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
小說家契訶夫定義了“套中人”,漫畫家朱德庸描繪了“櫥窗人”,雅痞王朔塑造了“橡皮人”,傳播學者中野牧發(fā)現(xiàn)了“容器人”……科技對人類靈魂的異化、對人類真實情感的蠶食已經(jīng)無以復加,新媒介時代沒有讓生活更美好,反而令我們更加疏離。到今天21世紀已經(jīng)過去了17年,生活發(fā)生了比幻想還要大的改變,但你有如當年幻想般的那樣快樂嗎?
世界已經(jīng)進入容器人時代。人們站在玻璃罐中,通過透明的杯壁看到對方,卻走不進彼此的世界。為了擺脫孤獨我們渴望與他人接觸,但只能以容器的外壁碰撞,并不能相互溫暖,一旦發(fā)生碰撞,容器就會破碎。身為容器人永遠無法真正貼近對方,只好保有一個安全又可怖的距離。每個人都把自己藏在或厚或薄的殼子里,敲敲身邊的同類說:嘿,容器人你好!
iPhone、iPad等電子設備掀起的觸屏風潮,讓“九○后”、“○○后”成為“觸屏一代”,他們沉浸于虛擬的世界,成了新一代的“容器人”。作為電子設備媒介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的一代人,他們的一大特質(zhì)是被媒介異化,迷失于各種電子終端,卻不愿與活生生的人交流。他們將自己的情感喜怒完全與媒介相連接。從容器人的媒介依存癥進化譜系來講,“七○后”是電視人,“八○后”是電腦人,“九○后”是手機人,“○○后”可能是“云”不是人。
在容器人統(tǒng)治的星球上,每個人都戴著自己的人格面具,這是媒介理論家麥克盧漢的天堂,一指之間,網(wǎng)系世界;這也是中野牧的預言,容器人的個體,符號化的生存。
容器人有七宗罪。第一宗傲慢——欲望導致的自我迷戀。你們過分注重自我,活在一個可以自由表達意志的虛擬世界,并非離群索居,卻依賴科技而不是彼此。
第二宗懶惰——逃避的欲望,精神的懶惰。學校寢室越來越像網(wǎng)吧,室友之間唯一的交流是打游戲時間。從前沒有電腦的日子,每晚溫馨的臥談會只能緬懷。
第三宗依賴——沉溺的欲望。容器人將手機視為身體的延伸,如同肢體、感官、器官,帶著體溫。智能手機讓他們變得越來越像沒人味兒的僵尸。
第四宗淺薄——對新媒體快餐式的利用,讓容器人漸漸失去了深度思考能力。微博創(chuàng)造出虛假虛榮的一代,注意力短暫,像孩子一樣渴望大小事不斷得到回應,卻無法與真實的外界溝通。
第五宗失衡——社交媒介從一個消磨工具變成支配大量時間的怪物,它使人淺睡眠,生物鐘被打亂,影響情緒、免疫力,隨之而來的是另外兩宗罪——憤怒和自閉。
如沒有社交媒介,容器人會否溺死在自己構(gòu)筑的容器里?麥克盧漢1972年曾說:“媒介不是人與自然的連接物,媒介就是自然本身?!鄙缃幻浇榫钩闪巳祟愰]鎖自己的工具,這真是對文明最大的諷刺。
當容器人長大,就會變成另一種人:有顆熾熱的心,幻想某天去流浪天涯。夜闌人靜每念及此,常淚流滿面,早上睡醒卻只能乖乖上班。他們不愿只是沉默融入時代,成為面目模糊的那一個,不愿變得八面玲瓏,對一切毀譽都無所謂??烧l也拗不過精彩刺激、急功近利的大時代,最終被生活的泥匠捏成各種形態(tài),成為一個橡皮人。
1986年,王朔在小說中塑造了一個“沒夢想,沒激情,沒趣味”的橡皮人,整個人猶如橡皮做成,渾渾噩噩得過且過。一語成讖,30年后橡皮人作為一種社會人格,已經(jīng)從書里“走”了出來,成為當今人的寫照。新媒介時代,人正變成拿著扳手機械勞動,卻不知為何而工作的卓別林。橡皮人中不乏白領(lǐng)、精英及成功人士,他們心中有火,面上成霜,他們沒有病,只是心很累。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困患,誰都無法代替你生活,橡皮人需要的,是打碎渾身包裹的容器,進行一場關(guān)于夢想與生活的自我救贖。
鋒不逾刃,道不度智。人的思維定勢是鑰匙在哪,卻沒發(fā)現(xiàn)門沒有上鎖。如果有一天,容器人、橡皮人淹沒在人潮中,庸碌一生,只是因為他沒有努力活得豐盛。
數(shù)落完這異化的生活,你會選擇繼續(xù)開機、刷微博,做容器人,慢慢變成一塊橡皮,還是拋開一切電子設備,在春色滿園的季節(jié)選擇回歸生活本身?我們總是以科技進步的名義作繭自縛,卻每每忽略了自然的四季、內(nèi)心的風景和生活的本來面目。
世界如此美好,值得為之奮斗,我相信前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