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建偉

摘要：東北民間故事中的女性形象既有著其他地區(qū)女性所具備的共性特征，也有著東北社會環(huán)境所孕育的個性特征。首先，東北民間故事中的女性形象寄寓著民眾的審美理想和道德期望。其次，寬宏闊大的東北自然文化環(huán)境造就了東北女性熱情奔放，堅韌執(zhí)著的個性，她們追求和向往人格獨立。東北民間故事中女性形象別具東北色彩的風格和精神特質體現(xiàn)出了東北社會生活中女性的角色定位，民間傳統(tǒng)觀念中母系氏族文化精神的遺留和地域文化環(huán)境中的女性性別特質。

關鍵詞：東北；民間故事；女性形象；地域文化；個性特質

女性作為一類重要的社會群體，是家庭和社會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角色，也是東北民間故事的主要參與者和演繹者。在東北民間故事中，女性形象所具有鮮明人格特質、思想情感和道德觀念，都來源于東北自然和社會環(huán)境的塑造和影響。東北女性形象作為東北社會生活的一員，她們豐富的生活和內心真實、全面地反映了東北民間的社會生活、思想意識與文化心理。

一、東北民間故事中品德優(yōu)良型的女性形象

東北人民生活在開闊豁達的大平原之上，恢弘大氣的環(huán)境造就了坦蕩、真誠的性格特質。由于早期的東北，自然環(huán)境惡劣，人類必須緊密團結才能生存下去，所以東北人在生活中逐漸形成樂于助人，大方仗義的性情和重情義，尚道德的品格。東北人民將自己的道德觀念和行為標準呈現(xiàn)在寓有審美和教化功能的民間文學作品之中。民間故事中有很多承載民眾道德觀念或道德期望的女性形象。他們具有中國傳統(tǒng)女性的優(yōu)秀品質，賢淑溫婉，仁慈善良，為人妻順，為人媳孝，為人母慈……同時又表現(xiàn)出具鮮明東北地域文化特性的社會文化心理。

（一）溫婉賢淑，謙卑忍讓的女性形象

這種品格的女性是中國傳統(tǒng)觀念中的理想女性形象。她們具有順從和賢惠的特質，行為舉止乃至思想觀念高度符合綱常倫理的規(guī)范，能夠滿足家庭和社會等對女性的角色要求。女性活動的主要場所是家庭，在家庭中，他們是丈夫的輔助者，是子女的撫育者，也是家庭關系的調節(jié)者。在東北民眾的思想觀念中，溫婉賢淑的女性也是營造美滿幸福家庭不可或缺的，這在民間故事對女性人物形象地塑造上得到很廣泛的體現(xiàn)。在東北民間故事中塑造此類女性形象的故事有很多，如《賢媳婦得吉事》、《河郎》、《木頭婆婆》[1]等。這類故事以賢惠媳婦知書達理，善解人意，最后得到好運的情節(jié)，宣揚了民眾對作為妻子的女性在德行上的規(guī)范和要求。

（二）善良仁愛，無私奉獻的女性形象

善良仁愛被看作是源自女人天性的優(yōu)秀品質。在寓有教化和審美功能的民間文學中，人們通過許多女性藝術形象表現(xiàn)了對于女性善良和奉獻品格的贊美。東北民間故事更是極具東北人民豐富的想象和濃烈的情感。在東北生活故事、幻想故事、乃至鬼狐精怪故事和人參故事中都有具備仁愛等優(yōu)秀品質的女性身影。較具代表性的故事有《蟒神下凡》、《玉葉姑娘》、《巴麗德艮》、《金梁玉柱》、《彩虹姑娘》、《火參》、《一對玉鐲》、《刻薄財主的善良女兒》[2]等。這類故事中的女性形象，具有仁慈善良的可貴品質。故事的主人公最后都善有善報，這體現(xiàn)了東北人民對于善良的人性的褒揚。突顯出重情尚義的東北女性自然樸素的審美觀。

二、東北民間故事中人格獨立的女性形象

“受東北地區(qū)的地理環(huán)境，氣候條件，歷史發(fā)展以及外來文化的影響，東北女性形成了有別與其他地域的心理特點，進而形成附和東北女性氣質的獨特形象風格?！盵3]在白山黑水之間生活成長的東北女性既具有勤勞、善良、仁愛、寬厚、大度的優(yōu)秀品格，又表現(xiàn)出豪爽、剛毅、強健的獨立人格追求。東北民間故事中塑造了許多剛健奮發(fā)，追求人格獨立的女性形象。她們追求純真樸實的愛情，對待愛情忠貞不渝，維護自己的婚姻自主?；蚴亲宰鹱孕牛哂懈邼嵉钠犯窈筒磺囊庵尽８矣诳範?，維護自我，信念堅韌執(zhí)著。

（一）追求真愛，忠貞不渝的女性形象

許多民間文學中都有以歌頌真摯愛情尋求自主婚戀主題的作品，東北也是如此。同其他地區(qū)不同的是，東北婚戀愛情題材的民間文學作品中，女性更為積極，富有斗爭精神。在東北民間故事中，追求真愛，忠貞不渝的女性形象有富家小姐，山野村姑，甚至有多情的女鬼和狐仙妖魅。流傳較為廣泛的主要有《狐仙女》、《狐貍姑娘》、《三放山》、《德力格爾瑪》、《九扣還陽草》和《侯三與鳥仙》[4]等作品和其所塑造的狐仙女，地主女兒，德力格爾瑪，鳥仙等女性形象。這些形象的女性敢于追求真愛，對待愛人坦白率真，熱烈主動。當愛情經受考驗時，她們藐視金錢和權勢，更加注重情郎的品德和才氣，“她們能用不含任何雜質且率真的愛情來維持這個世界的感情?！盵5]故事中的女性敢于拋開貧富和門第差距的觀念尋求真愛，對愛人包容大度，富有耐心，并且積極用行動促進婚姻的實現(xiàn)。對愛情忠貞不渝的女性形象體現(xiàn)了東北民間女性的愛情自主意識和淳樸的愛情觀。

（二）自尊自信，堅韌執(zhí)著的女性形象

東北粗獷開闊的地域環(huán)境造就了女性自強自立，剛毅不屈的精神品質。在東北民間文學中，女性還有著自己的理想和訴求，還努力實現(xiàn)自身精神和形體上的獨立和解放，表現(xiàn)出對自身價值的肯定，充滿了堅韌執(zhí)著，自尊自信。他們在生活中，通過各種方式伸展著被備受壓抑的女性潛在力量，甚至為了人格尊嚴不惜犧牲生命。女性在傳統(tǒng)的男權社會，不得不對男人有從屬的依附關系，缺乏獨立性和自主權。但她們卻通過各種方式宣布自己對權威的蔑視和不妥協(xié)，堅韌執(zhí)著地進行著反抗。許多故事中的這類女性形象個性突出，注重維護尊嚴，當她的棱角受到打磨時，又以自己獨特的方式執(zhí)著地進行抗爭。相對于其他地區(qū)，東北女性擁有更獨立的個性，更堅韌的精神。東北女性更注重人格的獨立，更在意個人的自尊。

三、東北民間故事中女性形象的文化意蘊

東北民間故事作為東北人民生活真實的“備忘錄”，是民眾集體意識和社會生活地反映，具有深廣的文化意蘊。

（一）地域文化下女性特質的體現(xiàn)

妻性和母性是女性作為人最本質的性格特質。東北民間故事中關于女性智慧和道德的表述主要圍繞女性作為妻子和母親的角色進行建構的，并且表現(xiàn)出獨具東北地域風格的本初生命力。在東北民間故事中的女性身上，有著很多源自本初生命力的訴求愿望，精神品質，如向往純真而美好的愛情，爭取幸福的婚姻。身為妻子，她們對丈夫溫婉賢淑，謙卑禮讓，同甘共苦；作為母親，她們對子女寬宏大度，仁愛慈祥，百般呵護。東北民間故事中的女性身上，不僅用著共性的性別上的表征，還富有東北地域環(huán)境特質。溫婉賢淑的妻性之中還有著東北女性自尊自信的獨立人格，謙卑忍讓的品質飽含堅韌執(zhí)著的精神。在東北民間故事中，有許多典型性的東北妻子形象。作為妻子，她們首先具有妻性所賦予的完美品質，溫順體貼，柔情似水。但是她們并不是一味無原則的順從，還有著自強，剛毅等東北妻子特有的性格。善良仁慈的母性之中還隱藏著果敢堅毅的性情，寬厚大度，又具有善惡分明的理性精神。如《路明旁人踩》和《老秋蓮》就塑造了兩個典型的東北母親的形象。在東北地域環(huán)境下，女性的性別特質不僅有著共通的妻性和母性的精神原型，又顯現(xiàn)出鮮明的東北地區(qū)的社會意識和文化心理。

（二）集體意識之中傳統(tǒng)觀念的遺留

“民間文學作為集體智慧的創(chuàng)作，它必然表達著歷史的集體意識?！盵6]正如社會心理學家榮格所說“每一個意象都有著人類精神和人類命運的一塊碎片，都有著我們祖先的歷史中，無數(shù)次重復的悲歡的殘余。”[7]東北民間故事中還滲透著許多傳統(tǒng)的烙印。在東北民間故事中，女性擁有相對較高的地位，在社會和家庭中有著較多的參與度和話語權，這源自東北社會中殘存的母系氏族社會的歷史記憶。

在母系氏族社會，女性在以自然為基礎的原始生產活動中，因承擔物質生產和人類再生產的雙重任務，其作用遠超于男性，因而享有崇高的社會威望。隨著生產力的發(fā)展，人類進入父系氏族，女性淪為男性的附庸。但是在許多處于相對原始的地域或部落之中，女性還居較高的社會地位。在直至明末“逐草，習涉獵，忘君臣，略婚宦，馳突無恒”[8]的原始蒙昧狀態(tài)的中國東北地區(qū)亦是如此。東北人民的集體記憶里殘留著原始時代母系氏族社會女性崇拜的流風遺韻。從而在民間故事中創(chuàng)造出寓有傳統(tǒng)思維的，凝聚著樸素世界觀和價值觀的女神或神性的女人形象。從民間故事中鮮活生動的女性形象可以看出在東北社會中女性受到尊崇的集體無意識。

（三）社會生活中的角色定位

東北民間故事中的女性形象有著顯著的東北女性的形象風格和精神特性，這源于獨特生活環(huán)境中的角色定位，生存方式和生產條件。東北地區(qū)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歷史時期內都處于生產力水平低下的狀態(tài)。在漁獵和粗放農耕的生產方式下，“男主外，女主內”的分工模式并不明顯。東北女性也同男性一起參與采摘，打獵，放牧，養(yǎng)蠶，耕作等生產活動。長期的勞動使得東北女性體格健碩，堅韌執(zhí)著。有著較強的獨立自主意識和外向的性情。由于女性在社會生活中承擔重要角色，其生活和活動范圍十分廣闊，早期的東北社會，所謂“男女之大防”的觀念十分淡薄，男女在婚姻問題上較為自由，甚至女性常常擁有更多的選擇權和自主權。至于近世，隨著闖關東移民的涌入和社會化程度的提高，女性在生產生活中的角色作用不斷弱化，又加之禮教的浸染，使得女性性格趨于保守，活動范圍遭到壓制。這反映在民間故事中就呈現(xiàn)出一種獨特的現(xiàn)象，處于婚姻關系中的東北女性既具有嫻熟溫婉，謙卑忍讓的女德觀念，又有著忠貞不渝的追求，自尊自立的人格。

參考文獻：

[1][2][4]文中民間故事作品引自《中國民間故事集成·吉林卷》、《中國民間故事集成·遼寧卷》、《中國民間故事集成·黑龍江卷》.北京：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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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任悅.瑪拉沁夫小說女性形象論析[D].呼和浩特：內蒙古大學，2014.35

[6]萬建中.民間文學的再認識[J].北京：民俗研究，2004（3）.47.

[7][瑞]榮格.申荷永、高嵐譯.榮格文集（七卷）[M].北京：國際文化出版社，2011.149.

[8][明]王夫之.讀通鑒論（卷三）[M].北京：中華書局，19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