(fā)著硝煙……

【黑色煙霧中，大志的船破浪而來。

【一顆炸彈在甲板上爆炸。

龍 云 不好，船艙炸裂，船體漏水！

鐵 頭 （檢查）進水迅猛，按這個速度，船體半小時后就會沉沒！

大 志 （冷靜）鐵頭，立即堵漏抽水！龍云，扳舵，西北方向，加速，緊急靠岸！鐵 頭 西北方向，往城陵磯？

大 志 是，緊急靠岸保住貨物！阿蓮，發(fā)報，二十分鐘內(nèi)城陵磯抵達(dá)碼頭，起重機、駁船、搬運工到位！

阿 蓮 是！

【各自忙碌著。

【一顆炸彈再次落下，龍云中彈倒下。

【船體繼續(xù)下沉傾斜。

大 志 龍云！

龍 云 船怕是保不住了，船長，放救生艇，

叫大家逃生……

鐵 頭 船長，我們不走！

邱 冬 我們不走！

阿 蓮 我們不走！

大 志 好！人在貨在，人不在貨也要在！

【鐵頭沖上去掌舵，替代龍云的位置。

【大志推開他。

大 志 我來！

阿 蓮 碼頭準(zhǔn)備工作已經(jīng)就位！

大 志 好！打開船口蓋子，拉開窗門……

【話音未落，又是一顆炸彈飛過來。

【大志受傷。

大 志 （強忍傷痛）加速，靠岸……

【船體越來越傾斜。

【鐵頭和阿蓮?fù)瑫r沖上去，要替代大志。

大 志 鐵頭，貨要緊……

鐵 頭 哥！

大 志 無論如何，給我保住……

【大志犧牲。

【船體下沉越來越快，眼看就要沉沒。

阿 蓮 （鎮(zhèn)定的看著鐵頭）離碼頭不遠(yuǎn)了，鐵頭，快，你趕緊游到岸上配合碼頭搶救船只貨物！

鐵 頭 不，你下去，這里我頂著！

阿 蓮 沒聽見哥的命令嗎，必須保住貨物！

鐵 頭 船馬上要沉了，再不離開，你也會死……

阿 蓮 是人重要還是貨重要？！

鐵 頭 （痛苦的）阿蓮……

阿 蓮 城陵磯是你老家，地形熟，碼頭卸貨救援你也比我懂，快！

鐵 頭 阿蓮……

阿 蓮 快啊，跳水，游到岸上去！

鐵 頭 （站在甲板邊上，萬分不忍）阿蓮，千萬要挺住！

阿 蓮 等等！

【阿蓮鄭重的取下船頭的旗幡，交給鐵頭。

阿 蓮 帶著它，我們就在一起！

【鐵頭緊緊擁抱著阿蓮。

【阿蓮在鐵頭的肩上狠狠咬了一口，鐵頭“哎喲”了一聲。

【隨即，阿蓮猛地推了一下鐵頭，將他推下水。

鐵 頭 阿蓮……

阿 蓮 記住，人在貨在，人不在貨也要

在??！

【阿蓮站在船頭，掌著船舵，鐵頭在甲板下深情的看著阿蓮，慢慢走遠(yuǎn)。

【“轟”，一團火光。

【全場一片黑暗。

【黑暗中，只聽見鐵頭凄厲的聲音：阿蓮……

【猩紅色追光下，站著失神的老鐵頭。

老鐵頭 輪船在離城陵磯碼頭還有幾百米的地方，被擊毀沉沒。我?guī)е渡系墓と耍谒飱^戰(zhàn)了四十幾個小時，將貨物悉數(shù)打撈，爾后轉(zhuǎn)移到大后方。（撫著肩頭）可阿蓮，不知道沉沒到哪個角落去了，只是她在我肩頭咬的這一口，到現(xiàn)在還有淡淡的的齒痕，還在隱隱作痛……

【舞臺另一側(cè)，一束柔和的燈光。

【燈光下，年輕的鐵頭和阿蓮嬉鬧起舞。

【歡快的歌調(diào)。

【老鐵頭被歡愉的歌舞感染，癡癡的向他們走去。

老鐵頭 阿蓮……

【暗場。

第 三 場

【燈復(fù)亮。

【蘆葦掩映下，冷清的城陵磯老港。

【老鐵頭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輪椅上，時間仿佛凝固，沒有一點動靜。

【偶爾，會有幾聲江鷗鳴叫。

【徐港生和徐航慌張跑上。

徐 航 在那兒！太爺爺在那兒！

徐港生 爺爺！爺爺！

【老鐵頭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徐港生 （抱怨的）爺爺，你想嚇?biāo)牢覀儼?，一不留神你就跑了?/p>

老鐵頭 噓——

【徐港生的電話響。

徐港生 嗯，嗯，知道了，我馬上就到！

徐港生 （掛了電話）爺爺，我事真的太多，上海港務(wù)集團的老總過來調(diào)研，洽談合作，對我們城陵磯來說這是大好的機遇，拜托您這幾天好好在醫(yī)院呆著，等忙完這段時間我一定好好陪您好嗎？

【老鐵頭無動于衷。

徐港生 徐航，你負(fù)責(zé)送太爺爺回醫(yī)院，再攛掇著什么出航我饒不了你！

徐 航 （嘟囔著）又不是我攛掇的……

徐港生 少羅嗦！

【徐港生轉(zhuǎn)身剛要走，老鐵頭忽然在后面低吼了一聲。

老鐵頭 跪下！

徐港生 （訝然）爺爺……

老鐵頭 面向長江，跪下！

徐港生 您這是怎么了，爺爺？

老鐵頭 今天是你爺爺?shù)募扇?！沒良心的兔崽子……

徐港生 到底怎么回事嘛，突然冒出個我爺爺……

老鐵頭 叫你跪你就跪！

徐 航 （不忍地）太爺爺，我爸好歹是城陵磯新港口的老總，大庭廣眾的叫他跪下，不合適吧？

老鐵頭 你也跪下！……跪下啊！

【因為激動，老鐵頭猛烈的咳嗽。

【徐港生無奈的拉扯著徐航，面向長江，跪下。

老鐵頭 78年前的今天，民生輪在這里被擊毀沉沒，為保住貨物安全英勇犧牲的郭大志船長，就是你的親生爺爺！

徐港生 怎么可能？

老鐵頭 你爸走的早，我一直后悔沒告訴他，趁我現(xiàn)在還有一口氣，……港生，航子，我得告訴你們，你們是郭大志的后人，你們的血管里流的是他的血！

徐港生 那我奶奶……

老鐵頭 你奶奶，（凄然一笑）你奶奶也是個好女人??！……這些日子，我老看見他們，大志哥，阿蓮，秋蘭，還有小志，……怎么活著活著，就剩我一人了呢……

【舞臺一側(cè)，是一個家常小院。

【40年代場景。

【大志、阿蓮、秋蘭、小志（兩三歲小孩）其樂融融的在一起。

【老鐵頭顫顫巍巍的走過去。

小 志 你找誰?。?/p>

老鐵頭 小志！

小 志 你怎么知道我叫小志？

老鐵頭 （伸手想抱）我是你爹啊！

小 志 （躲開）胡說，我爹在這！

大 志 老人家，打哪兒來，歇歇腳！

秋 蘭 （賢惠的給他端上茶）來，喝口茶再趕路。

老鐵頭 你們都不認(rèn)識我嗎？……阿蓮，阿蓮！

【阿蓮正專心納鞋。

【老鐵頭走過去，激動地拉著她。

老鐵頭 阿蓮，我是鐵頭?。?/p>

阿 蓮 （撲哧一笑）鐵頭哪有這么多白頭發(fā)！

老鐵頭 我真是鐵頭啊！

阿 蓮 （晃著手上的鞋）喏，這是我給他做的鞋，你試試，能穿不？

【老鐵頭趕緊把鞋換上。

老鐵頭 （有點沮喪）大了！……怎么老了老了，腳也縮了嗎？

【大志一家子仿佛沒看見老鐵頭似的，一家人說說笑笑，老鐵頭完全融不進去。

老鐵頭 （凄涼的走在臺前）是他們丟下我了，還是我把他們丟了？

【年輕的鐵頭走上，跟老鐵頭對視。

【鐵頭從老鐵頭手上拿過那雙鞋，穿上，走了兩步，感覺很合適的樣子。

【老鐵頭嫉妒的看著他。

鐵 頭 阿蓮這是給我做的！

老鐵頭 你不就是我嗎，為啥他們都不認(rèn)我了？

鐵 頭 不，從那天起，你就不是我了！

老鐵頭 哪天？

鐵 頭 哪天？你還問我？！

老鐵頭 我知道，你是說轟炸那天，大家伙兒都在船上守到最后，只有我一個人從船上跳下來游上了岸，可是……

鐵 頭 沒有可是！……既然你一個人活著，就注定是孤獨，孤獨！

老鐵頭 （潸然）是我，把你們丟了……

【記憶里的一聲轟炸。

【柔和的燈光幻為可怕的猩紅色，黑煙四起，舞臺上一下空了。

【1938年．院子里，只剩下秋蘭呆呆的坐著，肚子很顯眼的突起。

【年輕的鐵頭一身襤褸上來，跪在秋蘭面前。

鐵 頭 嫂子……

秋 蘭 （木然地）你走吧！

鐵 頭 我走哪兒去，這是我家！

秋 蘭 你家不在這兒，回去吧！

鐵 頭 我不能你扔下你不管！

秋 蘭 人啦，賤得很，老天爺沒想讓你死就死不了……

鐵 頭 可你，還懷著孩子，往后怎么過?。?/p>

秋 蘭 怎么過都是過！……起來吧！看不得大男人跪著。

【鐵頭起身，仍然垂著頭。

秋 蘭 走吧！

鐵 頭 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在這呆著。

秋 蘭 你不是這里人，呆這里有啥意思。

鐵 頭 我放心不下你！

秋 蘭 大志都放得下，你有啥放不下。

鐵 頭 就是因為大志哥沒了，我才要管你！

秋 蘭 （突然激動）你管，你管得了嗎？整個民生死了幾十上百號人，又不是他大志一個！剩下的老弱病殘孤兒寡母多得是，別人能活我也能活……（忍不住哭起來）實在活不了了，我就，就跳下江去找他，我要他給我個交代，怎么連孩子都不等見一面就把我們給扔下……

鐵 頭 嫂子，……千萬不要！

秋 蘭 我可憐的孩子啊……

鐵 頭 嫂子，你不能做傻事……

秋 蘭 （控制不住悲哀）我知道不可以，為了這肚子里的孩子，我得活著，可是這樣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鐵 頭 是啊，阿蓮走了，我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兩個同病相憐的人相互看著。

秋 蘭 鐵頭，你還年輕，回老家去，再找個人，日子總得過！

鐵 頭 嫂子，你跟我一起走！

【秋蘭不以為然的搖頭。

秋 蘭 我一個外鄉(xiāng)人，到你們那里，更沒法過了……

鐵 頭 我，我們一起過！

秋 蘭 一起？怎么過？

鐵 頭 我，我娶你！

【秋蘭一愣。

秋 蘭 你！你瘋了吧！你哥和阿蓮才走，你就欺負(fù)到我頭上了……滾！

鐵 頭 嫂子，不，秋蘭，我是認(rèn)真的！

秋 蘭 滾！

鐵 頭 我爹娘死得早，遇到阿蓮和大志哥，才曉得家的滋味。秋蘭，不為誰，就為我們是一家人，我倆，還有這孩子，一起過，別讓這個家散咯……

秋 蘭 沒有人想讓這個家散，可人走了，走了就什么都沒了！

鐵 頭 還有我！我要把這個家撐下去！

秋 蘭 你沒這必要！

鐵 頭 我必須！他們留我一個人活著，就要

活得好好的給他們看！

秋 蘭 （冷靜）不可以，你一個小伙子，不

可以的……

鐵 頭 我?guī)慊乩霞?，沒人敢說閑話！

秋 蘭 我是你嫂子，老天爺會不答應(yīng)！

鐵 頭 （跪下）老天爺，你看清楚了，我，徐鐵頭，沒爹沒娘，好不容易遇到個知冷知熱的人兒，你把她給帶走了。她，鄧秋蘭，賢良淑德，孩子還沒出生你就把她男人給帶走了！老天爺，你太不地道，太不地道！……如今，世道艱難，命如草芥，我們不過是兩個可憐的人搭幫過日子，就讓我來照顧她鄧秋蘭一生一世，你答應(yīng)嗎？……哥，我來照顧秋蘭和孩子，你答應(yīng)嗎？還有阿蓮，你答應(yīng)嗎？答應(yīng)嗎？！

【音樂起。

【秋蘭撫著肚子，也艱難的跪了下去。

【猩紅色燈光轉(zhuǎn)為柔和的紅色。

【大志和阿蓮緩緩走上，默默的看著他們。

大 志 秋蘭，對不住，我不能陪你了！

阿 蓮 鐵頭，別再惦記我，就當(dāng)那天，我們沒有遇到過……

大 志 往后，好好過！

阿 蓮 （哽咽著）好好過……

【喜樂，卻透著難言的憂傷。

【沙啞的聲音：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鐵頭和秋蘭對拜。

【紅色的燈光鋪出一條路。大志扶起秋蘭，阿蓮扶起鐵頭，沿著紅色的路，一步一步將他們送下去。

【舞臺上又只剩下孤獨的老鐵頭。

老鐵頭 （喃喃的）一過就是幾十年，如今，秋蘭走了，連小志，也在我前頭走了……快了，快了，阿蓮，我也要來了……

【燈光轉(zhuǎn)換為暖色調(diào)，回到現(xiàn)實。

【徐港生和徐航走過來，攙扶著他在輪椅上坐下。

徐港生 爺爺，不管怎樣，我只知道您是我爺爺，打小我就崇拜您！

徐 航 我也是！整個城陵磯，只要一提到您大名，沒有不服的。

老鐵頭 （長吁一口氣）你們知道我為什么一定要再走一遍長江嗎？

徐 航 您跟我說過，只有在江上，你才感到自己活著。

老鐵頭 那次大撤退，死了很多人，也沉了很多船，但最終，我們還是在40天里把滯留在宜昌的上百萬人和上百萬噸的貨都運到了大后方?。ㄐΓ┤毡竟碜铀酪膊粫靼?，這是怎么做到的！

徐港生 那確實是一次震驚世界的大遷移，也是長江航運史上最輝煌的一筆！

老鐵頭 （搖搖頭）是你爺爺，還有阿蓮，以及船上死去的同伴，教會我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就在那一天，在轟炸中，我知道我這輩子為什么而來，這是天命，是長江給我的，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活了二十歲就是為了它而生。

徐港生 所以，你回老家后，還是繼續(xù)跑貨輪，也做了船長。

老鐵頭 每次出航，站在船舵邊，我就發(fā)現(xiàn)大志哥回來了，不管遇到什么險碰到什么難，他都站在我身邊，教我怎樣去指揮，怎樣去掌舵，怎樣去闖灘，從來都不會害怕……只要出航，走在這長江上，他們，就一個個的都活過來了，活在我身邊。

徐 航 難道，你要出航再走一遍長江，是為了去跟他們匯合？

徐港生 （厲聲）別胡說！

老鐵頭 （哈哈一笑）航子，還是你了解我??！

【徐港生的電話又狂響。

徐港生 （接電話）好，我十分鐘就到！（掛）

徐港生 爺爺，事關(guān)城陵磯港的發(fā)展，我必須得走了。

老鐵頭 是該發(fā)展了，這老碼頭，曾經(jīng)那么紅火，怎么就冷清成這樣……

【徐港生交代徐航，匆匆離去。

【老鐵頭看著遠(yuǎn)方，忽而覺得江水如潮般涌來。

【舞臺上風(fēng)生云起。

【激昂雄性的號子又起：

男 聲 （唱）搭起來噻！噢嗨——

開步走咯！嗨——嗖！

腳下小心！嗨——嗖！

三節(jié)跳板！嗨——嗖！

大膽上去！嗨——嗖！

……

【燈漸暗。

第 四 場

【號子從上一場延續(xù)下來。

男 聲 劈開山石！嗨——嗖！

修起碼頭！嗨——嗖！

人來船往！嗨——嗖！

黃金萬兩！嗨——嗖！

嗨嗖嗨嗖，——噢嗨！

【燈亮。

【三江口背景，修建中的城陵磯老港口。

【1965年，熱火朝天的修建場面。

【背景聲中傳來高音喇叭：毛主席教導(dǎo)我們，備戰(zhàn)、備荒、為人民，建設(shè)城陵磯港是保家衛(wèi)國的頭等大事……

【人到中年的鐵頭，戴著安全帽，指揮工人搬運著大石塊，壘到岸上。

眾 人 一二三，吼！

【大石塊安全著地，堤岸初具規(guī)模。

中年鐵頭 好好，大家歇會兒。

【大家三三兩兩的靠著石頭、沙袋坐下休息。

【中年鐵頭讓青年小志去拿酒。

中年鐵頭 去，小志，把酒拿來給大家伙兒整一口，加把勁！

【小志拿了一只軍用壺，裝滿了酒。

工人甲 （聞）：真香，老谷酒！……小志，是你的喜酒吧！

小 志 （笑笑）我娘搭信來了，說是就這兩天生。

工人甲 （對中年鐵頭）鐵頭，你也要做爺爺了，還不放小志回家！

工人乙 回家也沒用，婆娘生崽，老爺們又使不上勁！

工人丙 哪能這么講，我娘說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guān)。小志，你這就回家，你的活兒我包了！

小 志 多謝兄弟！

中年鐵頭 沙陀講的沒錯，小志你收拾收拾先回家。生了派人來報個喜！

【小志應(yīng)了聲，高興地走了。

工人甲 看著他這么點兒長大，如今都當(dāng)?shù)?，真快?/p>

中年鐵頭 能不快嗎，就說城陵磯這片碼頭，本來是零零散散的，眼看著就要變成一個大港口了。

工人甲 是啊，那時稍微大點點的船都靠不了岸，要裝貨卸貨還得我們劃著筏子過去，一擔(dān)一擔(dān)地挑……

工人乙 鐵頭，你說這港口在咱們這些人手上建起來，往后咱們是不是都應(yīng)該算功臣??！

【大家伙兒樂呵呵笑著，對著壺口輪流喝酒。

工人丙 真帶勁！要是再來幾塊臘干魚，就爽了……

工人丁 再抱著你的新婆娘放肆干一場，更爽！

【眾人哈哈大笑。

工人甲 （調(diào)侃丙）沙陀，個把月沒回去，脹死了吧？

工人丁 晚上困覺的時候，你們是沒看到他那褲襠，撐得跟個旗桿一樣……

【眾人又是大笑。

工人丙 你們未必就不脹，一樣的都是幾個月困在工地上，我都聞到餿味了……

工人甲 我們都是洞庭湖的老麻雀，出一趟船少則十幾天，多則幾十天，早就習(xí)慣了，是吧，鐵頭？

中年鐵頭 （呵呵）別個我不曉得，偉伢子你我是最曉得的，每次只要一到岸，船還沒靠穩(wěn)，就猴急火急地跳上碼頭往屋里跑。

【眾人再次大笑。

工人甲 （氣急）鐵頭，你莫講我，當(dāng)年去了一趟四川，不到一年就連媳婦帶崽都有了，你才是老實人做扎實事！

工人丙 都說四川女人最帶勁，鐵叔，是的吧？

工人乙 看得到的撒，秋蘭嬸都這把年紀(jì)了，還是胸脯鼓鼓的，腰子軟軟的……

中年鐵頭 （把酒壺?fù)尰貋恚┎辉摪丫平o你們喝，沾點貓尿就一嘴的鬼話！

【眾人大笑。

【一聲悶雷，鐵頭不禁抬頭看著天色。

【烏云席卷過來，天色頓暗。

中年鐵頭 這烏云來勢好猛……

【小志拿著個包袱上。

中年鐵頭 小志，你先莫急著走！

小 志 （反感的）爸，你兒媳婦要生崽噠你把我緊拖在這里做什么咯！……

中年鐵頭 這天，只怕有暴雨……

【話音未落，雨點噼里啪啦落下來了。

中年鐵頭 （警覺的招呼大家）快，起身！要漲水了，堤岸才建起，不能讓它垮咯！

【背景傳來高音喇叭的聲音：城陵磯港口建設(shè)指揮部通知，近日洞庭湖、鄱陽湖連降大雨，長江水流量迅速增加。受上游來水和潮汛影響，城陵磯水位急速上漲，請做好防汛準(zhǔn)備?！?/p>

【中年鐵頭帶領(lǐng)大家迅速行動，用一袋袋沙袋護住堤岸。

【小志還在猶豫著想走，鐵頭直接將一袋沙袋往他肩上一壓。

中年鐵頭 危急關(guān)頭，小志你不能走！

小 志 我必須走！

中年鐵頭 抗洪搶險，天大的事都先放下！

小 志 我老婆在家生崽，那是兩條人命！

中年鐵頭 堤岸要是垮了，就是無數(shù)條人命！

小 志 我不管，我必須走！

中年鐵頭 （斬釘截鐵）不可以！

【電閃雷鳴。

【江水一浪一浪拍打過來。

工人甲 沙袋沒了！

工人乙 水還在漲！

工人丙 堤岸要垮了！【一個大浪翻滾過來，水勢兇猛，直撲堤岸。

中年鐵頭 振臂一揮：快，護住堤岸！

【中年鐵頭拽著小志，一起率先跳進了水里。

【眾人也紛紛跳進水里，跟中年鐵頭一起手拉著手，筑起一道人墻，保護堤岸。

【洪水席卷而來，人墻拉得更緊了，伴隨著雄壯有力的號子聲。

【激昂音樂起。

男 聲 （唱）風(fēng)在吼，浪在翻

洪水在泛濫

伙伴們，莫膽寒，

拼命啊，護堤岸！

不怕那惡浪千尺高如山

不管那烏云萬里遮滿天

手拉著手啊莫松開

要與那洪水決死戰(zhàn)！

嗬喲，嗬喲！嗬喲，嗬喲！

【燈光漸暗，人墻巍峨不倒。

【電閃雷鳴慢慢變?yōu)轱L(fēng)平浪靜，潮水漸漸退去，潮水聲也漸弱。

【與此同時，舞臺另一區(qū)域，傳來嬰兒清脆的嬰兒啼哭聲。

【黑暗中，只聽到雜亂的聲音以及慌張的對話：

醫(yī) 生 不好了，產(chǎn)婦大出血……

秋 蘭 香草，你要挺?。?/p>

香 草 （虛弱的）小志，小志……

秋 蘭 香草，香草，香草……（凄厲地）香草！

【燈光漸亮。

【秋蘭抱著一個嬰兒，嬰兒不斷啼哭。

秋 蘭 （柔聲哼著催眠曲）風(fēng)不吹，樹不搖，寶寶不要哭……

【寶寶漸漸止住了哭聲，秋蘭卻控制不住情緒，帶著哭腔繼續(xù)哼唱催眠曲。

【鐵頭和小志奔上場。

小 志 媽！香草她……

【看到小志和鐵頭，秋蘭終于痛快地哭出聲來。

秋 蘭 小志！媽對不住你，媽沒留住你媳婦……

小 志 香草！香草！【小志發(fā)瘋似的在舞臺上奔走，大叫。

【秋蘭抱著孩子，無力的坐倒在地嚶嚶哭泣。

【中年鐵頭懵了。好半晌才意識過來，按住狂躁的小志。

中年鐵頭 小志……

小 志 （反手一推，將鐵頭推得踉蹌幾步，差點倒地）徐鐵頭，是你，是你害死了香草！

秋 蘭 （站起來）小志，不能這么說你爸……

小 志 （狂躁的）是他！是他！

秋 蘭 香草是大出血，醫(yī)生都盡力了，誰也沒辦法……

小 志 不！我在她身邊她就不會死！……

我連她最后一面都沒見著，她心里，得帶著多少恨……（憤恨地指著鐵頭）是他，他攔著我不讓我回，是他害死了香草！

秋 蘭 小志……

【嬰兒啼哭起來。

小 志 孩子，我的孩子……

【小志從秋蘭手里抱過孩子

小 志 我可憐的孩子，生下來就沒了媽……

【小志抱著孩子一步一步走到鐵頭跟前。

小 志 （悲哀地）香草是我最心愛的女人，失去了她，我的心，也死了！……你懂嗎？這種痛，你永遠(yuǎn)不會懂！

【鐵頭無言，手捂著胸口，極度痛苦的顫抖著。

小 志 （瞪著血紅的雙眼）我恨你，徐鐵頭！從今往后，我沒你這個父親！

【小志抱著孩子離場。

【鐵頭一個踉蹌，站立不穩(wěn)，轟然倒地。

秋 蘭 鐵頭！……

【秋蘭也跪俯在地，跟中年鐵頭趴在一起。

【光漸暗，只留一束光打在鐵頭和秋蘭身上。

中年鐵頭 小志說得對，我不配做他的父親，我對不住大志哥！

秋 蘭 （痛苦地）為什么你們都是這樣，在你們心里，家人真的不重要嗎？

中年鐵頭 走了，一個一個，都走了……

【暗場。

第 五 場

【燈啟。

【80年代中。城陵磯港口一片欣欣向榮。

【播放著歌曲《春天的故事》，伴隨著輪船汽笛和鼎沸人聲。

【舞臺上，三五成群的年輕人，背著行囊，躊躇滿志。

年輕人甲 向內(nèi)招呼：馬上要開船了，你倒是快點?。?/p>

【年輕人乙拉著一個女孩子跑上。

【女孩子羞澀。

年輕人乙 這個是小娟，她想跟我們一起去深圳。

年輕人甲 喲喲喲，厲害啊二牛，什么時候談上的？

年輕人乙 （憨憨一笑）這不要走了嗎，才挑明……

女 孩 軍哥，我可以一起去嗎？

年輕人甲 會游泳嗎？

女 孩 啊？

年輕人甲 沒聽人講嗎，廣州深圳遍地是黃金，

不怕嗆著，我們也下海淘金去……

【三人哈哈大笑，歡快的跑下。

【長長的汽笛聲。

【燈光轉(zhuǎn)向舞臺一側(cè)，普通的住宅。

【老鐵頭跟秋蘭一起在曬魚干。

【少年時代的徐港生拿著一份錄取通知書，興高采烈的跑上。

徐港生 爺爺，奶奶……

秋 蘭 港生啊，慢點兒，看你一臉汗……

徐港生 我考上了！你們看！

老鐵頭 （拿過通知書）上海海運學(xué)院，厲害啊，港生！

【秋蘭愛撫的摟過港生，給他擦汗。

秋 蘭 奶奶給你冰了蓮子湯，給你拿去啊。

徐港生 奶奶最好！

小 志 （匆匆上來）港生！

徐港生 爸爸……

老鐵頭 小志來了。

【小志并不理睬老鐵頭，硬生生地將徐港生拉到一邊。

小 志 港生，怎么回事？你老師說你錄的是海運學(xué)院？

【老鐵頭將志愿書遞給小志。小志仍是不看老鐵頭。

小 志 真的是海運學(xué)院？怎么是海運學(xué)院，我明明給你報的是財經(jīng)大學(xué)？！

徐港生 （看了鐵頭一眼）是爺爺，找老師去改的……

小 志 （氣惱的轉(zhuǎn)向老鐵頭）你憑什么去改！

老鐵頭 這，……上海海運學(xué)院那是學(xué)航運最厲害的學(xué)校！

小 志 誰要學(xué)航運啦，說得好聽，不就是個跑船的嗎？

徐港生 爸，我學(xué)的是港口管理專業(yè)……

小 志 還不是一樣在碼頭上做事，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一年到頭累個臭死，港生，你未必想過這樣的生活？

徐港生 爸，現(xiàn)代化管理是港口發(fā)展的必然趨勢，別看我們城陵磯港現(xiàn)在這么繁忙紅火，但是隨社會的發(fā)展，有可能就會跟不上時代，所以必須要一套全新的管理方法……

老鐵頭 小志的想法沒錯，我們這代人都落伍了，城陵磯的發(fā)展就要有他這樣的人才！

小 志 （暴躁）城陵磯城陵磯，我辛辛苦苦供他上學(xué)，考上大學(xué)多么金貴啊，我不能再讓他回到這個破地方來！

老鐵頭 破地方？這里有什么不好？

小 志 有什么好！一出門就是這么一條江，灰蒙蒙的望不到邊，夏天像一個大蒸籠，熱氣直往身上撲，河灘上一股魚腥臭味，冬天更加難受，又潮又冷，風(fēng)刮在臉上跟刀子一樣，年年還要發(fā)大水，一到漲水的時候就像難民一樣背著鍋碗瓢盆搬到高一點的碼頭倉庫里去住，水退后再搬回來，家里就跟打劫過一樣，連床上都是泥沙，我真是厭煩透頂了！

老鐵頭 （痛心）小志，你是長江邊長大的孩子，你就這么討厭它？

小 志 是的，我討厭！我討厭住在江邊，討

厭在船上漂來漂去著不了家，討厭吃著這樣的小魚干，討厭過這樣的生活?。☉嵍鴮⒁淮蟊P魚干掀翻）

老鐵頭 （揚起手掌）你！

小 志 （也怒視老鐵頭）老鐵頭，你毀了我還不夠，還要毀掉港生嗎？！

【老鐵頭的手顫抖。

【秋蘭端著一碗蓮子湯上。

秋 蘭 小志……

【徐港生趕緊站到秋蘭身邊，有點緊張的看著爺爺和爸爸。

老鐵頭 （放下手，心痛的）你怎么可以討厭長江，你知不知道，你爸他就是……

秋 蘭 （制止）鐵頭！

【老鐵頭看了看那秋蘭，嘆口氣，欲言又止。

秋 蘭 你們爺倆這是怎么了，港生考上大學(xué)，是個好事啊，怎么鬧成這樣？！

【小志垂頭，痛苦的蹲在地上。

秋 蘭 （埋怨鐵頭）你也真是，怎么就瞞著他把港生的志愿給改咯！

徐港生 爸，其實這件事真不能怪爺爺，上海運學(xué)院也是我自己的意愿，我喜歡航運工作。

老鐵頭 （得意的拍著港生）你們聽聽，這才像我老鐵頭的孫子！

小 志 是，我不是你兒子，我不想像你一樣活著！

秋 蘭 （一驚）小志！怎么這么跟你爸說話！

小 志 媽，你不也是一樣嗎？你說過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受不了輪船汽笛的聲音……

老鐵頭 汽笛聲音怎么就受不了？！

小 志 你不明白嗎？你跟我媽生活這么多年，不知道她害怕這個聲音？

【老鐵頭訝然的看著秋蘭，秋蘭別過臉去。

小 志 小時候，每次你要出航，我跟媽媽去碼頭送你，汽笛長鳴一聲，船走了，你也走了。接下來的日子，就是我媽帶著我守在家里，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回，也不知道你還能不能回……

秋 蘭 （打斷小志）小志，別說了！

小 志 香草走的時候，等不到我回，一定也是這樣絕望……

【秋蘭摟著港生，頹然地坐下

老鐵頭 （歉意地）小志，香草的事是我錯……

小 志 有什么用，她能回來嗎？！……港生，你自己想好了，上不上海運學(xué)院你自己選擇。

徐港生 我想好了，我要上海運學(xué)院。

小 志 那好，你長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瓔?，今天，我也順便跟您告?zhèn)€別，我也要走了。

秋 蘭 走？你去哪？

小 志 你們也知道，港口最近特別熱鬧，都是南下打工坐船到城陵磯上岸轉(zhuǎn)坐火車的，每天都有七、八千人。那么多人，都朝著一個地方奔波，我想，那個地方一定很吸引人，一定是有希望的……

老鐵頭 你，不會是也想去吧？

小 志 是的。我要去廣州，離開這個破地方。

老鐵頭 不可以！

小 志 為什么不可以？就因為你喜歡長江喜歡城陵磯，你就要把我和港生都綁在這里？

老鐵頭 這里到底有什么不好？

小 志 我說過了，我不喜歡這里，我不要過這樣的生活，我討厭它，我恨它！

老鐵頭 你這是當(dāng)叛徒！你是叛徒！

秋 蘭 讓他走。

老鐵頭 秋蘭，你……

秋 蘭 （大聲）讓他走，讓他走！

【老鐵頭怔怔地看著秋蘭，像不認(rèn)識她，頹然坐下。

【悲愴的音樂。

【燈光轉(zhuǎn)化。

【場景回到了現(xiàn)實中的醫(yī)院。

【老鐵頭歪坐在輪椅上，身上蓋著一床薄毯，眼神癡呆。

【徐航拎著飯盒上。

徐 航 太爺爺，今天運氣真好，我媽一早去買菜，遇到漁民剛打撈起來的一簍子魚，你猜猜有什么魚？

老鐵頭 （遲緩的）什么魚？

徐 航 （將飯盒打開）刀魚！多少年都沒看見了吧！

老鐵頭 是刀魚。

徐 航 統(tǒng)共就三條，我媽都買下來了。這魚現(xiàn)在市場上炒得特別火，聽說在上海一公斤已經(jīng)突破4000塊了呢！

老鐵頭 少了，就金貴了。

徐 航 （喂）先喝口湯。

老鐵頭 （喝了一口）嗯，你吃吧。

徐 航 我媽特意做了給您吃的。

老鐵頭 （淡然一笑）我吃過太多了，以前在江邊撒上一網(wǎng)，隨隨便便就能網(wǎng)上好多條。

徐 航 是啊，我看過一些資料，這種刀魚30幾年前在長江的產(chǎn)量有3、4千噸，現(xiàn)在卻連100噸都沒有了。

老鐵頭 都是我們自己害的。

徐 航 這話沒錯。這些年，沿江辦了那么多企業(yè)，工業(yè)廢水、生活污水相當(dāng)一部分沒有經(jīng)過處理就直接排在長江，污染了水質(zhì)，影響了生態(tài)環(huán)境。還有，不合理的亂捕亂撈，也讓一些魚的產(chǎn)量越來越小，我就看見過一些人，電線放水里，200伏下去，一下子電死一片，不管大小都撈起來去賣錢，太殘忍了！

老鐵頭 魚兒，回不了家。

徐 航 回不了家？

老鐵頭 刀魚，是在上游產(chǎn)卵，然后回游到下游生長，可是，越來越多的大壩、圍墾，隔斷了他們回家的路，這些幼小的魚苗，回不到生長的懷抱，半道上就死了，消失了……

徐 航 說起來也是悲哀，長江是我們的母親河，如果母親河連魚類也不能生存了，也許我們?nèi)祟惖娜兆右膊粫玫侥睦锶ァ?/p>

老鐵頭 是啊，我也，回不了家了……

徐 航 太爺爺，您別瞎想，等您養(yǎng)好身子我就帶您回家。

老鐵頭 （搖頭）回不了了，再也回不了了！

【音樂起。醇厚的男低音。

男 聲 （唱）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酒一樣的長江水，

這醉酒的滋味，

是鄉(xiāng)愁的滋味

給我一張海棠紅啊海棠紅

血一樣的海棠紅

這沸血的燒痛

是鄉(xiāng)愁的燒痛

給我一片雪花白啊雪花白信一樣的雪花白

家信的等待

是鄉(xiāng)愁的等待

……

【舞臺左側(cè)，漫天的雪花飄灑。

【背景依然是長江，白雪覆蓋。

【上世紀(jì)90年代末。

【雪花中，秋蘭矗立在雪中翹首等候。

【拄著拐杖的老鐵頭，捧著一個骨灰盒，顫顫巍巍的走上。

秋 蘭 （嘶聲）小志，小志！……

【看著老鐵頭手上的骨灰盒，秋蘭幾乎要暈厥。

【老鐵頭痛心的抱著秋蘭，秋蘭失聲痛哭。

秋 蘭 這不是我的小志，我的小志說好了春節(jié)回家的，這不是他……

老鐵頭 秋蘭……

秋 蘭 （哭）小志……

老鐵頭 小志是為了救一個落水的孩子才……（摸出一面錦旗）他們還給小志發(fā)了這個。

【老鐵頭抖開錦旗，上面寫著幾個字：見義勇為 英雄本色

秋 蘭 （一把扯開）我要這個干什么！我要小志回來?。M臺瘋狂的 呼喊）小志，小志，你回來！回來……

老鐵頭 （上前抱住秋蘭）秋蘭，秋蘭，你冷靜點，小志回不來了！

秋 蘭 （木然）你回來啊，小志……

老鐵頭 小志是在廣州珠江救起那個落水孩子的，珠江，跟長江也是相通的……

秋 蘭 小志……

老鐵頭 這都是命啊，不管你走多遠(yuǎn)，最終還是回到了長江的懷抱……

秋 蘭 （激動）長江長江，不要再提了！它要了大志的命，要了小志的命，還有香草，它搶走太多了，我恨它，恨它！

老鐵頭 我也恨它！……可我離不開它！它是我們的家園……

秋 蘭 我們的家……

【秋蘭靠著老鐵頭，無力哽咽。

【老鐵頭攙扶著秋蘭，緩緩走向江邊。

【老鐵頭打開骨灰盒，將骨灰慢慢撒進長江。

老鐵頭 大志，我把你的兒子送回來了，……他是好樣的，他沒有辱沒門楣，是你的好兒子！

【幻境中，小志似乎站在水面上。

小 志 爸，媽，我回來了。

秋 蘭 小志！

小 志 爸，對不起，我知道香草死于難產(chǎn)不能怪你，可我沒辦法，我要找個出口，我太痛苦了……

老鐵頭 小志，你是爸爸的好兒子……

小 志 你沒說錯，生于長江歸于長江，這是我的宿命，是我這輩子怎么躲，也躲不開的情結(jié)！……離開家的那些日子，每天穿行在繁華的廣州街頭，滿眼都是閃閃亮亮的霓虹燈，蹦蹦嚓嚓的音樂，熙熙攘攘的人，可我這心里卻總像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直到那天，跳入珠江的那一瞬，澀澀的江水嗆在胸口，這是我熟悉的味道，讓我踏實的味道，我知道我是長江的子民，我恨它，可我離不開它，愛著它！……

【音樂又起：

男 聲 （唱）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酒一樣的長江水，

這醉酒的滋味，

是鄉(xiāng)愁的滋味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小志的身影慢慢隱退。

【老鐵頭和秋蘭相互攙扶著，燈漸暗。

第 六 場

【燈啟。

【現(xiàn)代。蕭條的城陵磯老港口。

【幾個工人在老港口貨場作業(yè)，其中一個工人拉著一車煤，將其裝進老舊貨箱。另一個工人則忙著敲敲打打，將陳舊的貨箱固定好。

工人甲 多釘點木釬，別散咯。

工人乙 知道的。

工人甲 就你這樣敲敲打打，貨箱遲早會散架。

工人乙 要不你給我調(diào)幾個集裝箱來？真是廢話……

【兩人將貨箱碼在一邊。

工人甲 抽支煙吧！

工人乙 還有兩箱沒弄完呢。

工人甲 急什么，反正就這么點事……

【兩人靠著貨箱抽煙。

工人乙 （扭動著胳膊）這人也是賤不過，就這么點活還腰酸背痛，想想以前，人多貨多，忙起來卻渾身都有勁！

工人甲 那時多熱鬧啊，船一到岸，人就跟潮水一樣涌了出來，不說別的，光靠碼頭這一線，全是旅館、飯店，還有錄像廳、乒乓球俱樂部，生意好做得很！

工人乙 飛機、高鐵那么快，現(xiàn)在誰還坐船。

工人甲 問題是貨也不走我們這里了。

工人乙 （敲敲陳舊的貨箱）就這條件，一個集裝箱進來沒幾天出不去，誰愿意走我們這邊。

工人甲 再呆下去真是只有喝西北風(fēng)了，趁早找點別的生路吧……

工人乙 都干了二十幾年了，想想還是有點不甘心！

【徐港生領(lǐng)著幾個專家來實地考察。

【兩工人掐了煙頭，拖著貨箱下去。

徐港生 這就是城陵磯老港口，1965年建成，我就是那年出生的呢。

專家甲 哦，難怪叫港生，有點意思。

徐港生 這就是緣分吧！……我從小在這兒長大，那片河灘，沒少在那兒打滾玩鬧。后來從上海海運畢業(yè)，又分回到城陵磯港，我是眼見著它從冷清到熱鬧，又從熱鬧到冷清啊……

專家乙 地方是真好啊，八百里洞庭，納四水靈氣，挾長江之勢，晝夜不舍匯流入海。城陵磯恰處在洞庭與長江交匯的三江口，浩蕩之水，橫無際涯，活脫出一灣天然深水良港。

徐港生 說起來，城陵磯港應(yīng)該是長江沿線最早對外開放的八大港口之一。

專家甲 （點頭）確實，城陵磯港口的貨物吞

吐量，差不多也算是湖南經(jīng)濟情況的一個晴雨表了，難怪有人說，湖南的經(jīng)濟好不好，就看城陵磯港忙不忙。

徐港生 （嘆息地）可惜啊，現(xiàn)在都快瀕臨倒閉了。

專家乙 陸路交通日新月異，水運如果還按照老模式，只有死路一條。

徐港生 沒錯，不發(fā)展，就是死路一條！

專家甲 難怪這幾年你一直在致力于推動建設(shè)城陵磯新港，發(fā)展臨港經(jīng)濟。

徐港生 我們祖孫幾代人都在城陵磯生活，我爺爺當(dāng)年是頂著日軍的轟炸參加過宜昌大撤退的，對長江、對城陵磯港有著非常深厚的感情，這個老港口就是他老人家率領(lǐng)大家伙修建起來的，如今他都100歲了，心里還有一個行走長江的夢！而我，心里也有夢，一個通江達(dá)海的夢！

專家甲 通江達(dá)海？！

徐港生 是的，城陵磯本是一塊得天獨厚的風(fēng)水寶地，它不僅僅是岳陽的，更是湖南的，也是長江中下游流域的，它的發(fā)展直接關(guān)系到我們湖南經(jīng)濟的發(fā)展，我要讓這個黃金水岸重新走向輝煌！

專家甲 （欣賞的看著徐港生）好！你有這樣的魄力，我們就一起來好好干！

專家乙 我們代表長江航運集團，一定鼎力支持，讓城陵磯港發(fā)揮出它的地域優(yōu)勢，通江達(dá)海，走向世界！

徐港生 （激動的）是的，通江達(dá)海，走向世界！

【三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燈光轉(zhuǎn)換，歌舞。

【昂揚優(yōu)美的音樂。

【城陵磯新港口新氣象，長長的口岸線，江面上來往船只絡(luò)繹不絕，五顏六色的集裝箱堆在碼頭，高高的紅色的裝卸機。

【新港碼頭上掛著大紅橫幅：熱烈慶祝城陵磯新港一期工程竣工

【一聲響亮的汽笛。

【隨著汽笛長鳴，一艘大輪船進港，靠岸。

【徐港生等工作人員站在碼頭，熱情鼓掌，迎接從船上下來的船長，握手。

徐港生 歡迎歡迎！

船 長 3000噸級江海輪，交給你們了！

徐港生 準(zhǔn)備，作業(yè)！

【激昂的音樂中，裝卸機伸出長長的吊臂，準(zhǔn)確的將一個個集裝箱從船上吊起來放置到指定位置。

【炮響樂鳴。

徐港生 讓我們記住這個日子，2009年6月8日，城陵磯新港正式開港！——作為湖南唯一的對外開放港口、唯一的長江港口，在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下，選址松陽湖，開辟新港區(qū)，這個承載著巴陵兒女建設(shè)長江中下游重要航運物流樞紐和中部地區(qū)區(qū)域物流中心的夢想即將變?yōu)楝F(xiàn)實！

【一眾老員工感慨萬千，熱烈鼓掌。

徐港生 無論是三國烽火，抑或大唐盛世，城陵磯港都曾是四方船隊的集結(jié)地。舊時繁華掩不住歲月滄桑，隨著計劃經(jīng)濟轉(zhuǎn)型，城陵磯港一度沒入蕭條，瀕臨倒閉。要發(fā)展城陵磯港，就要痛定思痛，破繭而出！城陵磯新港的落成，就是從根本上改變航運物流模式，進一步推動岳陽乃至整個湖南經(jīng)濟的快速增長。港為城用，城以港興，千秋名埠城陵磯開啟了湖南國際集裝箱運輸?shù)男聲r代，勢必帶著湖湘兒女的夢想，通江達(dá)海，走向世界！

【迎賓小姐將盛滿祝福的香檳送到眾人手中，大家舉杯歡慶。

【徐航推著老鐵頭坐著輪椅上來。

徐港生 爺爺！您怎么來了？！

【一種老員工也圍了上去。

老員工 老船長好！

【老鐵頭看上去很虛弱

徐 航 太爺爺說，今天是城陵磯港的大日子，說什么也要來看看。

【老鐵頭看著嶄新的現(xiàn)代化港口，也不禁連連點頭。

老鐵頭 這樣的碼頭，我是做夢也不敢想?。?/p>

徐港生 （將衣服脫下披在老鐵頭腿上，推過輪椅）爺爺，我?guī)诖a頭上好好看看。

【舞臺慢慢轉(zhuǎn)動，眾人隨之退下。

【徐港生和徐航，陪著老鐵頭沿著長長地岸線走動。

徐港生 現(xiàn)在想來，爺爺您當(dāng)年幫我把志愿改成海運學(xué)院的港口管理專業(yè)，真是有遠(yuǎn)見！

徐 航 爸，太爺爺鼓勵我從事長江的生態(tài)保護工作！

徐港生 （笑）早知道你有這個想法，不用拿太爺爺?shù)呐谱觼韷何摇?/p>

徐 航 你當(dāng)年還不是一樣……

老鐵頭 我老了，長江，卻永遠(yuǎn)也不會老……

【舞臺仍在慢慢旋轉(zhuǎn)，背景上再次出現(xiàn)浩渺的長江。

【一艘中性輪船停泊在岸邊，船舷上寫著兩個大字：民生

徐港生 爺爺，您看！

【老鐵頭看到那艘船，異常激動。

老鐵頭 民生！

徐港生 是您以前開過的一條船，我找人修理好了。

老鐵頭 （反手抓著徐港生）港生，你……

【徐港生蹲在老鐵頭面前。

徐港生 爺爺，你對長江、對城陵磯、還有民生號的感情，我都懂！

徐 航 爸，你也同意我們再走一次長江？

徐港生 其實，醫(yī)生告訴過我，爺爺您現(xiàn)在的身體很糟糕……

老鐵頭 我可以！

徐港生 （搖頭）我也是長江的子民，是船工的后代，我們最后的歸宿，一定還是在長江，在船上……爺爺，我不想給您留遺憾，更不想給我自己留遺憾。

老鐵頭 （緊緊抓著徐港生的手）港生！

徐 航 爸，我也要一起去！

徐港生 當(dāng)然，你想做生態(tài)保護，必須要了解長江！

老鐵頭 港生，航子，我?guī)銈內(nèi)フ夷銈兊母?/p>

【音樂起。

女 聲 （唱）日月指間繞，

煙波江上縈

鋼筋鐵骨筑一身

風(fēng)里浪里走一程

三江交匯口

四水繞港城

千帆過盡城陵磯

萬般情愫水上行

生，為你生

死，為你死

生生死死只為與你相逢

船兒啊

今夜帶我來入夢

【燈光變幻，舞臺旋轉(zhuǎn)。

【老鐵頭帶著徐港生和徐航，站在甲板上。

【背景是寬闊起伏的長江。

【老鐵頭從懷里掏出木盒子，從盒子里拿出旗幡。

【老鐵頭站在甲板前，顫顫巍巍的將寫有“民生”兩個字的旗幡插在甲板上，旗幡迎風(fēng)飛揚。

【汽笛一聲長鳴。

【隨著舞臺轉(zhuǎn)動，甲板徐徐前行，視覺上是在長江水面上行駛。

老鐵頭 阿蓮，大志哥，我們來了！

徐港生 城陵磯，我們來了！

徐 航 長江，我們來了！

【舞臺一直在旋轉(zhuǎn)，背景也移動著，呈現(xiàn)長江沿岸各種好風(fēng)光。

徐港生 穿三峽咯！

【背景上，奇峰聳立，喬木叢生。

徐 航 太美了！不這么走一遍，不知道我們的祖國這么美！

徐港生 所以說長江是我們的母親河，真是包容萬象！

徐 航 太爺爺，看那片楓樹林，紅得像火！

【老鐵頭欣欣然的看著這一切。

老鐵頭 （從容地）人這一輩子，就是一把火，火燒盡了，我也該走了……

【甲板旋轉(zhuǎn)至舞臺前方。

【長江水滾滾而來，風(fēng)起云涌。

【老鐵頭矗立在船頭。

徐港生 爺爺，你聽，風(fēng)起了，浪來了！

老鐵頭 這才是長江，給你們最好的禮物。

徐 航 （有點興奮）哦，天黑下來了，來吧

來吧，讓暴風(fēng)雨來得更 猛烈些吧！

【風(fēng)聲更大了，大團大團的云布滿天空。

【伴著深沉激昂的的音樂，大志、阿蓮、秋蘭、小志，以及在轟炸中死去的龍云、邱冬等，一一出現(xiàn)在舞臺上。

【老鐵頭走過去，激動不已。

老鐵頭 都來了，你們都來了！……好啊，跟你們在一起，我再也不孤獨了！

【烏云密布，天越來越黑。

徐港生 爺爺，抓穩(wěn)了，我要闖灘了！

【突然，一聲巨大的水擊聲。

徐 航 太爺爺，太爺爺！

【烏云慢慢退散，江面上風(fēng)平浪靜。

【船甲板上只有徐港生和徐航。

徐港生 爺爺！你在哪？！

【一道斜陽升起，半江澀澀半江紅。

【一隊船工打扮的歌者靜靜出現(xiàn)在舞臺一側(cè)。

【渾厚有力的和聲：

霎時間 風(fēng)云起

千舟過 萬帆移

浪沙盡 影沉壁

山石崩 天地離

急急忙忙

生生死死

魂魄悠悠散盡時

風(fēng)流千古斜陽里

……

【歌聲中，年輕的鐵頭和阿蓮纏綿起舞。

【整個舞臺像是在水底下，金光一片，處處燦爛。

【燈光漸暗。

尾 聲

【燈起。

【主題音樂起，長江煙波浩渺。

【城陵磯港新碼頭，一派繁忙景象。

【背景上，一條條字幕如同船帆跟隨長江波濤翻轉(zhuǎn)。

【字幕：江之右岸有城陵山，山有故城。

城陵磯，長江中游第一磯。

【幕落。

【全劇終。

【責(zé)任編輯 李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