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凱
門被打開,像鉆進來一陣風(fēng),接著門被“嘭”的一聲碰上,背著書包放學(xué)的大寶出現(xiàn)在大房間的門口。我抬起眼,直拿眼睛覷著大寶,大寶渾然不覺地睜著眼,看著我懷里安然入睡的小妹妹,目光跳躍著黏在我的臉上,像小蟲一般咬著……
我把女兒輕輕地放到了搖床上,回過頭來,大寶依舊倚在門框那里,目光像被凍住了般有些生硬。我有些惱,壓低聲音道:“還站在那里干什么?不趕緊寫作業(yè)去!”
仿佛發(fā)出斷裂的聲響,大寶走開了,門前留下了一大段空白,空氣中重新充斥著難聞的尿騷味,我直愣愣地立著,抽了抽鼻子。窗外躥到三樓的一棵樟樹,紛繁地搖動著碧綠的樹葉,像波瀾起伏的湖面,有幾片尿布像帆影般搖擺,我的心也跟著起伏起來了。
自從生了二胎后,一切都改變了,大寶愈來愈沉默寡言。也難怪,大寶才上四年級,往常上學(xué)放學(xué)都是我去接送的,這時女兒剛出生,只得央求著親戚朋友幫忙帶著大寶,大寶就像油瓶般被拖帶著。有一次,被托付的親戚臨時有事,我在家里急得團團轉(zhuǎn),大寶從夜幕垂掛的外面走了回來,并沒有多說一句話。
第二天早上大寶吃完早餐后,背著書包,定定地看著我說:“媽,你給我一把鑰匙。”
“你要鑰匙干嗎?”我有些緊張,不安地看著大寶。
大寶低著頭說:“我都十歲了,自己會上學(xué)了,不用別人來接送的,我回來萬一你不在家,我自己可以開門回來!”
我伸手摸著大寶的腦袋,說:“我和你爸晚上商量一下,好不好?”
晚上同老公一說,老公立馬就答道:“這是好事呀!難為大寶這么懂事?!?/p>
“可是——”我喃喃道。
老公翻眼不屑地說:“像我小的時候,一年級就開始自己上學(xué)了,要走兩公里的山路?!?/p>
兩個孩子相差九歲,年齡差距有些大,我一直擔心大寶心里的感受,也詢問過身邊的同事朋友,都說,對老大偏一些,畢竟大了,會記仇了,老二小,不懂事??墒桥R到大寶出其不意地用手撓一下妹妹,我就會無法遏制地大聲呵斥:“你弄小妹妹干嗎?”
大寶收住手,滿臉都是失望。老公走過來,說:“你喊什么喊?大寶和妹妹在玩呢!是不是大寶?”
大寶眼里噙著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一扭身進了自己的小房間。老公蹙起眉頭,悄聲對我說:“你呀!怎么回事?兩個孩子在玩有什么大不了的,有必要大驚小怪嗎?”
“可是,大寶沒輕沒重的,把妹妹弄傷了怎么辦?你沒見到電視上播的新聞,老大和老二簡直就是死對頭……”我沒好氣地嘟囔道。
老公也無話可說,只得搖著頭,說:“要順其自然,你不能每時每刻看護著老二吧?”
“等老二稍微大點兒就好了?!蔽艺媸怯行┬牧淮帷?/p>
那天起風(fēng)了,把晾在窗外的尿片刮到了樓下,妹妹正在熟睡中,我看著時間,估摸著大寶該到樓下了,就下樓去,撿尿片順便迎一下大寶。
天空中吹來了大塊的烏云,又刮翻了道路兩側(cè)的樹葉,瞬間天色暗了下來,道路上有三三兩兩剛放學(xué)回家的小學(xué)生,正嬉戲著在風(fēng)中追逐著,我攥著尿布就往小區(qū)外走去……
“哇——”凄厲的哭聲像撕開了烏云,我心底一沉,攢著勁兒往家里跑去……爬到三樓,我已經(jīng)虛汗淋漓了,家門是敞開著的,我顧不上喘息,就沖了進去,大喝一聲:“你想干什么?”
大寶正提著妹妹的一只小腳,被驚嚇得手哆嗦了一下,放下妹妹粉嫩的小腳,扭頭看著我。陌生的目光讓我心碎,我抻手就把大寶拽到一邊去了,背著書包的大寶踉蹌了幾步才站穩(wěn),嘴角顫動著說:“我剛回來看到妹妹哭了,發(fā)現(xiàn)她尿床了,給她換了尿布?!?/p>
妹妹的屁股下有一塊還沒來得及抻勻的尿布,低著頭看到腳邊丟著一塊濕答答的尿片,我的臉上有了潮意,不敢看大寶,只是嘴里含混地說:“換尿布要替妹妹把屁股洗洗,知道嗎?”
大寶煞白的臉漸漸有了紅暈,就搶著說:“知道了,我去打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