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伊梵
今早微雨,隔著晦暗的車窗,那些粲然的桃花呀,都開好了。
母親焦躁地等待著紅燈,指尖一下一下叩著方向盤,面無表情卻帶著些許疲憊的神色。驀然發(fā)覺,是啊,許久都不曾牽她的手,在落瓣的庭前,隨花漫步。
幼時,在春光明媚的時日,最喜歡被母親牽著,在桃樹的爛漫花枝下,緩緩前行。那時的母親,身子清癯瘦弱,唯有那雙手,溫軟厚實,是極富安全感的存在;而我,十指細瘦,關節(jié)嶙峋,像是幼鳥易折損的羽翼。所以常常把小手躲藏在她如巢般溫熱的掌心里,那里有滿滿的庇護與安佑。
那時的母親,是極愛素雅的,恍若從詩篇中摹下的女子,清明靜好,簡樸嫣然,如桃花臨水,清媚的眉眼,不被世俗浸染。她常著一襲素凈的粉白色長裙,緩行之時,微風吹起她層層疊疊的裙擺,如花間輕舞的粉蝶,漾起一世界的溫婉。
那時的母親,是極愛文字的。徐步的一路,便教我念詩。她撫過我的后頸,拈花微笑,一字一句地輕啟:“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闭Z調晴和,像是最柔軟的春草,質地溫和。音調馥郁,像是最嬌柔的春花,韻調清怡。當時童稚,尚讀不透此句的深意,只覺讀來瑯瑯,便一遍遍地吟誦。常在落花的樹下,揀一塊干凈的地方坐下。那落座之處,不必平坦,不必寬大,不必柔軟,只需些許落花,襟邊香氣,枝間落光,還有身旁簡靜輕靈的她,足矣。
那時的母親,是極愛聽我誦詩的。我也愛以韻為馬,在落光的樹下,與母親相邀那場桃之夭夭?!疤一\深處,似勻深淺妝?!泵棵空b到這句,我總會停下靜望。此刻的母親,于樹下淺笑,明麗的日光穿過枝片的粉瓣,在她的黛眉邊投下粉潤的光澤,總讓我有種莫名的錯覺,花嬌似人,人柔如花。
我常嬉笑著問:“媽媽怎么跟花一樣美呢?”
她莞爾一笑:“人面桃花相映紅啊。”自她說完此句,便不愿再教我下句。
現(xiàn)在我懂了,“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边@是她不愿看到的結局,所以才不愿教我罷。繁重的課業(yè),繁忙的工作,侵蝕了我們的閑情逸致,僅留下回憶里那些在落花間漫步的日子。就是你口中“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桃花源嗎?
聽人們說,時間在生命的尾部將會悄無聲息地慢下來。請再等等吧,十年之后,你已皓首,我已長成,在此之前,請把那段有關桃夭的美好日子小心地收好,以彼此的懷念為票根,等待我們再一次相約花間共游。
‖江蘇省如皋市初級中學‖指導教師:夏年鳳
美好的記憶,是一幀幀精美的畫面。四月,庭前,桃花灼灼,素雅的母親帶著女兒吟詩,繾綣時光。在這幅和諧的畫面里,人和景,都恰如其分地站在光陰的背板上,花襯人,人映花,詩配景,景如詩。這段“庭前共游的日子”,用一份詩情畫意,撐起了作者成長路上的一段最美時光。縱使歲月飛逝,縱使物是人非,但只要保留著這份記憶的底版,就有照亮生命的光芒。這也是作者和時光相約、和美好相約的信心。
【適用文題】最美的時光;和美好相約;一起走過的日子……(小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