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二馬》是以老舍在異邦的親身體驗和感受為基礎(chǔ)寫成的。觀照以馬威、李子榮和凱薩林為代表的“異國化”的理想人物形象，不難體會到老舍在異域書寫中流露出對中西文化融合的想象與期待。但是，“留守”與“出走”共存的結(jié)局暗示了中英文化認(rèn)同的困境和迷途。老舍提出了文化融合和認(rèn)同的想象，終究尋不到出路。

關(guān)鍵詞：文化融合；想象期待；理想形象；留守；出走

一、融合的想象期待：“異國化”的理想形象

“異國化”的理想人物透露出作者對于文化融合的期盼和希冀。以中英文化融合為基礎(chǔ)，將異國優(yōu)秀民族性格因子根植于其他民族之中，深刻反映出作者在異文化語境中受影響之大，并深化博采中英倫理文化之長的文化觀念?！抖R》中“異國化”的理想人物分為兩大類，一是“英國化”或說是“西方化”的中國理想人格，二是“中國化”的英國理想形象。

（一）“西方化”的中國理想人格

馬威和李子榮是中國新一代的代表。他們繼承中華傳統(tǒng)美德，同時又汲取西方倫理文化之長。兩人共存而形成中國理想之人格，缺一則不完整。英國倫理文化的長處和合理之處對他們行為或明顯或隱性的影響，是“西方化”的主要體現(xiàn)。

當(dāng)然，馬威并不是完美的理想形象。老舍在《我怎么寫<二馬>》中談及“他（馬威）還有缺點，不盡合我的理想，于是另請出一位李子榮來作補(bǔ)充”。因而李子榮不僅作為馬威的補(bǔ)充出現(xiàn)，更是作者書寫的中國理想人物。

相較之下，李子榮的性格比馬威更成熟理性和腳踏實地。他熱情待人、俠肝義膽。面對初到倫敦的馬威，他慷慨地傳授自己在倫敦生活的經(jīng)驗，主動跟馬威分享出國歷史。當(dāng)遇到東倫敦的工人砸古玩店時，他挺身而出，令馬氏父子較少損失有機(jī)會重振古玩生意。李子榮還汲取英國文化中的營養(yǎng)。首先體現(xiàn)在其商本位的觀念中。與傳統(tǒng)中國市民的官本位截然不同，他摒棄“官本位”而更重視商業(yè)。購買滿蒙字書、在圣誕節(jié)搞降價活動和借東倫敦工人鬧事替鋪子宣傳等經(jīng)商策略都體現(xiàn)李子榮非凡的商業(yè)頭腦。其次，他“直說實干”也屬于采英國文化之長。當(dāng)老馬要用準(zhǔn)備出售的茶碗茶壺喝茶時，他明確表示，這里不同中國，不能隨意開支亂用。架子上的茶壺茶碗是賣的，不是為咱們用的。對雇主的不卑不亢和有話直說，顯然從英國人身上習(xí)得。通過李子榮形象的補(bǔ)充，老舍所想象的中國新青年的理想人格得以完善地呈現(xiàn)。

馬威和李子榮一起形象地闡釋了老舍在異域文化沖擊下所批判吸收而形成的理想人格，即中國新青年的理想人格。優(yōu)秀的中英文化融合集中反映在中國新一代年輕人身上，隱含作者對中國新青年博采眾長來強(qiáng)大中華民族的想象期待。

（二）“中國化”的英國理想形象

而“中國化”的英國理想形象主要體現(xiàn)在西門爵士和凱薩林身上。兩位英國人具有英國國民的優(yōu)秀性格，西門爵士雖然年紀(jì)大，但仍精神矍鑠，致力于科學(xué)研究和文化探索。凱薩林自由獨立，把學(xué)習(xí)知識和使用知識作為人生兩大樂事。而“中國化”主要有兩大表現(xiàn)。第一，同情尊重中國人，熱愛中國文化。西門爵士收集中國古玩，研究中國銅器和陶器。在古玩店中，他被李子榮稱為“好照顧主兒”。他主動肯定中國人的價值和長處，認(rèn)為“中國人有做買賣的才干”，并指出中國人在買賣上“不懂得新的方法”。

“異國化”的理想形象，于性格和行為中體現(xiàn)中西方文化精髓的結(jié)合，這是受到老舍在英國語境中的愛國心的影響。老舍既立足于本民族文化的根基上，對外國文化的合理成分批判吸收，也將中華文化優(yōu)秀因子和平等看待中西方的文化觀植入英國理想人物中，展現(xiàn)了對中華民族的自信和肯定。

二、想象的迷途困境：“留守”與“出走”

作為中國的理想形象，馬威的“出走”和李子榮的“留守”，似乎預(yù)示著中西方文化交融的局限和文化認(rèn)同的困境。兩人有著截然不同的道路選擇，雖有各自個性因素的影響和推動，但從宏觀而言，“出走”與“留守”的共存標(biāo)志著中英文化認(rèn)同的迷途和困境，指出了異文化語境下中國人的文化迷途和社會困境。

“出走”是中英文化融合的想象的失敗，“留守”則是文化融合的想象的留白和延續(xù)。多重重壓下，使得馬威不得不“出走”。失去古玩鋪子，失去了在倫敦的生存根基；失去獲得想要的愛情的可能，失去了對倫敦這座城市所代表的文化的信心，馬威還有留下來的理由？“愛情是沒有國界的，中國人就那么不值錢，連愛情都被剝奪了嗎！”馬威所講出的不全是一時氣話，反倒隱含了民族歧視和文化偏見。愛情失敗的背后是民族歧視在作祟，是文化偏見在阻撓。從愛情失敗道出融合的難以實現(xiàn)和某程度的不可能性。馬威最終流浪出走的悲劇性結(jié)局是難以避免的，也是老舍海外書寫中文化融合想象的失敗。其實，凱薩林的“出走”同樣暗指中西文化融合的想象的失敗。凱薩林作為“中國化”的英國理想想象，本身就涵容了作為文化融合的紐帶的積極意義。而她的出走標(biāo)志著以她為核心的“中國化”英國人物同樣面臨著社會其他方面的壓力和排擠，使之無法發(fā)揮紐帶的積極作用。理想人物的出走，某種程度上意味著逃避，可能指向悲劇的終點。

三、結(jié)語

老舍以中國人的異國體驗為切入點創(chuàng)作小說，在具有“異國化”特征的理想人物形象之中寄寓了自身關(guān)于中英文化交融的想象與期待。但是置于異文化語境下，涌動著民族歧視和文化偏見的潮流的社會中，文化交融的困境與迷茫是可以洞察的。老舍提出了文化融合與認(rèn)同的人物想象和行動猜想，卻并未指出切實可行的道路，可能是導(dǎo)致理想人物“出走”和“留守”二重性的原因，也是跨文化交際下迷茫的中國人所面對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