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莉
潮濕的天空,遠(yuǎn)望一帶微絳色。
日光裹著香氣爭先恐后地從窗口涌進(jìn),抹去先前的陰沉。在這種柔光中,我來到了周莊?!爸芮f歡迎您”赫然在目。
遇見阿婆,是在來往的游人中,在一孔橋洞中。她靠在船篷邊,呷了一口茶,望著眼前晃過的憧憧人影。那眼神,被風(fēng)蝕刻,被雨模糊。“坐船嗎?”阿婆身邊搖船的年輕婦女已經(jīng)開始和同行的人搭上話,在一番詢價后,我刻意避開了那些年輕人,用手指了指阿婆的烏篷船——一條在樸素中顯得古老、像是經(jīng)過歲月沉淀的船。
于是船在一只老篙的插扦下,泛起輕緩的縠皺。阿婆側(cè)過身,日光漫過她低遮的草帽,將她消瘦的身形在船板上映出了光影?!袄先思?,年紀(jì)大了,怎么還出來做活呢?”同行的人開始同她攀談起來。“老房都沒了,做點水上營生咯!”她的聲線蒼老卻脆細(xì),帶著吳儂軟語特有的味道。同行之人又繼續(xù)追問房屋之事,阿婆繼續(xù)緩緩地?fù)胃?,笑道:“周莊有了名氣,政府需要發(fā)展的嘞!拆遷重修都是旅游需要嘛,我們這一代老的,是該做貢獻(xiàn)的呀。”她用脖項上懸著的一塊手巾擦拭額角沁出的汗,笑得云淡風(fēng)輕。
隔岸花分一脈香。阿婆的烏篷船轉(zhuǎn)過不急不緩的彎道,一片雜然而又醒目的花色讓人驚訝,美則美矣,卻不真實,失去原色本味。“找著地方安身了嗎,老人家?”同行的人移向船邊,阿婆轉(zhuǎn)過身,眉骨間的褶皺雜著滄桑,“我從小就是這里的人,就算周莊不像從前,我們這群人都還是以前那樣,是一開始就沒得變了的?!卑⑵判磦?cè)身回去,用篙撐船,劃過她摸索了幾十載的河道。日光投射下她短小的細(xì)影,那是一片真實而不抱怨的身影,即使它亮麗的衣服被周莊更易,即使容顏老去,它卻未曾變過,伴著日光流淌,長過河道邊老碧的苔痕,長過拱石堆疊的彎橋。
美當(dāng)真是凜冽的,“喜怒哀樂”因它,“追尋享受”因它,“閨怨鄉(xiāng)愁”也因它……周莊變美了,身后是一群老舊的人,沒有或妍或媸之表,卻深刻地活著。
三毛一來到周莊就哭了,好像見到了她的祖母,翕動著嘴唇說她還會回來。多年后的今日,我來到周莊,但我并不想哭,只是心中早已五味雜陳。我可能不會與它重逢,但阿婆與她那老舊的烏篷船,卻是我心間的那一筆淡描素寫。淡淡存在,難以磨滅。
江蘇省泗洪縣淮北中學(xué) 指導(dǎo)教師:楊園園 趙同宇
在作者云淡風(fēng)輕的文字里,有一個雖經(jīng)滄桑卻依然活得云淡風(fēng)輕的人物,那便是撐著烏篷船的阿婆。已經(jīng)存在了九百多年的美麗的周莊,如今已漸漸被物質(zhì)的喧囂所侵染,但在這位撐船的阿婆身上,卻依然可以看見可貴的簡單和淳樸——“我從小就是這里的人,就算周莊不像從前,我們這群人都還是以前那樣,是一開始就沒得變了的。”
周莊的美麗,不僅僅是因為它美麗的自然風(fēng)光,更因為它厚重的人文歷史,其中就包括阿婆這樣雖經(jīng)世事風(fēng)霜卻依然保持淳樸簡單生活的人。作者的可貴之處便在這里,她深深地感受到了這一點,周莊對于她的情感觸動,恰恰是周莊里樸實美好的撐船阿婆。在她細(xì)膩美好的筆下,阿婆與她那老舊的烏篷船,也成為我們心間的一個淡描素寫,淡淡存在,難以磨滅。
【適用文題】最美的風(fēng)景;留在心底的風(fēng)景;讓我難忘的人……(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