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曉云
郭淮做副科夢好久了,終于盼到了機會。
郭淮在縣政府辦上班,天天加班加點,工作兢兢業(yè)業(yè),四十出頭才混了一個股級。這次看著自己被列入副科提拔的候選人名單,很是興奮。前幾天他按照老婆的指示,夜間跑到邢主任家,送去一提高檔茶葉——光茶葉肯定不夠分量,里邊還塞了五千塊錢。第二天邢主任就把郭淮叫到辦公室,把東西原封不動地退給了他。
從邢主任的辦公室出來,郭淮猶如被澆了一盆冷水,剛剛點燃的希望一下子就滅了。不用說,他提拔副科這事算是判了死刑。一連好幾天,郭淮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打不起精神,夜里烙餅似的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周五晚上,同事劉銘請客。說是沒事聚聚,其實郭淮清楚,他是為了副科提拔民主測評拉票。劉銘一直被郭淮看作自己的對手,但這次自己無疑是敗給劉銘了,近段時間邢主任時不時地就會表揚他幾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沒什么意外,劉銘這次的副科提拔就成了。
飯局由邢主任主持,氣氛熱烈而和諧。邢主任說了一些客套話,諸如“感謝大家的支持”“工作都很努力”之類。劉銘也說了一些類似的客套話,然后就是勸酒。大家也都說些不痛不癢的閑話,但誰都對飯局的意思心知肚明。郭淮自然興致不高,只是悶著頭喝酒。
次日早上,不到八點郭淮就被電話驚醒,居然是邢主任的電話。
“郭淮,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拿錯包了?我手包不見了,剛去酒店調出監(jiān)控錄像,我看你夾的包好像是我的?!?/p>
“邢主任,我看看啊,您稍等?!惫吹乃庖幌伦記]了,一邊通話一邊下床去找自己的包。
“邢主任,我沒拿錯啊?!惫礄z查了一下自己的包,確認是自己的,對著電話說。
“那好吧,我再找找?!彪娫捓飩鱽砹诵现魅斡行┎幌嘈诺穆曇?。
郭淮想說什么,電話已經(jīng)掛了。
郭淮愣了一會兒,立即叫上老婆開車去了昨天的飯店。
聽了郭淮的來意,大堂經(jīng)理說邢主任剛查過監(jiān)控錄像,郭淮說:“再查查,再查查?!?/p>
大堂經(jīng)理打開監(jiān)控錄像,又回放了一下宴席結束時電梯口的視頻。走廊里走過來的賓客蹦著、跳著、東倒西歪著從視頻中一個個閃現(xiàn),確實只有自己夾著手包。郭淮不甘心地讓大堂經(jīng)理調出他進店時的監(jiān)控錄像。折騰了好大會兒,他終于看見了自己。緊蹙的眉頭頓時舒展了,但很快他又皺起了眉頭——他被同去的兩個同事?lián)踝?,根本看不出他拿著包。郭淮有些沮喪,查不到證明自己去時拿包的視頻,就沒法說清主任的包不是他拿的。
郭淮站在大廳苦思冥想了好大一會兒,又快步走向昨天坐的那個位置。
大堂經(jīng)理說:“我們服務員打掃過房間,包不在這里?!?/p>
郭淮說:“我再找找?!?/p>
房間里干凈整潔,桌子上的棗紅色金絲絨桌布垂到地面。郭淮環(huán)視了一下屋子,徑直走向桌子掀開桌布。
郭淮像中了大獎一樣大聲驚呼:“看,果然在這兒!”
郭淮打開手包,一串鑰匙,幾張票據(jù),還有一個牛皮紙信封。他捏了一下信封,不用看就知道是一沓錢,按他的推測,最少一萬元。
怪不得邢主任把我的錢退回來,原來有更大的禮!他還振振有詞地教訓我,讓我好好工作,不能搞這種歪門邪道,原來是嫌我送得少。
回到家,郭淮把信封里的錢拿出來一數(shù),整整一萬元。他把信封塞給老婆,說:“錢留下,我把包給他送過去?!?/p>
老婆吃驚地說:“你怎么能把錢給拿出來???這不成了咱偷人家的錢?”
“你放心吧,我的副科提拔有門了。”郭淮胸有成竹地說著,興奮地去送包了。
郭淮把包遞給邢主任,眼睛不看他,說:“邢主任,您看看包里沒少啥東西吧?”
邢主任打開包看了看,毫不猶豫地說:“沒少,沒少。謝謝你幫我找到了包啊。”
郭淮吹著口哨回到家,得意地說:“他自己說的,包里啥都沒少?!?/p>
老婆吃驚地問:“我咋就想不明白呢,包里有一萬塊錢都不知道,難道是誰偷偷塞進去的,他沒看見?”
“真是婦人之見,我敢斷定錢是劉銘送的,現(xiàn)在反腐力度這么大,我不去舉報他,算是對得起他了?!?/p>
“你不怕他給你穿小鞋?”老婆擔心地問。
“他敢!”郭淮惡狠狠地說,“這輩子,他都得怕我?!?/p>
幾天后,新提拔副科人員名單公示,果然有郭淮的名字,劉銘落選。(摘自《百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