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阿囡
一
月黑風(fēng)高夜,岳彎彎敲完最后一行字,滿意地看著一死一傷的大結(jié)局,咧嘴“嘿嘿”直笑。
電腦屏幕幽藍的光照在岳彎彎的臉上,看起來慘白慘白的,異??膳?。
岳彎彎搓了搓手,然后將光標(biāo)挪到“上傳”框里,手一摁——電腦藍屏了。
她有些傻眼,坐在椅子上用一根手指戳著回車鍵,對著電腦屏幕干瞪眼。
更新的時間快到了,她好不容易趕出來的一章啊,可別出什么幺蛾子!
這樣想著,她心里不免更急躁,噼里啪啦地在鍵盤上狂敲一頓,可惜電腦幽藍的屏幕還是沒什么變化,反倒是腳邊的插座突然蹦出一個火花,將她嚇得一蹦三尺高。
就在岳彎彎驚魂未定時,桌旁的插電式小臺燈閃了幾下,便滅了。
電腦屏幕似乎更藍了,藍得像是一潭深水,甚至慢慢蕩開了漣漪……
漣漪?!
什……什么情況?岳彎彎揉揉眼又看過去,漣漪不但沒消失,反而越來越密集,似乎有什么東西即將冒出來。
岳彎彎雖然不信鬼神,但到底存著敬畏之心,她一邊往后退,一邊在心里祈禱,天上的神仙在她嘴里都過了一遍。
“玉皇大帝、赤腳大仙,貞子歸不歸你們管啊……”
房間里雜物太多,岳彎彎一退一個絆,眼瞅著那東西快冒出來了,她再也忍不住,大叫一聲跌跌撞撞地往門邊跑,不料只跑到一半便迎頭撞上一個又冷又硬的物體,腰間又被什么東西狠狠一戳,疼得她淚珠瞬間滾了下來,哭著喊道:“‘鬼同志,冤有頭債有主,不是我害的你啊!”
岳彎彎鬼哭狼嚎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夜里。
夜風(fēng)吹起窗簾,透過白月光,隱約可以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接著一個冷冷的男聲響起,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場:“是你。”
岳彎彎一個激靈,閉嘴抬頭睜著婆娑淚眼看過去——高束的發(fā)髻,泛著寒光的盔甲,還有腰間別著的那把長劍……她咽了口口水,迎著面前這個男人寒星似的眸子,小聲地問道:“大兄弟,你這是穿越了?”
電流滋滋作響,一個電火花一炸,小臺燈就亮了。岳彎彎這才看清男人的真實面貌:劍眉斜飛入鬢,一雙看似多情卻透著冷意的桃花眼,接著是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等等,怎么這么熟悉?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人不太好惹,于是她悄悄往后挪腳,哆嗦著問道:“大哥,我們見過嗎?”
那個男人任憑岳彎彎往后退,站在原地也不追上去,要不是剛才他說了句話岳彎彎沒準(zhǔn)會以為他是尊雕像。
他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善啊。岳彎彎心里打鼓,賠著笑又道:“大哥,你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啊?”
男人的目光掃過來,他扯起嘴角冷哼一聲,道:“認(rèn)錯?沒有認(rèn)錯,證據(jù)還在你桌上的那臺機器里?!?/p>
岳彎彎一驚,以為是什么黑客栽贓陷害她,忙回頭看電腦。剛才還藍屏的電腦不知何時恢復(fù)如常,文檔也還在。視線落在文檔的最后一行,看見那句“萬箭穿心而死”,她瞬間僵在了原地:“你是?”
男人冷冷地看著她,薄唇輕啟,一字一句道:“符炎?!?/p>
二
岳彎彎是某網(wǎng)站的簽約寫手,寫了幾本小說,收益還算可以。只是她寫的小說結(jié)局不是男主角死就是女主角死,或者大家一起死,因此她榮獲了一個“后媽”的稱號。
符炎是她即將寫完的書里的男主角,這本書講的是一個孤傲不羈的大將軍,與身為女帝的女主角相愛,最后為了保護心愛之人的天下戰(zhàn)死沙場的故事。
按照岳彎彎的速度,昨天晚上就該完結(jié)了,可她萬萬沒想到,男主角這么不配合。
岳彎彎顫巍巍地端了一杯茶給坐在沙發(fā)上拭劍的符炎,斟酌著道:“您看這么著兒成不成,我讓您活著,把女帝寫死?”
符炎沒接碴兒,一雙冷冷的眸子看過來,長劍被他擦得直泛寒光。
岳彎彎咽了口口水,猶不死心,掙扎道:“那要不我讓您和女帝死在一起?”看著符炎越來越冷的一張臉,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生同衾死同穴嘛,我真的已經(jīng)很仁慈了……”
在之前的幾本小說里,男女主角要是都死了,絕對不會埋在一起,葬在兩個不同的棺材里還算好的,有的更是連尸骨都沒有。
感到周圍的空氣瞬間降到了零度,岳彎彎識相地閉了嘴,不敢再說話。
只是眼瞅著一群“嗷嗷待哺”的“衣食父母”在留言欄下不停地問怎么還沒有更新,岳彎彎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蒼天大地,怎么就讓她攤上這么離奇的事兒了?
看到有些脾氣不好的讀者的留言,說再不更新就要棄書了,岳彎彎頓時急得滿頭大汗。
她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嘗試著和符炎溝通:“你們古代不是最講究孝道嗎,你看,我把你創(chuàng)造出來,怎么著也算是你半個母親,我現(xiàn)在都不要你死了,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嗎?”
說到最后岳彎彎不禁有些氣,她辛辛苦苦寫了這么多,好不容易快要完結(jié)了,就等這一刻,結(jié)果他竟然不配合!
長劍“哐當(dāng)”一聲被符炎拍在沙發(fā)前的茶幾上,看著那微微顫動著的劍身,岳彎彎瞬間噤聲。
符炎睨了岳彎彎一眼,見她一副慫樣,這才慢悠悠地開口,冷冷道:“我記得,我娘是生我時難產(chǎn)而死,我爹則是在我五歲時馬革裹尸戰(zhàn)死疆場。岳姑娘說算我半個母親,可你一與我無血緣關(guān)系,二未生我養(yǎng)我,反倒讓我的父母雙雙死去……這筆血海深仇,我該怎么算?”
岳彎彎一愣,瞅著符炎干笑了兩聲,哆嗦道:“這是劇情需要啊……”
他爹媽不死,那他怎么能被抱進宮養(yǎng),怎么認(rèn)識女帝從而展開一段青梅竹馬相愛相殺的故事?
符炎拎起長劍,從沙發(fā)上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岳彎彎,道:“岳姑娘,你給了我一個悲慘的童年?!?/p>
岳彎彎被他瞅得心里涼涼的,他該不會是要宰了她為他爹娘報仇吧?什么“后媽”稱號,現(xiàn)下保命最要緊啊!
岳彎彎抱頭大叫:“我改我改,我讓他們?nèi)钸^來!”
豈料符炎輕笑一聲,將長劍歸鞘,從地上拎起岳彎彎,直直地看著她,慢慢道:“岳姑娘,為時已晚?!?/p>
岳彎彎的視線撞進符炎漆黑的眸子里,看著他臉上稱得上邪魅狷狂的笑,她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口水。
有一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算了,雖然不合時宜,但她一定要講:“兒子,你真的賊帥!”
不出所料,符炎的臉?biāo)查g黑了。
三
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雖然這尊神不是岳彎彎請的,但是確實是送不走了。
符炎不肯回去,理由是他怕岳彎彎變卦,趁他回去后寫死他。
對此岳彎彎很無語,還別說,真讓他說對了。
岳彎彎垂著腦袋,眼珠子一轉(zhuǎn),對符炎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歸不好,你既然堅決不肯回去,那我也不方便留你,要不你自己去外面???”
符炎正喝著岳彎彎給他泡的茶,邊喝邊皺眉,末了,啐了口茶沫子,擦了擦嘴才回岳彎彎的話:“我聽岳姑娘方才喚我‘兒子,既如此,你見哪家的娘會把自己的‘兒子往外趕?”
岳彎彎一噎,臉漲得紅紅的,偏偏又找不出話來反駁,一時間真是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你剛才也說了,我一跟你沒有血緣關(guān)系,二沒生你也沒養(yǎng)你?!?/p>
符炎掀起眼皮冷冷地瞄了岳彎彎一眼,冷笑道:“所以你養(yǎng)我的機會來了。”
見岳彎彎似乎又要回嘴,符炎按了一下腰上的佩劍,利刃瞬間出鞘半寸,劍身反射著凜冽的寒光,將岳彎彎的身影映在上面。
于是岳彎彎又慫了,她縮了縮脖子,伸手指著沙發(fā),不情不愿地嘟囔道:“那你以后睡這里好了?!?/p>
符炎“哼”了一聲,狹長的黑眸里似乎有幾分笑意,道:“岳姑娘,我睡不慣這么小的的床,我要睡里面那張?!?/p>
“不行,那是我的床!”
符炎沒抬頭,只手把玩著長劍,道:“嗯?”
于是岳彎彎委委屈屈地閉嘴了。
隱約聽得符炎輕笑了一聲,可岳彎彎抬頭看去,符炎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他道:“岳姑娘,我也是為自己考慮,若是你趁我休息之際用你那臺機器將我弄死,那我可就虧大了。你說是不是?”
岳彎彎對上符炎黑黢黢的眼睛,捂著胸口忙不迭地后退了兩步。他莫不是能窺心?竟然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符炎瞅著岳彎彎的模樣,視線在岳彎彎胸前轉(zhuǎn)了轉(zhuǎn),末了,扯起嘴角冷笑一聲,道:“岳姑娘且放心,我的口味還不至于如此奇特?!?/p>
岳彎彎嘴角抽搐了一下,趁著符炎轉(zhuǎn)身的時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符炎冷哼一聲,道:“岳姑娘,再瞪就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p>
岳彎彎忙不迭地道:“大哥我錯了?!?/p>
如此,一人一“鬼”就這么莫名其妙地開始了同居生活。
現(xiàn)在,岳彎彎只能在手機上看著留言欄里一條條催更的消息無語凝噎。
一幫沒眼力見兒的,不知道你們的大大正處在水深火熱中嗎?
她一遵紀(jì)守法的好公民,為什么老天爺給她整出個這么大的麻煩來,現(xiàn)在她連報警也不能,誰知道警察會不會把她當(dāng)成神經(jīng)病一起抓走……
想來想去還是得自力更生。
是夜,岳彎彎跪在沙發(fā)上雙手合十禱告了一下,然后躡手躡腳地起身,往她房間的方向移動。
這個時間,符炎應(yīng)該睡熟了。她現(xiàn)在進去,開電腦,將電腦里的文檔拷貝到手機上,不出意外,最多只要三分鐘。
嘖嘖,真想為自己的機智點贊!
岳彎彎輕輕地握上門把手,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往下扳,“咯噔”一聲——
門開了。
岳彎彎心里正得意,不料一陣疾風(fēng)撲來,緊接著手被狠狠一拽,等反應(yīng)過來時,她已經(jīng)被壓在床了。
上方是符炎寒星般的眸子,他一手擒住岳彎彎,一手握著劍抵在她的脖頸上,瞇眼,語氣不善地問:“岳姑娘想干什么?”
岳彎彎被符炎壓在身下,一部分身體和他緊密相貼,男性滾燙的體溫隔著薄薄的睡裙傳過來,曖昧得很。只是岳彎彎現(xiàn)在可沒什么風(fēng)花雪月的心思,她斜瞅著那把劍,悄悄挪動身子,干笑道:“我們把管制刀具先收起來,有話好好說……”
符炎的身體似乎僵了一瞬,他猛地開口,有些咬牙切齒地道:“別動!”
窗外路燈光透進來,神色一向冷淡的符炎此時臉上青紅交加。
他們身體接觸的地方似乎越來越熱,岳彎彎愣了愣,接著漲紅了臉,羞憤交加地吼道:“符炎你這個禽獸!”
符炎磨牙,語氣冰冷:“你自己大晚上闖進來,還穿得如此單薄,能怪我?”
有了夜色的遮掩,岳彎彎自然沒看見符炎此刻的眼神有多灼熱……
四
小說里符炎是一個孤傲清冷的人,因為自小被抱進宮里撫養(yǎng),在爾虞我詐的深宮里,他只信任與他青梅竹馬的女帝,對旁人都是一記眼刀冷冷地丟過去,讓人不敢靠近。
可如今和符炎相處下來,他的性格與書里完全相反,讓岳彎彎這個“后媽”不禁有些疑惑,莫非她寫了本假小說?
說好的孤傲呢?成天面無表情威脅她壓榨她,還有那天晚上……
想起那晚的情形岳彎彎不禁有些臉紅,她不知道符炎壓了她多久,反正他一松手,她就忙推開他跑出去了。
總之,他的畫風(fēng)不對啊!
不過,當(dāng)務(wù)之急不是符炎的畫風(fēng)不對,而是家里因為多了個人,岳彎彎的囤糧不足了。
岳彎彎提出去采購的時候,符炎睨了她一眼,薄唇輕啟,緩聲道:“我跟姑娘一起去?!?/p>
岳彎彎瞅了眼符炎那頭“黑長直”,又看了看他身上那身威風(fēng)凜凜的戰(zhàn)袍,忙擺手道:“別,你跟我一起去不方便!”
符炎徑自站起身,緩緩走到門邊,接著往門框上一靠,冷冷道:“我隨你一起去。”
岳彎彎無奈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去衣櫥里找了套男裝遞給符炎,道:“大哥,換上這套再出去吧?!?
買些生活用品而已,穿成那樣別人會以為他是神經(jīng)病。
符炎一直緊跟著岳彎彎,瞥了眼她手里的衣物,似乎有些不開心地道:“你一個人住,為何會有男子的衣服?”
岳彎彎望了他一眼,感覺到了他情緒的變化,不由得解釋道:“這都是我自己買的,男裝寬大,穿著做家務(wù)會比較方便。”
話才說完,符炎的心情貌似又好了。岳彎彎也挺詫異自己竟然能讀懂他的表情,也許是因為“母子”心有靈犀?岳彎彎偷著樂了樂,這話要是被符炎知道了估計又會甩眼刀子。
符炎一個眼刀甩過來,面無表情道:“姑娘笑得甚丑?!?/p>
岳彎彎咬牙,硬生生將那個“滾”字咽了回去。
她決定先帶著符炎去理發(fā)店將他這頭長發(fā)剪了,本來符炎也同意了,誰知一進店,住在岳彎彎隔壁的老板姐姐迎上來時,符炎瞬間沉了臉,冷聲道:“走?!?/p>
岳彎彎拽住他,難得硬氣了一回,怒道:“不是說好了剪嗎,你說話不算話!”
符炎抿著唇,斜睨了她一眼,道:“那你給我剪?”
岳彎彎無語凝噎,她要是會剪還帶他來這兒?
鄰居姐姐看著兩人,捂嘴笑道:“我這兒有男的理發(fā)師,我讓他們給你剪好了。”
符炎冷冷地瞥了眼岳彎彎,這才點頭。
岳彎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完全不知道他在抽什么風(fēng)。鄰居姐姐笑道:“傻啊,他這是不想讓別的女孩子碰他?!?/p>
岳彎彎一臉“黑人問號”,不解道:“你為啥笑得這么曖昧?”
鄰居姐姐笑而不答,沖她眨了眨眼,頗為神秘地道:“話說我前幾天也撿了一個長頭發(fā)的男人……”
岳彎彎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她書里的人物集體穿越了?
她書里還有比符炎的結(jié)局悲慘一萬倍的人啊,要是都來找她報仇,她小命難保?。?/p>
突然“砰”的一聲,岳彎彎尋聲看過去時,那邊不知怎么打起來了。
一個滿臉陰戾之氣的男人和符炎纏斗著,手上握著把剪刀,沖著符炎招招狠辣。
身邊的姐姐驚叫一聲:“韓璽!”
韓璽?!岳彎彎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真是倒了大霉,遇見誰不好遇見韓璽,這可是她書里的大反派啊,追求女主角不成,于是暗搓搓地做一些壞事兒挑撥男女主角,最后由愛生恨擄了女主角囚禁起來,結(jié)果被符炎單槍匹馬殺得落花流水,曝尸荒野不說,最后尸體還被野狗啃了……
這也算是她的“兒子”??!她看著兩個“兒子”一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模樣,捂臉無語凝噎,這年頭,“后媽”不好做啊!
趁著韓璽在鄰居姐姐的叫喚下動作停頓了一下,岳彎彎忙竄過去拉著符炎就跑。
五
岳彎彎膽子小,心一慌就容易亂,所以她七拐八拐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兒,等她松了口氣,以為甩開了韓璽時,一回頭,身子僵了。
看著一臉陰狠的韓璽,岳彎彎心肝顫了顫,干笑兩聲,一臉諂媚道:“不好意思,我拉錯人了?!彼恐鴫Ω鶅号仓阶樱皩嵲诒?,借過一下?!?/p>
韓璽的眼神里透著冷意,他抬腳蹬在墻上,語氣狠戾:“你和符炎是什么關(guān)系?”
岳彎彎哆嗦著,深覺這個“兒子”比符炎更恐怖,符炎雖看著兇,但他平時威脅她也就做做樣子,并不會把她怎么樣,而這個韓璽保不準(zhǔn)真的會殺了她。
岳彎彎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道:“租客關(guān)系,他是我的租客?!?/p>
韓璽睨了她一眼,冷笑道:“我看符炎挺緊張你的,看來是他心尖兒上的女人。”
岳彎彎訕笑著道:“真不是,你誤會了!”
還不等岳彎彎把話說完,韓璽盯著她的背后,倏地一笑,道:“是不是誤會,試試不就知道了?”
與此同時,身后響起一個冷冷的男聲:“你動她試試?!?/p>
聽到這個聲音,岳彎彎眼眶一酸,忍不住有些想哭,她的好“兒子”啊,竟然知道來救她。
符炎淡淡地掃了岳彎彎一眼,冷聲道:“給我把你那副表情收起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岳彎彎:“哦……”
韓璽譏笑一聲,道:“怎么,終于換女人了?”
符炎皺眉看著韓璽,沒接話。
倒是岳彎彎聽得熱淚盈眶,寫的時候沒發(fā)覺,現(xiàn)在看來,韓璽對女帝是真愛啊!這么想著,她不由得說出了口:“你竟然這么喜歡女帝啊?!?/p>
韓璽看著手里跟小雞崽一樣的岳彎彎,瞇了瞇眼,冷哼道:“你知道個屁。那種粗鄙的女人,也只有符炎會喜歡。”
緊接著符炎面無表情地回道:“你瞎嗎?你何時見我喜歡她了?!?/p>
什么情況?
岳彎彎含著眼淚,看了看符炎,又看了看韓璽,一臉茫然地說道:“哥們兒,你們得按劇情走啊,你們這臺詞不對啊,不應(yīng)該是女帝貌美如花、性情豪爽,把你們迷得一愣一愣的嗎?”
符炎和韓璽異口同聲:“閉嘴!”
岳彎彎心中十分委屈,看著劍拔弩張的二人,沒忍住又插嘴道:“既然你們都不喜歡女帝,那這樣針鋒相對又是為哪般?”
韓璽聞言笑起來,伸手掐著岳彎彎的脖子,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但想必你也清楚,我和符炎還沒分出勝負啊。”
岳彎彎看著韓璽眼中帶著嗜血的興奮,閉上眼睛狠狠地打了一個哆嗦。蒼天大地,她要是能活著離開,以后絕對不當(dāng)“后媽”了!
突然一陣疾風(fēng)掠過,等岳彎彎再睜眼時,已經(jīng)被符炎護在了懷里。
符炎眼中蓄著風(fēng)暴,神色冰冷地道:“敢碰她,我便讓你再死一次!”
事實證明,主角就是主角,炮灰就是炮灰,韓璽再能鬧騰,最后還是敗給了符炎。
不過韓璽也是不怕事兒大的,滿口鮮血躺在地上時,還沖著符炎啐了一口,嘲諷道:“符炎,你果然喜歡這個女人。”
岳彎彎從符炎身后探出頭,擺手解釋道:“你誤會了,他是我‘兒子。”
符炎臉色陰沉地瞪了她一眼,冷聲道:“閉嘴?!?/p>
岳彎彎又委委屈屈地縮回去,“哦”了一聲
符炎的背很寬闊,擋在岳彎彎身前可以完全將她護住。岳彎彎看著自己干家務(wù)時穿的白色短袖T恤此刻貼在符炎的背上,隱約露出紋理分明的肌肉,忍不住有些臉紅。
符炎真的喜歡她?可是,他應(yīng)該喜歡女帝啊……
岳彎彎有些走神,直到韓璽痛呼一聲,才猛地回神,上前抓住符炎的手,急道:“不行,不能殺他!”
符炎臉色越發(fā)陰沉,看著岳彎彎,心中似乎在壓抑著什么,沉聲問道:“為何?”
岳彎彎痛心疾首看著他,語重心長道:“這是法制社會啊,殺人會把牢底坐穿的!”
符炎的神色這才松緩了下來。
六
岳彎彎拉住了符炎,而韓璽也被趕來的鄰居姐姐領(lǐng)走了。
雖然符炎贏了,但還是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韓璽幾下,岳彎彎看著符炎手臂上大片的瘀痕,皺了皺眉,有些心疼。
之前的采購計劃自然取消了,岳彎彎帶著符炎回家給他上藥。
上藥前得將瘀痕揉開,符炎脫衣服的動作倒是很利落,只是苦了岳彎彎,拎著瓶藥酒看著他不知道如何下手。
符炎面無表情地催促道:“快點兒。”
岳彎彎一咬牙,伸手覆了上去。
手底下的肌膚滾燙,岳彎彎被燙得渾身發(fā)熱,整張臉跟在沸水煮過一樣,通紅的。
符炎四平八穩(wěn)地坐著,不動聲色地覷著岳彎彎,看她臉紅得不成樣子,眼中幾分笑意蕩開,心念一動,問道:“怎么,沒碰過男人?”
岳彎彎口不擇言道:“你才不算男人,你是我‘兒子!”
符炎眼神一暗,反手扯過岳彎彎將她扣在懷里,又將她的手捉住,放在他的胸口,輕聲問道:“你還是覺得,我是你那本小說里面無形無體跟你毫不相干的人嗎?”
掌下是一顆鮮活的強有力跳動著的心臟,男性的氣息圍繞著她,岳彎彎愣怔地抬頭看他,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有血有肉,不是她筆下能隨意擺布的男主角。
符炎見岳彎彎愣怔的模樣,冷哼一聲,索性將她摁在胸口,長嘆一聲,道:“老想趕我走,笨死你算了!”
岳彎彎縮在符炎的懷里,聽著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聲,有些欲哭無淚。
完了,她好像喜歡上自己的“兒子”了。
那天之后岳彎彎便有意無意地躲著符炎,只是屋子就這么大,低頭不見抬頭見,她能躲到哪兒去。
所以她只好每天抱著手機低頭刷留言板。
岳彎彎拖到今天還沒更新,已經(jīng)讓很多讀者生氣了,看著那一條條催更的留言,眉頭不禁揪在了一起。
唉,她要是和符炎在一起了,算不算是亂倫,或者第三者插足?啊對,她這也算是搶自己“閨女”的男人了,德行有虧啊……
正恍惚之際,她手里的手機便被奪走了。
看著符炎瞬間沉下來的臉,岳彎彎著實沒膽量去搶,只好訕笑著,屁股往邊上挪了挪。
越看留言,符炎的臉就越黑,不知道看到了哪條,他將手機和長劍重重地拍到茶幾上,冷冷道:“這些都是何人?!?/p>
岳彎彎干笑兩聲,道:“衣食父母啊。”
符炎面無表情道:“你這幾天消沉得很,就是因為他們?”
岳彎彎知道符炎誤會了,只是她現(xiàn)下還沒有弄清楚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方便解釋,便支支吾吾地企圖蒙混過去:“有些留言確實是難聽了一點兒?!?/p>
“你在乎嗎?”
岳彎彎點頭,她平時的口糧可都是這些讀者賞的,他們不高興了,她可就沒飯吃了。
符炎又問:“比起我呢?”
岳彎彎愣了愣,沒敢吭聲,這是一道送命題??!雖然符炎瞅著是挺喜歡她的,連韓璽也這么說,可她的小說里也確確實實是寫著符炎和女帝情深似海,她和符炎才相處多久,如何抵得上人家十幾年的情意?
就怕會錯意啊。
見岳彎彎不說話,符炎眼中似乎有簇光瞬間滅了,他冷笑一聲,站起身走向房間:“我知道了。”
岳彎彎想了想,到底沒追上去。
他倆都得靜下來好好想想。
七
岳彎彎本以為符炎也就氣一會兒,誰料一個下午都不見他出來,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他的氣性有這么大?岳彎彎心一沉,忙推開房間,可房間里空無一人。
電腦開著,屏幕上顯現(xiàn)的是那個小說網(wǎng)站的界面,岳彎彎點開自己的專欄一看,那本書竟然已經(jīng)更新了,不過幸好停在了符炎斃命的前一段。
岳彎彎有些慌,顫抖著手將頁面關(guān)了又打開,重復(fù)了好幾次,最后冷靜了下來,將最新一章鎖了。
符炎不能死,她要改結(jié)局。
可她現(xiàn)在心亂如麻,哪里還寫得出來。
造孽哦,她果然喜歡上了符炎。
岳彎彎翻看著前面的章節(jié),想找點兒感覺,隨手點開一章,是符炎打敗韓璽的那一章。
韓璽!
對,韓璽是怎么到這個世界來的?
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岳彎彎跑出去將隔壁屋的門敲得震天響。
韓璽還在養(yǎng)傷,聽岳彎彎顛三倒四地將事情說了一遍后,捂著發(fā)疼的肋骨嗤笑一聲,道:“他走了好,我心甚慰?!?/p>
岳彎彎瞪著他咬牙切齒地道:“要是不告訴我方法,我就把你寫得生不如死!”
韓璽冷哼道:“你重新寫,也不過是一個新的韓璽罷了?!彼焓謱⒃缽潖澩瞥鋈ィ皠e以為你是造物主,我如今已經(jīng)脫離你了?!痹缽潖澅贿@么一推,跌坐在地上,有些失魂落魄。
她想著韓璽的話,心里發(fā)酸。
岳彎彎一直覺得他們是一次元的人,而且還是由她創(chuàng)造出來的,即便他們到了現(xiàn)實生活里,闖進了她的生活,她也始終覺得他們與她毫不相干。
事實證明,不相干才有鬼,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放不下符炎了!
岳彎彎當(dāng)晚睡在符炎這些日子睡的那張床上,后半夜她似有所感,突然做了一個夢。
夢里有小時候的符炎。那個符炎獨自在空蕩蕩的宮殿里,畫著一張又一張畫,畫一張便毀一張,直到長成青年模樣,眉眼間的恨意也被其他情緒所取代。
符炎第一次為女帝領(lǐng)兵出征時,女帝問他想要什么,符炎想了想,要了一摞生宣。女帝怒目而視,罵道:“沒出息,不過一個夢中的女人罷了!”然后駁回了符炎的請求。符炎冷冷地看了女帝一眼,出宮去集市上自己掏錢買了一摞。
于是邊關(guān)大漠里,清冷月光混著漫天黃沙,岳彎彎看著符炎一張接著一張畫,一張接著一張毀……
黃沙飛揚,一張畫被刮起來,岳彎彎這才看見,那畫上的人是她!
岳彎彎驀地驚醒過來,枕邊濕了一大塊。
她拭了拭嘴角,干的,又摸了摸眼角,濕的。
她摁著跳得有些快的心臟,無奈地嘆氣。雖然不知道符炎小時候是怎么感知到她的,不過如果那個夢是真的,那么符炎對她的心意就沒有什么好懷疑的了。
他喜歡她,從一次元到三次元。
八
韓璽死也不肯告訴岳彎彎他是怎么來到這個世界來的,最后是鄰居姐姐偷偷告訴她,其實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只記得當(dāng)時他正和符炎對峙,突然見他掏出一幅畫,然后就被一股吸力拉到了這個世界。
聽罷岳彎彎有些絕望,難不成她要去買一臺強力吸油煙機對著電腦吸嗎?!
她一天天地環(huán)顧著突然空下來的房間,心里難受得緊。
符炎在的時候怕他、躲他、畏懼他的心意,等他走了,岳彎彎這根遲鈍的神經(jīng)終于有反應(yīng)了。
“唉……”岳彎彎連聲嘆氣,愁眉苦臉地開始著手改文。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只能從這本小說下手。
瞅著書里被她折騰得死去活來的符炎,岳彎彎一邊修改,一邊罵自己:“后媽”如毒蝎?。?/p>
岳彎彎琢磨了一下,決定把符炎的戲份弱化,再將女主角與男二號的感情線發(fā)展起來,反正一大批讀者嚷嚷著想讓女主角和男二號在一起,既然如此,就如他們所愿。
反正符炎是絕不能和女帝在一起的!
就在岳彎彎一邊抹眼淚,一邊修文讓女帝和男二號在一起的時候,她的電腦又出問題了。
像上次符炎出現(xiàn)一樣,藍屏蕩開水波,只是岳彎彎揪著一顆心等著,卻遲遲不見人出來,反倒有一個霸氣的女聲響起:“你若是讓孤與蘇遲在一起,孤便宰了符炎,讓他再也回不去!”
岳彎彎一愣,眼眶里的淚水硬是憋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問道:“是女帝嗎?那你想和誰在一起,你說我寫,然后把符炎還給我,可以嗎?”
竟然被自己的“兒子”和“女兒”玩弄于股掌之間,這樣的“后媽”也是沒誰了。
女帝哼了一聲,道:“你寫了這么久,難道沒看出來孤與那荀七互生情愫、兩心相知嗎?”
岳彎彎愣了愣,在腦海里搜索這個名字,許久才想起這個不知道男幾號,連炮灰都算不上的角色,忙道:“對不起,是我眼瞎,我這就改!”
女帝的聲音這才歡快起來,笑道:“那好,等你改完了,我再把符炎……唔!”
聲音戛然而止,女帝似乎被人捂住了嘴。
緊接著響起的,是岳彎彎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符炎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但岳彎彎能感受到里面的幾分溫情:“你想我回去嗎?”
岳彎彎聞言險些飆淚,紅著眼眶甕聲甕氣回道:“想。”
符炎冷哼一聲,又問:“那比起那些人,你更在乎誰?”
岳彎彎抽泣著道:“你?!?/p>
她可不敢惹這位大哥了,不然他一氣之下跑回“娘家”,她就只能看著電腦干瞪眼瞎著急。
女帝的聲音又響起,只是斷斷續(xù)續(xù)的,似乎在和什么做斗爭,很是艱難地道:“你不知道……唔……符炎這段時間畫的畫……唔……都……都能生堆火了,哈哈哈哈哈!”
漣漪逐漸擴大,岳彎彎一伸手,便被扯進了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里。
符炎將下巴抵在岳彎彎的發(fā)旋上,面無表情地問道:“‘后媽,可想我?”
九
岳彎彎和符炎結(jié)婚那天韓璽來砸場子,最后被符炎打斷了胳膊讓鄰居姐姐撿回去療傷了。
婚后岳彎彎去找鄰居姐姐聊天,看到床上裹得跟個粽子一樣的韓璽,不由得問道:“你怎么這么欠揍,明明打不過符炎,還要來惹。”
韓璽收回追隨著鄰居姐姐的視線,冷冷地看了眼岳彎彎,哼道:“有空管我,還不如管管符炎。據(jù)我所知,那個變態(tài)小時候心理就不怎么正常,聽說老是摟著張紙睡覺?!?/p>
岳彎彎微微一怔。
回去后她趴在符炎的胸口上畫圈圈,甜滋滋地問他:“你是不是從小就喜歡我?”
符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低頭吻過去,含糊道:“誰知道……”
在很小的時候他恨老天給了他如此悲慘的身世,心中怨憤不已,然后她就入了他的夢。
他能看見她的生活,她的世界里有許多奇怪的東西,還有那臺發(fā)著光的機器里他的經(jīng)歷。那時他隱約明白了,這個女人主宰著他的世界。
于是,帶著滿心的怨氣與不甘,他把她畫了下來,每天畫一幅,然后揣在懷里,這是他的仇人,他怕自己忘了她!
就這么畫了十年,等他回過神時,他的眼神和心思已然和幼時不同了。
也就是那陣子,他為了救女帝去找韓璽,正和韓璽對峙時,突然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胸口揣著的那幅畫微微發(fā)燙,他取出來一看,見畫上的女人似乎活了起來,一顰一笑鮮活無比。
對面是一個陰狠無比,需得時時提防的敵人,可那時的他眼中只有那幅畫。
他下意識地伸手想去觸碰她,猛地傳來一股吸力,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后,那個女人已經(jīng)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了……
岳彎彎想起更新的時間快到了,于是氣喘吁吁地推開他,跑到電腦面前,全然不顧符炎瞬間變黑的臉。
今天是修改后的文完結(jié)的日子,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樣出幺蛾子了。唉,說來也是世事無常,前不久她還是個不虐不歡的“后媽”,如今卻被迫變成一個無下限甜寵的“親媽”了。
符炎黑著臉湊過來,看她打著字,冷冷道:“你該寫符炎最后和作者在一起了,而不是寫他歸隱山林從此杳無音信?!?/p>
岳彎彎沒理他,開玩笑,她這是言情文又不是科幻文,那樣寫估計讀者會打死她。
“小說大改,這書名也該換一個了,你幫我想想唄?!痹缽潖澠诖乜粗?。符炎小時候看的書不少,肯定能取一個文雅的書名。
符炎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論一個‘后媽的自我修養(yǎng)?!?/p>
岳彎彎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很想拿小拳拳捶死他。
驀地想起一件事,于是岳彎彎又湊過去問他:“你是怎么回到書里去的?該不會以后我們一吵架,你就使這招吧!”
符炎順勢摟著她,嘴角隱約有笑紋泛起:“你要是不聽我的話,那還真沒準(zhǔn)兒。”
看著岳彎彎氣鼓鼓地瞪著他,符炎輕笑一聲,手下使力,將她抱得更緊。
他才不會告訴她,那副能帶著他見她亦能帶著他回去的畫,早在她承認(rèn)了在乎他后便被他撕了。
反正以后,她想趕他也趕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