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一潔+流沙
1
多年前,某同事結婚,全單位的人都去參加她的婚宴,大家都走后,我負責鎖門,最后走的還有單位的老會計。
老會計給人的印象就跟他的工作一樣,刻板嚴肅,從沒見他笑過。那天正下雨,見他手里沒拿傘,我便提醒他:“下雨了,您沒有傘嗎?”他說有。
我問他為什么有傘不拿。他說:“我們老家有說法,去喝結婚喜酒不能拿傘,‘傘與‘散同音,不拿傘是給新人一個好彩頭。”
那天,我也沒打傘,好在雨不是很大,路也不遠,我們一老一小,一路無話。也許直到現(xiàn)在,那位同事也不會知道,曾經(jīng)有兩個人,在她結婚的那天,淋著雨祝福過她。
2
有次坐公交車,天氣悶熱,大家都昏昏沉沉的。途中上來一個媽媽帶一個七八歲的男孩,有座,男孩也不好好坐著,吊著扶手隨著車的顛簸蕩來蕩去,看上去很危險,還時不時碰到其他乘客。
他媽媽呵斥了幾聲,男孩并不買賬,沖他媽媽做鬼臉,一副被慣壞了的樣子。
正當男孩玩得起勁時,后排一個蒼老的聲音喝道:“這是你家嗎?給我坐下!”聲音透著怒意和不容抗拒的威嚴,男孩一愣,訕訕地坐下了。
過了幾站,母子倆下車了,老人旁邊的婦女說:“爸,您剛才太嚴厲了,那小孩子估計嚇壞了。”老人說:“剛才那段路那么多坑,要等他摔出去把牙磕掉,才制止他嗎?”
3
那年春天,我出差下榻在一家旅館。與我同住的是一個中年人,長得很胖,頭發(fā)凌亂,我看到他捧著一本書在讀。那天晚上,他問我什么時候睡,我說晚上11點左右。他說好,那他也11點睡。
后來,我困了,不知不覺中睡著了。第二天,我有事很晚才回來,我以為他會先睡,但他仍然坐在床上看書。第三天,我回來得更晚,那時他仍然沒有睡。我睡到半夜,因為口渴醒了,突然耳邊一陣巨大的打呼嚕聲涌來。
我突然明白他為什么每天都比我睡得晚了,兩人素不相識,甚至連名字也叫不上來,但為了不打擾我,他每晚都等我先睡了,才敢睡下。
第四天,看他哈欠連天,我就早早睡了,而且裝出很快就睡熟的樣子。果然,不一會兒,我聽到他脫衣躺下,鼾聲如雷。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做,只是覺得自己被感動了,有必要回報善意。我看到了我們彼此的善意,很小,但很美。
(田龍華摘自《小小說月刊》2017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