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煢子
禮物98元=奇葩
多米樂被逼去相親,相得越多,越覺得相親隊(duì)伍簡直就是奇葩聚集地。她開始心灰意冷地應(yīng)付差事時,碰到了王向東。
王向東屬于一切都不出眾,但拼在一起也不掉價的男人。他很節(jié)約,隨身攜帶餐巾紙,以免在餐館里買高價紙巾;他講話有分寸,不會在關(guān)系還沒熟到一定程度就公開談性;他車技不好,開車溫吞,在路上習(xí)慣謙讓;他對于“吃什么”“去哪兒”都沒有主意,主意都靠多米樂來拿??傊@個男人一出手,臉上就寫著“老實(shí)”倆字。多米樂深知自己不會愛上他,這樣更好,一個女人只要不嫁給自己特別愛的男人,怎么都不會過得很差。
兩個人不溫不火地談了一段時間戀愛。一天傍晚吃完飯,王向東說到湖邊走走。一路上,他鋪墊了些情話,然后攬住她要親。多米樂本能地把頭一偏,他的嘴追過來,鍥而不舍。她只好放棄了一部分自我,親就親吧,哪有談戀愛不親嘴兒的呢?
這個吻接得就像啃一塊木頭,王向東口腔里甚至有木頭碎屑的氣味。
王向東覺得接了吻,就正式確定了戀愛關(guān)系。他很高興,送她到樓下,端出一個木盒子:“托朋友買了瓶紅酒給你?!?/p>
多米樂看到這盒子被好多層泡沫包住,這得多金貴,還裹得里三層外三層。相識個把月,他確實(shí)也沒有送過她什么東西,估計(jì)想送禮物又怕白送,今天晚上先把吻接了,吃到定心丸才舍得付出。
多米樂說:“我不要,我不喝酒?!?/p>
她實(shí)質(zhì)上是抵觸這樣的他。他的姿態(tài)中透著底層人的世故,會在一些特別小的事情上算計(jì),缺乏雄性的攻擊感。
王向東沒領(lǐng)會她的心思,實(shí)心實(shí)意要給。多米樂沒辦法,只好拎著酒上樓。
洗完澡出來,多米樂看到手機(jī)上有王向東的消息:“早點(diǎn)睡寶貝?!?/p>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寶貝,看來一個吻,一件禮物,在他心中就是關(guān)系的突破。那要是她今天晚上硬不給他吻呢?或許這瓶酒還躺在他車?yán)铮坑只蛘哌^段時間會去別的女孩子那里?
不一會兒王向東又發(fā)消息來:“睡前記得喝一小杯紅酒?!?分鐘后還補(bǔ)一條:“喝了嗎?怎么樣?”
到底是多么高大上的酒,讓他一再提及?
多米樂跳下床,用手機(jī)掃碼查價格。天,竟然是98元一瓶。
簡直是奇恥大辱,就這還值得他那么緊實(shí)地包裹?就這還值得他一說再說?想想他是一個吃飯時連餐巾紙都要算計(jì)的男人,做這么矬的事也不足為怪。
多米樂在心里嚓地一下給他蓋章:奇葩。
他配不上我
第二天王向東約多米樂看演唱會,她果斷拒絕。
下班了約小姐妹去逛街,多米樂忍不住跟大家吐槽:“送幾十塊錢的東西就自我感覺這么好,這樣的人你要是指望他買件衣服啥的,他還不得上天啊。”
小姐妹們紛紛附和:“腦殘就是多,活該找不到女朋友?!?/p>
聚眾笑話男人真的很快樂,雖然笑話完了會覺得有點(diǎn)空虛。
第三天,王向東又打電話來,多米樂再次拒絕。王向東意識到情況不對,他問:“你怎么了?”
“沒怎么,我挺好的呀。”
“我覺得你很冷淡?!?/p>
“不冷淡呀,我就是這樣的。”
王向東嘆了口氣:“你有什么事就直說,你這個腔調(diào)搞得我也不知道我哪兒做錯了?!?/p>
“哪有,你怎么會做錯呢,你也挺好的?!?/p>
王向東明顯不喜歡她這樣。他“哦”了一聲再次提出邀請,被明確拒絕后,他說,“那好吧”,就把電話掛了。
他還挺有骨氣,卻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白癡。
多米樂跟介紹人匯報(bào)了兩人不合適,繼續(xù)去相親。
過了幾天,王向東打電話來問她:“聽說你給介紹人說咱倆不合適,但是又沒有說原因,我能問問原因嗎?”
多米樂很想跟他說,你小氣也就算了,還笨。不舍得送東西就不要送,干嗎給個便宜貨還這么隆重。
“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彼罱K委婉地說。
“之前不是好好的嗎?是不是那天晚上我親你,太失禮了?”
多米樂不好承認(rèn)真相,只好說是,也顯著自己很矜持。
王向東馬上說:“你不喜歡我這樣,我以后不這樣就是了。”
多米樂的心有一點(diǎn)點(diǎn)軟,其實(shí)跟那種油嘴滑舌猴急上床的男人比,王向東算是個好人。但沒辦法,她就是覺得他配不上自己,他在物質(zhì)上可憐的付出也配不上他熱火朝天的表達(dá)。
多米樂咬牙跟他說白了:“咱倆不合適,別再互相耽誤時間了吧?!?/p>
王向東有些受傷,不過他不是那種容易失態(tài)的人。他禮貌地祝她幸福,掛了電話。
此后,王向東再也沒有打電話來。
精明反被精明誤
在這件事過去三個月后的一天,介紹人跟多米樂說,她又給王向東找了個女朋友,兩人談得可好了,都互相見家長了。多米樂笑道:“好事兒啊?!被丶铱粗瞧考t酒,覺得礙眼,扔了又可惜,干脆去小姨家玩時帶上,小姨父是做洋酒生意的,送給他去賣錢算了。
她把木盒子“咚”地一聲擱到他柜臺上,姨父怔了一下,慢慢打開,他臉上聚集著吃驚。
“你在哪兒弄的?”
“一個男的給的?!?/p>
“誰呀?這么大手筆?”
多米樂被問愣住了,她大叫道:“沒搞錯吧?這個才幾十元錢?!?/p>
姨父馬上彈開,讓多米樂看自己背后的酒架子。一模一樣的紅酒,標(biāo)價3600元。
多米樂驚掉了下巴。
“我掃碼查過……”她拿出手機(jī)要比畫。
“掃碼?!”姨父哈哈大笑。他告訴多米樂,所有手機(jī)應(yīng)用軟件都有各自的盈利模式,有些查價軟件在原裝進(jìn)口的酒行業(yè)里有一個潛規(guī)則:交了高額會員費(fèi)的酒行就可以以正常甚至虛高的價格標(biāo)價,讓消費(fèi)者買得開心;沒交會費(fèi)的酒行,查價軟件會出現(xiàn)離譜的低價,讓消費(fèi)者誤以為被欺詐。
多米樂的腦袋“轟”地一聲。
大家都圍過來,追問是誰送的,姨夫說那個男人挺有品位。多米樂慚愧地回憶,王向東還真不是個LOW男,交往一個多月她也沒找出他什么毛病。有一次去吃西餐,店家送了餐前酒,她喝一口說是飲料兌酒精,王向東就記住了,托人給她買了一瓶好酒。他有哪兒對不起她嗎?完全沒有啊。人家送幾十元的東西她就惱火,送幾千元的東西她則感動,那要是送個別墅豪車,是不是馬上就得跟人開房?
原來并不是別人計(jì)較,是她自己太計(jì)較,還篤信自己標(biāo)尺的唯一性和正確性。
多米樂有點(diǎn)難受,她想起高三的那一年,初戀用廢毛線給她編了個鑰匙扣,丑得難以言喻,但是她歡天喜地地掛了四年。
而今,生活泥沙俱下,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她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開始著急把感情折合、套現(xiàn),然后全世界都成了奸商,防不勝防。在這些小清新鉚著勁兒變老精明的路上,總要有人鬧些笑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