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利紅
關鍵詞:克里斯蒂娜·羅塞蒂《悲歌》;《甜蜜的死亡》;鮮花;憂傷情感
摘要:克里斯蒂娜·羅塞蒂是英國文學史上最有才華的女詩人之一。她的詩歌清新優(yōu)美、哀婉情長,浸透著深沉的憂傷,《悲歌》是一首短小、簡單的詩歌,詩中鋪滿鮮花,詩人選擇代表“隱忍和信念”的常青藤來表達對詩歌美學問題的看法和對詩歌藝術魅力能否長久的深沉焦慮及擔憂《甜蜜的死亡》是羅塞蒂悼念濟慈的作品,濟慈的英年早逝如同“剛剛恣意綻放的花兒的死亡”讓人悲傷,但詩中“死亡就是新生”的生死輪回的哲學理念也暗含了詩人對濟慈藝術生命力的信心。兩首詩在貌似平靜的“自我”吟詠中,暗藏著哀傷的激流,層遞出現(xiàn)的鮮花之美襯托出的是其情感的憂傷。
中圖分類號:1106.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9-4474(2017)01-0060-05
克里斯蒂娜·喬金娜·羅塞蒂(ChristinaGeorgina Rossetti,1830~1894)是英國維多利亞時代著名的女詩人和拉斐爾前派的成員,亦是英國文學史上頗具傳奇色彩和神秘氣息的宗教詩人和最有才華的詩人之一,“被普遍認為是到她那個時代為止英國最偉大的女詩人”。20世紀女性主義先驅、意識流大師弗吉尼亞·伍爾夫對羅塞蒂的詩歌不惜褒獎之詞:“在英國女詩人中,克里斯蒂娜·羅塞蒂名列第一位?!绷_塞蒂的詩歌清新優(yōu)美,哀婉情長,富于想象和才情,散發(fā)出濃厚的宗教韻味,是“天堂的明澈而嘹亮的潮聲”。羅塞蒂的作品和浪漫主義詩人的作品一樣具有表達“自我”的特點,尤其擅長抒發(fā)“自我”的憂傷,盡管詩歌中表達的“自我”憂傷也許并非代表詩人本人的情感,但其常常以第一人稱的形式低吟詠唱、哀嘆萬物、傳情達意,且首首詩歌都令人動容??死锼沟倌取ち_塞蒂創(chuàng)作的996首詩歌,或與上帝娓娓對話,或盡情描述世俗的歡快,或抒發(fā)其深沉的憂傷?!侗琛泛汀短鹈鄣乃劳觥穬墒自娋褪窃娙吮磉_憂傷的代表作,詩人在詩中用各種鮮花來襯托和表達自己的情感,娓娓道來,憂傷情緒淡淡地貫穿全詩,異常美麗。
一、《悲歌》中“借花抒情”的美麗憂傷
《悲歌》(Song)原詩較長,因此羅塞蒂只選擇了最后兩節(jié)出版。人們最早所見《悲歌》是一首短小、簡單的詩,詩中鋪滿鮮花,具有詩意和深意,畫面感很強。該詩似一女性在娓娓道來,語氣雖平淡,但細細品味,頓覺平淡之下滿溢深沉的哀傷??墒钦f話者是為誰在憂傷,詩歌中沒有明示:是為一位已逝的女性還是為她自己?大家不得而知。當你讀完詩歌回頭再品味該詩中的“l(fā)aurel”(特指詩歌的桂冠)和“my time”時,才發(fā)現(xiàn)詩人在詩中所表達的哀傷是在為作品的藝術魅力能否持久而擔憂;
Oh roses forthe flush of youth,
And laurel for the perfect prime;
But pluck an ivy branch for me
Grown old before my time.
Oh violets for the grave 0f youth,
And bay for those dead in their prime;
Give me the withered leaves I chose
Before in the old time.
在這出版的兩節(jié)詩中,玫瑰、月桂、紫羅蘭、木蘭等鮮花紛紛依次出現(xiàn),使得詩歌讀起來異常美麗,讀時花香撲面,讀后余香滿口?!懊倒逅徒o勃發(fā)的青春/月桂送給頂盛的年華/……紫羅蘭獻給墓中的少年/木蘭獻給早逝的嬌娃/……”讀者初讀該詩時會覺得詩人似乎在歌頌什么,是歌頌勃發(fā)的青春所配的玫瑰?或者頂盛的年華所享有的榮耀?然而當詩人帶著幽然的語氣述說“常青藤摘來送我”、“凋零的落英獻給我,那是我早年傾心的奇葩”時,詩人的選擇才讓讀者恍然大悟;比起只能美麗芳香和優(yōu)雅一時的玫瑰花、月桂和紫羅蘭花,詩人寧愿摘取和時間一樣久遠的常青藤和代表歲月輪回的落英枯葉。盡管詩人在詩歌中也贊頌了或美麗或芳香或優(yōu)雅的玫瑰、月桂、紫羅蘭等花,但當讀者讀到“墳墓”、“死亡”“早生華發(fā)”等彌漫著憂傷的主題句時,一下子就會明白詩人之前對玫瑰、月桂的贊頌都是為后面的表達做鋪墊,詩人羅塞蒂是在為她的詩歌能否如常青藤般“常青”,如經(jīng)得起歲月洗滌的落英枯葉般留世而擔心憂傷。“枯葉”并不是花的一種,但它代表了某種頑強的精神和詩人的內心追求,這也是對年輕詩人的一種告誡:如果想寫好的詩歌,年輕人就必須虛心和純潔,不應該一心向往榮耀和贊美,因為那只是暫時的。
在詩的第一小節(jié)中,玫瑰代表著愛和美,月桂代表了雄心和光榮,這原本是詩人對詩歌最高境界的追求。但對于這位愛美且本身就非常美麗、單身又渴望愛情的詩人來說,愛和美、雄心和光榮都可舍,因為玫瑰只屬于勃發(fā)的青春,月桂只屬于人生中最美的年華,詩人“過早生出的白發(fā)”(“Grown old before my time”)使她更渴望常青藤的四季常綠。整首詩看似是詩人在用平靜的語氣訴說,其實每一句都包含深意,都流淌著淡淡的哀傷。對于羅塞蒂而言,贏弱的體質,虔誠的宗教信仰,愛情的挫折與幻滅,家里親人的相繼離世,都加重了她對現(xiàn)實人生的疏離,因此詩人在貌似平靜的吟詠中,暗涌著哀傷的激流。
在詩歌的第二小節(jié)中,詩人因紫羅蘭代表純潔,所以將其放在年輕人的墳墓上,只有年輕人才具有純潔性。其實紫羅蘭也有著謙遜質樸的特性,并和月桂樹象征輝煌和榮耀相對應,但詩人卻沒有選擇紫羅蘭來表達自己更想表達的情感,而是選擇了“枯葉”來傳情達意?!翱萑~”通常代表著死亡,象征著永恒,也象征著憂傷,詩人選擇枯葉所代表的永恒而舍棄月桂所代表的榮耀,這不僅僅是因為謙遜,而是出于一種信念:真正的榮耀要和死亡一樣永恒甚至比死亡更永恒。
在兩節(jié)詩歌的結尾,詩人沒有選擇絢爛怒放的鮮花來表現(xiàn)主題,因為美如同青春一樣,隨著歲月的流失,再美再絢爛也終將會逝去;詩人選擇了意味無限忠誠、在困境中能頑強生存的常青藤和枯萎的植物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因為兩者均代表了“永恒”。不管是“生的永恒”還是“死的永恒”,對詩人而言,經(jīng)得起歲月洗滌的“永恒”才是她對自己詩歌魅力的最終期冀。雖然詩人說玫瑰代表愛和美、月桂代表雄心和榮耀,但其實玫瑰也代表著驕傲和危險,月桂也代表了背信棄義,紫羅蘭和木蘭盡管美,卻意味著“夭折的生命”,美得短暫,讓人唏噓。羅塞蒂通過對“鮮花”的精心安排,將詩歌的主題表達得淋漓盡致。
詩中鮮花層層遞進的表現(xiàn)形式,既是詩歌行文的需要,又是表達哀傷感情的需要。通過對不同鮮花的比喻,羅塞蒂表達了對詩歌美學的看法:真正的美要經(jīng)得起時間的考驗。美麗的花和卑微的枯葉的描寫,表達了羅塞蒂對青春和年老、名聲和無名、雄心和隱退的思考,她用鮮花的易逝比喻她對詩歌影響力是否能長久的焦慮。詩人在詩中一方面承認了人們賦予花的最本質的意義,另一方面也表現(xiàn)了花所蘊含的深層次意義。其研究者Gisel說:“(羅塞蒂)有意避開被大眾接受或認可的象征和圣經(jīng)寓意……從而,她很少使用傳統(tǒng)的象征……喜歡用那些最不被人注意的卑微的野草來表達”。所以在《悲歌》中詩人堅信枯萎的葉和常青藤是隱退、禁欲主義和忍耐力的象征,盡管常青藤總是和黑夜、死亡、神秘聯(lián)系在一起,但它也代表了堅韌,正如對詩人而言,年老是把雙刃劍,一方面意味著生命的持續(xù),另一方面也隱含了生者必須承受被延長了的苦難。
《悲歌》這首詩歌遠離了拉斐爾前派所信奉的浪漫的中世紀騎士精神,放棄了美和年輕、成功和榮耀,而選擇了隱退、永恒和忍耐,詩人的選擇使得整首詩歌滲透著淡淡的美麗的憂傷。雖然詩歌中的鮮花因其內涵的豐富和多層很難讓人做簡單的闡釋,從而很難給他們確定的某一含義,但是根據(jù)詩境,讀者能強烈地感受到詩人對常青藤和枯葉而非玫瑰和紫羅蘭的偏愛,因此盡管詩人放棄了選擇玫瑰、紫羅蘭和桂花,詩歌卻仍保留了花的幽香,同時也能夠讓讀者透過字里行間感受到作者的哀傷。
二、《甜蜜的死亡》中“借花憶人”的神秘憂傷
《甜蜜的死亡》是羅塞蒂悼念濟慈的詩作。濟慈是英國浪漫主義詩歌的代表人物,是繼拜倫和雪萊之后的又一位才華橫溢的詩人,被推崇為英國浪漫主義的杰出代表。他的詩作最完美地體現(xiàn)了西方浪漫主義的詩歌藝術,對后代詩人丁尼生、羅塞蒂等影響巨大。盡管濟慈的藝術生命很短暫,僅六年時光,死時年僅二十五歲,但其詩藝和作用“遠在浪漫派諸人之上”,給后世留下了諸多華美的篇章,包括十四行詩、敘事詩、頌歌和史詩等。用“人生苦短,藝術無限”來形容濟慈再恰當不過,他的死不禁讓人感嘆“造化弄人,天妒英才”。屠岸曾評論濟慈“如果天以借年,他能夠達到什么樣的成就,是難以意料的。但是人們公認,當他二十四歲停筆時,他對詩壇的貢獻已大大超越了同一年齡的喬叟、莎士比亞和彌爾頓”。
在《甜蜜的死亡》中,羅塞蒂依然用“鮮花”(blossoms)來抒懷。羅塞蒂開頭即以“the sweetestblossoms die”奠定了整首詩歌的憂傷基調,把濟慈比作“最甜蜜的花朵”以表達對濟慈英年早逝的心痛和對其詩歌藝術魅力的肯定。詩歌第一節(jié)如下:
The sweetest blossoms die.
And so it was that,going day by day
Unto the Church to praise and pray,
And crossing the green churchyard thoughtfully,
I saw how on the graves the flowers
Shed their fresh leaves in showers,
And how their perfume rose up to the sky
Before it passed away.
第一節(jié)起句似乎很突兀,一句“最甜蜜的花死了”表達了詩人最深沉的哀傷情感“于是,隨著日子的流逝”,花香“涌向教堂,穿過綠草坪,沉思、贊頌、祈禱”,詩人看到了“墓地上的百花叢,鮮綠葉片飄落在風雨中”,也看到了“在這一切成為過去之前,花的芳香已彌漫到天空”。在詩中羅塞蒂用浪漫主義的手法和自然交流,因為它不僅幫助“我”和現(xiàn)世妥協(xié),還與死亡和死后妥協(xié),因為在這兒,死亡伴隨著最甜蜜的花兒散發(fā)著香氣,像敘述者的禱文,升向天堂。最后一句詩人用了句號來表示詩歌的結束如同死亡本身一樣將會永恒,因為鮮花生命的結束是讓人沉思生死輪回的起點,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節(jié)奏模式在形式上給詩歌探索自然的輪回提供了回應。第二節(jié)回應了第一節(jié)的開始:
The youngest blossoms die.
They die and fall and nourish the rich earth
From which they lately had their birth;
Sweet life,but sweeter death that passeth by
And is as though is had not been;
All colours turn to green;
The bright hues vanish and the odours fly,
The grass hath lasting worth.
第二節(jié)詩歌首句以“the youngest blossoms die”作為對第一節(jié)詩歌的回應?!靶路诺幕▋核懒恕保@里暗指了濟慈的英年早逝,也表達了詩人對“剛剛恣意綻放的鮮花”逝去的哀傷?!癟hey die and falland nourish the rich earth”句中短促而有力的三個動詞“die,fall,nourish”清晰地表達了詩人生死輪回的哲學理念;他們的死亡不是結束,因為他們因死亡而“落入泥土滋養(yǎng)了沃土”,從而“從沃土中他們新近獲得了新生”。此句亦可以解釋為詩人對濟慈及其詩歌將會在后人的繼承中獲得永久的藝術生命力和新生的信心。詩節(jié)用了丁尼生詩歌《一切都將死去》中丁尼生式的節(jié)奏和主旨:“Yet all thingsmust die…/Throeternity./All things were born.”(一切事物必須死亡……,通過來生/萬物又獲得重生)。羅塞蒂的詩歌《甜蜜的死亡》包含了自己想要表達的信息:新詩從舊詩中獲得新生,詩人用宗教意義和文學意義來闡釋自然輪回和對濟慈的緬懷,最后一句“The grass hath lasting worth”更強調了濟慈及其詩歌必將永恒。
羅塞蒂是位宗教詩人,其一生中所寫的千余首詩歌中的大部分都與宗教和上帝有關系。詩中“小草有持久的價值”,也是取自《圣經(jīng)》中“所有的肉體都歸于草”。“All Flesh is Grass”就是她千百首宗教詩歌中的一首。羅塞蒂在《甜蜜的死亡》中把鮮花飄散的香氣看作是禱告,第三行的贊美和禱告和六、七行描述的花的飄落和香氣升騰呼應,其更深一層的寓意是它代表了人肉體的腐爛和精神的復蘇。肉體“持久的價值”只有在死亡中得到證實,因為只有在死亡后人的靈魂才能得到解脫,升入天堂,而肉體在泥土里腐爛了,但卻滋養(yǎng)了新生命。人類的仁慈和光榮將會比肉體存在得長久,因此人性中最好的部分將不朽。
羅塞蒂在詩歌的第二節(jié)顛倒了生死的正常順序“生活是甜蜜的,但是更甜蜜的死亡來了/好像它從未來過……/萬種色彩都變成了綠?!鄙钍翘鹈鄣?,但是死亡更甜蜜,這反射出了基督教關于死亡的觀點:死亡不是生命的終結,而是生命的序曲。羅塞蒂在詩中不僅把人和小草聯(lián)系起來,還通過在更大的自然界的圈子里構建人和小草的關系,以進一步闡述宗教里所蘊含的思想;盡管萬事萬物在死亡中“明亮的色彩消逝了”且“香味飄散了”,但他們仍有永久的價值,因為最終他們將會創(chuàng)造新生命。羅塞蒂解釋道:“隨著生命的消逝,死亡也消逝了。”生命和死亡是生命輪回的必須部分,這個生命輪回的終極目標在詩歌的最后一節(jié)得到了揭示,即死后:
And youth and beauty die.
So be it,O my God,Thou God of truth;
Better than beauty and than youth
Are Saints and Angels,a glad company;
And Thou,O Lord,out Rest and Ease,
Art better far than these.
Why should we shrink from our full harvest?Why
Prefer to glean with Ruth?
這一節(jié)詩中詩人借鑒了濟慈的詩歌《希臘古甕頌》的結尾,這也可以看出濟慈對羅塞蒂的影響。濟慈在《希臘古甕頌》里明確表達了自己對美學的理解;“美即是真,真即是美”(Beauty is truth,truthbeauty.),而深受其影響的羅塞蒂在《甜蜜的死亡》中直呼:“O my God,Thou God of truth”(“哦,上帝啊,你是真理之上帝”),該詩的最后一句“Whyshould we shrink from our full harvest?Why Prefer toglean with Ruth?”魯?shù)眠@個《圣經(jīng)》里從摩押地來以色列投靠耶和華的外鄉(xiāng)人,被濟慈剝奪了神圣的意義,卻被羅塞蒂重新安排在了《甜蜜的死亡》中:她的思鄉(xiāng)被比喻成了圣潔的渴望,因為和塵世中暫時的快樂相比,有“圓滿收獲”的天堂里的“愜意的休息”更令人神往。羅塞蒂以此來安慰自己和世人:不必哀傷,濟慈只是去了愜意的地方休息,世人亦不要貪圖俗世中的快樂,生即意味著死亡,而死亡更是另一種新生。羅塞蒂將詩歌中生與死的輪回觀在詩歌中表達得淋漓盡致,當然這首詩歌最后一句的開放式的提問也給讀者留下了許多“疑問、神秘和不確定性”。這也是羅塞蒂諸多詩歌的魅力所在。
從羅塞蒂最后出版的詩集《大海的面孔》及詩歌《甜蜜的死亡》中均能看出濟慈對羅塞蒂的影響是終其一生的。羅塞蒂寫了《悼濟慈》46年后,再次拜訪了濟慈的墓地“羅塞蒂的女性身份、她糟糕的健康狀況、她的審美趨向、她苦行僧似的禁欲主義都注定了她像濟慈一樣,所寫的詩歌不是她所經(jīng)歷的,而是她對童年‘沒有花園,只能在屋里游戲的記憶和想象?!绷_塞蒂一生在詩歌中“借花”抒情、憶人無數(shù),而被她稱為是“最美的花朵”的唯有濟慈。
三、結語
克里斯蒂娜·羅塞蒂這位被認為是“十九世紀貢獻給我們的最偉大的語言大師——至少是英語語言的大師”,其詩歌語言的清麗、深情和哀婉是無人可及詠《悲歌》和《甜蜜的死亡》作為羅塞蒂千百首詩歌中的兩篇佳作,語言簡單,但鮮花鋪滿:語氣平淡,卻憂傷自現(xiàn)。這種有自我意識的深沉的憂傷在羅塞蒂的早期作品里清晰可見,在她的后期作品里,這種深沉的憂傷被她對上帝的愛所稀釋而逐漸變弱,但依然清晰可感。她浸透在詩文中的深沉憂傷皆源于其所處的維多利亞時代“父權制”社會中的男尊女卑觀念帶給她的性別尷尬,來自于她因堅定的宗教信仰而導致的愛情坎坷,也來自于親人相繼離世的悲痛以及幾十年的病痛折磨。深受牛津運動和拉斐爾前派影響的克里斯蒂娜·羅塞蒂,一生都掙扎在宗教與世俗的矛盾情懷中,故羅塞蒂詩歌中的憂傷情感亦是沖突和掙扎的。生于羅塞蒂一百多年后的伍爾夫就對羅塞蒂評價道:“你的眼睛看見美好的事物,剛剛感到喜不自勝,你的心就告誡?!蔽闋柗蜻€說“在你靈感中的那種凝重而憂傷的成分,恐怕也得歸功于你那英國國教徒的宗教情感,你那天堂的冠冕是用荊棘所編成的。”這段話也毫無疑問能解釋克里斯蒂娜·羅塞蒂詩歌中的憂傷為何是最美的憂傷了。
(責任編輯:楊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