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氧化硼
剛剛二穎給我發(fā)消息:“大豆,我們的孩子死了?!?/p>
我驚詫了好久才回憶起來“我們的孩子”說的是那棵湯圓墓上的一棵樹。
好的,首先我來解釋一下,湯圓是什么。湯圓是二穎心血來潮養(yǎng)的一只小倉鼠,白絨絨、圓不溜秋的,睡覺時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活像一個芝麻餡的大湯圓。二穎于是叫它湯圓。養(yǎng)了兩天,二穎嫌它臭臭的,就給它洗了個澡,誰知第二天,它就與世長辭了。
我問二穎心疼不,二穎說沒太心疼,畢竟才養(yǎng)兩天嘛,我養(yǎng)你兩年了,你要是拜拜了,我說不定還會笑醒。我說你就欠吧。
于是我們把小湯圓的尸體埋在學(xué)校的花園里。
一年后,不知怎么的,我們就要畢業(yè)了。那時候,我特迷二熊,中《最好的我們》的毒頗深,一定要種一棵樹。拗不過我,白丫只好從她承包果園的二大爺那里弄了一棵剛有我手指粗的桃樹苗栽到了小湯圓的墳上。
我剛填完最后一鍬土,牙簽就蹦蹦跳跳地來喊我們?nèi)ヅ漠厴I(yè)照。我想哭來著,又哭不出來,摸了摸那弱不禁風(fēng)的小苗兒,“乖兒子,我走了,過段日子再來看你哦!”
白丫也摸了摸,“乖女兒好好長?。 ?/p>
二穎:“所以這到底是兒子,還是女兒?”
后來提起畢業(yè),我總是能清晰地回憶起那天陽光很好,橙黃色的,像是稀釋了的檸檬紅茶,均勻地灑在每一張稚嫩的臉上,緊張的、惆悵的、微笑的、撇嘴的,三年前,這些生動的面孔揣著一顆躁動的心,推開同一間教室的門,現(xiàn)在,我們又要揮手告別了。
其實這只是初中畢業(yè)罷了,為什么要這么難過呢?
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天生不適合離別,別離的氣氛兒無論稀釋多少倍,那味兒還是嗆得我泣涕漣漣。
我看著不遠(yuǎn)處那個讓我恨了又愛十分舍不得的男人,他正抽著一根“玉溪”,全班都知道他好那口兒,腆著那略顯憂傷的啤酒肚,給在中專和高中之間猶豫不決的同學(xué)們指點迷津。
就是這個男人,非要我做班長,我不愿意,他說他相信我;就是這個男人,把遲到的我堵在門口懟得面紅耳赤;就是這個男人,讓我去黑板上做題目,做錯了還不讓改,說我錯得經(jīng)典,錯得正合他意;就是這個男人,因為我沒下課就出教室,罰我去國旗臺上站了一下午;就是這個男人,在我因為沒考好痛哭流涕的時候安慰我沒事,下次考好就行……
就是這個男人。
拍畢業(yè)照的攝影師按下快門的最后一刻,我們一齊大喊:“周哥,我們愛你!”
在最后一刻,三年間仿佛永遠(yuǎn)無法緩解的恩恩怨怨,突然就被畢業(yè)的氣氛沖淡了:打過架的女孩子們聚在一起自拍;分過手的情侶,穿著同一件班服;被老師摔過手機的同學(xué)們抱著老師,紅了眼眶。
做語文卷子的時候,我知道豆蔻年華是指一個人十三四歲的年紀(jì),遂感嘆道:“唉!不是說豆蔻年華是最美好的歲月嗎?老子最美好的年華就這么過去了!”
羊咩拍拍我的頭,“沒事,都是扯的,明天會更好!”
其實畢業(yè)也就是這樣罷了,你告別一些人、一些事,甩掉一些包袱,背上更有質(zhì)量的行囊,繼續(xù)向前走去。
——你要相信美好會結(jié)束,而美好也會再次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