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冶+伍星

1967年夏，周恩來在一次軍隊內(nèi)部的大會上，談到開創(chuàng)紅軍無線電偵察工作的艱難歲月時說：“35年前，我和你們一起創(chuàng)業(yè)，那時人很少……”周恩來所講的是1932年，紅軍在江西中央蘇區(qū)首破國民黨軍密碼、創(chuàng)立無線電技術偵察工作的往事。我們的爸爸曹祥仁，那時在紅軍總司令部偵察臺當報務員，在周恩來、朱德身旁參與了對國民黨軍密碼的首次破譯，是紅軍首任破譯科長，后經(jīng)長征到達陜北，一直在周恩來領導下從事這項重要的秘密工作。

實現(xiàn)零的突破

中國工農(nóng)紅軍無線電偵察工作的創(chuàng)建，是在紅軍總司令部領導下集體努力的一個過程。繼1931年初，在毛澤東、朱德領導下，王錚、劉寅等人開始無線電偵聽工作，1932年10月曾希圣、曹祥仁自力更生、艱難摸索，終于掌握了密碼破譯這一關鍵技術。作為中國工農(nóng)紅軍總政委兼紅一方面軍總政委，周恩來和朱德總司令一起，成功地領導了密碼的首次解析，并推動紅軍總司令部二局（專事無線電偵察的機構）的成立，為創(chuàng)建紅軍的無線電偵察事業(yè)做出了重大貢獻。

1931年12月，周恩來到達江西蘇區(qū)時，國民黨軍開始全面實行通訊加密，僅有偵聽手段的紅軍尚不能破譯國民黨軍的密碼，無線電偵察基本停頓。1932年初春進行的贛州戰(zhàn)役遭受重大損失，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無法破解國民黨軍的密電。

時任總司令部諜報科科長的曾希圣為情報不能保障作戰(zhàn)而深感不安，他在焦急之中想起在煙臺做兵運工作時，電報局的一名報務員曾說過，密電是可以猜譯的。他想只要能攻開破譯難關，就可以獲得國民黨軍的情報。他把這個想法報告總參謀長葉劍英，并轉(zhuǎn)告朱德、周恩來，得到他們的肯定和支持。

紅軍要在既無經(jīng)驗，又無教員與教材的困局中猜譯密碼，取得零的突破，是一個勇敢而又艱難的嘗試。曾希圣知難而上，布置偵察臺抄收國民黨軍的密電，并登記編號，通過戰(zhàn)況分析判斷電報的內(nèi)容。周恩來介紹了他所了解的密碼編制知識和經(jīng)驗，與曾希圣一起研討相關規(guī)律。

1932年5月，周恩來和朱德總司令給諜報科增設了一部偵察電臺，調(diào)來無線電二分隊（紅三軍軍部電臺）的報務員胡立教和九分隊（紅三軍團軍團部電臺）的報務員曹祥仁。7月，曹祥仁在報務當班之余，開始參與猜譯研究。

8月20日，紅軍攻占宜黃縣城。曾希圣趕到國民黨軍師部搜集遺棄的機要資料，雖未找到密碼本，卻從繳獲第九路軍第二十七師一個軍官的公文包中，發(fā)現(xiàn)一份第九路軍司令孫連仲發(fā)給守城部隊的電報，其中有30來個字已譯出，密名為“展密”。

這份部分譯出的電報為研究工作提供了有利條件。以此為基礎，曾希圣與曹祥仁在位于福建建寧的紅軍總司令部共同猜譯余下的部分。曾希圣中文底子好，曹祥仁對碼子和臺情熟悉，兩人密切配合，相得益彰。他們結合敵情，將不斷偵收到的“展密”電報拿來對照，將相同的字填上去做據(jù)點，前后猜字連結。國民黨軍的電文內(nèi)容繁雜，文體古怪。周恩來和朱德密切關心并參與了研究工作。當碰到疑難軍語時，也湊過來一起參加猜字，研究電文格式和文法 。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持續(xù)努力，終于在10月將“展密”全本貫通。

曾希圣、曹祥仁破解對手的密碼之后，國民黨軍每發(fā)一份電報，經(jīng)過電磁波的自由傳播，等于讓紅軍也得到一份副本。紅軍破譯能力的成功建立，打通了一條源源不斷地獲取敵方核心情報的重要途徑，成為紅軍戰(zhàn)斗力的重要組成部分?！懊艽a技術的掌握，使紅軍的偵察能力發(fā)生了革命性的飛躍，成為技偵情報工作的獨特優(yōu)勢，在我黨我軍的情報工作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p>

“展密”的破譯，標志著紅軍掌握了無線電偵察的核心技術，已經(jīng)具備全面獲取國民黨無線電通信情報的前提。在猜譯“展密”的過程中，曾希圣、曹祥仁摸索到國民黨軍密碼的編制規(guī)律和語言習慣，信心大增。他們乘勝前進，至1932年底連續(xù)突破國民黨軍密碼共17本，將中央蘇區(qū)周圍國民黨軍使用的通用密本全部破開。

首破成功后，周恩來、朱德又及時增調(diào)一部偵察電臺，擴充技術力量，并組建紅一方面軍總司令部二局。新成立的總司令部二局，局長為曾希圣，下設3個偵察臺，技術人員達10人左右，其中有曹祥仁（偵收、破譯）、鄒畢兆（偵收、破譯）、胡立教（偵收）、王震（與紅六軍團政委王震同名，偵收）、李力田（偵收）、李廉士（偵收）、李作鵬（校譯）、葉楚屏（校譯）、盧偉良（校譯）等。至此，在周恩來、朱德的親自領導和關懷下，一支技術全面、組織嚴密的無線電偵察力量在中國工農(nóng)紅軍中光榮誕生。

按照一般規(guī)律，密碼學能力與科技水平及經(jīng)濟實力成正比。江西蘇區(qū)與國民黨中央政府實力對比懸殊，處于弱勢的紅軍完全依靠自己的摸索鉆研，將無線電偵察工作開創(chuàng)和發(fā)展起來，這不能不說是中國工農(nóng)紅軍的一個傳奇。周恩來和毛澤東、朱德等紅軍領導人，對先進技術的使用有超前的意識，在紅軍創(chuàng)立不久就抓緊無線電通信和偵察隊伍的建設。沒有他們的遠見卓識，紅軍在極其艱難的條件下創(chuàng)立無線電偵察工作是難以想像的。

善用情報克敵制勝

無線電技術偵察情報源自敵方機要核心，權威、可靠、準確、及時，但在1930年代初的中國，這一行業(yè)是個鮮為人知的高科技領域，不少國民黨高級軍官對此項技術也不甚了解，更想不到“泥腿子”出身的紅軍會有樣的能力。

周恩來、朱德等親自領導和參與了二局的建立，他們巧妙地使用二局情報，機智果敢地運籌帷幄，使紅軍作戰(zhàn)如虎添翼。1933年初的楓山埠戰(zhàn)斗是周恩來、朱德靈活使用無線電偵察情報指揮作戰(zhàn)的一個范例。

1933年1月4日至5日，紅一方面軍集中兵力在黃獅渡殲滅國民黨軍第五師第十三旅，再占金溪。二局偵悉，蔣介石為進行報復，電令國民黨軍進攻金溪附近的左坊營、黃獅渡；由吳奇?zhèn)ヂ实诰攀畮熀偷诙邘煋沃鞴?，周至柔指揮第十四師和第五師在瑯琚一帶牽制。6日，紅一、紅三軍團和紅二十二軍分路設伏，伺機殲敵。

6日午夜至7日凌晨，曹祥仁獨自當班守機，突然發(fā)現(xiàn)國民黨電臺異?；钴S。吳奇?zhèn)サ牡诰攀畮?、周至柔的第十四師和周渾元的第五師?部電臺同時出聯(lián)，都在發(fā)出十萬火急的呼叫。曹祥仁快速轉(zhuǎn)動旋鈕，聽、譯并行，幾乎同時對5個電臺的信號即時進行選擇、處理，及時發(fā)現(xiàn)國民黨軍臨時改變作戰(zhàn)計劃，兵分兩路合擊紅軍，令周至柔率第十四師、第五師由牽制改為迂回，進攻瑯琚、左坊營、黃獅渡，切斷紅軍的后路。

根據(jù)敵情變化，周恩來、朱德迅速調(diào)整部署，于7日凌晨4時下達新的作戰(zhàn)命令。紅一軍團、紅二十二軍星夜轉(zhuǎn)移至楓山埠附近待敵；增派紅五軍團到黃獅渡西南阻擊國民黨軍第十四師和第五師；紅三軍團仍向瑯琚方向進擊。二局破譯能手鄒畢兆回憶：“若不能及時掌握到敵人變更進攻部署的情報，我不能及時預防，則對我軍有相當?shù)奈ｋU。8日拂曉，只見部隊原地休息，周副主席、朱總司令和軍團首長都來到二局，進一步了解敵人情報，也說明情況的緊張性?！?/p>

8日晨，周恩來、朱德等人在二局等待吳奇?zhèn)ゲ砍霭l(fā)的確切情報，偵收臺全神貫注地收聽。此時，吳奇?zhèn)ゲ窟€沒有出動，其電臺仍在活動。8時許，二局偵知吳奇?zhèn)ゲ筷犽x開楓山埠、荷樹鋪一線的宿營地向左坊營開進。9時30分，紅一軍團在楓山埠附近發(fā)起正面進攻，重創(chuàng)了吳奇?zhèn)ヌ柗Q“鐵軍”的第九十師。紅二十二軍更于黃昏占領滸灣，追擊敵軍直抵撫州對岸。如果周恩來和朱德在使用二局情報時有所遲疑，不能及時改變作戰(zhàn)部署，紅軍按原計劃行動就會陷入包圍，位于戰(zhàn)場附近的總部也將處于危險境地。

第四次反圍剿大捷

楓山埠戰(zhàn)斗之后不久，蔣介石親自坐鎮(zhèn)南昌，調(diào)集50萬大軍，分左、中、右3路對中央蘇區(qū)進行第四次圍剿。戰(zhàn)前，參加圍剿的中央軍的通信編碼換成了新的特別本密碼“猛密”。然而，“猛密”使用不久即被曹祥仁、鄒畢兆在南豐破譯，為第四次反圍剿斗爭的偵察工作奠定了基礎。

周恩來、朱德從敵強我弱的情況出發(fā)，建議避免攻堅作戰(zhàn)，在撫河以東用運動戰(zhàn)消滅敵人。但在臨時中央的強令下，2月12日紅一方面軍強攻南豐城受挫，23日主力向東韶、洛口地區(qū)秘密撤退，另以紅十一軍偽裝主力向黎川佯動。

26日，二局偵知陳誠誤以為紅軍主力退向黎川，率中路軍的3個縱隊向黎川分進合擊。第一縱隊司令羅卓英率第十一師由宜黃南下，令在樂安的第五十二、五十九師向東進至黃陂與十一師會合，爾后向廣昌、寧都前進，切斷紅軍歸路。

根據(jù)上述情報，紅軍主力分為左右兩翼隱蔽接敵，對分別沿摩羅嶂大山兩側東進的第五十二、五十九師設伏。27日下午，細雨蒙蒙，云遮霧障，左翼的紅一軍團對進至登仙橋的第五十二師突然發(fā)起攻擊，隨后紅三軍團加入戰(zhàn)斗，全殲第五十二師，俘虜師長李明。同時，右翼的紅五軍團圍殲五十九師大部，活捉師長陳時驥。

戰(zhàn)斗期間，二局偵悉羅卓英率第十一師自宜黃南下馳援第五十二、五十九師。周恩來、朱德當機立斷，未等戰(zhàn)場清理完畢，即率主力撤離戰(zhàn)場，至小布、東韶、南團地區(qū)隱蔽待機。

3月中旬，陳誠改分進合擊為中間突破，分前后2個縱隊交互掩護，向廣昌推進。為創(chuàng)造戰(zhàn)機，紅十一軍進至廣昌西北地區(qū)，引誘國民黨軍加快推進。二局得知國民黨軍又將紅十一軍認作主力，命令前縱隊速進，使其前后2個縱隊之間的距離拉大到50公里。

19日夜，朱德總司令、劉伯承總參謀長根據(jù)二局報告的敵情研究作戰(zhàn)方案，于20日凌晨3時下達命令，消滅前出的國民黨軍第十一師。這時，二局又截獲2份密電：先得悉第十一師進入草臺崗后發(fā)現(xiàn)紅一、三、五軍團均在其附近，羅卓英怕吃虧，命令第十一師撤退到五里牌；隨后再獲悉，第十一師自恃是王牌不肯撤退。總部首長本來根據(jù)羅卓英下的電令準備調(diào)整部署，隨即又根據(jù)第十一師的復電決定維持原部署不變。20日晨7時，重新下達作戰(zhàn)命令，集中優(yōu)勢兵力“于21日拂曉，采取迅雷手段干脆消滅草臺岡（崗）、徐莊附近之（十）一師”。

21日，紅軍一舉消滅了國民黨軍第十一師，取得了第四次反“圍剿”的完全勝利。

《紅軍總參謀長劉伯承》一文對周恩來、朱德、劉伯承指揮草臺崗戰(zhàn)斗的過程有生動的描述：

1933年3月19日夜，朱總司令和總參謀長劉伯承、作戰(zhàn)局長張云逸，在吳村一個地主院子里，正在分析一天來敵情的變化，接到二局局長曾希圣的敵情報告，張云逸念道：“敵前縱隊第十四師、第十師、第九十師和后縱隊第五師經(jīng)東陂、新豐向甘竹前進；其第九師在東陂山區(qū)占領陣地；其第十一師已進駐黃陂。”朱總司令說：“我們的戰(zhàn)略還是各個擊破，令第十一軍鉗制和吸引敵先頭縱隊東進，待其通過4個師后，截擊敵人后縱隊兩個師?！眲⒉刑岢鲈诓菖_岡（崗）準備戰(zhàn)場的建議?？偹玖钕铝藳Q心，叫張云逸起草命令。

這時，又接到二局送去的第二個敵情報告，說是：“今日（19日）下午2時敵第十一師前衛(wèi)部隊與我偵察部隊在草臺岡（崗）遭遇，接觸后敵后續(xù)部隊已停止前進。據(jù)偵聽，羅卓英令前衛(wèi)第八十三旅連夜撤回五里排（牌）。”草臺岡（崗）距五里排（牌）20余里，敵3個小時即可縮回去。于是，起草的命令作廢，重新研究作戰(zhàn)方案。雞叫頭遍，第二個作戰(zhàn)方案剛形成，正在起草命令，曾希圣的第三個敵情報告又到。報告說“敵第十一師并未北撤，后續(xù)部隊和輜重行李于天黑前全部到達草臺岡（崗），正徹夜構筑工事?！贝龔堅埔菽钔陻城閳蟾?，劉伯承哈哈大笑，幽默地說：“天助我也?？偹玖睿旅畎伞！?/p>

總司令請周恩來總政委來。待周恩來到作戰(zhàn)室，劉伯承匯報了一夜來敵情變化和我軍的部署后，周恩來看過命令，表示完全同意，即由總司令朱德、總政委周恩來簽署下發(fā)。21日拂曉發(fā)起進攻，經(jīng)過一天激戰(zhàn)，至黃昏敵十一師（蔣介石的王牌師）全部瓦解，除師長蕭乾外，傷敵旅長一人，斃敵團長3人，營以下官兵傷亡慘重，俘虜3000多人。敵第五十九師一七五旅以及第九師的一個團，也被我殲滅大部。陳誠在撫州聽到十一師被殲的消息，急得吐血；急令吳奇?zhèn)ヂ是翱v隊向南豐撤退，羅卓英率后縱隊殘部，向宜黃撤退。蔣介石的第四次“圍剿”就這樣被打破了。

4月，紅一方面軍司令部移駐崇仁東南。此時，蔣介石正在崇仁城內(nèi)視察陳誠的中路軍指揮部。二局偵獲敵報：蔣介石要乘船走水路回南昌，顯示雖敗而斗志未減。周恩來、朱德派兵設伏，準備截擊蔣介石。若不是蔣介石臨時改變路線，已被紅軍俘獲。鄒畢兆也有如下回憶：

蔣介石在第四次“圍剿”遭到慘敗后，親到崇仁陳誠的中路軍指揮部視察。在敵人電報中，（二局）確悉蔣介石定于日間取水路回南昌，聊以觀山景水色，“示形敗而不餒”。周副主席、朱總司令立即指派截擊的部隊。崇仁的河，水不大，容易截擊。后來敵人的電報說，蔣介石改乘汽車回南昌，僥幸地走脫了，免作刀下之鬼。

第四次反圍剿戰(zhàn)役期間，國民黨軍第十師師長李默庵率部在主攻部隊之后跟進，有感于第五十二、五十九師的覆滅而寫了四句詩，后兩句是：“登仙橋畔登仙去，多少紅顏淚枯干。”詩寫成之后沒有示人，僅用電報發(fā)給在上海的夫人顧林。李默庵萬萬沒想到的是，1936年12月西安事變發(fā)生之后，他奉命率部駐守西安，周恩來忽然造訪李默庵的師部敘舊（周恩來與李默庵有黃埔?guī)熒x），這兩句詩竟被周恩來脫口吟出。李默庵回憶：

未及寒暄幾句，周恩來突然說：“我記得你有一句詩，寫得不錯嘛，‘登仙橋畔登仙去，多少紅顏淚始干?！蔽衣勓詣t大驚失色，忙不迭反問：“主任何知我有此詩句啊？”周恩來則放聲笑了起來。

見我一副惶然不解的樣子，周恩來告訴我說，這句詩是當時作戰(zhàn)期間，紅軍從電報中截獲轉(zhuǎn)呈他的。因為詩句寫得形象生動，又表達了厭戰(zhàn)心情，他一下便記住了。

周恩來的直言相告，使李默庵對紅軍的無線電偵察能力感到震驚。

調(diào)虎離山搶渡湘江

紅軍被迫長征是第五次反圍剿失敗導致的嚴重后果。在長達一年之久的第五次反圍剿斗爭中，由于最高軍事指揮權實際上被洋顧問李德所控制，紅軍靈活機動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無法正常發(fā)揮。但由于有周恩來、朱德的重視和支持，二局工作依然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和發(fā)展，技術、組織、裝備明顯改善。第五次反圍剿之前，中革軍委二局成立（總司令部二局為其前身），下設破譯科、譯電科、偵收科等，有了明確的分工和科學的作業(yè)流程；長征之前，二局共有技術人員30多人，電臺7部，并已具有熟練破解特別本、來去本等高級密碼的專業(yè)技能。

總司令部一局作戰(zhàn)參謀呂黎平回憶：“長征出發(fā)之前，朱德、周恩來同志明確指示：一局和作戰(zhàn)科，要負責保證二局的情報機要人員、三局電臺報務人員的安全，在行軍途中既要堅持照常工作，又不能落后掉隊。作戰(zhàn)科的同志堅決執(zhí)行了上述指示，（保證二局、三局）分成兩個梯隊，采取交替行進的方法，做到了基本上不間斷地開展工作。他們準確及時的情報和通信聯(lián)絡，為紅軍的戰(zhàn)斗勝利，做出了極為重要的貢獻?！?周恩來、朱德指示在長途轉(zhuǎn)移中，二局實行前后兩個梯隊輪番工作的機制，解除了可能因連續(xù)行軍作戰(zhàn)而出現(xiàn)情報供應中斷的憂慮，有效地保障了紅軍在長征中充分發(fā)揮信息戰(zhàn)優(yōu)勢。

長征初期，周恩來、朱德雖然受到臨時中央的掣肘，但在情報謀略、戰(zhàn)役部署等方面仍然創(chuàng)造性地指揮中央紅軍，順利穿越贛粵、湘粵邊界的三道封鎖線，并利用敵之江防漏洞實施了搶渡湘江戰(zhàn)役。

在湘南行軍途中，二局得悉蔣介石已調(diào)集5路大軍共20個師，正在快速向湘江沿線150公里集結布防。為了調(diào)動駐防湘江的桂軍，從而尋機渡江，周恩來、朱德命令紅軍一部出嘉禾、藍山，向湘桂邊境的永明縣（今江永縣）佯動，威脅桂林。11月24日，二局破譯了何鍵23日15時至17時發(fā)給各部的通報，稱桂軍主力已向恭城轉(zhuǎn)移，湘軍尚在調(diào)往桂軍原防區(qū)的途中。這表明紅軍的佯動已達目的，蔣介石的湘江防線從興安至全州一段，出現(xiàn)了一個約50公里寬的大缺口。

據(jù)此，朱德25日下令搶渡湘江。27日、28日，紅一、紅三軍團乘守敵江防之虛，迅速控制了主渡口南北兩翼，29日二局隨總司令部平安渡江。但由于中央縱隊行動遲緩，中央紅軍受到蜂擁而來的國民黨軍三面圍攻，最后二天損失慘重，萬幸的是黨中央和大部主力總算渡過湘江。如果沒有周恩來、朱德使用調(diào)虎離山之計，并根據(jù)情報及時控制渡口，湘江渡不渡得過去都有可能是個問題。

支持毛澤東再度出山

中央紅軍渡過湘江之后，二局不斷偵譯的電報顯示：蔣介石企圖截擊中央紅軍于湘黔邊境；沿通往紅二、六軍團的必經(jīng)之路，湘軍主力正在修建和加固4道堡壘封鎖線；薛岳的第二兵團跟進追擊；各路追堵兵力約15個師，是紅軍的五六倍之多。紅軍疲憊之極，彈藥不足，硬向國民黨軍的設伏陣地推進，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

在黎平會議上，周恩來、朱德根據(jù)二局的情報，支持毛澤東力主率軍西進貴州，放棄北上湘西的原定計劃。在1935年1月召開的遵義會議上，周恩來檢討、批評了五次反圍剿以來的錯誤，擁護毛澤東重返領導崗位。

在1月下旬發(fā)生的土城戰(zhàn)斗中，紅軍出乎意料地被川軍重創(chuàng)，千鈞一發(fā)之際，周恩來與王稼祥征塵仆仆地趕到二局，要求加緊破譯，搞清情況。當二局突破川軍密碼，發(fā)現(xiàn)敵重兵已對紅軍形成包圍之時，周恩來當即下令停止進攻川軍。經(jīng)政治局會議批準，中央紅軍撤出戰(zhàn)斗，西渡赤水，及時脫離重圍。

2月上旬，遭受圍堵的紅軍來到云貴川三省交界的扎西地區(qū)，毛澤東根據(jù)二局情報綜覽全局，指出：各路國民黨軍麇集而至，唯黔北薄弱；紅軍應“發(fā)揚運動戰(zhàn)的特長，去主動地消滅敵人”，“回師東進，再渡赤水，重占遵義”。周恩來、朱德采納了毛澤東的建議，于11日下令主力撤離扎西，跳出國民黨軍正在收緊的包圍圈，二渡赤水，再次攻占黔東北重鎮(zhèn)遵義。

3月，政治局在茍壩召開會議討論下一步作戰(zhàn)行動，毛澤東反對圍殲打鼓新場之敵的意見一度被否決。周恩來再次認真研究了二局的情報之后，轉(zhuǎn)而支持毛澤東的主張，并支持毛澤東進入最高日常指揮機構“新三人團”。從此，毛澤東放手用兵，三渡赤水調(diào)敵北上，四渡赤水跳出包圍圈，最終在云南北渡金沙江，甩開幾十萬重兵圍堵，使中央紅軍擺脫全軍覆滅的危局。

周恩來在長征中重視二局工作，從客觀實際出發(fā)，尊重戰(zhàn)爭規(guī)律，支持毛澤東的正確主張，體現(xiàn)了他以大局為重，認真務實，對事業(yè)高度負責的思想境界和革命者赤誠無私的胸懷。

光輝楷模貢獻獨特

為什么說周恩來對創(chuàng)建無線電偵察事業(yè)的貢獻是獨特的呢？首先，周恩來的閱歷和見識使他對新生事物獨具慧眼。傳統(tǒng)文化的深厚功底，留學日本、歐洲的養(yǎng)成，廣游神州與世界的寬闊視野，多年從事情報和統(tǒng)戰(zhàn)工作的豐富歷練，造就了他對科學技術的高度敏感。

1928年，中共在國統(tǒng)區(qū)的工作逐漸恢復，周恩來感到急需創(chuàng)建無線電通信，解決通聯(lián)不暢的問題。同年6月至7月中共六大在莫斯科召開，會后周恩來提出選調(diào)在莫斯科的中國留學生培訓無線電通信技術人員，得到共產(chǎn)國際的支持。10月周恩來開完六大回到上海，即決定讓李強研制無線電收發(fā)報機，派張沈川學習無線電報務，同月中央特科第四科即無線電通信科建立，李強任科長。1930年1月，上海的中共中央與在香港的中共地下組織首次建立了電臺聯(lián)絡。周恩來在上海創(chuàng)立無線電通信時就開始使用密碼，最初的密碼是張沈川編制的：一種是用漢字明碼顛倒更換的；另一種是用英文字母換阿拉伯數(shù)字再變成漢字密碼使用的。周恩來親自編制過密碼，稱為“豪密”。周恩來不僅是中共無線電通信事業(yè)和中共機要工作的創(chuàng)業(yè)者和領導人，還是當時的專業(yè)編碼能手。

出于對情報工作和無線電通信的熟悉和重視，周恩來在江西蘇區(qū)對無線電偵察工作的創(chuàng)建極為主動熱情，不僅在人才、設備上提供保障，還時常參與研討。周恩來的遠見卓識，是中央蘇區(qū)無線電偵察工作建立最早、發(fā)展最快、技術最強、效率最高、成績最大的重要原因。相比之下，張國燾作為另一支主力紅軍的領導人，對新生事物的理解和支持就較為遲緩。業(yè)務人員向張國燾報告已經(jīng)破譯成功密電情報時，他還懷疑地說：哪兒有那么回事呀！幾經(jīng)解釋之后，他才逐漸了解和相信。

緊隨“展密”的成功突破，紅一方面軍成立了專門從事偵破工作的機構——總司令部二局。第四次反圍剿大捷后，二局在整合力量的基礎上，成立破譯、譯電、偵收等科室，實行科學分工，流水作業(yè)，專業(yè)化程度和工作效率大幅提升。

周恩來指導二局工作，不僅方針明確，而且周到、具體?？偹玖畈繉⒓紓汕閳笸▓蠼o部隊時，都用“諜息”、“密息”作來源；軍委機關內(nèi)部進行嚴格的保密教育，要求全體干部嚴格保守軍事機密，其思慮之縝密可見一斑。

周恩來身居高位，但為人平和謙虛，工作上遇到問題不恥下問。在破譯、反破譯的斗爭中，對立雙方都在進行著攻防兩條戰(zhàn)線的努力。只有破譯才能有效地考驗密碼的保密性能，二局破譯能力的不斷進步，也在促進著紅軍通信機要保密水平的提升。周恩來在江西蘇區(qū)時問曹祥仁：“你覺得我們自己的密碼怎么樣？”曹祥仁答：“我們的密碼太簡單，我用5天就可以破出來。”周恩來對此高度重視，立即布置加強紅軍自身的通信保密。僅“豪密”后來就出現(xiàn)了多個變種。

紅軍的機要保密工作做得極其精細周密，以至國民黨一直沒能夠破譯紅軍的密碼。1933年8月24日，國民黨軍事委員會負責破譯工作的電務股股長黃季弼報告稱：

職股對于赤匪電報迭經(jīng)逐日分類悉心研究，時經(jīng)兩月，毫無頭緒，實屬無從著手。察其情形，匪方對于電報之打法譯法及密本之編制法，均屬精細周密，甚有心得。細查所得赤匪各報，其內(nèi)容自首至尾均用密碼，似系以號碼數(shù)目替代密本之名稱，其譯電法似系引用復譯法編成表式，百數(shù)十張隨時按表將密本之大小碼變換。其表式則系由0000號至9999號，一萬號之中任便抽用，隨時變更，發(fā)電人及收電人彼此均有此表對照，故密本究竟共有若干種，每種用若干時日，及何時更換，均無從分析。

7月30日發(fā)現(xiàn)電報一張，計900余字，征諸以往之經(jīng)驗，如用書肆所售之密本簡單編成密碼者，若有七八百字則對于此本密碼即不能窺其全豹，亦可得其半數(shù)，即抄過之密本若有1000個字左右，尚可視其抄法之程度如何得其若干之意思。乃此900余字之電報竟苦心研究時逾旬日，而結果毫無所得。且截至本日止，再末嘗發(fā)現(xiàn)該類電報。由以上各點觀之，赤匪內(nèi)部對于電報甚為注意，而且甚有研究也。職與全體人員再三討論，咸認為無法辦理此事。

在周恩來的指導之下，二局在突破敵人密碼防線的同時，又加強了機要保密能力，在攻防兩個方面都壓倒了對手。這一信息戰(zhàn)的優(yōu)勢是此后整個革命戰(zhàn)爭中人民軍隊取得勝利，特別是長征中紅軍能夠絕地逢生的一個重要因素。

情報工作同任何其他工作一樣，需要提前準備。在長征中，周恩來、毛澤東、朱德、劉伯承等總部首長每周都給二局以書面的指示，具體、明確地說明軍委的意圖，指出當前的中心任務與注意事項。這樣，二局在蜂擁猬集的敵人面前就有了明確的工作方針，能夠集中力量于主要的方向，靈活廣泛地進行偵察。

關于二局的情報上送，周恩來也常有具體指示。他要求遇有重要情況，為了及時、準確，不必囿于綜合報告的方式，可直接上送密電原文。這樣不僅時效快，領導親自解讀密電還更為直觀、準確。

團結下屬親如一家

周恩來對待下屬要求嚴格，同時經(jīng)常鼓勵、幫助，生活上關心、愛護，與部下在一起沒有架子，閑時常與二局的年輕同志下棋娛樂，使大家感覺他是領導，是恩師，也是親如一家的長者。周恩來的親和力，凝聚和激勵著二局不斷進步。曹祥仁回憶：

那時朱總司令、周副主席經(jīng)常到二局來，除了解敵情、指導工作外，還和同志們一起打籃球、下棋、打撲克、看戲、講故事、說唱玩笑。我和周副主席一起下軍棋，贏了棋，周副主席稱贊我多謀勇猛，有時我還為悔棋和周副主席爭吵。我與胡備文打架，把他踢到了溝里，胡備文哭鼻子找周副主席告狀，周副主席為我們進行調(diào)解。

掌握破譯技能之后，二局成為紅軍克敵制勝的利器，也是總司令部的驕傲。周恩來對二局鼓勵與說教并重。第五次反圍剿開始不久，在二局全體干部參加的慶功會上，朱德總司令親臨會場，周恩來總政委親手為曾希圣掛上了二等紅星獎章，為曹祥仁、鄒畢兆掛上了三等紅星獎章。周恩來在會上講話，對二局工作給予高度評價，鼓勵大家為革命戰(zhàn)爭把情報工作做得更好。會后，朱總司令和周總政委與二局的同志會餐、聯(lián)歡，親自動員說唱、講故事，熱鬧到了深夜。

當時的總司令部作戰(zhàn)科參謀呂繼熙（呂黎平）親眼目睹了周恩來給曹祥仁授獎的場面，聆聽了周恩來的講話：

軍委總司令部特意召開了為情報機要人員慶功授獎的秘密大會。周恩來副主席親自到會，表彰總部的情報、報務、機要人員，為立功受獎的同志祝賀，給曹祥仁同志親自佩戴中華蘇維埃中央政府頒發(fā)的勛章。周恩來同志在大會上說：軍委總部的無線電臺、情報、機要工作很重要，任務極其艱巨繁重，紅軍作戰(zhàn)的勝利，固然依靠黨的正確領導、指揮的正確、全體指戰(zhàn)員的英勇善戰(zhàn)和武器的裝備，但是情報工作準確與否是有關鍵性作用的。因此，紅軍的情報、機要和報務人員，應該受到重視和尊敬。現(xiàn)在聽說有少數(shù)同志不愿意做情報機要和參謀工作，說這些工作單調(diào)，枯燥無味，不主動，無自由。有的甚至說，寧愿到前方去當個雞頭也不想在后方做牛尾巴。意思是說，雞頭雖小，但能啼鳴發(fā)號施令，牛尾巴雖大，可老在后頭默默無聞。這種想法是錯誤的。紅軍的情報、機要、報務工作是革命工作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雖然不能說是望遠鏡、顯微鏡和千里眼，但把這些工作比喻為軍委首長的“助聽器”、“放大鏡”、“得力幫手或有力助手”總可以嘛！各項工作如同一部機器中的一個部件，是不可缺少的，都是革命戰(zhàn)爭所需要的，只有分工的不同，沒有什么大小高低貴賤之分。

這次大會，給了我們深刻的教育，大家一致表示堅決服從組織上的決定，不鬧情緒，安心工作。

二局是個絕密的機要單位，許多高級領導也不了解，有時會因此受到委屈和誤解。曾希圣回憶，長征后期，煤油、柴油都很缺乏，總政治部一位高級領導對二局使用那么多汽油不理解，說：中央領導點燈都沒有油，你們要那么多油干什么？曾希圣憤怒地說：怎么啦？我吃啦！我喝啦！周恩來看到，趕忙解釋：他們這個單位可不一樣，中央領導沒有油點燈，也不能沒有他們的油用 ！

鐘夫翔回憶了周恩來對二局工作的關心和指導：

進入川西藏民區(qū)時，部隊急需補充給養(yǎng)……由于人多時間緊，這項籌糧工作全軍每個人都親自動手來做，每個人除籌出自己的一份外，還要上繳一份給公家。這是一項很艱巨、辛苦的工作。軍委周恩來副主席當時曾指示：二局不參加籌糧，并指示四局（主管后勤供給工作）局長宋裕和同志，必須保障二局的糧食供應。這倒不是因為二局有什么特殊，實在是工作一刻也不能脫身。在這件小事情上也體現(xiàn)出周恩來同志對無線電偵察工作的關懷和愛護。

周恩來領導二局艱難創(chuàng)業(yè)，在長征中與二局生死相依，二局參加長征的老同志對他懷有深厚的感情，周恩來對二局的老同志也很掛牽。新中國成立后，曹祥仁身體不好，周恩來將他從寒冷的東北調(diào)到氣候宜人的浙江工作?！拔母铩敝埃芟槿士偨Y他在外交、工業(yè)、地方部門工作的體驗，結合對生產(chǎn)建設形勢的觀察和思索，向中央提出了書面工作建議。周恩來閱讀了他的建議，稍后在杭州的外事活動中與曹祥仁相遇，他在小轎車上對曹說：“你寫的那個建議我看了，這些我們都知道。你以后不要寫這些，對你不好?！辈芟槿试凇拔母铩敝谐粤丝囝^，回想總理的告誡，感到周恩來是在對自己講心里話。總理知道曹祥仁長期從事技術工作，思想單純，政治經(jīng)驗不足，又心直口快，工作中容易造成誤會并為人所中傷。在政治斗爭日漸復雜、激烈的時刻，總理對曹祥仁的直言相告是對他極大的信任和愛護。

“文化大革命”伊始，曹祥仁受到?jīng)_擊。1967年初，浙江的“文革”形勢日趨復雜、混亂，對曹祥仁等省委同志的批斗不斷升級。周恩來總理根據(jù)毛澤東的要保護一批地方領導干部的指示，用專機將曹祥仁與浙江省委第一書記江華一同接到北京。周恩來將曹祥仁接到北京，是在當時條件下對他的最大保護。曹祥仁心里明白周總理接他到北京的良苦用心：“接我走，還不是因為我以前是干那個工作的（指無線電技術偵察）；運動那么亂，卷進去越來越說不清了?！?/p>

盡管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為了大局，說過不想說的話，做過不想做的事，但只要有可能，周恩來總是在盡量保護老干部和知識分子。毫無疑問，沒有周總理，“文革”形勢和情況要糟糕得多，曹祥仁的處境會更加困難，或許會更早地死于非命，被扣上的黑鍋也不知道要背到哪一天。

1969年，中蘇關系劍拔弩張。10月，為防范蘇聯(lián)利用談判進行軍事突襲，中央要求在京的老同志于20日前全部緊急疏散。疏散期間，曹祥仁病情惡化。1970年秋，廬山會議批陳（伯達）之后，黨內(nèi)展開與林彪集團的斗爭，周恩來開始全面主持工作，毛澤東提出“還我老干部”。曹祥仁的妻子李晏晨適時向中央辦公廳報告曹祥仁的病情，提出申請，希望能夠獲準到上?；虮本┚歪t(yī)，很快就得到批準回北京治病，不久又特許他在北京安家。雖然我們現(xiàn)在無法查證報告究竟是如何批復的，但心里很清楚，在當時的特定形勢下，只有周恩來這樣了解曹祥仁歷史的中央領導，才有可能批準他回北京治療。

1975年1月13日，第四屆全國人大第一次會議在北京舉行。這是曹祥仁作為代表在“文革”之后首次參加，也是最后一次參加國事活動。曹祥仁在會上聽到周恩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四個現(xiàn)代化”的宏偉目標，十分興奮，感到國家總算有了希望。

但時隔半年，全國開始了“評水滸”的政治風潮，曹祥仁眉頭緊鎖，又變得憂心忡忡。他在電視上看見周總理病得瘦骨嶙峋，已是癌癥晚期。他親眼所見總理一生為革命鞠躬盡瘁，每每想到幾十年來總理對他的教導、理解和關照，特別是這些年來，總理忍辱負重，日理萬機，還在關心老干部，關心自己的治病、安家，曹祥仁萬分傷感，心緒難平。

周恩來在“文革”中對許多老同志的關懷，主要是出于黨和國家保護老干部的需要，但同時也是總理在艱苦歲月與他們結成的革命情誼于危難時節(jié)的表現(xiàn)。周恩來為黨和軍隊的無線電偵察事業(yè)所建立的重要功勛鮮為人知，應銘刻于歷史的豐碑。

[作者曹冶系曹祥仁之子，先后在總參謀部、外交部等單位工作，曾任歐美同學會留美分會副會長；伍星系伍修權之女，曹冶之妻，北京有色金屬研究總院高級教授級工程師，長期致力于總參二局史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