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海盜王基德

悲壯的生命之旅
——親歷南非沙丁魚大遷徙（下）

文/圖 海盜王基德

沙丁魚是鯡科魚類中一部分食用小型魚類的統(tǒng)稱。沙丁魚喜歡在上層海水中成群結(jié)隊地活動，這是它們面對捕食者時的自我保護機制，而每年的5—7月，在南非德班市附近海域的沙丁魚更是將這種保護機制發(fā)揮到了極致，它們在遷徙的過程中，會組成長約7千米、寬約1.5千米、深約30米的龐大魚群，以人類無法想象的速度和陣形從厄加勒斯角出發(fā)，沿南非東岸向北洄游。這條遷徙之路充滿了腥風(fēng)血雨，各路“豪強”紛至杳來，海豚、鯨、鯊魚結(jié)隊而上，甚至天上的飛鳥也趕來分一杯羹，沙丁魚群要一路披荊斬棘才能最終到達目的地。本刊特約作者海盜王基德曾經(jīng)深入一線，用7天的時間在海上漂流、潛水跟蹤，將這壯觀而寶貴的一幕攝錄了下來。讓我們跟著他的鏡頭和日記，一起來領(lǐng)略這遷徙路上的自然奇觀吧！

奇幻旅程很精彩

DAY 1

今天的天氣還不錯，風(fēng)浪也不算太大，穿好裝備，調(diào)試好氣瓶，我們就準(zhǔn)備出發(fā)去海上做試潛。停放沖鋒艇的地方離海邊有五分鐘的步行路程，所以只得用沙灘拖拉機把沖鋒艇拉到海邊。入水時，需要我們眾人一起頂著海浪把艇推到吃水較深的地方，再翻身上艇。

上艇后，潛導(dǎo)里維斯反復(fù)給我們強調(diào)注意事項，沙灘邊的海浪很大，我們在破浪而過時需要穿好救生衣，雙腳插進船身固定好的繩帶上，雙手還要拉緊系于艇身兩側(cè)的引繩，以免艇身翻覆或者人掉落水中。

艇長巴夫洛手里的通話機會實時傳來天上動力滑翔機的偵察報告，因為海上有什么狀況，從上空俯瞰一覽無遺。駛出后不久，我們就看到了瀑布崖（Waterfall bluff），這是圣約翰港東北面約50千米的一處斷崖，因為海底地形呈坡狀，海豚群容易將沙丁魚趕上淺海圍獵，所以這里是BBC《自然大事件》《國家地理》等自然大片中沙丁魚群最精彩鏡頭的拍攝地。

沒過多久，天色慢慢變陰了，整個海面變成了灰色的世界。風(fēng)浪越來越大，巨浪拍打著沿岸的巖石，形成的水霧在陽光的照射下明暗分明，氣勢磅礴。突然，一個黑色的背鰭劃破翻涌的海面，引來眾人尖叫歡呼；緊接著更多的黑色背鰭劃破水面。難道我們碰上了鯊魚群？下一秒，答案揭曉，無數(shù)海豚破浪而出，整個近處的海面都翻騰起來。沖鋒艇帶著我們追逐海豚群，以每小時40千米的速度逆風(fēng)沖刺，上百只長吻海豚在海面上下追逐，引得我們激動不已。

越來越多的海豚躍出水面，前后左右，無處不在，場面十分壯觀。艇長巴夫洛告訴我們，這是大族群的海豚，我們在水面看到的只是少部分，更大部分應(yīng)該潛游在水下，估計有5000只左右。我第一時間就提出想下水拍攝，但是艇長說風(fēng)浪太大，下水太不安全，拒絕了我的請求。而原定的試潛也取消了。

DAY 2

今天海邊卷起很大的巨浪，準(zhǔn)備登船時被臨時告知，沖鋒艇因浪太大出不去，安全起見，今天全天休息。原本滿懷激動地期待著出海能有更大的收獲，結(jié)果卻徹底郁悶了。只有海邊樹林里漂亮的小鳥能給我一點安慰。

DAY 3

今天外面下著小雨，但是風(fēng)浪并不算太大，艇長通知大家準(zhǔn)備出海。今天的水溫只有17度，潛水衣很快就被雨水澆透，在這種陰冷的天氣下吹著海風(fēng)，我們凍得瑟瑟發(fā)抖。雖然后來我們每人身上都加了一層雨衣，能為只有5毫米厚的濕濕的潛水衣帶來一絲暖意，但是收效甚微，勉強能算個心理安慰。

今天的天氣注定是令人失望的一天，雖然大家都冷得上下牙直打架，但還是隨時集中著注意力觀察海面的情況，可整個海面除了遠(yuǎn)遠(yuǎn)能看到幾條鯨魚換氣時噴出的水柱外，基本上沒有任何收獲，動力滑翔機方面也沒有任何目擊狀況。

無奈之下，里維斯只能安排我們下水做第一天沒完成的試潛。大家分為3人一組，互相檢查水肺裝備，然后跟隨里維斯跳下海，潛到10米深處做懸停。因為試潛不讓帶相機下水，所以沒有拍到，十分遺憾。

DAY 4

三天過去，今天終于迎來了一個理想的天氣，我們再次出發(fā)。沒開多遠(yuǎn)，艇長高興地通知我們可以下水了。早已穿戴好裝備的我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拿著相機迅速跳進了大海。低頭下潛，無盡的蔚藍完全擁抱了我的身體，思緒隨波飄揚。突然，一個龐然大物猝不及防地從我身邊優(yōu)雅地游過，巨大的翅翼離我不到半米，嚇了我一跳，原來是一只長約15米的座頭鯨，我迅速拍下了它游弋的身影。在我不斷按動快門的時候，它迅速遠(yuǎn)去，由大漸小，由實化虛，然后融入遠(yuǎn)處的深藍間，真的只有那么一瞬。

此次拍攝結(jié)束，巴夫洛召喚眾人返回艇上，然后一場歷時幾個小時的追逐開始了。艇長說附近還有幾頭座頭鯨，它們一般都是沿直線高速游弋，所以巴夫洛基本上都是把沖鋒艇預(yù)先開到鯨魚會經(jīng)過的路線上，然后等待。他讓我們緊盯著他的手勢，只要他的手一揮，我們就迅速跳入水中拍攝，動物遠(yuǎn)去之后再爬回沖鋒艇。就這樣數(shù)次之后，天色漸晚，大家都收獲頗豐。我拍到了海豚群和鯨魚，還拍到了潛導(dǎo)里維斯和兩頭座頭鯨“攜手同游”的畫面。雖然今天依然沒有看到沙丁魚群，但是和海豚、鯨魚的親密接觸也讓人激動萬分，心情大好。

DAY 5

日復(fù)一日，在非洲大陸最南端日出之時，在陰冷中穿上濕透的潛水衣，穿破層層巨浪去尋覓大海的奧秘，每天都充滿挑戰(zhàn)和未知，每天都需要克服種種困難，但是我熱愛這種生活，我告訴自己，要用胸膛迎著巨浪，直面撲來的一切。

今天雖然天氣很好，風(fēng)浪也小，但全天只碰到了一條鯨魚和幾只鰹鳥，相機里也只收獲了幾張鯨魚的背脊和尾巴，再次失望而歸。已經(jīng)第五天了，卻依然沒有看到沙丁魚的影子，大家心里都不免有些失望著急，我暗暗給自己鼓勁，讓自己堅持下去，一直期待的場景一定就在明天等著我。

座頭鯨身體和翅翼上的黃色小點是附著在它皮膚上的藤壺等海洋生物

DAY 6

今天的風(fēng)浪又比較大，出海后沖鋒艇隨著潮涌，時高時低。鰹鳥高飛，然后似俯沖的火箭彈一般，扎破海面。正在我們破浪前進的時候，突然，一個巨大的身影從眼前掠過——又是座頭鯨！我迅速抓過相機，努力克服著船身的搖晃尋找合適的拍攝角度，這時，座頭鯨突然從海底破水而出，高高躍起，然后身體優(yōu)雅地向后彎曲，砸落水面時濺起巨浪，我終于抓拍到了這海中巨獸躍出水面的一瞬間。這個瞬間所表現(xiàn)出的力量讓我震撼，這龐大的身軀至少重達20噸，據(jù)說最大的座頭鯨可以達到30噸，這樣的巨獸從海里飛躍而出，可以想象是何種力度，飛濺的水花和落水的巨響帶來的視覺和聽覺的極致感受直抵內(nèi)心！

后來，這頭座頭鯨好像要為我們表演一樣，賣力地連續(xù)跳躍了幾十次，讓我們大飽眼福。但是沙丁魚群依然沒有出現(xiàn)。明天將是我們行程的最后一天，心中忐忑地期待著……

DAY 7

今天是最后一次出海的機會。由于前幾天的疲憊奔波，今天我們的沖鋒艇上除了船長和潛導(dǎo)，只剩下3 個人。但在出發(fā)的那一刻，我有著強烈的預(yù)感，今天一定會看到我渴望看到的畫面。

果然，剛在海上破浪而行不到十分鐘，巴夫洛的手臺便傳來了空中偵察點的通報：“快！在你們的南邊約３公里處，有沙丁魚群！快！”于是沖鋒艇以最大馬力疾馳在海面上，在快速凌空前行又墜至海面時，艇身會和海面相撞，由此產(chǎn)生的猛烈撞擊一點都不像是在水面上，而是像在水泥地上急速跳躍一般，全身都震抖得快乏力了。

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一大群鰹鳥在海面低空盤旋，眾多海豚的背鰭也在海面魚貫閃現(xiàn)，我不由得心中大喜：夢想就快成真了！隨著艇長巴夫洛的吼聲，我們跳入了冰冷的海水中，入水前一刻，巴夫洛叮囑我們千萬不要離沙丁魚太近。剛下水，能見度不太盡如人意，而且突然發(fā)現(xiàn)其中一只閃光燈沒法正常工作，不免心里一涼，不過總比什么也拍不到的好，只能完全放棄用燈補光的計劃了。

接下來呈現(xiàn)在我面前的，將是這場偉大生命之旅的交響曲，雖然自由下潛時根本不可能自由呼吸，但我仍然忍不住屏住氣息，這是對生命的敬仰，是對海洋本能的恐懼和興奮，生命的活力和狂野在這一刻展現(xiàn)無遺。

終于，我看到了魚群，那是一種語言無法比擬的龐大，一種影像無法記錄的震撼。成群的鰹鳥在空中準(zhǔn)確定位瞄準(zhǔn)好魚群后，瞬間完成轉(zhuǎn)身，順風(fēng)俯沖而下，身體呈完美的流線型，大約以每小時120公里的速度扎破海面，像子彈一樣形成一條白色的水霧線條，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力；而機警靈活的沙丁魚也是躲避敵人的頂尖高手，它們會用更為緊密團結(jié)的行動來迷惑和躲避對手。

四只鰹鳥同時破水而入，爭食一條受傷的沙丁魚

我感覺身邊不斷有鰹鳥呼嘯著沖入水中啄食魚群，海豚群同時也將包圍圈合攏沖進魚群，而這時，聰明的鰹鳥則懂得借助海豚群沖擊魚群時造成的混亂局面，大量俯沖入海，這樣更容易“得手”。鯊魚在一邊伺機而動，從水底垂直沖破水面鯨吞魚群，濺起滾滾白浪。

鯨魚、鯊魚和鰹鳥們飽餐一頓之后，還余下了大量的沙丁魚，它們繼續(xù)向前遷徙，就如紀(jì)錄片里曾經(jīng)熟悉的畫面一般。生命還會繼續(xù)，這是一場充滿力量和殺戮的視覺盛宴，也是一場生命延續(xù)的悲壯征程。

整整一個小時，我冒著蓋頭的大浪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在體溫不斷下降的情況下，拍攝到左腿抽筋，直到鳥群飛散，魚群遠(yuǎn)遁，才無力地爬上沖鋒艇。雖然已經(jīng)累得癱倒，但回想之前的那一幕幕，想到我在如此近的距離目睹這大自然的生命奇觀，想到自己終于拍到一直想要親歷的壯觀畫面，我的心情就久久不能平靜。

這真是完美的一小時，完美的一天，圓夢的一天！

鰹鳥入水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