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坤
陳丹青 當代著名畫家、作家、文藝評論家、學者,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1980年以《西藏組畫》轟動藝術界。繪畫之余,出版文學著作十余部,其中出版了一本文集《陳丹青音樂筆記》,從一個聽眾的角度講解他所熟知的音樂。
面對陳丹青的作品時,無論是繪畫還是音樂評析,直率、純真是他創(chuàng)作的根本,似乎在睿智間,向世人展示著他對人生不同的看法與見解。他不怕得罪人,不怕不合群,只隨心而做,所以在他的筆下,毫無顧忌地說著自己的喜好,那么灑脫,那么獨到,卻讓人從字里行間感受著他對音樂的炙熱之心與喜愛之情。
古典音樂的資深樂迷
陳丹青是個畫家,的確。但他談論音樂,要追溯到1992年他開始為《音樂愛好者》撰文寫稿,到1998年,他已經(jīng)寫了十幾篇雜文,主要講述了他在異國他鄉(xiāng)對音樂的感知與所見所聞,而后這些文章集結成《陳丹青音樂筆記》在2002年出版。至今,它已5次印刷,依然收獲一眾讀者。
翻開陳丹青的“筆記”,會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資深樂迷。他鐘情于古典音樂,從他的少年時期就已入迷。那時,上海還能接觸到門德爾松等音樂大師的作品,陳丹青就與朋友們互相交換著自己的唱片,盡可能地多聽一些音樂。后來,陳丹青去江西插隊,出于對音樂的熱愛,冒著“收聽敵臺”的危險,收聽海外電臺,在那段時間里,接觸了很多貝多芬、舒曼的作品。從繁華的上海到偏僻的贛南地區(qū),自然有諸多不便與生活落差,那時陪伴陳丹青最多的是貝多芬的《熱情奏鳴曲》。誠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我會在很漫長的途中,長途汽車或者一個人在山里走的時候,我會一直默誦他的音樂,不是因為痛苦想起要去默誦它,而是覺得它的旋律是在跟我說話?!钡?979年,陳丹青在中央美院學習時,去敦煌采風,有一天,在同學的收音機里聽到鮑羅丁《在中亞西亞的草原上》,頓時讓他增加了更多對西域的情懷,更能感受敦煌的文化與風姿。即使之后,他到紐約留學,思念祖國,懷念敦煌時,都會想起鮑羅丁的這段旋律,在音樂中緩解自己的思鄉(xiāng)之情。
作為異鄉(xiāng)人,陳丹青會通過聆聽在上海聽過的音樂,同一種旋律不同的版本,來尋找年少的記憶,這讓他由衷地感慨外國的音樂竟能慰藉鄉(xiāng)愁。
音樂是帶著記憶的烙印
陳丹青曾在《陳丹青音樂筆記》中提及一個觀點,也是托爾斯泰所贊同的:“音樂,主要是為了,而且能夠喚起人們的記憶。”對陳丹青來說,音樂不僅如此,而且還能指涉具體而微的事物。
陳丹青在國內時聽西方古典音樂,在國外仍然聽這些音樂,唯一變化是心態(tài)。這些音樂,不再只是美好的音符,還夾雜了對祖國千絲萬縷的記憶與牽絆。比如,陳丹青在自己所寫的《外國音樂在外國》中談及音樂與記憶的關系:當他聽到《斗牛士之歌》時,會想起1966年,在上海那個弄堂里,他與伙伴們用上海話唱《卡門》主題歌;聽到《圣母頌》時,連朋友家那臺珍貴的唱片機上的遮塵布都記憶猶新;《拉科齊進行曲》響起時,躲在房間里偷偷聽電臺,臺灣主持人獨特的口音似乎仍在耳邊回響;在知青插隊時,門德爾松的《仲夏夜之夢》將破舊的山村也襯托得明月高照、分外清秀,讓陳丹青魂牽夢繞……這些記憶,是那么鮮活,那么深刻,也讓陳丹青帶著不同的感受,去大教堂聽管風琴、眾贊歌,去王公貴族的庭院里聽巴羅克音樂,去感受古典音樂的全貌,去領略西方的文化,進而對中西方的藝術有了更深的思考與比較。
音樂與繪畫藝術的關系
藝術是相通的,在繪畫方面頗有建樹的陳丹青,難免走到哪兒都被問起音樂與繪畫的關系。對此,陳丹青是這樣說的:“我通常不太會說繪畫和音樂的關系,因為這被說得很多了,尤其在美學上或者理論上,我看不出一個畫家非要聽音樂,或者一個音樂家非得有繪畫修養(yǎng)的必要,我不這么看,它是兩回事,同時它又是一回事情,就是你喜歡就對了。你看門德爾松喜歡畫畫,莫扎特生活里很少提到畫畫這件事情,這沒有對錯,沒有是非,我只是覺得這都是禮物,就是上帝給你這個天分,然后你天生就做這個事情的,你就去做?!笨此坪茈S意,卻將音樂與繪畫當作禮物,當作天分,是他同樣喜歡的事。所以,他曾經(jīng)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有關音樂家的繪畫作品,他們是8位古典音樂家以及8位在20世紀非常有名的指揮和演奏家。最有意思的是,那8位古典音樂家表情嚴肅,而另外8位卻是笑容燦爛。問及陳丹青創(chuàng)作理由時,他很淡然地說這就是一組笑與不笑的作品,也許是他記憶里的一個角落。是啊,對于藝術創(chuàng)作者來說,靈感與他的人生體驗不可分離,無論是不是來自音樂,它都深深地印在陳丹青的心里與作品里。
音樂到底是什么,可能每個人能說出一大堆的理由與看法,可以高雅,可以低俗,亦可以是消遣,而對陳丹青來說,音樂是生活中的不可或缺。所以,在陳丹青的畫室里永遠放著一套音響,因為它已是他的隨身行李。就像他說的那樣:“如果說我的繪畫跟古典音樂有什么說得出來的影響,我相信它給我最深的影響應該是我一直追求的一個均衡感。有了均衡感后,我另一個愿望就是盡可能豐富,但同時很單純,音樂會一直提醒我。”因此,陳丹青對于聽樂感受也極其看重,特別在意聲音的品質。不過,他并不是那種非得要求音質達到某種標準的人。其實,他反對某些過于看重音響效果的音樂發(fā)燒友,在他看來,這是一種買櫝還珠的錯誤。
當然,陳丹青出于對古典音樂的熱愛,十分喜歡現(xiàn)場演奏,更感嘆演奏家們對音樂的紀律性。那種紀律性,是演奏家因音符節(jié)拍步步為營的紀律嚴明。這時,在他的眼中,演奏家不再是人,而是一臺機器,更是一個神,這讓他感嘆道:“其他藝術,比神性遠不如音樂,論紀律遠不如奏樂?!?/p>
假如要用一句話來定義陳丹青對音樂的感受,可以借用他在《三談音樂、唱碟、聽音樂》中的那句:“我得借一個陳腐的詞:音樂、藝術,端看在不在‘內心。”音樂對他來說,是如此簡單、純粹,更是一種內心感受。