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祥
檸檬和魚
教學樓背后的餐館里有一道叫作“檸檬魚”的菜,我和S是這道菜的忠實粉絲。檸檬是真的檸檬,魚也是真的魚,樹上結(jié)的,水里游的,以這樣一種奇奇怪怪的方式相遇,讓寡淡無味的味道變得辛辣、過癮。
我在中學時從不吃辣,喜歡和自己相似的人做朋友,走不出錯的路,做準備妥當?shù)氖隆?/p>
S的家鄉(xiāng)是出了名的嗜辣,她千杯不倒,喜歡和各種各樣的人交流,有自己鐘愛、沉醉的事,喜歡到處走。
這種奇奇怪怪的相遇,讓我們原本平淡無奇的生活變得辛辣、過癮。
酸澀的檸檬
上大學前,我焦慮了三兩個熾熱的月份,最好的朋友都在這個小鎮(zhèn)上,我去那個遠方的城市追求什么?“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在日記里出現(xiàn)了好幾遍,似乎有一種悲壯的情懷,我要告別最熟悉的地方,去往荒蕪廣漠的、沒有好友的未來。
是了,人在年輕的時候一定會犯這樣的錯誤,某個人或者某段時光的缺席,反而使它在你心里完美無缺。這樣的固執(zhí)當初看起來很美好,后來繼續(xù)行走才發(fā)現(xiàn),其實你隱隱期待著這種單純的構(gòu)建被打破,露出一個更加成熟的自己。
我就是這樣單純的構(gòu)建。
熱情的魚
我和S第一次見面,是在我們各自經(jīng)歷了層層篩選,進入學校的同一個組織之后。據(jù)同班的一個男生說,我當時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副精心準備過的形象,對陌生人有一種本能的防備。從小到大,我的自我介紹都是愛好和獎項的羅列。這一次當我微笑著結(jié)束了我的羅列坐回座位上時,S繼我之后一下站了起來。她說她是一個攝影愛好者,喜歡跪在舞臺下拍攝演出的瞬間,我們在舞臺上演了多少次,她就在舞臺下跪了多少次。
晚上10點來鐘,明晃晃的日光燈把她照得十分燦爛,她這一刻自信又驕傲的表情打動了我。我試圖想象她用細胳膊扛著長焦單反,鏡頭背后的那雙眼睛能看到怎樣的世界。
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我和S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有時候這樣的兩個人最后會分道揚鑣,有時候其中一個會被對方改變,很幸運的是,我倆屬于后者。
每個人賴以立足的東西都不一樣,我憑借的是細致的籌備和策劃,而S憑借的是突然迸發(fā)的熱情和靈感。我見過S熱情洋溢、什么都不怕的樣子,見過她為了制作一個視頻熬紅了雙眼,見過她因為看不慣某些虛偽的形式主義而滿腹牢騷……我安慰過她,擁抱過她,也被她改變。
7月的貴州
如果問起我大學最快樂的時光,我可能會把和S一起去貴州支教的7月當作最認真的答案。
我們住在支教學校簡易的宿舍里,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情讓我們拍著桌子哈哈大笑,晚上睡覺的時候開著窗戶,風在睡眠里穿梭,路燈的光罩著我們的夢?!罢J真地記住每一個孩子”是我和S少有的共識之一。“名字是攻心的咒語”,我說。“對”,S認真地拍下他們上課、發(fā)呆、在走廊里大鬧、笑著向我們問好的樣子,每晚睡覺前,對著照片溫習他們的名字。
為了教會孩子們在結(jié)業(yè)晚會上表演節(jié)目,我和S在宿舍里偷偷對著鏡子,大汗淋漓地手舞足蹈。我從前最討厭在炎熱的夏日里活動,不喜歡劉海沾了汗水粘在額頭上的狼狽模樣,但和S在一起,我竟然覺得揮汗如雨的時光都是好時光。
支教的最后一晚,我們在山頂圍著明晃晃、熱騰騰的篝火一圈一圈跳舞,不知名的樂器在當?shù)厝说拇荡蛳?,發(fā)出夢幻的聲音,四周空曠,群巒回響。頭頂是我和S一輩子都會記得的星空。
又到社團招新時
大半年過去,當初把我和S聯(lián)結(jié)在一起的組織再次招新。我和S從兩個躍躍欲試的競選者變成了沉著冷靜的組織者,帶著各自小組的學弟學妹,看著他們活力迸發(fā)地向著自己的目標努力。我學著S那樣,對師弟師妹傾注了那么一星半點的深情。就是這么一星半點的深情,讓我覺得生活和以前大不相同。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不是可以完整敘述的故事,也不是可以理性解釋的道理,而更像是一種氛圍,一種講究和修煉。帶著真誠的期許四處行走,總會遇到另一個真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