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季平說,在藝術追求和做人方面,對他影響最大的是父親。以下為趙季平講述其父趙望云生命最后一段時期依舊為藝術奮斗的感人場景。
有一天,母親問父親,你怕不怕死?
父親說,到了這個年齡了還怕什么死。
母親說,那你死了以后我怎么辦?
這句話,讓父親不禁感到了一陣悲涼。母親隨父親走南闖北,相夫教子,操持家務,沒享過一天清福。有什么可以作為寄托夫妻恩愛和思念之情的物什呢?唯有畫兒。自己一輩子給別人畫了無數(shù)的畫,現(xiàn)在也該給妻子畫了。
父親便說,我死了,你不要難過,我給你留些畫,你看見畫就是看見我了。你說要多少張?
母親脫口而出,一百張。
母親不假思索地回答,父親卻認真起來,好,就一百張。
然而父親身體已經很不好了,但是每天只要精力允許,都要畫一張。一天畫一幅,來了客人也不停筆。他已完全不考慮筆墨技巧,畫什么,怎么畫,都到了不經意的自然而然的地步。等母親給墨盒里倒一點水,他蘸一蘸就畫起來,墨枯就枯,濕就濕,宿墨就宿墨,不事雕飾,畫的是夢里家山,畫面充滿了空靈感。
這時候,他的心臟功能下降,體質變差,往往畫完一幅畫,無力題款,就躺下睡去了。
就這樣,整整完成了一百幅作品。留給母親的一百張畫,就是無形的力量,一種精神上的力量。
父親生命力的頑強,是家人始料未及的,父親迅速恢復的積極樂觀的人生態(tài)度,更是讓大家沒有想到。
大病之后,在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他在戶外散步時,父親興致勃勃地向往著要在病好之后再去關中平原,再去看看那里春天怒放的杏花;再去陜南,再去看看漢江之濱清風中搖曳的竹林和芭蕉。
1977年,父親病危,當我們扶著他從床上坐起來時,他突然推開我們的手大聲說:“拿紙來,我要畫畫,我要畫大畫!” 這是父親對生命的依戀,對藝術的依戀。
父親已經病危,最后的吶喊讓世人明白:趙望云一生從來都是一個畫家,一個純粹的畫家,一個矢志不渝追求藝術真善美的人民藝術家。
1977年3月29日凌晨5點,七十一歲的父親告別了他深愛的人間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