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娛

陳薩，出生于重慶。曾被列入東京著名的“二十一世紀百位偉大的鋼琴家”，倫敦古典頻道電臺稱陳薩的演奏是“發(fā)自靈魂深處的演繹”。1994年，中國國際鋼琴比賽獲青年組第一名；1996年，英國利茲比賽獲第四名；2000年，第十四屆肖邦國際鋼琴大賽獲第四名；2001年，首張錄音室專輯《肖邦印象》在日本發(fā)行；2005年， 第十二屆范·克萊本國際鋼琴比賽中獲得水晶大獎；2010年，波蘭政府授予陳薩“肖邦藝術(shù)護照”。

這種松弛豐盈的幸福感從陳薩的琴音中撲面而來，在人生的漫長遷徙中，藏著一個自由爛漫又窮追不舍的金色童年。時間磨煉出皎潔的音符，印下深淺不一的腳印。

“4月初，在德國有個為期四天的錄音會，是一個非常棒的德國錄音師給我做錄音監(jiān)制，5月份去韓國參加室內(nèi)樂音樂節(jié)，然后在歐洲舉辦獨奏會，參加德國魯爾鋼琴藝術(shù)節(jié)，法國高克萊大眾音樂節(jié)、安奈勒維也城堡音樂節(jié)及香港室內(nèi)樂音樂節(jié)，教授在倫敦的大師課，8月，擔任第61屆意大利費魯喬·布索尼國際鋼琴比賽的評委。還有今年即將在國內(nèi)巡演15場獨奏會……”電話中她順著時間線細數(shù)著今年所有大大小小的音樂會和需要參加的藝術(shù)活動，一年的時間被安排得滿滿當當。

一

從1994年獲得中國首屆國際鋼琴比賽青年組第一名后，各種獎項隨之而來。英國利茲比賽第四名；第十四屆肖邦國際鋼琴大賽的第四名，波蘭舞曲特別演奏獎；第十二屆范·克萊本國際鋼琴比賽中獲得水晶大獎；陳薩是歷史上唯一一位在三大頂尖鋼琴比賽中均獲獎的鋼琴家，被公認是中國鋼琴演奏三大領(lǐng)軍人物之一。顯然，近年來無論是國內(nèi)演奏會，還是媒體曝光率，陳薩不及郎朗和李云迪頻繁。而恰恰她所在的藝術(shù)行業(yè)是一個需要時間自省、沉淀，偶有“爆發(fā)”可以重塑新生的自由者，就單從這一點上來講，陳薩做得很多。1996年，陳薩作為英國利茲比賽最小的參賽者，取得第4名的成績，隔年她便以最高獎學金進入倫敦喬凱音樂學院（Guildhall School of Music and Drama）跟隨喬安·哈維爾教授學習并在四年后獲得演奏碩士文憑。隨后又就讀于德國漢諾威音樂學院，跟隨世界鋼琴大師阿里·瓦迪教授學習鋼琴。

陳薩說，小時候是一個好強的人，希望自己是能做到最優(yōu)秀的那一個，即便在賽前無數(shù)次想象過的得獎后的興奮，也同時經(jīng)歷著站在后臺緊張到不安的心情，但是真正公布名次的時候，反而覺得是最平靜的時候，并沒有想象中的大喜大悲。

2000年，陳薩、李云迪代表中國參加在華沙舉辦的第十四屆肖邦國際鋼琴大賽，李云迪和陳薩分別獲得全場第一名和第四名的成績，陳薩同時獲得《波蘭舞曲》最佳演奏獎。第14屆肖邦鋼琴比賽的波蘭媒體評論陳薩擁有“閃光精湛的技藝和珍珠般的音質(zhì)。”第12屆范·克萊本國際鋼琴比賽評委、鋼琴大師約瑟夫·卡利斯坦說：“我從來沒有聽過這么好的肖邦?！敝袊兑魳分軋蟆份d文：“今天的陳薩無疑是當今最偉大的肖邦詮釋者之一?！边@就是國際大賽的魔力，要么一夜成名，要么贏得好口碑，細水長流。那場比賽也是陳薩成長生涯的轉(zhuǎn)折點，像是一個青澀女孩的蛻變，帶著破繭而出的痛苦?！霸趶娏业膲毫ο拢录诺膬?nèi)心會受到震顫，也是那個年紀應該經(jīng)歷的成長的煩惱。比賽收獲的是什么，是一段經(jīng)歷就去珍惜，是一種榮譽就懂得感恩。”2010年，值肖邦誕辰200年之際，波蘭政府授予陳薩“肖邦藝術(shù)護照”， “肖邦護照”是波蘭政府旨在褒獎為傳播肖邦音樂藝術(shù)和波蘭文化作出杰出貢獻的世界各國人士而設立的一項崇高榮譽，全球共80本，中國占三本。

學鋼琴很辛苦，精神上和體力上都要全心全意的投入。在倫敦上學的時候，晚上跟最好的朋友一起做泰式雞肉，配上香香的泰式米飯，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夕陽下，漫步在波蘭華沙的樹林中，享受秋天的光線和色彩帶來親切的慰藉和感動。

二

從10多歲起，陳薩就開始出走于各個國家的音樂廳。那時一聽說要去外地參賽，足夠能讓正在枯燥練琴的炎熱夏季降溫，她頓時變得興奮不已，“終于又可以去度假了”，每一次外地參賽的過程都如同一次冒險旅程。

陳薩出生于重慶的一個藝術(shù)之家，母親是一位舞蹈演員，父親是一位圓號演奏員。在父親的啟蒙下，她六歲第一次接觸小提琴，九歲跟隨但昭義教授學習鋼琴。當時但昭義在成都教書，陳薩在重慶上小學，結(jié)束一個星期的課程后，每周五下午班會課的時間媽媽跟老師請好假，接著陳薩就馬不停蹄地搭上傍晚的火車去成都，有時候時間匆忙，根本來不及買票，就到火車上補票。晚上在火車上過夜，爸爸在家里炒好的回鍋肉，加上一盒香噴噴的米飯，在火車上打開飯盒的一瞬間的肉香和一口吃到的幸福的味道，讓陳薩至今難忘。天剛蒙蒙亮，凌晨五六點到達成都，連忙在就近的車站盥洗室洗漱，抓緊時間吃個早餐。上完鋼琴課已是中午，兩人又急急忙忙乘火車返回重慶。每周如此往返十幾個小時都在跟時間搶跑，媽媽既要管好陳薩，還要安排好身邊所有的事情，在來來回回的人群中奔跑、穿行，那是陳薩度過的最難忘最快樂的時光。

“那個時候，就覺得我跟其他小朋友過著不同的生活，每次火車啟動時，都有一種旅行的感受，聽著火車的節(jié)奏，看著窗外的景色，站臺上不同的東西，人和事，這些都給我留下很深的感受和印記?！?/p>

現(xiàn)在外地辦演奏會，媽媽會經(jīng)常去聽，她會認真地交流聽完的感受?！坝械臅r候她會說真棒，棒極了，非常好，覺得哪里妙極了，但是有些時候她也會說，今天可能是我的狀態(tài)不好，覺得曲子還需要怎么詮釋。”一直以來母親都是她最忠實的聽眾。

爸爸是圓號演奏家，同時還會多種樂器，自然就成了陳薩學琴時期嚴厲的監(jiān)考老師。“我很尊敬我的爸爸，很喜歡他，但是也有一點怕他，在專業(yè)上我很看重他對我的肯定和評價?！泵磕暌淮蔚暮罴倏梢猿鋈ヂ眯?，放假前，爸爸總像考官一樣來驗收成績，每到這時，陳薩既興奮又緊張，生怕萬一沒過爸爸那關(guān)，就無法出去玩了。

比賽場是一個以分數(shù)高低來論成敗的地方，它的殘酷性遠遠超過了一個14歲女孩的想象。1994年，中國第一次舉辦國際性的鋼琴比賽，陳薩獲得青年組第一名，這也是她鋼琴生涯里第一個重要獎項。那一次得獎她終身難忘，“因為當時和我一起去參賽的是同門師兄，他彈得非常好，我們兩人一個組別，比賽總是你高我低，我那時候別提多難受，寧肯不要這個第一名，也想讓同伴開心起來?！?/p>

只要有同伴在一起開心笑鬧的時光，練琴的枯燥和乏味統(tǒng)統(tǒng)不算事兒。對李云迪和郎朗的印象，則更多地停留在童年時光。李云迪與陳薩都是但昭義老師的學生，后來一起跟隨老師從成都把家搬去了深圳，兩家也挨著住得很近，經(jīng)常在上完課以后，老師和家長學生們一起聚餐，像兩個大家庭一樣，而陳薩和李云迪更是情同手足的師兄妹。認識郎朗是在殷承宗老師的大師班上，二人不是在一起練琴，就是在一起吃東西，一起瘋。后來李云迪去了德國，郎朗去了美國，陳薩也去了英國，再次遇見時都已經(jīng)長大了。

三

“如果重新選擇，跟音樂有關(guān)的跟藝術(shù)有關(guān)的，可能不一定是鋼琴。雖然藝術(shù)門類相通，但音樂是無可比擬的，在我心中它是所有的藝術(shù)門類里面最抽象的一種，最能觸激人的心靈、情感甚至靈魂?！?/p>

前一陣子她演出的曲目是勃拉姆斯的《第二鋼琴協(xié)奏曲》，用陳薩自己的話說，每次演奏完自己喜愛的作品就像是與作曲家交流完一次人生，演奏者與作曲家之間始終保持著很微妙的關(guān)系?！笆紫任乙獙W習樂譜上的基本記號，然后將樂譜變得與自己渾然天成，讓它跟你的感受，跟你的故事，跟你的呼吸融為一體，這個時候音樂就是一種純?nèi)坏拇嬖凇Ｗ髑沂堑谝粍?chuàng)作者，他們寫出來的東西，已經(jīng)構(gòu)筑了一個音樂的世界，放入了很多的靈魂、情感以及他們的痛苦和美好，你通過樂譜上的記號去找到作曲家當時在創(chuàng)作時走過的路程和他真正想要告訴你的，想要傳達的，我都需要很謙虛和大膽地去發(fā)現(xiàn)?！?/p>

音樂常常難以捉摸，同一首曲子每一次演奏出來都不同，不斷摸索中得到回饋，這對于陳薩來說是享受。相比之下，愛情就沒有那么簡單，它既完美又遙遠，愛情需要變通，需要理解和靈活，有的時候也需要妥協(xié)。陳薩心中的美好愛情是各自都有一個有意思的世界，能互相啟發(fā)對方，有個小孩，有時間一家人便出去旅游，“愛情需要用真誠的心去感受，甚至是用所有的細膩和熱情去對待，這是愛情和音樂的共通之處?！?/p>

最近的一次回重慶已經(jīng)是兩三年前的事了，今年全國巡演有重慶這一站。在陳薩的記憶中，重慶的畫面是有些灰藍色的天空，勁道的小面，一群很樸實的人。

在最近接受的一次媒體采訪中，陳薩說，“不如你來聽我20年后的演奏好了。學音樂有意思的地方是到了七八十歲，你不再彈琴的那一天，音樂給你植下的種子已經(jīng)生根發(fā)芽，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和你在一起，通透而深邃。20年，這只是一個便于大家理解的數(shù)字而已，事實上，每天都不一樣，每秒都不一樣，在這個過程中，我希望對音樂的愛和好奇，混集成熱情和動力，源源不斷一直持續(xù)下去?！?/p>

四

GRACE：你怎么打發(fā)閑暇時光？你是否滿意現(xiàn)在的生活節(jié)奏？

“我比較隨性，不太局限于某一種形式上，比如說前一段時間特別累，就想呆在家里，做一些非常普通或者無聊的事情，很享受那種浪費時間的快樂?，F(xiàn)在基本上對自己的生活節(jié)奏是滿意的?！?/p>

GRACE：不少藝術(shù)家都會跨界去做一些事情，你曾經(jīng)有過部藝術(shù)短片《回聲》，請問這部短片算是跨界藝術(shù)的嘗試嗎？

“我看劇本的時候，覺得導演對于一個人的內(nèi)心描寫很多，我是一個內(nèi)心情感特別豐富的人，所以就說試試看，大概拍攝了一個禮拜，當給自己放個假。這對我來講是很新奇的體驗，我從來沒跨界，更不會為了跨界而跨界，或為了結(jié)識不同的觀眾去跨界，一定是我看到在行業(yè)的交合點中有讓我感興趣的東西，就可去試試。所以我并不知道會不會有這樣的一個計劃，如果碰到了就去做。”

GRACE：現(xiàn)在成千上萬的孩子都在學彈鋼琴，除了繁重的學業(yè)，每天必須堅持練夠規(guī)定時間的琴，作為過來人，你如何看待這一現(xiàn)象？如果你有孩子，你也會這樣去教育或要求他/她嗎？

“我覺得孩子和孩子是不一樣的，他們應該活在一種非機械化的體制里面，不管是學習的體制還是生活的體制，要讓他們活在一種能呼吸的節(jié)奏里，至于學習和彈鋼琴，我覺得這個不矛盾，能不能從學習鋼琴中得到快樂，這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我有孩子，我可能會帶著他去世界各地玩，我演出的時候也會帶上他，一起去看看這個世界，這個旅程中他需要學習和看書，當然學校的教育是必要的，但是我更希望孩子擁有一個自由的靈魂?！?/p>

GRACE：在將來的歲月里，你最想經(jīng)歷的事情是什么？

“我希望能一直擁有的東西是：健康、靈感和感悟，還有愛情。愛情讓生命變得更美麗，更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