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瑞奇

[摘 要]壯師劇作為壯族主要劇種之一，是由師公儀式歌舞發(fā)展而來的壯族民間劇種。該劇種的獨特之處在于音樂唱腔一唱到底。回顧壯師劇的文獻研究，了解該劇種興衰歷史與發(fā)展，以及民間文學、民俗學、宗教學、儀式學、音樂形態(tài)學等綜合學科的研究特點，為壯師劇音樂進一步深入研究提供參考。

[關鍵詞]壯族；壯師??；音樂

壯師劇是壯族師公戲的簡稱。壯語稱“唱師”“唱詩”，也有人稱“壯詩劇”，屬于師公戲系統(tǒng)，用壯語演唱。壯師劇主要流布于紅水河下游的桂中地區(qū)，如象州、武宣、來賓、馬山、上林、武鳴、貴港等壯族聚居地。其淵源與師公戲相同，由儺祭活動中的師公歌舞脫胎而成，其傳統(tǒng)劇目、音樂、表演都具有師公活動的遺韻；形成于清初，現(xiàn)已形成獨具風格的民間小戲劇種，可以演出各類題材的劇目。作為壯族兩大劇種之一的壯師劇，是桂中地區(qū)壯族人民喜聞樂見的一種藝術形式?，F(xiàn)已被列為廣西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代表作名錄。

學界對壯師劇的關注，始于20世紀中葉。最早在文獻里提到壯族師公戲的是壯族學者紅鷹（藍鴻恩）的《百花園中的新品種——僮戲》①，文中介紹到：幾百年前在廣西壯族地區(qū)就流傳一種頌神、祈福，帶有迷信意味的“師公戲”。有歌舞、有唱腔；有打擊樂，無管弦。另有莎紅、向凡的《發(fā)展中的僮劇》②，認為“僮族的師公戲生、旦、凈、丑都有它不同的風格，我們也準備向師公戲吸收一部分營養(yǎng)”。從兩篇文獻介紹的內(nèi)容來看，壯族師公戲在壯劇形成前就已經(jīng)在廣西一些地區(qū)流行了，但是發(fā)展比較緩慢。壯師劇真正恢復正名是在20世紀80年代。隨著壯師劇逐漸成熟和發(fā)展，學者們的相關研究成果相應豐富起來。筆者按其發(fā)展軌跡分為四個階段：

一、據(jù)《壯族簡史》記載，清同治年間（1862—1874），貴縣已出現(xiàn)了演唱有故事情節(jié)唱文的唱師，并具備了戲劇諸多特點。此時的壯師劇多用于社交、壯族風俗等場合。

二、20世紀50—70年代，壯師劇曾經(jīng)盛行一時，但在這個階段其發(fā)展經(jīng)歷兩次重大波折：一個是土地改革，壯師劇被視為迷信、色情遭到禁演。一個是文化大革命時期，壯師劇被當做“四舊”來批判，從此轉入地下。

三、20世紀80—90年代，蒙光朝等人在來賓壯師劇大會上為其平反，恢復演出。在這個階段，拉開了壯師劇及其音樂研究的創(chuàng)始期，壯師劇發(fā)展得到了極大的提高。

四、21世紀以來，在國家和自治區(qū)政府下發(fā)了搶救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政策及廣西各高校師生加強對本民族音樂研究的背景下，各地政府文化部門、學者們、業(yè)余愛好者紛紛投入對壯師劇的發(fā)掘和研究中，取得可喜可賀的研究成果。

20世紀末葉的壯師劇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壯師劇歷史淵源、壯師劇劇目的收集整理和分析、壯師劇唱本唱詞的研究、壯師劇音樂形態(tài)的研究、壯師劇的綜合研究等。

一、壯師劇淵源研究

20世紀80年代，學者們的研究主要在壯師劇歷史淵源與文化背景上研討。因壯師劇屬于師公戲系統(tǒng)，說到師公戲，就不得不追溯到中國古代的儺文化，南宋的周去非在《嶺外代答》①中介紹了“桂林儺隊”，此時已發(fā)展為一種大規(guī)模的宗教祭祀活動中的一部分。在清朝嘉慶年間的《臨桂縣志》中有了“跳神”的記載，先是祭祀儀式樂舞，后便在廟宇舞臺出現(xiàn)，此時的“跳神”活動可以說是師公戲形成的重要基礎。

20世紀80年代，顧樂真認為：“儺”是中國古代華夏民族的一種宗教儀式，帶有迷信因素，用來驅鬼和逐疫，后成為一種獨立的藝術形式。②這與郭秀芝的觀點相似，郭氏認為：“隨著儺祭的南下，廣西的師公戲成為中原儺文化的地方化、民族化的結果。追溯歷史早在周初，《詩經(jīng)》《周禮》《夏宮》中就有關于其文字記載?！雹?/p>

潘明訓④和張健年⑤的觀點基本一致，他們認為壯師劇主要是在壯族民間演唱敘事長詩的基礎上，不斷吸收“師公”祭祀舞蹈，經(jīng)過長期的演變而發(fā)展形成。

蒙光朝認為：師公“跳神”是壯師劇發(fā)展初期階段。⑥ 根據(jù)《壯族簡史》記載：19世紀廣西貴縣的鶴山村出現(xiàn)了有故事情節(jié)唱文的“唱師”，19世紀后，因其具備了戲劇特點如：分角色演唱，有各個行當簡單的臺步和舞蹈表演，吸收并融化了民間歌曲和小調(diào)來豐富唱腔等，才可稱之為壯師劇。⑦ 從向群、梁麗容⑧的研究來看，用于酬神、祭祀、逐疫的民間宗教性質的師公歌舞是孕育師公戲（壯師劇）的母體并且各個民族的師公戲與中原文化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顧樂真通過觀摩貴州首屆民間藝術節(jié)中的原始民間儺戲演出，認為其形式與廣西跳師公相似，雖地域不同，儺文化淵源相同，但廣西壯師劇發(fā)展緩慢，呼吁戲劇工作者及相關部門深入研究壯族師公戲。⑨

20世紀90年代，丁世博、陳麗梅根據(jù)其來源與內(nèi)容，將師公戲分為三種類型。從傳統(tǒng)劇目中看到了殘存古儺的遺規(guī)遺俗，說明古儺與師公戲的淵源關系。⑩ 莫社光、梁麗容以貴港市的田野調(diào)查為基礎，通過考察其發(fā)展歷史，得出了師公戲演變?yōu)橐环N戲曲形式的原因。？輥？輯？訛 胡仲實歸納了學界關于師公戲起源的兩類觀點，但胡氏認同的是古代巫教的自然演變而非中原儺在廣西的擴散。？輥？輰？訛

在以上學者的論述中，我們看到壯師劇源于中原儺文化，并融合了壯族民間信仰原始宗教，而有廣西地方特色和民族色彩。

二、壯師劇唱本唱詞研究

韋國文從語音學的角度對壯師劇的師腔唱詞和歡腔唱詞進行分析，為科學的掌握壯師劇唱詞韻律提供了一定的理論基礎。？輥？輱？訛

莫幼政對廣西馬山縣合群鄉(xiāng)心漢村國興屯壯族師公經(jīng)書的傳承、分類及思想進行了較為深入的研究。認為很多劇目的藝術水平較高，它們是壯族民間文學的主體，也是壯族古籍重要組成部分，更是需要傳承的少數(shù)民族文化藝術中燦爛的篇章。？輥？輲？訛

廣西大學覃慧敏的碩士論文《師公戲唱本研究》①，把師公戲唱本放到了中國戲曲文化的大背景大環(huán)境中考察和分析其價值和未來的發(fā)展，對師公戲唱本的分類、思想內(nèi)容、藝術特色特征、價值等方面進行探討。

劉娟娟、蒙建維②對武鳴縣壯族師公戲中唱本內(nèi)容、語言、結構進行簡要分析，呼吁相關學者及部門加強對師公戲的挖掘整理工作，傳承保護好這種壯族特有劇種。

高校學位點的建設為相關領域學術研究提供很好的平臺，以楊樹喆、覃德清教授為代表，指導的研究生分別以個案研究為特色，從文學、語音學、語言學等角度對壯師劇唱本唱詞的具體分析和研究。由于專業(yè)不同，音樂本體研究無法深入。從論文學科專業(yè)看，壯族師公戲研究，音樂與舞蹈學的學科研究滯后于文學學科。這不能不說是個遺憾！

三、壯師劇劇目的收集整理和分析

20世紀80年代，師公戲有300多個劇目，多從漢族戲曲移植過來，如《梁?！贰段鲙洝贰杜€馬》等?！赌~洞》《莫一大王》《順知戽?！贰栋遵R姑娘》等劇目則是根據(jù)壯族民間故事編寫的，富有民族的生活氣息。③從中可以看出漢族戲曲對壯師劇的影響。

蒙光朝通過對壯師劇的劇目分析，指出其反映了本民族的社會生活、歷史傳說、地理環(huán)境、心理素質和風俗習慣等。④

龐邵元指出了柳州師公“文武壇”祭祀儀式，是土著越人巫文化與佛、道文化相結合而成的一種具有壯、漢師公祭祀特點的形式，并分析了其中所具備的戲曲因素，從音樂特色、舞蹈身段等方面分析了地方劇對其產(chǎn)生的影響。⑤

黃桂秋從壯族師公戲的傳統(tǒng)劇目內(nèi)容構建，人物命運和文化內(nèi)涵的把握，從縱橫兩方面探討了師公戲對人生、社會、世俗的探索及人文關懷。？譾？訛

通過對壯師劇劇目的整理與分析，使后人了解到壯族人民的歷史、生活習慣、信仰風俗、心理狀況，有助于拓展對壯師劇音樂本體研究的認知。

四、壯師劇音樂形態(tài)研究

學者們對壯師劇音樂形態(tài)的研究始于20世紀80年代初期，最具代表性是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文化局戲劇研究室編寫的《師公戲音樂》⑦和韋葦、向凡的《壯劇藝術研究》⑧以及蒙光朝的《壯師劇概論》⑨三部專著。

1982年由廣西壯族自治區(qū)文化局戲劇研究室編寫的《師公戲音樂》，該書記錄了廣西各個地區(qū)師公戲音樂的唱腔、鑼鼓牌、曲牌，共計300多首（其中壯族師公戲音樂有唱腔114首，鑼鼓牌18首），除壯族之外，包含漢族、仫佬族、毛南族、瑤族的師公戲唱腔和曲牌。鐘澤騏的《師公戲音樂概述》⑩一文，作為《師公戲音樂》的篇首。鐘氏從師公戲的源流沿革、唱詞藝術手法、曲調(diào)規(guī)律、演唱及演奏形式等四方面探討了歷史悠久、特色鮮明的包括壯族在內(nèi)的師公戲音樂，并提出只有對它進行適當革新，才能使這種藝術形式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日趨完善。該書列舉并記錄了來賓、武鳴、貴縣、上林、馬山縣等地壯族師公戲音樂譜例，為壯族師公戲及其音樂研究提供了豐富和寶貴的文本資料，是20世紀80年代師公戲音樂研究成果的開篇之作，具有開拓性的史學意義。

韋葦、向凡的《壯劇藝術研究》一書中的“壯劇”，其概念包括了壯族三個劇種：即南路壯劇、北路壯劇和壯師劇。探討了壯族戲曲藝術的源流沿革、唱腔劇目、舞臺美術等諸多方面的特點。在第一章的壯劇源流中描述了壯師劇從古儺到師公戲的進化、發(fā)展歷史。第三章的壯劇音樂中也專門論述了壯師劇唱腔的結構、襯腔與唱詞特點、調(diào)式調(diào)性和打擊樂的鼓點節(jié)奏等，并附有譜例說明。

由于該書的“壯劇藝術”的概念包含著“壯師劇”這一現(xiàn)在看來已被分離出獨立于“壯劇”外的“壯師劇”劇種。所以，該書在各章內(nèi)容中將“壯師劇”融合在壯劇的論述之中。

蒙光朝的《壯師劇概論》對壯師劇藝術做了較為全面、系統(tǒng)性研究。該著是20世紀90年代壯師劇研究唯一的專著，在當時的學術界和文藝界很有影響。全書分為五個章節(jié)，分別為壯師劇溯源及發(fā)展、劇目的特色、音樂特色、表演藝術特色、壯師劇團及藝術概況。在壯師劇的音樂特色一章中，詳細論述了唱腔及曲調(diào)特色，并舉例分析，同時對壯師劇音樂未來的提高和發(fā)展提出建議。

以上三本書都涉及了壯師劇音樂的形態(tài)及內(nèi)容分析。比較而言，《師公戲音樂》記載的音樂唱腔是最早、最豐富的。遺憾的是該書中壯師劇音樂的譜例沒有記錄采集者和出自于哪部劇中?！秹褎∷囆g研究》《壯師劇概論》中的譜例均引自《師公戲音樂》?！秹褞焺「耪摗吩趦?nèi)容上增加了改革后壯師劇音樂的新發(fā)展，并詳細分析音樂特色，彌補了《師公戲音樂》的不足。相比之下《中國戲曲音樂集成·廣西卷》中壯師劇音樂譜例出處標記更為詳細。

五、宗教儀式與壯師劇關系的探討

（一）民俗學者的研究和思考

壯師劇是從一種帶有民間宗教成分的戲劇雛形發(fā)展而來，其音樂與宗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宗教學對師公音樂的研究始于20世紀80年代，學者把目光投向壯族師公儀式研究。

20世紀80年代初，農(nóng)學冠關注了師公戲與古代人們“請神驅鬼”的宗教活動的淵源。認為師公戲在發(fā)展中先由簡單的戴面具的師公舞，再吸收故事詩、音樂、彩調(diào)、粵劇等某些形式逐漸發(fā)展成為較復雜的師公戲。成為獨立的劇種后，“師公戲完全擺脫了宗教氣味，具有樸實而活潑的藝術特點”①。

20世紀90年代，研究方法有新的突破。廖明君從民俗學、社會學、哲學角度，探究南寧市郊區(qū)陳村師公戲團演出的師公舞，認為它在巫師祭祀活動中發(fā)展而來，闡釋了壯族農(nóng)耕文化的內(nèi)涵。②金重對西南民間戲劇進行論述，關注到祭祀戲劇，認為從儺儀、儺舞中產(chǎn)生的儺戲，是祭祀戲劇中的一大門類。祭祀禮儀活動中就有戲劇的因素，廣西的壯族師公戲是法事的延伸，并論述了它的由來和藝術特色。③

“壯族儀式劇”④的提出，源于澳洲學者賀大衛(wèi)來廣西的一個研究項目（1991-1994在廣西的調(diào)查），對接聯(lián)系人是顧建國（顧樂真）先生。這一研究項目的開展，對廣西宗教儀式劇研究方法和觀念的改變及壯師劇的研究產(chǎn)生了促進的影響。一段時間以來，在壯族儀式研究方面取得一些重要成果。賀氏認為：音樂是儀式表演作為儀式的重要“建構”手段之一，大體上它還常常給我們提供關于表演風俗史的一些有價值的線索，并提示應關注儀式中打擊樂的模式系統(tǒng)研究。賀文中還引用魏捷茲提出的：“這些儀式究竟是文化的折射，還是由鄉(xiāng)村社會生活構成？”這些問題的提出將引發(fā)宗教儀式與壯師劇研究深層思考。

20世紀90年代，還出版了壯族宗教儀式的綜合性介紹，如《壯族百科辭典》⑤等著作，資料來源于田野調(diào)查，內(nèi)容具體詳實。

從以上學者研究中可看到，宗教儀式與戲劇的關系仍是學者們的主要關注點。

（二）音樂學者的研究與思考

壯師劇源于儺文化，與祭祀活動密切相關。壯族聚居區(qū)各地師公音樂各有區(qū)域特點，也導致壯師劇的音樂風格各具特色。

黃增民認為壯族的宗教音樂“巫歌”和“師公調(diào)”源于壯族先民駱越人的祭祀活動。①黃氏從音樂形態(tài)學上分析上林、馬山縣的三、四聲部師公調(diào)音樂的旋律特征、調(diào)式調(diào)性，以及和當?shù)孛窀璧年P系。

陳恒芳通過對河池市壯族儺戲音樂的考察，論述了師公的法事活動、壯族儺戲師公唱腔的音樂曲式結構特征，以及分析了河池一帶村民會講壯、漢、客家三種話的文化融合特殊現(xiàn)象反映在壯族師公戲中。陳氏專門強調(diào)了：“師公們利用當?shù)孛窀璧囊粽{(diào)及襯詞融進師公戲音樂之中，使其宗教性的音樂具有它神秘的色彩，又能使當?shù)卮迕褚子谙矚g和接受?！雹?/p>

與前兩位不同的是鐘澤騏③從壯族師公戲中主奏樂器入手，專門研究了壯族師公舞（戲）中的打擊樂器——蜂鼓的藝術性能。鐘氏總結出蜂鼓的五種節(jié)奏類型結構特點、鼓皮兩面音高的主屬調(diào)式音高關系，運用音樂形態(tài)學方法分析了蜂鼓在與堂鼓、高邊鑼配合下獲得獨特的效果。這是繼藍鴻恩之后，唯一的一篇運用音樂形態(tài)學的方法深入地研究師公戲或舞中主奏樂器節(jié)奏特色的文獻。

在廣西藝術研究所編著的《廣西儺藝術論文集》④中，包含四篇壯族師公戲實地調(diào)查和介紹，“其史料價值更重于學術研究”⑤，為后續(xù)的進一步研究提供必要的基礎。

六、志書類編撰與出版

集成類成果指20世紀80年代初期，隨著我國各民族優(yōu)秀音樂文化遺產(chǎn)搶救、收集、審編工作啟動。與壯師劇相關的描述性研究成果特點有：

《中國戲曲音樂集成·廣西卷》⑥《中國戲曲志·廣西卷》⑦，是學者們對廣西境內(nèi)的師公戲進行全面系統(tǒng)的收集整理與研究，其描述性成果被“壯戲”所包含。其中包含著對壯族師公戲及相關音樂概念的定位、定性等以客觀和科學分析的態(tài)度理清其多元的形態(tài)與歸屬，而后科學地進行收編。負責集成工作的團隊有：廣西自治區(qū)地方志辦公室等、廣西劇協(xié)如王民基、周民震、顧建國（顧樂真）、李寅、趙令善等。

《中國戲曲音樂集成·廣西卷》的編撰工作始于1983年，中國社會科學院在桂林舉行了全國文學、外國文學、藝術學科規(guī)劃會議，正式將《中國戲曲志》列入國家社會科學重點科研項目。⑧在廣西卷中，從劇種、劇目、音樂、表演、舞臺美術、演出場所、演出習俗等方面記述了廣西地區(qū)戲曲事業(yè)的發(fā)展與現(xiàn)狀，并有計劃、有步驟的對少數(shù)民族劇種進行整理、編撰、記譜，包含壯師劇唱腔收錄及曲譜匯編，歷經(jīng)十年，于1995年出版。

1999年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地方志編纂委員會出版的《廣西通志·文化志》⑨全面記述自治區(qū)文化廳主管的藝術表演、電影、群眾文化、圖書館、文物和博物等廣西文化藝術事業(yè)的歷史和現(xiàn)狀。其中記述了廣西壯族特色劇種——壯師劇的歷史源流、腔調(diào)類別和劇目名稱等。

在戲曲集成類研究中，不以漢族曲藝音樂的結構概念套用壯師劇藝術形態(tài)，并確定了壯族語言文字的記錄方法。以上問題的解決，一方面既體現(xiàn)了科學原則和文化多元的客觀規(guī)律，同時也充分地體現(xiàn)了對少數(shù)民族文化的尊重。⑩

《廣西民間戲曲集成志·廣西卷》的收集、記譜與翻譯和整理取得巨大成績，為進一步研究壯師劇提供必要的資料性的參考，對廣西的戲曲藝術乃至其他學科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學術價值。

七、綜合類中壯師劇研究

對壯師劇的研究屬于壯族歷史、文化研究的一部分。壯族研究始于19世紀末葉。此時的壯族研究涉及壯族歷史、語言、習俗、宗教、婚姻家庭及壯漢兩民族的關系等問題。一些研究方法、手段剛起步，導致深度不夠、研究成果不集中、基礎資料缺乏、觀念不夠成熟等問題。因當時動蕩的社會背景，壯族文化研究仍有很大局限性。

新中國成立后，在黨的“民族平等、民族團結、各民族共同繁榮”的大背景下，壯族研究開拓出新局面。如廣西少數(shù)民族社會歷史調(diào)查組、廣西民族研究所、民族民間文化研究所、廣西藝術研究所、廣西藝術學院民族藝術研究所等壯族研究機構和團體建立并不斷發(fā)展壯大。特別是多學科的加盟拓展了壯族研究視野，涌現(xiàn)出諸多研究成果，涉及物質、精神、制度文化等，為壯學的建立提供了重要基礎。

20世紀90年代廣西壯學學會成立，是壯學產(chǎn)生的重要標志。研究隊伍進一步擴大，多學科綜合研究方法成為趨勢。特別是國際合作項目“壯泰傳統(tǒng)文化比較研究”啟動，使眾多研究者運用比較研究方法越出廣西看壯族，越出壯族看壯族，是壯族研究領域的重要突破，①為壯學研究創(chuàng)造了條件。

此時，學者們的研究范圍涉及了壯師劇的不同方面，包括壯師劇的歷史淵源；唱本與唱詞；音樂形態(tài)；宗教信仰相關壯族文化等。但由于學科的原因其研究特點還只在文學、社會學、民俗學、民間宗教等領域。

在綜合類中的壯師劇研究論著有：

文化類及壯族史類有周作秋、黃紹清、歐陽若修、覃德清的《壯族文學發(fā)展史》②，胡仲實的《壯族文學概論》③，張聲震的《壯族通史》④，壯族簡史編寫組編著的《壯族簡史》⑤，玉時階的《壯族民間宗教文化》⑥，李路陽、吳浩的《廣西儺文化探幽》⑦，李德成的《中國少數(shù)民族宗教信仰》⑧，覃乃昌、潘其旭《壯學論集》⑨，覃彩鑾、盧運?！抖嗖室曇爸械膩碣e壯族文化》⑩等。

戲劇藝術類有周育德的《中國戲曲與中國宗教》？輥？輯？訛，顧樂真的《廣西戲劇史論稿》？輥？輰？訛，曲六乙的《中國少數(shù)民族戲劇》？輥？輱？訛，王文章的《中國少數(shù)民族戲曲劇種發(fā)展史》？輥？輲？訛，容世誠的《戲曲人類學初探：儀式、劇場與社群》？輥？輳？訛，康保成的《儺戲藝術源流》？輥？輴？訛，馮厚的《少數(shù)民族戲劇研究》？輥？輵？訛，方鶴春的《中國少數(shù)民族戲劇研究論文集》？輥？輶？訛等，在這些論著中，對壯師劇的發(fā)展、特點、傳統(tǒng)劇目及重點作品進行簡略或詳盡的概述。

論文類中，鐘澤騏對比了漢族師公戲與壯族師公戲的異同，認為壯族師公戲在繼承發(fā)展過程中已經(jīng)壯化了。①壯族師公戲用壯語演唱壯族曲調(diào)，唱詞講究腰腳韻，具有說唱藝術特點。從壯師劇移植漢族劇目即可看出，壯族劇種對漢族藝術的借鑒和吸收。如《梁山伯與祝英臺》《文龍與肖尼》等。

蘇沙寧、歐陽園香論述了廣西北路、南路、壯師劇三類壯劇的流傳地域、覆蓋面和發(fā)展態(tài)勢；比較其音樂唱腔、表演風格、表演程式的區(qū)別。②李悅認為壯師劇的生成樣式是以民族歌舞、說唱為基礎，但在發(fā)展過程中受到了宗教的較大影響。③

從這些作品的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到，民族精神品質在文學作品中的保存和發(fā)展，藝術作品把它很好的表現(xiàn)了出來。不管是內(nèi)容或是形式，壯師劇是“神”的因素慢慢隱退，“人”的因素逐漸增加，最后完全世俗化，形成獨立并富有壯族特色的民間戲劇的過程。壯師劇不但是壯族民間文化的載體，還反映了壯族人民的審美觀念、心理素質、生活習慣和文化傳統(tǒng)。

最后，關于壯師劇的歷史淵源和發(fā)展情況在廣西不同地方的縣志中有相關記載，如在《來賓市志》《來賓文化志》《合山市志》《柳州市志》《貴縣縣志》《武鳴縣志》《象州縣志》《馬山縣志》《忻城縣志》中都有其相關記載和描述。

綜合類文獻研究，研究學者分為藝術學和文學社科類。除了戲曲學周育德、曲六乙、王文章、鐘澤騏、李銳，音樂學蘇沙寧等外，多數(shù)是文學、社科類學者的相關研究。壯師劇作為綜合藝術，音樂學層面研究非常薄弱。因此有關壯師劇音樂資料也只能從文學的民俗學、民間文學、宗教學的研究中獲得。這也是在壯師劇音樂研究綜述中大量的使用非音樂戲曲研究成果的主要原因。

八、壯師劇研究的思考與展望

（一）研究特點

1. 研究方法的多元

現(xiàn)有的文獻研究在多種學科視野下對壯師劇的考察，形成了多學科參與，各抒己見的研究格局。運用了文化人類學、民俗學、民族學、文學、社會學、倫理學、宗教學、音樂學、戲曲學以及比較研究方法等，多重視角、多維度地探求壯師劇歷史淵源、壯漢文化融合繼承和發(fā)展研究。

2. 研究隊伍的壯大

以壯族史學為代表的梁庭望等；以民間文學為代表的藍鴻恩、蒙光朝、農(nóng)學冠、莫社光等；戲劇界為代表的顧樂真、曲六乙；以文學、民俗學為代表的楊樹喆、廖明君、黃桂秋、莫幼政等；以音樂學、戲曲音樂為代表的有韋葦、向凡、丁世博、鐘澤騏、黃增民、蘇沙寧、陳恒芳等。

3. 艱難的基礎資料整理翻譯工作

集成志資料的收集、整理、編撰、記譜和匯編工作是非常繁瑣和艱難的，多虧了學者們?nèi)蝿谌卧沟膽B(tài)度和一絲不茍的工作精神，由衷地敬佩他們?yōu)榫幾緯龅墓ぷ?，使得珍貴的歷史資料保存下來。

4. 重視民俗與劇種的關系

壯師劇由初具雛形的戲劇形式發(fā)展為正式的少數(shù)民族劇種，越來越成熟，離不開相關的民俗活動，應該說一些地區(qū)民俗的完整保留，給壯師劇的生存發(fā)展提供了必要的生存土壤，從娛神到娛人，正在進一步的革新和完善之中。

（二）研究不足

1. 壯師劇缺乏整體系統(tǒng)的研究?，F(xiàn)有的研究涉及了壯師劇不同方面，多是對其淵源、民俗、信仰、唱本的單向研究和綜合類的研究，缺乏從地方劇種的整體性的系統(tǒng)研究。

2. 壯師劇的音樂本體研究薄弱。由于原始音樂唱腔一唱到底，加上壯師劇的表演用壯話，由于民族語言制約導致研究者望而卻步。這也是造成壯師劇音樂研究相對文學、戲劇、民俗等領域滯后的主要原因。已有壯師劇音樂相關研究大多還只是介紹性質。壯師劇音樂評論還處于空白狀態(tài)。

3. 劇種研究意識不夠。無論是戲曲學還是音樂學者都缺少從地方劇種這一視角對其整體的系統(tǒng)的研究，加強研究意識可以推動壯師劇的健康發(fā)展。

4. 對壯師劇的分布尚缺乏“排查”式的有計劃、逐個個案調(diào)查研究。壯師劇是年輕的地方劇種，流傳地不同，且各具特色，應做些基礎的個案調(diào)查，理清音樂特點和發(fā)展規(guī)律，使理論與實踐結合，促進壯師劇的發(fā)展。

5. 壯師劇音樂的傳承與保護研究尚未引起重視。這一方面落后于其他“非遺”保護研究領域。

筆者認為，為更好促進壯師劇音樂水平提高，以下六點工作是必不可少的：其一，政府部門人員加快組織開展對其發(fā)掘與研究工作；其二，文化部門重視壯師劇劇種課題選題科研工作的落實；其三，培養(yǎng)壯師劇傳承人，使得師承關系不受制約；其四，舉辦壯師劇文化藝術節(jié)，此乃是交流、傳播的途徑之一；其五，編寫壯師劇相關書籍、整理編輯劇目；最后，應舉辦有關壯師劇創(chuàng)新發(fā)展研討會。壯師劇在繼承傳統(tǒng)保持民族文化特質的基礎上，應有所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借鑒今日戲曲改革，增添時代的審美特色，這樣有利于壯師劇這一地方民族民間劇種更好地傳承和發(fā)展。

從壯師劇的現(xiàn)有研究成果來看，為今后的進一步探索提供了寶貴的資料，壯師劇的藝人和學者們堅守及付出為壯師劇的發(fā)展做出重要的貢獻。

（三）展望

進入21世紀后，壯師劇研究有了新的起色，21世紀初《壯學叢書》的出版，標志壯學研究走向新發(fā)展階段，是壯學研究的里程碑。對壯族社會群體及其文化，進行歷史性、現(xiàn)實性、整體性的系統(tǒng)研究。研究隊伍圍繞《壯學叢書》的編纂工作展開，代表性研究學者有：張聲震、梁庭望、覃乃昌、覃彩鑾、潘其旭、周作秋、廖明君、歐陽若修、覃德清、農(nóng)冠品、黃紹清、岑賢安、蔣廷瑜等。目前的成果頗豐，已出版書目類別19種；其后，有全國哲學社會科學“七五”重點規(guī)劃項目《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史叢書》的子課題《壯族文學發(fā)展史》中，涉及包括壯師劇在內(nèi)的壯族民間戲劇歷史發(fā)展，對于精彩的、有代表性的劇目介紹十分詳細。

壯族師公文化研究方面，楊樹喆①運用了民俗學、宗教學、人類學、民族學等學科的理論和方法，對桂中壯族聚居區(qū)師公教，進行師公、儀式、信仰考察和探究。對師公從名稱、職能和屬性進行了解讀，記述了師公溝通鬼神的手段、師公學習技藝和傳承的方式。詳細記錄了壯族師公的法事種類與特點。其中對壯族師公儀式音樂和舞蹈進行了簡單的論述，從信仰的角度研究了師公的唱本、科本和神靈系統(tǒng)。最后論述了師公教是否是宗教，以及與巫、釋、道、儒的結合。此外，通過實地考察研究師公度戒儀式、師公技藝展演中了解師公戲的演唱樂舞藝術。②

甘羚運用民俗學研究方法，通過對壯族巫師傳統(tǒng)與儀式演劇的分析，探討二者的關系，其中結合師公戲唱本分析內(nèi)容，認為其“祭戲合一，祭中有戲”，并具有儀式性和質樸性。③

倪彩霞追尋了師公戲“三元真君”師祖，如何從道教進入少數(shù)民族宗教，隨著民族遷移進入廣西并被師公奉為教主，最終成為地方戲劇的戲神，探討了宗教對中國古代戲曲的影響。④

陳麗琴從文藝生態(tài)學視角下探討壯族民間戲劇如何更好發(fā)展，其中包括與宗教信仰息息相關的壯師劇。陳氏認為，傳統(tǒng)教育是戲劇傳承的良好文化生態(tài)環(huán)境，是一種自覺地傳承途徑，可以把戲劇引入中小學課堂等。⑤羅紅流從地域民俗文化的角度，將上林壯族師公戲與它所在的環(huán)大明山地區(qū)的民俗文化結合起來研究，探討師公戲的發(fā)展。⑥也有從倫理學⑦、生態(tài)學⑧角度入手，對師公戲倫理道德現(xiàn)象及生態(tài)觀念進行研究。

青年學者潘林紫、馮彩媚嘗試對廣西戲曲音樂文字史料和曲譜史料的現(xiàn)狀概述及分析，提出“立足文字史料與曲譜展開廣西戲曲音樂歷史研究的構想” ①的思路，精神可嘉。

壯師劇作為少數(shù)民族戲曲劇種，它和漢族諸多劇種一樣，共同構成中華民族戲曲燦爛篇章，在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文化格局中占有重要地位。深入研究其當代發(fā)展趨勢和動態(tài)，對推動少數(shù)民族戲曲的當代傳承與創(chuàng)新發(fā)展，以及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和維護中華民族音樂戲曲劇種多樣性具有重要意義。正如顧樂真在《筑城觀儺記》一文論述廣西師公戲時所說：“現(xiàn)今在桂中、桂西、桂西南不少民族地區(qū)也仍然存在師公活動與演出師公戲。但我們對師公戲的研究尚不深入?！薄白鳛橐环N民族藝術形態(tài)，民族文化的組成部分，我們是不能放棄的。要為民族藝術研究留出一席之地?！雹谖覀兿Ｍ麎褞焺∧芤饘W界的關注，開展廣泛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