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提·阿斯木

讀完董立勃發(fā)表在2016年第1期《伊犁河》雜志上的小說《日光滲進了厚土》，感到是一篇傳播溫暖，尋找溫暖的好作品。人心的溫暖和大地的溫暖，構(gòu)成了這篇作品的總基調(diào)，獨特，保持了董立勃式的韻味。獨特的文字和敘述特點，句句行行地讀下來，劉進材和葉小彩的命運，牢牢地抓住了我。在優(yōu)美凄涼的描寫中，一種暗藏的旋律，一步步地呈現(xiàn)作家的美學(xué)立場。在讓小說好看的鋪排上，獨特的敘述方式和人物情節(jié)，緊緊地抓住了我的心。

董立勃的下野地和他的軍墾生活經(jīng)驗，始終是他手心手背一樣溫暖的資本。多年奮斗、開發(fā)、勞作在這片大地上的父老和兄弟姐妹們，是他靈魂深處的支撐和溫暖。謳歌他們的精神事業(yè)，精神期盼，懷念他們在那個艱苦環(huán)境里的奉獻和凋謝了的生命，為善良的劉進材們樹碑，為子嗣們留下他們開墾戈壁的豪邁和不屈的歷史日子，加上那些溫馨的細節(jié)，是董立勃堅定、固執(zhí)、美好、幸福的一個志向。我們可以從他一些主要的作品中，都能感受到這種濃濃的精神基調(diào)。尋找一個好故事，再把好的語言獻給結(jié)構(gòu)和細節(jié)，讓這篇作品抓住讀者的精神情緒不放，讓讀者和作者站在同一個平臺上，回味文字的力量和生活的冷暖，咀嚼背后的味道，這可能是董立勃這篇小說要獻給我們的東西。人人需要玫瑰，但是玫瑰的盛開是需要智慧的。知識的儲備，閱歷的扶助，自己的寫作技巧，也始終是董立勃學(xué)習(xí)思考的一個現(xiàn)實。

劉進材和葉小彩的形象樹起來了，他們是那個著名的下野地的玫瑰，是時間的玫瑰。劉進材的形象，他做人的原則和以善為本的精神追求，是不同文化里共同的東西。做人做事要本分，在熱愛生活的道路上，安排好自己的日子，在日子的進程中，處理好順和不順。當麻煩和屈辱出現(xiàn)的時候，敢于面對。劉進材發(fā)現(xiàn)兒子不是他的血脈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被欺騙了的時候，他掉進了痛苦的深淵。但很快，他的本色又拯救了他，他振作起來了，靈魂里的善道把他領(lǐng)進了光和熱的暖流里，一個善良的戰(zhàn)士，超越了自己，這是文化的勝利，是人性的勝利，是文明滋養(yǎng)人心的勝利。這種人物形象，我們可以從各個民族文學(xué)人物的海洋里，找到他們的共性，這里的哲學(xué)是非常實用的，我們分享了劉進材的智慧。在當下，我們非常需要這樣的溫暖。

我的另一個閱讀感受是，董立勃的文字，是一種加減乘除式的句子。該自己說的，沒有留下，該留給讀者的，沒有說完，該留給時間的，都墊在了文字的背后。我們在一層意思中，一個意念中，一段表述中，需要追思這個句子被作者減去了的、需要讀者自己收進來和這個意思一并感覺認知的意象，而在另一些句子中，作者又隱添了人物從前的過往，那些生存的跋涉和艱難，又承載了下文的一些細節(jié)，一種豐富和復(fù)雜的美學(xué)理念和文本需要，必須要面對的歷程。就是說，隱在文字以外的那些東西，出現(xiàn)在了我們的心靈里。這種書寫技巧，也是小說做法的一種獨秀。這種心理發(fā)現(xiàn)和精神發(fā)現(xiàn)，也是閱讀的快感，也是文學(xué)的力量。當葉小彩跪下，坦白自己的不幸的時候，其實也是生活的不幸，也是我們往昔生活中相似的經(jīng)歷。作者描寫那個時代的艱難，是那個時代人們?yōu)樯姹疾ǎ瑢ふ易饑?，建樹價值的渴望，是我們的正史和野史。這里的可貴之處是，一個普通的戰(zhàn)士劉進材，懂這個深奧苦澀的道理。他吞下了苦水，蛻變誕生，認命了。因為他拯救了兩個生命，留下了他的至善?；哪瓯诘幕臎龊腿诵牡钠谂危瑪D加在一起，記錄了人的成長和大地的成長，因而這篇作品，不僅僅是劉進材悲慘命運和把葉小彩和她的兒子留在了太陽下的一個故事，重要的是留下了人性的希望，播種了人心的理想。

讀一篇好作品，是悅?cè)说氖虑椤：秒娨晞『蛢?yōu)秀電影也是一樣的。而紙質(zhì)的文學(xué)作品，會長久地存留在我們的書房里，和我們的精神作伴。熱愛文學(xué)，看起來是一個人的事情，其實不完全是，這種書寫靈魂和弘揚人性的藝術(shù)，是一切文化的朋友，它在黑暗和日光下，同樣恩賜啟示我們劉進材一樣的精神境界，把善念和勇敢進行到底，在生活的道路上，不要忘記降臨在自己路途上的恩德，不要忘記在不幸和艱難中，撫慰資助拯救過我們的名詞和形容詞，在古老的夜晚和靜謐的月光下，不要忘記不同文明恩賜我們的啟示和那些玫瑰。

劉進材什么也沒有留下，但是我們不會忘記這個硬漢，好拾柴火，懂拾柴火，善待人子和動物的漢子。兒子是別人的，老婆也可能會變成另一漢子的伴侶，劉進材的靈魂會同意她這樣做的，而能不能找到和他一樣的真憨漢子，那又是另一個命運的命運了。她是不幸中有幸，可以想象，未來的生活會一天比一天好。這是我們的期盼，也是文學(xué)的期盼。

虎子留在了墳地，大地護佑萬物。二虎不會拋棄他的這個朋友，劉進材的尸骨被埋進了沃土，他只留下了他的善和故事，這是永恒的東西，會成為農(nóng)場萬眾心靈的記憶和懷念。這些東西對我們是有用的，它們是人間的溫暖，是銜接時間的光和熱，是無數(shù)蒼生需要的精神營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